市场都不傻,真那么好的话怎么不封板

  直到身前少年温润的声音响起:“我叫慕容止,是人。”

  叶之之继续呆愣地看着他:“你怎么没去席间啊?”

  少年抱着暖炉的手轻轻缩了缩,温和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一双眸子里,是比月华还要璀璨的光彩,他的声音低低的,却是听不出一丝情绪:“母妃病了,怕过了病气便不让我去那宴席。”顿了顿,又道:“我原本也没想着要去的。”

  尾音里有淡淡的惆怅,又似有些愤愤。

  微风拂过,湖面泛起粼粼水纹,梅花花瓣低旋,轻飘飘的落入水中,随着水流飘走,不知所踪。

  他看了一瞬,敛下眸子里的情绪,再抬眼时,便又恢复了淡然。

  叶之之顿了顿,在他身边坐下,将手中拿着的酒坛子递给他,笑道:“喏,这是我从席间偷出来的酒,可好喝了,你喝不喝?”

  想了想,又道:“其实那席间也没什么好的,无聊死了,不过皇后娘娘倒是好看的紧。”

  他眼里的情绪一下子复杂起来,气息隐隐有些不稳。

  她凑近他,眨了眨眼:“你喝吗?”

  “油,”他抬起手,眼眸里浮起淡淡笑意,“你嘴上有油。”

  叶之之愣了愣,随即感到微凉的指尖在她嘴角轻轻触碰,只是一瞬,她却觉得心跳隐隐有些加快。

  修长的手指在她眼前轻轻晃了晃,上面隐隐浮着油渍,在月光之下看得极为清晰,然后像是有些怕冷似的又缩回裘衣里。

  而后发生了什么,其实她记不大清了,只是隐约记得,自己趁着酒意强吻了身前的那个好看的少年。

  他的唇很软,她好像还记得少年身上淡淡的梅花香气。

  北齐民风开放,叶之之更是自小在隔壁家的常景桓的耳濡目染之下变得越发不像女子,强吻之事,竟也做的信手拈来。

  次年,圣上下旨,梁王殿下身体不适,迁去封地梁州养病。

  整整八年,她都不曾见过记忆中的好看少年。

  京城内偶有关于梁王殿下如何如何厉害的传闻,叶之之溜去茶馆,偷偷摸摸的将有关于慕容止的传言全部记下。

  那时的梁王,虽远在梁州,可在皇城内的名气极高,远远超过了如今的京中第一公子,常景桓。

  可是,她险些忘了,那是三年前。

  她跟叶星说起的那个梁王,是三年前的梁王。

  三年前,民间有传言,梁王殿下病症加重,成了个傻子。

  后来兄长说,传闻非虚。

  那样风光霁月,缥缈出尘的人儿,怎么可能会成傻子?

  她那样笃定着,笃定着自己喜欢的人就是那个旁人嘴中温润尔雅,谦谦君子的梁王,就是那个会轻轻给她抹去嘴角的油温柔少年。

  可是,他说,对不起,我是个傻子,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

  叶之之低了头,愣了好久,强压下心底的涩意,不自觉的抬起手想掩饰性的撩开鬓发,却发现自己如今是作男装打扮,哪里来的鬓发,苦笑一声。

  再抬起头来时,眼里是灿然的笑意,她慢慢地走向慕容止,在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站定。

  他身上有淡淡的熏香,叶之之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但就是觉得好闻,便不自觉地又凑近了几分。

  慕容止神色平静,脸上波澜不惊,只是看向她的目光之中带了几分好奇,璀璨的眸子微微弯起,他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声线缥缈,叶之之想,这声音可比常景桓吹的箫声好听多了。可是,这样的人……怎样就傻了呢?

  他身上穿着单薄的长衫,长发如墨披散在肩头,脸上的神情有些倦倦的,像是困了一般,显然是夜间睡不着觉,在外间坐坐的。

  叶之之脑中飞速旋转,她该以怎样一副模样出现在他的面前……是温婉多情,还是豪爽大方,亦或是妩媚撩人?

  还没等她思考出一个结果,就见慕容止以手捂嘴,打了个哈欠,嘟了嘟嘴,略带了一点傻气似的道:“你不回答就算了,我困了,先去睡了。”举止之间带了一点小孩子的单纯,说完目光停留在叶之之身上,像是在思考一个极其为难的问题,顿了顿,才道:“你究竟是男子还是女子?”

  语气里带了一点思索,尾音微微上扬,眼尾挑起,如裁剪般的两颊微微鼓起,他俯下身,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胸,像是好奇一般,慢慢抬起右手,消瘦的指尖轻轻触上她胸前的突起,唔……软软的。

  这样想着,手下又加了几分力道,用力的戳了戳。

  叶之之原本有些呆呆的,但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脸一下子爆红,当下也顾不得再掩饰些什么,她幼时起便跟着师父学习武艺,虽说不甚精通,但对付起像慕容止这般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来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手下意识的就拍向了他的脑袋,只听到砰地一声响起,人就已经被她拍倒在地,慕容止惨叫一声,呜咽着喊疼,缩成一团倒在地上,抱着脑袋打滚,雪白的衣服上沾满了泥渍。

  叶之之心口一窒,第一反应就是,我居然打了自己的心上人,我以后要怎么见他……然后忽然想起那个被自己打的一个月都下不了床的户部侍郎家的公子。

  慕容止……有些忐忑的咬着嘴角,连忙弯下身将他从地上扶起,地上的人形容狼狈,后脑勺处明显地肿起了一个大包,这得有多疼……叶之之头一次懊恼起了自己的力气。

  他抬起头,俊秀的脸疼得有些扭曲,一双眼眸里含着眼泪愤愤地瞪着叶之之,唇瓣委屈的嘟起,右手还捂在脑后不肯拿下来:“你你你……你怎么能打人啊?我……我又没有欺负你……”

  “对不起对不起……”叶之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对不起,手轻轻的搭在他的手上,带了几分劲道给他揉起脑袋来。

  慕容止不答话,只是一个劲的喊疼,一声一声的,叶之之心疼得不得了。八年未见,今夜原本只是想来看看他,却没想到自己先控制不住自己了。

  “慕容止,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要是觉得疼就把我也打一次吧。”叶之之咬唇,颇有些忐忑的看着他。

  慕容止气鼓鼓的嘟起脸颊,别过头去,看也不看她,自顾自的坐在石登上,也不管身上的长衫还脏兮兮的,柔顺的长发散乱。

  他最后看她的那一眼幽深极了,像是能把人吸进去。

  叶之之懊恼了,她就应该记着关于他的点点滴滴的……就算傻了,可是他不也还是他吗?方才的忐忑,犹豫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了。她起初只是怕……他会介意别人用异样的眼光来看他,所以就什么也不说,状若平常般的同他搭讪。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不是普通人,他就像个小孩子,要用哄的。

  都放在心里记挂了八年了,不是他,难道还能是别人?

  这样想着,好像一下子有了勇气,垂下眼眸酝酿着情绪,再抬起眼时,眼中雾气蒙蒙,配上一张清秀小巧的脸,楚楚可怜的神情,端的是我见犹怜。

  “慕容止……”咬了咬下唇,眼眸微微抬起,眼角的水泽反射着月光,慕容止扭头就见到这样一副样子。明明被打的人不是他吗,可是为什么这个人看起来比他还可怜的样子?

  叶之之蹲下身,将脑袋搁在他腿上,可怜兮兮的望着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像一个女子?”

  慕容止疑惑地眨了眨眼,脑后的疼痛依旧不可忽视的传来,可是腿上软绵绵的触感让他忽然发不起脾气来,好软……就像刚才一样。他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精致的喉结上下滚动,他垂下眼认真的看着叶之之。

  “其实我平常不是这般的……”叶之之试图辩解,只是搜肠刮肚竟是半个好词也没找出来去形容从前的自己……

  慕容止吸了一口气,忍住疼,轻笑着开口:“那你平时是怎样的?”声音温和,像是情人之间最亲密的呢喃一般,他的声音原本就是那种清清淡淡的,轻灵剔透,此刻又刻意放缓了声线,于叶之之而言,像是诱惑一般 。

  叶之之闻得,浑身一震,八年前的少年,也是这样温和的对她说,油,你嘴上有油。时间像是一下子被拉长了,她不自觉地有些恍惚。趴在慕容止膝头,低低道:“慕容止,没有关系的,你不记得我了,也没有关系的。”

  他被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整的有些懵了,正想问为什么,就又听见她说:“就算你傻了,也没有关系的。”她抬起头,看着他的脸,容貌俊美,眼眸灿灿,只是终究是可以看出几分傻气来。

  她不自觉地就红了眼眶,眼里泛起涟漪,折射着月的光华,睫毛根根分明:“慕容止,这些都没有关系的,总归,我是喜欢你的。”

  她的声音轻轻的,很是舒缓,刻意放慢了一般,等叶之之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一下子憋得满脸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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