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鸡足山78签求得第四十一签,高人能帮忙解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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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篇游记是这次旅行两国一省中的一省——
省,是54天旅行中的第23~54天这段行程中的第35~45天部分,包括了
、鸡足山、
等滇中、滇西部分。
进出一共32天,除去进入
当天,最后
花了2花时间,在
游玩时间基本算29天。
走法的话,从磨憨口岸入境,到达
作为第一站,走滇东南,之后滇中,滇西、滇北这种走法:
(鸡足山)——
——飞来寺——
游记会分上中下三篇:
、飞来寺、
关于住宿、交通、花费等这些情况都在上篇里有详细的介绍,这边就不在一一重复了,如果有需要,可以到
上篇里去看。每个地方会介绍相关走法游玩攻略,基本都是属于自己整理完成,请勿抄袭,谢谢各位蜂蜂配合!
整篇游记里的手机,相机照片都有,都是随手抓拍,摄影水平一般,请见谅!另外鉴于游记篇幅不宜过长,图片删减了很多,想看更多图片,可以移步本人QQ空间相册:
云南省行程
11月17日:
坐国际大巴到
入境,晚上住
11月18日:上午
,下午班车
11月19日:
11月20日:
文庙,晚上住
11月21日:
火车站 朱家花园
11月22日:
11月23日:
11月24日:出
11月25日:
11月26日:
青龙山,下午坐高铁到
庆来公园,晚上住
11月27日:上午
山风景区,下午坐班车到
相石阶森林公园,晚上住
11月28日:
瀑布,下午坐班车到
11月29日:
国家地质公园
11月30日:
陆军讲武堂旧址 海埂公园
理工大学 金马碧鸡坊,晚上坐火车去
苍山 崇圣寺三塔
南诏风情岛 玉几岛
12月4~5日:
鸡足山,5日晚上坐班车到
火山地热国家地质公园
山 国殇墓园(滇西抗战纪念馆)
12月10日:
12月11日:
12月12日:
噶丹o松赞林寺 独克宗古城
12月13日:
到飞来寺,住飞来寺
12月14~16日:徒步
12月17日:
12月18日:早上到
,坐飞机到
这次旅行游记链接
一个人,一个背包,54天,两国一省:
10日(上篇)
一个人,一个背包,54天,两国一省:
10日(下篇)
一个人,一个背包,54天,两国一省:
12日(上篇)
一个人,一个背包,54天,两国一省:
12日(下篇)
以往每年独自旅行的目的地
“伪”独自旅行 —— 按区小玩
区 海淀区 东城区)
“伪”独自旅行 —— 按区小玩
9日 东城区小4日游)
纺织博物馆 顾正红纪念馆()
人在囧途:
8日游(~29)
独自旅行 —
篇 上篇(24天环游
独自旅行 —
篇 中篇(24天环游
、“云水谣“土楼)
独自旅行 —
篇 下篇(24天环游
两人行 - 暴走
15日(胡志明、
独自旅行 - 暴走
、德天瀑布、
、黄姚):
半独自旅行 -
滇中 滇西旅行缩略图
D35: 昆明 石林国家地质公园
,正好碰到大巴公司做活动,到
只要50元,比火车价格贵了没多少,果断选择了大巴。到达
已经下午5点多,而到达的是
东部汽车站,直接坐公交车到达自己预定的酒店。
的晚高峰也是堵车的,因此到达酒店已经过接近7点,不过入住的酒店周边就有吃饭的地方,把晚饭问题解决就算是结束这天的行程。
东部汽车站每天会有流水班车开往
,基本是半个小时一班车的频率,车费35元,单程。
门票:175元;售票处到检票口有3公里,如果乘坐观光车需要另外购票,票价25元。
因为跟九乡靠的很近,如果对溶洞比较感兴趣的话,那么可以连在一起玩,不过最好放足两天时间会比较稳妥。
大概行程如下:
东部汽车站坐班车去
再做去九乡的班车,游玩九乡,晚上住
县城坐班车去
,然后坐返回
东部汽车站的班车,返
由于自己溶洞看的很多,因此没去九乡,就直接去了
的旅游就是如此的势利,
门票并不便宜,175元,但是如果要加上观光车费25元的话,就是200元。相信大家看到售票处显眼的张贴着“
3000米”的标牌都会去购买观光车票。自己出来已经超过1个月,所以体力上绝对没问题,因此,自己没有买观光车票,而是多走了这6公里的往返路。
:世界自然遗产,世界地质公园,国家AAAAA级旅游景区,国家重点风景名胜区,国家地质公园,全国文明风景旅游区,最佳资源保护
十大风景名胜区。
风景区又称为
彝族自治县境内,景奇物丰,风情浓郁,
是阿诗玛的故乡。
形成于2.7亿年前,是世界喀斯特地貌的精华,拥有世界上喀斯特地貌演化历史最久远、分布面积最广、类型齐全、形态独特的古生代岩溶地貌群落,被誉为“天下第一奇观”。风景区由
、黑松岩(乃古
)、飞龙瀑(大叠水)、长湖、圭山、月湖、奇风洞等组成,以雄、奇、险、秀、幽、奥、旷著称。
风景区范围广袤,山光水色各具特色,石牙、峰丛、溶丘、溶洞、溶蚀湖、瀑布、地下河等景观错落有致,是最适宜人居的生态环境,是最佳旅游目的地,是旅游者的天堂。
一共有五大景区:大
景区、万年灵芝景区、李子园景区、步哨山景区。如果是跟旅游团玩的话,一般只走大
景区,走这两个景区的话,基本3个小时不到能走完;如果是要走完5个景区,那么至少需要5个小时,加上往返
的时间,所以是需要1天时间的。
电动车下车点是喀斯特地质博物馆,门票:120元
去往景区前的
站在望风亭看到的大
本篇游记共含14111个文字,877张图片。帮助了名游客。习之。翌晨当按名覆讲也。师回寮后。即手不释卷。悉心探讨。深夜不息。次日覆讲。最后至师。陈理透辟冠同侪。谛公大喜。。嘉勉备至。且有虎豹生来自不群之语。师于是于众中崭然露头角。既毕业归。即应井陉显圣寺请讲地藏经。时年四十七也。复赴奉天万寿寺讲楞严经。声誉日隆。是夏倡创楞严寺于营口。四十八岁。讲金刚经于长春。乃建般若寺于近郊。将落成。僧众多从远地来挂塔。师乃手订规约。俾遵守焉。四十九岁讲楞严弥陀二经于哈尔滨。受陈飞青居土请。复倡建极乐寺。苦心擘划。不辞劳瘁。一九二四年冬。寺落成。复设立佛学院。培植弘法讲师。于是关东始有僧学。一九二五年。师五十一。应北京柏林寺请讲楞严经。复于京之弥勒院设立僧学。四方习教者咸集。及秋。赴日参加东亚佛教联合会。时同行有曼殊大师。人素狂放。而独敬重倓公。既返国。迫岁暮。师冒严寒赴吉林黑龙江弘法。一九二七年。倡建法华寺于绥化。并立僧学。夏赴奉天创佛教会。重修南关般若寺。于是关东之佛法。得师弘而始大盛。善信之皈依者不可胜计。十七年。返北京任弥勒院教职。十八年。迎谛公北上传大戒于哈尔滨极乐寺。度僧七百余众。十九年。立僧学于奉天般若寺。二十年秋。营口楞严寺落成。请宁波天童寺禅定老和尚住持。开光传戒。盛极一时。二十一年。应西安佛化社讲经。并大慈恩寺传戒之请。秋。长安印经会委托师护送碛砂影照玻璃藏经版至上海翻印碛砂藏经委员会。师乘方船至临潼山左近。突来匪徒多人。意欲洗劫。舟子股粟。莫如所措。师神态自若。语渠魁曰。贫僧护送经书版。为省费故。乃舍车而舟。出家人愧无黄白物为诸君寿。如缺路费。囊中尚有十余元。可相馈也。匪审其言实。且服其胆量。乃持资呼啸去。师自幸经版未受损。乃返临潼县报告。乞派员保护。乃得安抵沪地。师护教心诚。不辞劳悴。斯可见矣。其年谛公圆寂。师本拟赴宁波发龛。以任护经事致不果。乃扫塔尽弟子礼焉。师之在沪也。叶遐庵居士甚礼敬之。请师讲经于青岛。并筹建湛山寺。设僧学。二十三年。寺后殿落成。学僧络绎至。师乃定学规。立课程。聘讲师。事无大小。必躬亲为之。其所期望者盖甚殷也。二十五年传大戒于长春般若寺。四众弟子千余。盛况空前。二十七年湛山寺大殿亦落成。学者愈众。寮房几不能容。自是青岛人士之信仰佛法者日益多。师年近七十。培植后学不遣余力。每有开示恒以净土为归。受其化者不胜屈。凡有供养。悉归常住。一纳萧然。不蓄长物。善持律者。不是过也。师之著述有心经义疏。净土传声。读经随笔。大乘起信论讲义。并弟子所记楞严随闻录。金刚经亲闻记等。并行于世。广觉习教座下。颇悉颠末。谨按大端。略记如是。夫人必有所不为也。而后可与有为。观师处逆境而不苟就。汲汲以学大人学为事。卒能荷担大法。俾振宗风。此非志操大过人者而能卓然树立若是哉。余鲁陋无以自见。既述师之传略竟。因赘数语。用仰高躅。复自惭也。
辛巳三月弟子广觉敬撰。
  影尘回忆录上册
  影尘回忆录序
  倓虚法师,以北方长老,南来皈依 谛闲大师,学于观宗讲寺。谛师以北方佛教衰颓,欲振兴之,必得其人;而南方比丘,口音不同,若往弘教,必多扡格,故对于倓老,极为器重,卒以台宗法派付与之。倓老学成北归,果能不辜师命,于东北、华北、青岛、先后建造大丛林多处;并随时随地,为大众讲经说法;无碍辩才,滔滔不穷,听者悦服。又提倡僧校,造就后贤,数十年来,人才蔚起,天台一宗,盛弘于北方,此乃智者大师,创教以来,所未有也。其弟子大光等,启请倓老,将生平经历,一一宣说,以便后学,有所取法。倓老云:‘此前尘影事,如梦如幻,倏已过去,复何足道。’不之许,经大光再三恳求,乃允分期讲说。大光私自记录成书,凡三十万言,名曰影尘回忆录。辛卯之春,余重游香江,恒至华南学佛院,与倓老把晤,大光出影尘回忆录稿八厚册,请余订正。余携归,以其卷帙繁重,恐不易卒读,心颇惮之!及一展卷则其事其文,处处引人入胜,笔意生动美妙,非特发扬佛理,且极富文学趣味,令阅者如读章回小说,不忍释手。乃于稿中字句不妥;或叙述有不当者,为之增删修正,未及一月,全稿完成,可谓始难终易,则大光之妙笔,有以致之也。大光浼我作叙,余诺之,因束装北归,未曾著笔。今接其来书,述及此稿付印在即,乃草此文以贻之。
辛卯孟秋蒋维乔拜撰
  影尘回忆录序
  影尘回忆录者,大光法师为纪其师倓虚上人自述经过事迹而作者也。倓老法师,在东北华北各地弘法数十年;除讲经说法外,创立丛林,兴办佛校,修建庙宇,受化度者,都十余万人,法缘之盛,叹为希有!事迹之多,罄竹难书,诚近世佛门之龙象也。大光法师,为利后学故,殷勤启请上人,将其一生因缘,如实宣说,记成兹录,公诸于世,是亦弘扬佛法之方便也。余之拜识倓老法师,始于老人来港卓锡荃湾弘法精舍之时;缘该舍前为黄杰云、王璧娥、李素发、诸居土所建立,甫告开创,即遭战祸,弘化工作,迫得停辍。复员后,余因与王璧娥林楞真两居士,发起设立学佛院,造就僧材,以广弘化,认该精舍为最合理想之院址,乃向各方奔走,筹措经费,著手开办。一九四九年春,蒙叶遐庵、吴能任、楼能崇、诸居士热心襄助,大致就绪。适闻倓老有南下弘法之讯,余为之喜极!夤缘礼请老人为学佛院院长,期以三年,幸承俯允,即行莅港主持,于是华南学佛院,遂于是年四月正式成立。时光荏苒,第一届学法诸师,已于一九五二年毕业,老人慈悲为怀,复徇诸护法之请求,继续招录第二届学僧,再施法雨,迄今又将两载。老人年近八十,精神矍铄,辩才无碍,诲人不倦,因机投教,方便善巧,故自驻港以来,受化度者,为数亦众。今也觉光法师,暨吴能任、潘慧通、陆能诚、诸位,拟将斯录付梓,嘱序于余,余不敏,以录中所叙,都属倓师来港以前事迹,因为补述梗概,藉志倓师南来因缘;及其殊胜功德云尔。
一九五三年阿弥陀佛诞日王学仁拜述
  影尘回忆录序
  岁戊子,余养屙来港,寓居距东莲觉苑颇迩,因时往礼佛。己丑春,闻大德倓虚老人,来自琴岗,心向往之,乃因王学仁居士之介,同赴正觉莲社谒见。法师延坐,启示灌沃,欢喜赞叹,心悦诚服。初见之际,惟觉师一朴质之老僧耳,语不出奇,举止恳愿;但静瞻容颜,端正和霭,双目炯炯有光,令人生肃然起敬之心!
  尔后、师在东莲觉苑,敷说大乘金刚般若波罗蜜经;除休沐外,每日午后开讲,余侍听无虚日;且商苑长林楞真居士,由余每日侍师共餐,乘机请问法要,每承开示,莫不事理圆融,语中肯綮!
  师、中年出家,为居士时,即已联合同道,精研教义;并设讲堂,劝化群萌。自披剃后,四十年来,于习教、说法、设校、造就僧才之外;并以持诵大乘妙法莲华经为常课,深得诸法实相之旨。恒以看破、放下、自在、劝人,辩才无碍,音如洪钟,精神矍铄,诲人不倦。又师于讲经,均适性而谈,经义而外,多所发挥,益知师卓锡北地,历建名刹,丕振宗风,泰山北斗,为众共仰;今又杯渡南来,宣化岭外,维一发而不绝者,盖有以也。
  其后,叶遐庵、王学仁、黄杰云、楼能崇、林楞真、诸居士,创办华南学佛院,礼聘师为院长,约余与其事;余以因缘巧合,良机难得,允随诸善士之末;并商诸居士,由于常住院中,朝夕随侍。光阴荏苒,匆匆五载,窃幸亲近大德,深沐法乳,虽旧习未尽,而解脱有径,聊堪引以自慰。
  前数年时,师曾徇众请求,讲述其出家因缘;及弘法经过,由其弟子,大光法师,编纂成册,以师向重潜修默究,不事表□,故脱稿后,藏之笈内已久,未允出版。余以其内容。法法圆融,语语性海,足为当今四众之良模;后世学佛之南针。今年六月,又适为师八十正庆,此录之刊。亦足为师数十年,说法利生,功德之纪载;复经潘星舫、陆伯□、两居士,一再启请,始允付梓。刘汉□居士,披阅原稿后,力予资印,竟得厥成,志其因缘如此。
甲午浴佛节日菩萨戒弟子吴蕴斋法名能任谨志于香港荃湾弘法精舍华南学佛院
  时代的浪潮在汹涌不停的宾士著,历史的发展也随了时代的不同而演进。人生像一个大的舞台,历史是一部常的剧本,古今来多少出身不同的人们,在各种变幻不同的时代里,扮著出没不同的角色,演出历史不同的剧本。过去是这样,现在是这样,未来也是这样;世法是这样,出世法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溯自二千九百多年前,释迦世尊降生于印度迦毗罗卫国,说法五十年,住世八十载,末了开权显实,演了一幕教化人天的悲喜剧,便示寂入灭了。跟著佛的弟子,把佛的言教结集起来,有了后人所读的经,也成为人类历史上空前未有的伟迹
  汉明帝时,佛法传入中国,迄今已有近二千年历史了,中间大德辈出,递有兴废;历史上也有著各种不同的记载。近世纪来,科学昌明,佛法式微,南北各地大德,肩荷著如来家业,以坚毅无屈的精神;在各种不同的环境里,方便权巧;出没隐现,实行其弘法利生的工作;教化其应度机宜。这些位受佛咐嘱的如来使者,论本迹、论度生、亦各自有其不同的因缘。
  本书是湛山倓虚大师徇众请求讲述其平生事迹和各种弘法因缘由大光私记成书的,此虽个人传记,算不得什么重要历史;然而传之将来,或不免为史家所据为写史的较详确的文献参考;最低亦可藉此了解到当时佛教情形的一斑。因此在未阅本书前,先谈谈记述本书的经过,也算是一个缘起吧!
  那是一九四0年我正在当禅和子,到处求师问友,挂搭参访。同参道友聚在一块时,每每谈起当代大德的弘法事迹来,谓各自有其不可思议的境界!他们像空中的瑞霭慈云,庇荫著每一个后起的僧材;像天上的日月星光,照耀著世界上每一个黑暗的角落,令人们拥护著;向往著。据说这些位大德,多数是示迹在中国的长江南部;化缘也盛兴于南部,纵是示迹在北部的,其应化因缘也随了自然的趋势而南移,(这大概是指印老和弘老),如果说示迹在北部;而又久于支撑著北中国和东北边陲佛法的,那就非倓虚大师莫属了。自那时起,我以好奇的心理,注意搜集他老的史料;可是限于口耳传闻之间,所得有限,其他有关书刊记载所获无几。这大概是他老一向只顾事实,不重宣传的缘故吧!
  一九四一年夏,我在北京中国佛教学院读书,这里边有很多是大师的旧学生;而且多数是东北籍的。在和他们的谈话里,我又得了些关于他老的轶事。过后五年间,在一个很难得的机会里,我又听了他老两次开示;和一卷心经,一部始终心要,这便是我亲近他老的开始。
  一九四五年夏,离北京南下,在济南逗留了一个时期。一九四七年春,由济南到青岛,那时正值大师在天津讲经并策划修大悲院,以后又去长春传戒。我到湛山一年多光景,每与同住师友谈起关于大师的经历,以为他们随侍日久,必能知道的较多较详细;然而事实不然,他们也一样的懵懂,有些事情也只是仿佛依稀的说个大概,详细情形就不知道了。
  一九四八年夏初,大师由长春经平津回青岛,主持湛山校务,(当时我会写‘倓虚大师归来的前前后后’一文,登觉有情月刊),当时因在长春时,曾受饥荒影响,病体还没复元,所以暂时休息,没与学生上课,这时我认为是我搜集大师事略的一个最好机会了。当时我曾这样想:过去祖师大德,其事迹经人记述流传于后世者,史不乏例;如明末见月律师,曾把自己一生经历,应大众之请,写一部一梦漫言,不但其文字脍炙于人口,其砥节砺行实垂范于后世!今大师已是垂秋之年了,于佛法颇多供献,著述虽已有刊行于世,而一生经历尚罕有人知,为利后世计,似已不容缄默。为了这种心理的驱使,到了快到暑假的时候,我乃从中发起,请大师讲述其出家前后的经过;和在各地盖庙、兴学、弘法、的各种因缘。当时大师没允许,他老回答的意思是说:咳!事情过去的过去了,现在的现在,未来的未来,有什么可说,说也不过是些前尘影事。后来我又拜托本寺方丈善波和尚,主讲澍培法师,教授王居士等,重去启请,经过再三的恳求,总算得到他老的允许了。那时正赶放暑假,每天早饭后讲一堂,每次讲一个多小时,把他老从小到老的一些经验阅历;和各种弘法事迹,以家常叙谈口吻一一道出,(但并不知有人为之纪录。)从五月底讲至七月初,讲了约一个多月时间。大师讲的时候,是想到说到,称性发挥,不但把故事的题材说得轻松动人,且有意义、有次第、有兴趣、富于幽默感,故使得每次听讲的人都哄堂大笑。平常跑街办事不到课堂的人,这时也都跑来听一个钟头的讲。几十年来,他老之所以能方便度生,能接引人,能摄受人,这恐怕也是原因之一吧!
  暑假完了,大师又照常恢复了他的市内弘法工作。原来在青岛市内,有一处湛山精舍,是湛山的一个弘法支院,里面设有青岛市佛教会;和佛学研究会,每到礼拜天的下午,向例由湛山寺派人去办公讲演。这里距湛山约五六里,来回坐马车,约一个小时。那时我乘去佛教会办公之便,得侍讲筵,来去和大师同乘一车,藉机把书内之事由待补充或年月之待稽考者,一一就便提出询问;或有时入室请益,均蒙一一答复。不过有些地方的经过,当初是用大师的名义影响或由大师计划经由他人负责建设起来的,其详细情形,连大师自己亦不甚清楚,虽经与各方通讯搜集,终以时会非常,探访非易,就只好从略了。
  之后我把记稿上的速记符号填起,然后慢慢整理,这使我感到是一件繁重而复杂的工作!因为大师所经过所创办的事情,大都是同一时期的:例如在奉天万寿寺办学时代,就开始修著营口楞严寺;修著哈尔滨极乐寺;修著长春般若寺;也修著沈阳南关般若寺,同时还应各地去讲经。事情的穿插,像乱丝般的团笼在一块,讲的时候,固属要提前想后,说东顾西,可是在整理时,也是最感麻烦的事!如果按当时的事实经过,则茫无头绪,按年代先后,则又恐顾此失彼,稍一思考抉择不慎,便模糊过去了。
  最初我整理这稿子时,是先用第三者立场写出来三章,前面还有一篇序言。后来感到有两种不妥;一是因大师的慧业与事业二者各自有其高标独特之点,如以凡情妄测,难免深浅失当;二是以历史观点写他人传记,为顾念其本身事实,势必扬弃许多不必要的材料;可是这些材料如仍原之于传记本人之口,则又颇觉宝贵。基此之故,仍以讲录方式,将横竖复杂之事实,作分门别类之排比,然后按年代之先后,前后错综,次第加以叙事说明,这样写出来之后,则大师自大师,一切皆属本来面目。但其中亦有不按年代先后者,如修天津大悲院时,是在修青岛湛山寺以后,叙述时,却把大悲院列在湛山寺之前,这是因大师晚年栖迹湛山,人以‘湛山大师’称之,故以湛山殿其后。至于文字方面,巧拙如何,不敢自诩。不过为顾及兴趣起见,在著笔时,会尽量保持当日大师讲述时的轻松口吻,多少还带些文学性,免致读起来生厌!
  从一九四八年冬开始整理出来八章,后来因我在常住里担任了一点别的事务,就把这事搁下了。一九四九年春,随大师南访香江,值华南学佛院创办,在这里又藉机把全稿续整完竣。至于本书的命名,因大师在末了结束其谈话时会引楞严经上的话说:‘纵灭一切,见闻觉知,犹为法尘,分别影事。’大师自己亦说:‘我所说的话,并没有什么记载,只是六根对六尘,在六识上留下这么些影子。现在所说,无非是在这些影尘上,作一种往事的回忆’,因此名曰影尘回忆录。计全书共分二十三章,凡三十万言。并为醒目起见,在清稿时,酌为分章节段,因意命题,大师生平事迹,于焉可见一斑了。
  大师原籍河北省宁河县人,一九一七年,四十三岁,跟涞水县高明寺印魁老和尚出家,又依 谛闲老法师圆受具戒,继入观宗寺佛学研究社专攻天台一宗,深得谛老器重,曾亲书嫡传天台宗第四十四世法统授之。一九二0年,回北方后,即随了各种不同的因缘,从事办学、修庙、弘法、等工作,三十年来未曾稍憩。计自一九二一年起,共创建十方弘法大丛林九处,弘法支院十七处,佛学院十三处,在家中学两处,小学两处,印经处两处,谈经二百余会,著述十余种。曾在门下受业学生一千余人,培养已能在各地担任弘法事业者三十余人,传法者十四人。计三十年来所有徒弟、徒侄、徒孙、戒弟子、皈依弟子、学生、及各地直接信众法眷属等不下十几万人!其间接者则又不知凡几;这是我十几年来搜集大师事略所得的综合缩写,也就是本书所欲叙述的经过。
  窃以天台宗发源于北方,(北齐慧文,元魏慧思),盛弘于南方,(慧思以北人南游传智者),入民国后,又从南方盛弘于北方,(大师跟谛老学,回北方后,专弘天台一宗),今大师又从中国的东北边陲飞锡到海外的岭南来,期以天台心印与曹溪一脉相辅并宏,亦属法运攸关。几十年来他老在北方对佛法的宏传与建树,当然不用说大家也会知道的。不过以北人乍到南来,基于双方的了解不够,言语捍格,所以初时印象似较浅淡。就在这当儿有人得悉大师的回忆录未出版,为了对大师有较深的认识,于是竟相索阅,阅后又去和大师接谈,这时大师才知道他在几年前所讲的自己的身世已经编录成书了于是把稿子要来自己阅了两遍,结果给撕掉了不少。所幸没给完全烧掉,所剩下来的稿子仍由大光保存,中间几经师友们敦促出版,都为大师以‘多事’所阻。
  最初我为了求得对大师的事迹知道得较详细较清楚,曾尽量从各方面搜集,最后幸承大师亲口讲述,总算得如所愿了。可是我知道大师的同参、道友、学生、弟子、私淑弟子、和各地信仰大师的人,多得很,恐和我同感欲知其史迹者尚不止我一人,因此不揣谫陋,冒大师‘多事’之责,把这本私有笔记,付之剞劂,公诸同好。自知才辁任重,错漏难免,尚祈大德贤哲有以教正。
佛历二九八一年岁次甲午浴佛节日大光写于香港荃湾弘法精舍华南学佛院教授室
  第一章 幼年时代的梦境
  (一)引言
  昨天,听方丈和尚说,大家想听听我的履历;和我出家前后的各种因缘,让我随便说一说,这也是大家对我的一番好意。因为年纪已大,像风中残烛一样,不定在那时就要快死了。说一说,让大家知道一下,也作一个纪念。
  (二)家世与环境
  唉!提起我的身世来,真是可怜的很!多半辈子,都是在坎坷潦倒中;家境很贫寒,自幼就没念过多少书。
  我原籍是河北省,宁河县,北河口,北塘庄人。这个地方在宁河县城南,距天津一百里地,距塘沽二十五里。因为在宁河县的西南至东南一带,靠海很近!是一个盐碱不毛之地,所以一般人的生活都很苦!
  我常听先人说:我们那个地方是靠海,没有什么大出产,多仗晒盐滩为生活。后来因为地方狭窄,盐滩不够晒,就渐渐又改为捕鱼。中等人家,大半是帆船贸易,海上往来,到山东沿海一带—如烟台,龙口,石岛—或到奉天,营口等处去贩卖粮食。普通一般穷家住户,因为本地没什么出产,大多以捕鱼制虾为业,这种职业虽然是很苦,可是在天津东北一带,已经成为一种生活的习惯了。
  这是说我们那里的生活状况苦得很!
  我的俗家姓王,曾祖父讳一亮,曾祖母马太夫人,祖父名升字允平,祖母宋氏;曾祖父和祖父均重阴骘,有潜德。父讳德清,赋性耿直,不惯逢迎,平素谈话时常说:‘为人作事,无论如何,要给儿孙留些阴德!’又说:‘我们王家,多少辈子,没有和人诉过讼,打过仗。’并以此叮咛后人,纵然自己吃亏,不要违背祖上家风。他老的为人,对于自己生活很俭朴,对于公共事业则很慷慨!宁忍自己艰窘一点,总要去帮助人家。一生持身涉世,待人接物,没什么特长,惟‘敬以处事,诚以待人。’因为家庭人口多,本地没多出产,所以一生多是帆船贸易,到各地去做买卖。
  我母亲娘家姓张,天性淑和,孝道殷勤。居家过日子,总是做在先,吃在后。对家庭中的事任劳任怨,遇有不顺心事,唯念阿尔陀佛。对乡里则敬老怜贫,排难解纷。先是伙居,人口众多,一个大家庭;后分居度日,各立门户,父恒经商外出,家事赖母亲支援。每教训后人,要惜福修福,平常不曾道过他人一句是非。
  在我上面,已有兄姊七八个,可惜都未长大;有活三四岁的;也有活七八岁的;没有一个能存在,都夭亡了!我父母以为后代无望,对儿女方面很伤心。过三年之后,又生下了我,父母恐怕我也活不长,然又不能不好好抚养,只好任命而已。
  (三)降生以前的梦境
  我生的那一年,正是光绪元年乙亥(一八七五年)六月初一。那时我母亲,已经三十六岁,我是最后所生,生下来之后,就没有乳吃,为了抚养我这个最后的‘老生子’,我母亲不知受多少苦!
  我懂事的时候,我母亲尝给我说:生我的时候,是一个早晨,太阳已竟很高了。在那一夜,我母亲还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梵僧,是一个大高个,秃头,穿的很整齐,看光景不像中国僧人打扮。手里牵著一头骡,(并不十分像)到我们门口要住宿。那时正赶我母亲在门口站著,我母亲对他说:‘我们这里,并不是客店;而且房子也很窄狭,不能住,你去另找地方吧!’那僧人说:‘唉!我是出门赶会的人,现在天已晚了,你方便方便,让我在这里住一宿吧!我母亲说‘我们家里要是房子多的话,可以让你住,没有多房子,怎么能留你住呢?如果你必需要住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地方。我们的隔壁有个大烟馆,你可以到那里去住吧!’这时那人就有点不乐意地样子,‘哼!’他说:‘好汉不进三房,我那能往那里去住呢?’这时我母亲就醒了。第二天早晨,吃早饭时候,就生下了我。
  后来,我母亲对他说的那句话里的‘三房’两个字,始终不明白,就跑去问我的一个本家伯父。我们这位伯父素常以拆字算卦为生,对于这些江湖话,都很明白。他略略的给我母亲解释了一下,他说:‘三房者:第一是赌场;第二是烟馆;第三就是一般下流人所到的地方,(如妓院等)普通有知识有身份的人,绝不涉足到那种地方去。
  我母亲还说:生我的那一年,年月不好,闹饥荒,人民的生活都很苦!又加那年六月间很热,老的小的热死很多。我们邻家和我一块生的一共有三家,那两家母子都热死了,就剩下我们母子二人。按普通常识来说,凡产妇须避风,忌喝凉水,我母亲因为天气热,也顾不得这些忌讳的事情,往往夜间在院子里睡觉,还常渴凉水。也真奇怪!就这样我母子也没有死。
  (四)身在繦褓叫吃斋
  以后,我们街坊邻居,看我独没有死,觉得很特别,我母亲也以为我纵然活下去的话,也在家里待不住,后来必定要出家当和尚的,她说这话因为有两种原因:
  第一个原因是因我生下来到两三岁之后,也不会叫爸爸;也不会叫妈妈,只会说:‘吃斋’两个字。这是我与其他小孩最特别的地方!后来,我母亲叫我学说话,教我叫爸爸叫妈妈,而我嘴里头仍然是‘吃斋’‘吃斋’的喊,其他的话,教也教不会。‘吃斋’这两个字,不教而自会说。
  后来日子久了,我母亲对这事就起疑惑:为什么不会叫妈妈,只会喊:‘吃斋’呢?于是就以这事去问邻家的那位下神的老太太。(巫婆)老太太说:
  ‘那是你这孩子,在前世有吃斋的愿力,如果今生不吃斋的话,恐怕不能活下去。
  这时,我母亲听了这话,就又犯愁了。
  ‘啊’?我母亲说:‘他一个小孩子,又怎么能吃斋呢’?
  ‘他固然是一个小孩子不能吃斋’,老太太说:‘那么你是他的母亲,可以替他吃斋呀’!
  我母亲在那位下神的老太太面前领教了之后,低下头去沉思了半天,觉得这事情左右为难。吃斋吧?家中都是吃荤的人,而且沿海地带,吃鱼的时候又多。不吃斋?自己就这一个孩子,下神的那位老太太明明说他是有吃斋之愿,不吃斋就会死,万一真的死掉了,不是我落得一辈子绝户吗?这种矛盾的思想在心里萦回几番之后,自己觉得得仍没办法来解决,最后还是请示老太太来想法。
  ‘真难为我’!我母亲说:‘我们穷人家,很多人在一块过日子,怎么能方便吃斋呢’?说这话时还有点发愁的样子。
  ‘告诉你’!老太太很爽快地说:‘你可以初一十五吃花斋呀’!
  自那时起,我母亲每逢初一十五,就替我吃花斋。后来我岁数大了,对这事情起疑惑,便去问母亲,我母亲就把这段吃斋的因缘,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我。
  (五)降生以后的梦境
  第二个原因,是因为我到了五六岁的时候,我母亲又做了一个梦,梦境是这样—是在一个很晴朗的天气里,人们都做工去了。我那时候很小,整天的在外边跑著玩,往往一天半天不回家。我母亲恐怕我在外边玩,跑远了有危险,就出去满处找我。等找到我叫我回家的时候,我忽然放快了步子又跑远了,这时我母亲在后面紧追我,把我追赶到一个河边上,河里面还有一道圈门形的石桥。过石桥之后,是一个大广场,周围都是河,广场里有十几个大高个出家人,长的大鼻子大眼睛,在那里念经。我母亲眼见我从桥上跑过去,等她追到广场的时候,我忽然现了僧相,羼杂在那些出家的人群里,披上袈裟,念起经来,模样已竟辨不十分清楚了。这时我母亲爱子心切,一方面恐怕丢失了孩子,一方面又替我可惜,可惜我出了家。但里里外外的找,究竟也没找得著,就将信将疑的,很懊丧的回去了。
  回来的时候,因为追我就走错了路,也不知走那去了。眼看广场四周的河里,完全是污泥黑水,血腥烂臭。还有一些老幼残疾,蓬头垢面的人在河里往外爬,看看已竟爬到岸上来很多!后来又走到那个桥的旁边,桥头上坐著一位老太太在那里捻线,我母亲因为自己走错了路,就上前去探听。
  ‘老太太’!我母亲很客气的问:‘我刚才因为找孩子走迷路了,我是北塘村的人,不知从这里回家成不成?
  ‘好’!老太太说话很干脆的:‘你过去这个桥,顺著这个大道,一直就走到你家了。’
  这时候我母亲就醒了。
  这些话,都是后来我母亲告诉我的。
  第二章 求学时代的暗示
  (一)四年来的学生生活
  我到了十一岁(光绪乙酉一八八五年),才上学。那个时候,读书很不容易,除了有钱的人家能念几天书外,穷人家差不多都念不起。我们家里原先不是个富家庭,人口很多,负担很重,所以念不起书。后来分居过日子,人口也减轻了,我才得著这机会,念几年书。
  我们那个地方的风俗,差不多小孩子们,一长到十几岁后,就整天的到河里海里去打鱼摸虾。因为当小孩子的时候没事干,又不上学,所以整天的就干这些事情,年年在我们村里要淹死几个人,不是死在河里,就是死在海里。
  我父亲,一年之中在外边帆船贸易的时候多,家里只有我母亲操持著家务过日子,所以我父亲照应我的时候少,如果不让我去上学,在家里又没事干,恐怕也要跟那一帮孩子们整天去打鱼摸虾,万一有危险,我父母晚年,就我这一个孩子,不是很可惜吗?所以这才想法让我上学。
  记得我上学的那一天,正是夏历二月二。上学以后,第二天教我念书,先生因为我岁数比较大了,也不像其他小孩子那样,开首要念三字经。头一天,就念大学,教给我了一行,我的天资又不很好,虽然能背得下来,心里总是不痛快,觉得念书硬记,怪费劲的,还得去用心,日子多就厌烦了,想逃学,可是又怕挨打。因为我看见同学逃学的也很多,回来的时候,就打得很厉害!因此我也没敢逃学。可是,时常装病不上学,每逢下雪下雨的时候,就欢喜的了不得,因为可以不上学呀!就这样勉勉强强的读了四年书。
  (二)母舅死后的警觉
  我十二岁的那年,无论干什么事都不高兴,书也不愿意念。我外祖母家有个母舅生病,我跟母亲到外祖家去探病。我母舅兄弟三人,他是行二,岁数不很大。身体很强健,而且对于过日子料理家务上很有能耐,全家的生活都依靠著他来维持。不料想得了病,到第七天就死了!满家的人大哭小叫,要死要活,看光景真是凄惨的很!当时我很纳闷,觉得这事情很难索解,为什么年轻的小伙子,身体又很壮,居然得病七天就要死呢!这不是太快吗?因此我联想到我自己,不知在那个时候也要快死了。
  那一年的夏天,我那个母舅尚未死,我下了学,跟我母亲到外祖家去住亲戚,夏天的晚上,天气很热,大伙都坐在院子里乘凉。我穿了个青色的新大褂,坐在门口的一块石头上,把脸向外,也不动弹,在那里发呆,凝神往外看野景。那时,我母亲有一个妹妹,是我的一个姨母,尚未出嫁,忽然从背后看见了便高声喳呼!
  ‘啊?你们看看,我们门口来了一个老和尚!’
  经过我姨母一嚷,大多都很希奇的跑出去了,一看原来是我,我看野景正得意的时候,只听院子里嚷,还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呢。因为在那个时候,乡村里轻易见不到出家人,所以偶尔听到个出家人,就大惊小怪的。自此以后,我母亲就更以为我;死不了的话,也必定出家当和尚。
  (三)学徒时代的苦恼
  我十四岁年那年冬天下了学,就介绍到益隆智记一家铺户里去学买卖。那个掌柜的是我一位表伯,姓王。当时学买卖很苦,我们那个地方的规矩,学买卖的得回家吃饭。那时候,我那位表伯,已经六十多岁了。我没事的时候,就在他柜上闲呆著,有时看看掌柜的,再看看我,他已经六十多岁了。胡子邋遢又鄙吝,又骄傲,每天离不开钱柜子,我还小的很呢,当时我就这样想:学一个掌柜的得五六十年,我得什么时候,才学到个掌柜的呢,也许学不成掌柜的就死了,觉得这事情太没意思,仰起脸来看看他,看看我,越看越不顺眼,越想越不高兴。过了半年,就辞掉那里了。我母亲爱子心切,又因为就我自己一个人,从小娇生惯养,不去就不去吧,也不再责备我,令我再去。在这半年之中,我学会了算盘,总算没虚度过去。
  后来,居家赋闲,过了二三年。空闲无事,喜欢独处,不爱与村里的孩子们打闹戏玩。还喜欢看闲书,如西游记,封神榜等都看过,对里面的神奇鬼怪颇感兴趣。我的思想也为之转变,认为人生无趣,憧憬著人生的最后归宿,想找一个不死的法子。
  (四)娶亲时期的感伤
  我十七岁那年,母亲为我订婚娶亲。在七月间办喜事,天气很热!正赶那年时令病(即今之虎列拉)很盛行,传染得很快,得病不几天就死!很多医生都束手无策。当时老的,小的,死的人很多。眼看著满街上抬棺材。也有买不起棺材的,就忙著去买席。街上的人,都为了埋死人,忙个不休!
  我一个对门邻居,姓金,他的名字叫金德胜,是我的同学。他那年才十九,比我大两岁,与我同日结婚。当时他也得了时令病,一天一夜就死了,距他娶亲的日子才不过四天,贺喜的客人,在院子里都还没走。他母亲哭的死去活来,妻子的红衣尚未脱下去,马上就换上白衣服,拉起孝绳来了,那种凄惨光景,没有一个看著不难过的!
  因为他是我很要好的同学,又是我们对门的邻居,同日娶亲,可以说是同病相怜,他死了之后,我很伤感,跑他家去看他。那时他还留一个小辫戴一顶缨帽,因为六七月天正热,他浑身上下都青一块紫一块的肿胀了,带肉骷髅,那个难看劲,简直是惨不忍睹!
  我看完他发丧之后,心里受一个很大的刺激!回家之后,觉得心里很酸楚,很难过。我想:人生太没意味了,不知那时就会死。像金同学,他不过才比我大两岁,上有父母,刚娶媳妇,环境又很好,人命无常,为什么就死的这样快呢?我本身能保险不生病吗?生了病之后,能保险不死吗?就这样总是心里郁郁不乐。
  说这话,果真不幸的事,就临到我的头上了。
  第三章 死而复生的悲剧
  (一)到阴间去了。
  在当时,闹时令症的人,最怕闹肚子,只要肚里一响,泻几回肚,不几天就要死!这种病在当时;好像有邪气一样!
  我在金同学家里回去之后,到了天黑,就觉肚子痛,内里咕噜咕噜的响。我心里想:坏了!恐怕我也要死,又怕母亲知道了耽心,没敢言语。于是把小褂脱下来,将腰围上,就睡觉了。这时我心里又害怕,肚里又痛,不一会,就像做梦似的,把我痛过去了。其实,并不是做梦;而是自己死了还不知道呢!
  虽然是死了,可是迷迷糊糊像做梦一样,见来了两个鬼把我架著,飘飘荡荡的,过了好些山,又过了很多的水,觉得在水面上,就飞过去了。
  后来,那两个鬼,把我架到一个庙门口,像一个衙门样子,里面有很多的房子,那两个鬼,把我往屋里一推,他说:‘进去吧!’一副很凶恶的面孔,说话很愤愤的:‘在这里等候过堂!’
  这时,我才明白我已经是死到阴间来了,心里非常懊恼,非常难过!因忆起我母亲的话,说我不好养活,这时候才证明是不错。
  我在那里等候了一个时间,胡思乱想的想了半天,四周阴沉沉的没有一点儿声息。回头一看,屋子里有一个管账的先生,在那裹拿著笔不知写些什么东西,余外更无他人。我想:死了不要紧,在我母亲跟前,就我这么一个人,如果我真的从此死了的话,我母亲哭也哭坏了,这怎么办呢?于是我慢慢的走到写帐的跟前,想法子与他套交情,说近话:
  ‘先生!’我很和霭很客气的问:‘我犯什么罪,叫我来过堂!’
  ‘不知道哇!’他答。
  ‘在什么地方过堂’?我又问:
  ‘从这里往后去,就是过堂的地方!’
  ‘是谁管著过堂?’我一句跟一句的往下问:
!’他很惊讶的说:‘你以为你还在阳间吗?你现在已竟死了的鬼,过堂的时候要由阎王来问案,这点事情还不知道吗?’他一边说,一边连头也不回的继续往下写。
  后来我沉思了半天,又问:‘我能转生吗?’
  那位先生,对于我问他的话,啰哩啰索的他已经听腻了,当我问他‘能不能转生’时,他心里很不耐烦的就顺口答应了一句:‘我不知道!过完堂你自然明白了。’说这话时,他依然低著头往下写。
  在那里又呆了一会,我忽然忆起外道里,诵经招魂一回事,究竟这事是真是假?有用没用?就拿这话去问他;他忽地停住笔,回过头来说:‘这事不假,阴间确实有这回事。’同时他又指著墙上的木板说:‘这些板上的位子,就是刚死过不久,提出来,等他的后人诵经超度的,如果过的日子太多,就不容易往外提了。’我看看他指的那些板子上,果然有很多名字,还有香纸经卷等,接著我又往下问:‘什么时候过堂?’他说:‘你等著吧!阎王正在后面剃头呢!’因此我又联想起小时候看戏,有胡迪骂阎,记得那位阎王是古衣古冠,前后冕旒,为什么阴间的阎王也留辫子也剃头呢?
  (二)与阎王的问辩
  在那里待了一个很长的时间,那两个鬼,又来架著我从甬路上走过去,到了一所殿堂里,那两个鬼用力把我往里一推,摔了一个跟头,我便进去了,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只听有人问:
  ‘你是王福庭吗?’
  一种很陌生很粗暴的声音传到我的耳朵里,本来我的学名就叫王福庭,我知道这是阎王爷开始问案子,我便随口答应了声:‘是!我是王福庭。’
  ‘你知道吧!你已经死咧!现在该送你转生’,阎王继续往下说。我想:转生,还不知转到哪里去,既转生,再想回家也回不去了,我母亲不挂念我吗?不哭坏了吗?事急智生,我又反问他:
  ‘我有罪吗?’
  ‘你无罪!’
  ‘我既无罪,何必费这事令我转生呢?我母亲就我这么一个孩子,从小娇生惯养,恐怕我死,我要不回去,她不惦念我吗?她不哭坏了吗?况且人生学好不容易,我今生也没做坏事,刚刚知道要学好,如果让我去转生学坏了,还不如今辈子,这有多么冤枉啊?’我这样的辩驳著。
  ‘寿限有定数,不能只依你!’阎王说。
  ‘我在世的时候,听说诵经增寿,我的经白诵吗!’我又反问。
  本来在原先我见到我舅父死过的时候,我怕死,曾经想过不死的法子。那时候有施送高王观世音经者,说诵一千遍可以免灾不死。我请了一本,那时候想:大概是一气诵完,就用两天一夜的工夫,把一千遍诵完了。自此以后,每天有工夫就诵几遍,然亦不知死不死。
  阎王说:‘诵经不白诵,你在十七岁就该死,给你增了五年寿,活到二十二,这不是诵经的功德吗?’
  ‘既然诵经有好处,请你放回我去,我再继续去诵经’再延长我的生命,这不很好吗!’
  ‘嗯—’他有点不赞成的样子说:‘只诵这种经不成!’
  我听了他这话以后,心里一沉思,大半还许能通融,既是诵这种经不成,必定诵别的经能成,我就应声的说:
  ‘如果放我回去的话,我每天念十遍金刚经。’
  本来在我们那个村里,有施送金刚经的,我只听说这个名字,究竟这部经有多少,内容怎么样,我也不知道。阎王听了我的话,就答应了,于是又命那两个鬼,把我送回来。在路上走的很快,过山涉水,还是去时所走那条路。
  回来之后,我很清楚的看著我们家里的那座南屋,大门向东,进大门之后,听我母亲正在哭的很哀痛。我们家的三间堂屋,是一明两暗,我内人正在当中那一间屋里涮锅,我的尸首在炕上顺躺著,我母亲守著我的尸首哭的要死要活,那两个鬼,把我送到原来的尸首跟前,从后面一推,‘你还阳吧!’
  这时,我像做一个梦似的醒了,回头看看外面,已经红日三竿。
  (三)还阳以后的心境
  自此以后,我的心情散漫,意志消沉,对于死后经过也不敢告诉母亲;因为她知道了会难过的。同时,想想自己的过去,看看自己的将来,弄得文不成武不就,心里不免有些酸楚和凄凉!
  况且,我母亲自幼就说我不好养,在阴间分明又说我二十二岁还要死,我总不会忘掉这句话。为了解决我的死,这才找一本金刚经去诵,我的学问有限,里面还有许多不认识的字,每天只能诵个两三遍。因为我在死过去的时候,应许的诵十遍,现在只能诵两三遍,将来为了生活问题,忙忙碌碌,奔奔波波,当更无暇再诵了。可是,每日诵不了十遍的数,我疑惑到了二十二岁还要死,这怎么办呢?这种尴尬的处境,倒教我左右为难起来,于是我向一个外道的大老师去领教。他说:
  ‘这很有办法,每天念不了十遍金刚经,可以念金刚咒去代替,一遍金刚咒,胜于百千遍金刚经。’
  我跟他领教之后,每天除诵金刚经外,余暇便诵金刚咒,还学一些外道门:便如天主教,耶稣教,金丹道,西华堂,归依道等;我都入过,每天像种了魔一样,使得亲友们都见笑。
  我们那个村里有一个道士叫王浩然,他用道家的工夫,会运气炼丹,后来我为了想不死,曾去找他学炼丹;但却遭到他的拒绝。他说:
  ‘你今年才十几岁,不必学这个,因为我虽学炼丹,还不一定能成功的,等成功之后,我再来教你。’
  我自十二岁那年看见我母舅死,受了一个很大的打击!在娶亲的时候,又亲眼看见金同学死的那样快,那样惨!又联想起小时那些事情,和我病死的那些经过,心里总是怕死。所以在十七十八十九这三年的工夫里,完全用在访道寻师上,闲暇的时候,就研究医卜星相,和一些有关宗教的书,结果都不如我的意。那时我也想:大半是出家的命;不过因为世福未修,机缘未熟,所以出不了家;然而心里总怕死,也总想不死,究竟不知道人为什么要死,怎样才能不死,可是那时候始终也没找出个不死的法子来。
  各种外道我都入过,探讨过他们的所以;可是因为我这个人,无论对什么事,都要追根究底,如果没有真理的话,我绝不相信。那些外道,我进去之后,又炼丹,又运气,又点窍,我看都是骗人,不澈底,所以先后都放弃了。
  第四章 命运蹉跎遇坎坷
  (一)坐贾奉天去又来
  光绪十九年(一八九三年)我那年十九岁,我一个远门的本家祖父在沈阳做买卖,每年冬天,他由奉天贩卖烟叶到关里的宁河,芦台等处去销售,然后再买了苇席回奉天。这一年的冬天,他进关做商贩,曾经回家一次,见我整天里看闲书,学外道,像得了魔症一样,挺好个孩子,学坏了不很可惜吗?因为我是他本家的一个孙子,多少要有些关心,所以回奉天之后,就给我找了一个事。
  他带我到奉天的时候,是翌年三月天。给我找的那一家商店是在奉天的小北关,字型大小是福庆长,专门贩卖烟叶,也是我们那位祖父的来往店家。
  做这种买卖的人,差不多在春夏两季都没事,到了秋天的时候,才忙一个时期,收买了烟叶,再发给关里的老客。我那年正是廿岁,(光绪廿年—一八九四)那个经理,看我族祖的面子,让我管账,因为夏天没事,我们几个同事的,每天换班到外面去逛青。因为那个时候各种东西便宜,玩完了之后,应树林子里吃喝一起;而且弄的很讲究,这样半年多的工夫,我觉得生活很舒服,一切都很好。不幸的很!正值那一年,日本人攻平壤,不久,高丽就失守了。日本军,进兵至辽阳,距奉天很近,人心恐惶!奉天城里大小商店,差不多都歇业了。我们掌柜的,问我们一般年青的店员,愿不愿意回家?因为那个时候,人们都是过的太平景象,从来没见过打仗,偶尔遇到了战争,都非常惊慌,所以都答应愿意回家。于是,掌柜的,每人给拿二两银子,打发我们回家了。那时候,火车还不通,有钱人,可以花钱雇车子,我们同行的,一共十二三个人,在路上还遇见一次土匪。进关之后,可以坐火车(当时火车只通山海关)因为同伴的人,钱都化完了,没能坐,后来又走一百多里地,到偏立磬,找著我们柜上的那位姓陈的二掌柜,借了几个钱,才坐车到家。
  (二)椿萱逝后欲出家
  从奉天回家,我在路上不知道家里消息,一到家方知我父亲已经去世了!痛哭之后,使我在生活上和精神上,受一个很大的打击!自念全家的生活,全仗我父亲维持,现在父亲去世了,我只想学道不成,急须求自立之道。那时候,离过年很近,村里的人,都预备年货,我也去做小生意,以维持当时的生计。
  过年以后,正值打仗打的很厉害!我的亲戚给我荐举到后路粮台去作事。那时候是一个姓陈的,陈师爷当督办,在那里待了不久,战事议和,粮台又撤销了。后来又到仁字左营吴仰山营长那里做事,每月给四两二钱银子。我住的那个地方,离营盘半里多地,专门管柴草出入帐。后来时局太平,淮军撤守,我的事情也完了,发给我两个月饷,去做小买卖结果也没做好。
  不久,又到水雷营作事,每月给三两六钱银子,一分口粮,较前更少,在那里专管算帐,发饷点名等事。
  那时候有一位骆坦如骆师爷,这人会医卜星相,很有见识。我们两人的过往很密切,我跟他学的东西也不少。他平素常对我说:‘人生在世,无论干那一行,要有一种正常职业,自己要学一种真本领,真手艺,不要整天家想升官发财,因为这些事情,都不靠实,到了没办法的时候,自己有一手好技艺,比什么都强的多。就是穷极的时候,拿出自己的手艺来,比讨饭吃还好的多。最好就是医卜,将来乱起来,讨饭无处讨的时候,住到一家店里,挂上牌子,行医卖卜,这种糊口法,比其他都高明。’那时候,我认为他说的话很对,每天就跟著他学医卜星相,练字抄东西。我在十七十八十九这三年中,对医卜星相的书,都涉猎过,心里有点根柢,所以学起来很容易。每月收入有三两六钱银子,数目虽少,但还可以养家。
  光绪二十四年(一八九八)我母亲病故;那时我看人们的死太容易了!越发觉得人生无味。心里总惦著要出家,却是遇不到这种机会。等把我母亲的丧事办完以后,就天天看道书。我当时也想:原先想出家,因为有父母牵挂,现在父母都去世了,也算不没什么牵挂了;可是自己也不知道当和尚好还是当老道好。在我们那个地方有五处庙,四处是和尚,一处是道人,那四处和尚庙子之中,有一处稍好,但是迷迷糊糊的,什么也不懂,其余三处更糟!还不如在家人有规律,心里对他很不高兴。只有一处道士庙,还算不错,这个庙里的道士,就是我上回说的那个王浩然,我想跟他出家当老道,学炼丹他说:
  ‘我现在岁数较大,学这事情还可;但是不知道对不对,也不知道炼成炼不成。你若必定跟我学,等于瞎子领瞎子,或者把你领往河里跳,不如待我炼成之后,再来找你。’
  我疑惑他说这话是骗我,不靠实,他说:
  ‘你不要疑惑,弟子找师难,师成道后,找弟了不是很容易吗?’
  我听他说这话很有理,才放下心,预备后来跟他学运气炼丹,学长生不老。那时候我下面已经有两个孩子,因为我在营盘做事,每月有三两六钱银子的收入,家境勉强可以维持。
  (三)满天烽火度流亡
  光绪廿六年,(一九00年)我那年廿六岁,正赶地方上闹义和团,一般人都像入了魔一样。那位骆坦如骆师爷,他是一位念书的人,眼光看的很远大,当时他常对我说:‘存钱招祸,做官危险!’
  他说这话的意思,是让我不要想什么升官、发财,要学一种真的技能,将来可做一种职业去谋生。
  那时候当兵的有靳云鹏,和我同岁;袁世凯在小站招十三营,称天下第一军,后来他们都一帆风顺,渐渐显达起来。
  义和团,在当时,本是一种邪教门,一般人信的都入了迷。在营盘里十六七岁的那些孩子,一念咒就会耍大刀;并且还称名为太乙真人,孙悟空,等神。离了体的时候,还累的了不得,歇半天。我问他们念的什么咒,他们也就随便一说,什么‘一打天门裂,二打地门开,三请师傅下山来,’这简直是胡说巴道。当时听说清政府西太后;还有一个王爷叫端王,都很相信,我看是邪门外道,不合我意,我的心里,完全是想研究世间真理,非澈底了解不可。所以我对于当时流行的那些外道,入而复出者很多,所谓‘是道则进,非道则退,’也就是这个意思。
  到了四月间,八国联军到北方,闹得炮火连天!那一年,天气很旱,庄稼多半未种上。我们那个地方,有一个南河口,所有洋人的兵舰,都开到那里。夜间炮声隆隆,那时候听电话说(当时电话叫得律风telepone)把洋人的船打沉了很多,其实;没有这事,到了天亮的时候,外国人已竟从南河口登陆了。
  南河口距我们北塘庄,才二十五里地,洋人既然在那里登了陆,我们那里的人便都恐惶起来。到了八月间,洋人打北塘,我们的房子上,落了一个炮弹,全部被炸坏烧光!我领著一般人逃难,北至芦台过河;当我们走出十五六里地的时候,炮弹像下雨一样,在头上直飞,眼看外国人的炮很大,打出去又厉害,炮弹落那里,那里便燃起火来。弄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安,从此我们也流离失所,开始度起流亡生活。
  在那一个次逃难里,死的人很多!我目睹当时情形,在屋里未经逃走的,没有死,逃出去走的很远的,也没死。就是那一般无知的乡民们,逃难逃到过河的一个摆渡口,军队早已过河,恐后敌人来追,把河上的浮桥拆去,一般老百姓,在那个河口里,都停住了。这样一来,外国人见人必打,他以为中国军队在准备渡河,所以开了排枪,一般老百姓,像下元宵一样往河里滚,所以,逃难的老百姓都惨死在那里!后来听说仗打完了,有从远处回家的,看见那条河里,满漂著死人,水完全都被血染红了。那些尸首,女的面向上,男的面向下,一些鸟鹊,争去啄食,在髀股上,啄一个大窟窿,水面上漂漂摇摇的,满是死人的油腥子。
  回家走到街里,见一个穿蓝衣服的女子,抱一个小孩,投在水缸里死了。河北里有一个妇人死在路旁,她那个小孩还在怀里吃奶,那种凄惨光景,简直教人不忍看下去!
  (四)一路蹒跚到大连
  劫后余生,职业固然是没有;而生活也就随之成了问题。在十分没办法之下,我便约集几个本地人,准备往外走,另谋生路。那时候,中国军队为了防御外人,到处埋有地雷,人们践著就死。洋人很狡猾,在他走路之前,先赶一群牛羊走过去,试试看有无地雷,然后洋人再走,我们走的时候,只走有青草的地方,凡是有松土之处,不敢去行。
  我们六个人之中,我算一个首领,领著他们,走出去廿五里地,到了塘沽(即南河口)外边来了一个洋人,我看那样,大半他是个德国人?他远远的迎面摆手招呼我们:
  ‘苦力!苦力!’
  起初,因言语不通,也不知他说的是什么,所以我们也不敢过去。后来,听说他叫苦力,每天给一吊津钱(即半元钱)我们冒著险就去了。
  走到那里,见他们住的房子,都是民房,外面还有挺大的院子。有一个洋人,用他们的锡碗(白铁的)盛了些牛肉和大蚕豆等,叫我们大伙吃。外国人吃饭,向来都是用叉子,刀子,不用筷子,我们吃饭的时候,也没找到筷子,用手就吃起来了。
  本来我们走的时候,手里一个钱也没有,跑的又渴又饿,正愁没法吃东西,可巧;在洋人这里吃了一顿饱饭,大伙多都很喜欢的。
  吃完饭之后,那个外国人就用手指画,意思是叫大伙把用的碗洗干净。我们那几个同伴们,只见洋人指画;并不知他指画的什么事,我把这意思看透了,就告诉同人们,让他们到屋后那个水沟里把碗洗干净。他们五个人,都拿著碗去洗,因为吃牛肉的碗油多,凉水洗不下来,等他们洗完拿回来之后,被洋人打了几个耳光!意思就是嫌他没洗干净;虽然他们挨了打,而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我告诉他们,叫他们到了后边,先用泥把碗上的油擦净,然后再用水冲,他们照这样去洗完拿回来时,洋人一看,也就欢喜了。
  不一会,又出来一个洋人,手中拿一把刀,见著我们就指画,他的意思是想杀我们,我们那几个同伴都吓的不得了,我在没办法之中,便以手指天,以手拍打自己的胸膛,意思是上面有青天,我们要讲天理良心,不能无故害人,这样他才作罢。
  不过,我们大伙都不懂他的话,也不敢就走,住了一会,在院里出来一个剃头的,他预备要走,被那个外国人,用一支大木棒子把他打回去了。我们大伙,在那里看了这种情形,更是出进不得。又住了一会,出来一个老鬼子,手里拿一个门闩,见了人,便往腰上打;幸而我跑的快,躲在后面去,没有打上,我们大伙一齐都跑出来了。
  后来,到了外面,我们大伙方明白洋人的意思:那个剃头的是有用的人,不让他走;而他偏要走,所以把他打回去。我们大伙,吃过了饭,早就该走了;因为我们不明白他的意思,仍然不走,所以才用门闩把我们赶出来。
  我们离开那个地方以后,在外面还遇见很多的日本兵,小矮个子,大半都是些琉球人,走路的时候,处处要躲避他们。一直走到下午,也没遇见一座店,我们手里也没有钱,对于吃饭很成问题。后来,我又领著他们到一个招工的地方,每天每人给一吊钱的工钱,当天开工,先管一顿饭,晚上还有睡觉的地方,我一听,倒很好,我们正愁没地方住,跑了一天也没得饭吃,无论如何,先吃一吨饭再说。于是我们六个人,也没有告诉他真实姓名,就写了六个假名报上了。
  在那里喝的是大米粥,吃的也还算不错。住的时候,就住在二层楼上边,楼底下都铺上木板,到了太阳将要落的时候,听到外边吵嚷之声,在这些很嘈杂的喧嚷里,我听到了这么一句:
  ‘为什么当时说开现钱,到现在七天还不开!’
  原来,这是为了工头吃小工而起的纷争,说当日开钱,只是骗人。第二天,我们六个人要走,那个工头对我们说:
  ‘一定给你们现钱,如果不给的话,你可以不干!’
  我晓得他们说话,都是骗局,不靠实,结果,到后来我们都走了。
  那时候,听说法国人也点名雇小工,我们就跑去了。那里所干的活,是专门装卸火车,有军用品,苞米,大米,沙糖等。做工的人,老幼都要,老的站在一边,小孩站在一边,又选大个的人做重活,我的个也不小,就被挑在做重活的里面。当时我心里想:糟了!因为那时候我又没吃饱饭,又发疟疾,一包大米,一百六十斤,两个人架到肩膀上,一个人肩著,由轮船往火车上装,把火车装好时,再往平津运。我的力量小,背不动这么重的大米包,而且旁边还有一个法国人拿铁条监视著,弄不好就打人,这怎么办呢?
  后来,我从轮船上勉勉强强的抗下来一包大米,到了火车旁边,就扔下了。慢慢又从火车底下爬过去,在那里隐藏著,偷了点懒。路旁里那包大米,法国人也没看出是谁扔的,他又抓一个苦力背上去。
  我在火车底下蹲了半天,到了响午的时候,听汽笛响,工头招呼吃饭,我才从火车底下爬出来。
  到了下午,又从船上往火车上搬糖,每包八十斤,不像上午那样分量重。这还勉强可以干,晚上太阳很高,就收工,给一吊津钱。
  那时候,我有一个姓马的表兄在东沽住。我把一吊津钱,交我一个本家叔伯弟弟,带回家去,我就奔我表兄那里去了。
  到了东沽,见了我们那位马表兄,他问明了我的来意,我也把前后的一切情形都告诉了他,他知道我是为逃难而来。本来我那位表兄,也是常出门做买卖的,我找他的意思,是想跟他到外边,找个谋生的路,我表兄也答应了。
  我们走的时候,要坐船走,因为那时候乱,也没很大的船。后来看见来了一支大艇船,是早先做的,搁起来没用,两头尖,黑色,很宽大,拉起帆来,走的也很快,每人化五块钱,坐船到旅顺。
  我表兄,给我找一个地方,是在大连湾,有一家大记公司,专管装卸火车材料,收多少件,画码,每月给三十圆薪水。比较起来,总算不错。这个公司里,是德国人当总办,广东人包出来的。
  我在光绪二十六年秋天跟我表兄到大连,那时家中,还有妻女二人,所以在那里还回家去了两次。
  第五章 中年以后的处境
  (一)进了宣讲堂
  光绪三十年,(一九0四年)日俄战争又起无疑的,大连也受炮火影响,而且受的很厉害!从此我又失了业。那时候想离开大连,没有正式来往的船,为了想省钱,就坐小船到烟台,找了几个作伴的到天桥场;由天桥场又坐船到营口。那时候,我有一个亲戚在营口住,我到营口时就住到他家里。平常没事,出外摆卦摊,原先我学的医卜星相没白学,到这时候有用了。每天问事的也很多,大半都是问命运如何,能不能找到一个吃饭的事;因为战争期间,人都失业,差不多都要这样问。经我给他们一拆算,都非常的灵,因此我的买卖不错,能够维持著当时的生计。
  有一个李新甲老客,他是个商人,常到我那里去。我给他算的时候很灵,他见会算奇门卦,想跟我学。(我是十七岁以后学的)我在平常时候,得工夫就教给他。那一年冬天,他看我摆卦摊,只不过是到了没办法的时候,拿来维持当时生活,究竟日子长了,也不是有出息的事。当时我们两个人相处很好,他对我说:
  ‘你总干这摆卦摊的事,将来也没什么大发展,我看现在你不如当一个银钱经济(即贩卖洋钱)做‘捣把,’每天赚得二三十块钱,这不是很好吗?
  ‘哼’!我说:‘本来我也不愿干这事情;不过逼到这里没办法,我也想‘捣把,’就是找不出门路来。’
  ‘不要紧!他说:‘我可以给你介绍,赚了钱平半分。’
  从此我就专门做‘捣把’的买卖,一冬天赚了一百多块钱,年底回家一次。
  第二年,(光绪卅一年,一九0五)日俄战争结束,俄国战败,时局也随这平静了。那时,营口有个宣讲堂,专门讲述圣谕十六条,我常到那里去听。后来也替他们讲,因为我平常好说,讲东西又很利落,所以初次讲的时候,他们都说不错。后来我去的次数很多,渐渐和他们都熟悉了,不久,他们就留我在堂里当会计,兼著讲书,里边办一个义学,我附带著尽义务给他教小学。以后这些事又另找一位老师办理,我又转任督讲,像一个总管似的,专门照顾院里一切的事。
  光绪卅四年,(一九0八年),我的家眷也一同都搬到营口来。那时,我得工夫就看医书,和一些劝善的书,我的儒书底,除在幼小时候念四年书外,其他完全是在营盘;和佛教宣讲堂;以及开药铺的时候,自己用功造就的,如史书、儒书、诸子百家等都涉猎过。
  在那个讲堂里边,人位很复杂!各人的信仰意志也不一:有信乩坛的;有信炼丹的;有信外道的;有信儒教的;有专门愿办慈善的;也有喜欢施舍的,虽是同为劝人改恶向善,教化人心;而各人的宗教信仰却都不同。到了一九一七年我出家之后,给他们讲述佛陀的真理,纠正已往的错误信念,他们都一致的倾向‘佛教化。’以后,在男居士方面,有四十多人出家;女居士方面,有四百多人出家。这都是因为当初受宣讲堂的影响,后来才都归向到佛教。
  (二)最初闻佛法
  因为生活问题,我离开讲堂之后,有朋友凑钱,我开了个药铺,字型大小是东济生。我在药铺里,一方面行医,一方面看善书,后来研究佛经。当时有刘文化,王凤仪两个人和我很要好,他们都是朝阳人。
  刘文化也是和我一样信一些外道,好参方。他曾经参谒过海城牛头山性亮老和尚。这位老和尚在南方参学过十余年,差不多南方大德,他都拜见过,归依徒弟很多,道心很好,修行也很好。刘文化见了这位老和尚,把他的外道情形一说,老和尚心直口快的对他说:
  ‘你所说的一切,都是外道和佛法背道而驰,都是不究竟!与其你用这么大的工夫学外道,何不学佛法?’
  刘文化信外道,本来也是想对于人生追求个水落石出,他根本也不懂什么是外道,什么是佛法,认为都是一件事。所以他当时对性亮老和尚说:
  ‘我每天念金刚经,这还不成吗?’
  ‘念金刚经固然可以,’老和尚按著他的意思告诉他说:‘你能够再听听讲,明白了里边的理,才能得到真究竟。’
  刘文化那时候信心很切,很诚恳,就又问:
  ‘那里有这大善知识?修行人,能讲经;你指给我,我可以去听。’
  性亮老和尚,过去在北方也参学过,又是北方人,对北方情形都很明白,他对刘文化说:
  ‘你可以到北京嘉兴寺去参学,那里有达天老人著的楞严指掌,法华指掌,文成和尚有存的版,这两部经对修行上很关重要!’
  同时,性亮老和尚又把修行的简单法子,和佛法与外道不同处大致为他一说,他很欢喜的就走了。
  回来之后,把参访性亮老和尚的经过,给我们大家背诵一遍,他说:
  ‘我们以前所信的,都是外道;都不究竟,惟有佛学最究竟!原先那条路走错了,现在我们应当回头另走正路,研究佛学。’
  那时候我们同时在宣讲堂研究东西的,有于泽圃(即如光法师)陆炳南(后出家即乐果和尚)王志一,还有其他好些人,我们大伙听他一说,都很欢喜,于是大伙给他凑一百块现大洋,让他到北京去请经,这就是我最初闻到佛法的开始。
  (三)八载寒窗读楞严
  宣统二年,(一九一0年)刘文化到北京去请经,住嘉兴寺,共一个多月。文成和尚对他很好;还有个老和尚对他说:
  ‘开慧楞严,成佛法华!’
  这样对刘文化的信心,就更加坚固了。他回来的时候,在嘉兴寺打一堂斋,供供众,连请经,加来回坐火车,一百块钱还有富余。他像唐僧取经似的回来了,大伙都很欢喜!
  自从在北京请了楞严经之后,我们大伙,没事就看,得工夫就研究;可是里边有些很生涩的句子,还有一些名词,看几遍也不懂。继续再往下看,还是不懂。那时候因为附近没有知道佛法的,也无从去请问。
  以后营口西边,有一个西大庙,里边有一位老和尚,我们都到那里去请问,他说:
  ‘经还能讲吗?我只听说有念经的,没听说有讲经的。’
  原来这位老和尚,也是糊里糊涂的,和我们程度差不多,听他说这话,真像一个笑话!
  从他那里请问了之后,他不明白,我们依然还是不明白。没办法,还是继续往下看,不懂,继续又看了七八年工夫,对于内里的正文都熟悉了,对文里的条贯大义也渐渐明白了。然而,所领会的意思,都不甚彻底。前后文义虽熟,究竟也不明白他的宗旨在何处。
  向来刘文化比我们都心诚,平素他就有个魔道劲,看不懂就在佛前磕头,跪在佛前求智慧,昼夜这样干!
  佛法这件事情,看起来似很难,如果念头正,心理专一,把一切执著看得开放得下,也不很难,只要你有诚心,能长久的去行。
  刘文化看楞严经看的像入了魔一样,往往整宿整宿的在佛前求,果然他得一种灵验!
  有一天他在药铺里看楞严经,他的对面棹上坐著一位给药铺里管帐的先生,姓黄叫黄聘之。他两个人相距很近,黄正在低著头写帐,刘文化看经像入定一样,心里豁然开朗!眼看在亮光里,现出一种境界来:有山河大地,楼阁宫殿,周匝栏□,清莹澄澈,俨如琉璃世界一般;还有一些天龙鬼神,护法八部,手里各拿著宝杵,在虚空伫候著。自己平素所住的这个污浊世界已完全看不见了!刘文化觉得很纳闷很奇怪!正在看得出神的时候,忽然来了两个鬼,而且这两个鬼还与刘文化认识。
  原来这两个鬼,在世的时候,和刘文化都不错。后来因为打地亩官司,他两个因为打输,气死了。刘文化虽然官司打赢,可是为争一点地,气死两个人,自己想想没意思,很后悔。于是把家庭交给他弟弟管理,自己出门访道寻师,开始禁绝酒色财气。因为忌色的缘故,夫妻之间失和,他女人气死了,女人一死,还有一个小姑娘,也随著死了。自此以后,刘文化觉得更伤心。又没什么挂碍,就天天住在我那个药铺里,诚心敬意的看楞严经。现在既然遇到这么一种境界,又看见来了两个鬼,不但不像生气那样;而且来到刘文化跟前跪下了,这时刘文化有点害怕的样子,就问:
  ‘你来有什么事?’
  ‘请你慈悲!’两个鬼说:‘我们来求你超度我们。’
  刘文化想:既是要我超度他,必定不要我偿命了。可是;他又犹豫似的对那两个鬼说:
  ‘我自己还没解脱,怎么能超度你呢?’‘唉’!那两个鬼又哀求似的说:‘只要你能答应一句,我们踏著你的肩就可以升天了。’
  刘文化想:既然不要我偿命,我答应一句,还能升天,这何乐而不为呢?就顺口答应了一句,‘好吧!’两个鬼走过去,踏著他的肩膀,一齐都飘然升天去了。
  不一会,他死的那个女人,怀里抱一个小闺女也来了。这一次来,不像先前那两个鬼一样,她来到跟前很喜欢!把那个小姑娘往地下一扔,就磕头求度。刘文化答应了一句,他女人和他那个小孩,也踏著肩膀升天了。
  刘文化这时候很诧异,自己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忽然他过去的父母也来了,见了他很欢喜的,并没跪下,彼此说了几句话,也踏著他的肩升天去了。
  对于这些境界,刘文化看的明明白白;所说的话,也记得很清楚,究竟也不知是如何一回事。正在这样思量之间,忽然境界不现了。
  屋子里寂然无声,肃静的很!黄先生依然在对面的一张棹子上低著头写账。不但眼里没看见什么境界动作,就是在心里也没想到有什么事。转瞬之间境界不见了,他忽的站起来问:
  ‘黄大爷!(因为他岁数大,大家都是这样称呼他。)你刚才看见了没有?’
  ‘什么事!’黄先生抬起头来,像发呆似的,反问了这么一句:并且又继续往下追问‘我没看见,刚才怎么的啦!’
  屋子里经过两个人这样一问一答,把一种沉寂的气氛冲破了。黄先生因为自己追问的话,没得到刘先生的解答,也不再理会,依然低下头去写帐。刘文化以为刚才的境界,黄先生也同样能看见,然而相反的,他却没看见,刘知道是自己的密事,也就默不发表。
  后来,他把这些事情,都清清楚楚的私自告诉了我,当时我对他说:
  ‘这是破识蕴的工夫!识蕴破了之后,往往就能看到这种境界。在楞严经上不是说吗:‘精色不沈,发现幽秘,此则名为,识阴区宇。若于群召,已获同中,销磨六门,合开成就,见闻通灵,互用清净,十方世界,及与身心,如吠琉璃。内外明彻,名识阴尽。是人则能,超越命浊。’心经上也说:‘照见五蕴皆空。’如果看经的工夫深,对五蕴上不起执著,遇到这种境界不算回事。不过,对研究经的工夫,固然要专,可是;不要执著在这上边,如果有执著的话,就要入魔了。’
  当时我恐怕他入魔,又恐怕他起执著,就随便这样告诉他。究竟他是否破识蕴?是不是与经文的意思相符?我因为那时还都在居士身份,也没去深加考虑,不过姑妄说之而已。
  后来,刘文化对这件事情,始终也没再告诉别人,我天天研究楞严经的心,也益发坚固了。到了一九一四年我还把外道思想,和佛教思想糅合在一起,写成一部‘阴阳妙常说’,有四五万字,在上海出版,(将来大家发现可以把它烧掉)出了家正式研究佛经之后,才知道那时候的思想,是著于世谛。不过那部书里,并没其他邪见,完全是以苦空无常,来显示大乘真谛的妙常。如果外道人看过之后,很可能把他引到佛教里来。
  第六章 出家的前前后后
  (一)第一次出家的失败
  我自幼就知道,自己是个出家的命,不过,始终没遇到出家的机会。‘生死在眼前,’‘诸法无常,’这种滋味,我已竟都体会到了。尤其在营口开药铺的当儿,每天看楞严经,看的非常有意思,觉得世间上所说的理,都是假的,都不究竟;惟有佛说的这个理,为最究竟,为最好!虽然那时候我对楞严经研究的不知道它的宗旨落在何处,可是;它里边的大义,我已经都明白的差不多;知道楞严经的义理,对世道人心,确实有益。那时候我曾这样想:现在人心不古,世风浇漓,已经坏到这样,其所以坏的原因在那里?还不是因为他不明白真理吗?如果各个人,都能明白像佛经里所说的:抛去小我,完成大我的道理,世间那致于坏到这种地步?所以当时我的意思,就想把这楞严经,流通世界,使人人都明白这个道理,都得到安乐!不然的话,人们的痛苦,就没有边际了!
  话虽这样说,我对楞严经的研究,仍然不知道它的宗旨落在何处;我想出去参方,又没有钱,不去参方,又没地方去领教,这怎么办呢?
  一九一四年,听说北京西北怀柔县,有一个红螺山,上有资福寺,宝一老和尚,每年夏天在那里讲楞严经,法华经等。因此,在那一年的夏天,我就到红螺山去听经。
  我去的时候,红螺山当知客的是现在的清池和尚。我在红螺山住了些日子,我们很熟悉,宝一老和尚在那里当后堂,讲法华经。当时我预备跟他出家,但因有人从旁把我出家的动机说破,发生了阻碍,所以第一次出家是失败了。
  过了三年这后,清池和尚,转到天津清修院(李嗣乡善人之家庙)当住持。正赶那年他见成显和尚到关外去化缘,清池和尚托他带给我一个名片。意思是因为我们很熟悉,带一个名片问候问候,或者对于化缘也能帮帮忙。后来成显和尚到关外时,果然到营口,找到我们的柜上—东济生。
  (二)第二次出家的感想
  一九一七年,我四十三岁,在营口开药铺,每天除看经外,还附带著出诊。如遇有钱人,看病吃药全要钱,遇穷人则施医施药不要钱,对地方上谋幸福的事,均量力而为之。
  一天,从街上回柜,看见柜台里边,放著一个名片,上边一行字是:
  ‘天津东南城角清修院住持——清池。’
  我见到这张名片,心里很欢喜!就问柜上的人:
  ‘谁留的片子?人上那里去咧?’
  据柜上的伙计说:
  ‘刚才来一个化缘的和尚,大高个,因为你不在家,他又走了,说待一会再来。’
  当时我想:片子虽然是清池和尚,但来的本人,绝不是他。因为我在红螺山认识他,是一个小矮个,所以知道不是清池和尚本人。
  下午,那位和尚又来了,果然不是清池和尚,是那位成显和尚。他因为在营口有一位居士,找那位居士去化缘,附带著给我捎来个片子。我暗暗的把那个片子搁在褂兜里,谁也不知道。在照应他吃饭的时候,就探听清修院的住址,应当怎样去法。这时我出家的心,完全触动,自己以为是因缘成熟了!
  隔了没几天,我带了这张片子,佯言回家修理坟地,抛去万缘,放下一切,就离开营口到天津去了。
  不过这一次走,和平素出门,心里确实两样滋味!觉得百端交集,万感杂投,有些酸楚凄凉的情绪,自念:先前因为父母在堂,自己没有三兄二弟,舍不得去出家。后来又为妻子受累,熏染了一些世俗习气,熏得挺厉害,仍然不得出家,所以心里很难过。又想:假如我现在死了,不也就能成了吗?这一次就算我得了个急症死去,借此机会去出家参学,然后再回来,度脱妻子,这有什么放不下呢?所以我在路上走著的时候,虽然很难过,而心里却作死想,以为是自己死后的灵魂在前行。
  继续地想:现在我下面已有一个姑娘已出门了,五个男孩,大的才十四岁,小的刚会走,又没人教养他们。三四十年来东跑西奔,没有一点积蓄,全靠这个小药铺吃饭。我走了之后,药铺无人照管必定歇业,将来全家挨饿,流离失所,这怎么办呢?然而;又一想:天下流离失所的人太多了,许别人的眷属流离失所,就不许我的眷属流离失所吗?
  又想:假如我出了家之后,到各地去参方,在路上遇见了我的孩子正在讨饭,这时我管他不管呢?唉!天下讨饭的孩子太多了,许别人的孩子讨饭,就不许我的孩子讨饭吗?这件事也不足深虑!
  可是,我的女人,在我不言语一声去了之后,她领著五个孩子,生活上一定很为难。如果她要嫁给别人,这不是于我很难看吗?以后我听说;或者在一个村里遇见她,将作如何感想?唉!又一寻思,天下的女人改嫁的太多了,这是我出家,如果我早已死去,谁能保险她不改嫁呢?况且许别人的女人改嫁,就不许我的女人改嫁吗?她今生是我的女人,前生是谁的女人?来生又要变成谁的女人呢?这事也不足挂在心上。如果真的为了妻子的事情,而连累了自己的一生;其实何止一生,恐怕生生世世的,永远沉沦下去了!这样,不但不能度脱妻子,同时也无法度脱自己。如果我现在能够毅然决然的出了家,潜心佛典,得到真实的修行,将来遇见她们,也劝他们念佛修行,了生脱死,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
  还有…………………唉!
  放下吧—放下吧!
  虽然是心里千头万绪,想这样想那样,这都是感情作用,也是熏染的一些世俗习气太深的缘故。架不住我在路上一边走,一边用理智来抑制它,结果也都放下了,觉得一无牵挂,万缘皆空。
  因此才决然走到了天津的清修院!
  (三)从此步入了佛门
  我到清修院的时候,正是一个早晨。到了门口,一叩门,里边出来一个小和尚。他的名字叫宗祥,看样子,长得很聪明,很如法,(听说他后来已竟还俗。)他问我:
  ‘你来有什么事?’
  我说:‘来拜见清池和尚。’
  于是,他领我进去,与清池和尚相见。我们见面之后,谈了些过去的事情,清池和尚又问我:
  ‘你这一次来做什么?’
  ‘我来要出家!’
  清池和尚一笑。接著就说:‘你上次想出家未出成,这一次胡思乱想的又要出家?’
  清池和尚的意思,以为我大半不知又为了一点什么事,自己起烦恼忽然一阵想出家,过不了三天半,就又松劲了。但,他待我很殷勤,吃、喝、住、睡都方便。晚间,我们谈起话来,他还是劝我不要出家,他说:
  ‘你家里还有许多人,不要胡思乱想,轻易就要出家!你在我这里可以多住几天,住够了,再回家,免得家里孩子大人惦念!因为,我见过很多人,都是一时想出家,出家之后,又想家,悔不该出家。就这样出家又回家的,不知有多少?’
  ‘我与他们不一样!’我忽地抢过来说:‘我已经研究佛经多年,在家里,生活虽然不很好;但有那一座小药铺,还能够维持的不错。尤其是当医生的,在社会职业方面来说,也得算上流。所以按生活方面来说,我出家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衣、食、住、也不是为逃避现实;我的目的,是因为自己研究佛经,已经有七八年的工夫,仍然不知佛法的宗旨落在何处,自己想出家受戒之后,到各地去访明师,好好参学参学。将来有机会,可以宏扬佛法,使佛经,流通世界,人人皆知!不然,世风日下,人欲横流,没有一点挽救的办法。同时;在过去,我年青的时候,也学过一些外道,后来又学医卜星相;自从看过佛经之后,觉得学佛法,比那些医卜九流各行道,要高上多少万倍也不止!所以我出家,是自己从心所愿,并不是为环境所迫,也不是有什么背景。’
  经过我这么一说,他知道我出家心业已决定,再也不可遏止,于是他说:
  ‘好!你既具有决心,愿意发心出家,就满你的愿吧!’
  当时我预备拜清池和尚为师,他说:
  ‘我小庙容不了你这位大神仙!拿研究佛经来说,我不见得比你研究的深。你如决定要出家,我可以给你作介绍。现在南方有月霞、谛闲、二位老法师;北方有静修、(时任北京潭柘寺东寮,)印魁、(时已圆寂,)二位老和尚。这四位大德之中,有一位已经圆寂,其他三人具在,而且都是道高德重,与我很要好。你现在出家,无论想拜谁为师,我都可以给你介绍。’
  ‘你不要会错了我的意思!’我说:‘我认了师父之后,并不想仰仗师父的培养,希望师父给我留下多少房产,做多少衣服,出家之后,住在小庙里,衣暖食足的去享受,去安闲,我决不是这种意思!我的希望,只是能在师父跟前出家挂一个号,受戒之后,随我的便,到各地去参方。享富也罢,受苦也罢,一切都用不著师父来分心!将来我的机缘成熟时,可以到各地宏扬佛法,机缘不成熟,我也可以用功修行!’
  ‘好啦!’清池和尚说:‘你可以随意在这几位大德中认一位作师父吧!’
  话虽这样说,究竟我也不知应当认那位师父好,总是犹豫未决。后来清池和尚让我在佛前拈阄。于是我在佛前烧上香,磕了头,把四位法师的名字拈好。结果,拈著了已竟圆寂的印魁老和尚的名字。当时清池和尚说:
  ‘这次机会很好,这也是该当你与印老有缘。他过去在南京任毗卢寺方丈九年,在方丈任内圆寂,为人很耿介,很修行,对于个人的操守行持,非常谨严!平生不收徒弟,所以他死后也没有人接续。我也常以此事为憾!准备后来有适当人选的时候,给他代收一个弟子,以了我的心愿。现在你预备到这里来出家,拈阄的时候,又拈著了印老的名字,恐怕这也是感应!你心里愿不愿意?不愿意的话,我再给你介绍那三位现在的师父。’
  我的意思是只要有位师父挂上号,能够得到出家就可以,那管他望空拜师,不望空拜师呢!所以当时就顺口承认了拈得的阄。清池和尚还说:
  ‘印魁老人,在南京已经圆寂了,他现在还有一位师弟叫纯魁,刻下住涞水县,瓦宅村,高明寺,你现在出家,他还可以替师兄代收。’
  出家的事,算得著他的允许了;只等到涞水县高明寺去落发。不过在去落发之前,依然在清修院住著。清池和尚因为我过去是当居士,有些话不好意思当面直接说:现在既然要决心出家,而又什么也不懂,那么对于新出家的这些个理路,就不得不痛快的告诉一下了。
  ‘你知道吧!’他训诫似的对我说:‘你在家的时候,是当医生,虽然不是富贵人家;可是人人见了,都要恭敬你。出入的,都是车接车送,与社会一般人比较起来,得算很有身份;可是出家则不然,就是八十岁新出家,也得算一个小和尚,师父坐著,徒弟得站著,师父吃,徒弟得在一边看著,不知出了家你能不能这样虚心?’
  ‘还有一层,就是你刚出了家,虽然是四十多岁,还得算一个小沙弥。无论在什么地方遇见了受戒的比丘,不论其年岁大小,一律要称师父。两个人在路上走对头,当沙弥的,必须站在路旁,让比丘走过去,然后当沙弥的再走。初次见面,不论其年纪比自己大小,都要向他行跪拜礼。如果来了挂单的,须先接过担子;或包袱来,送到他屋子里,然后,先打洗脸水,后打洗脚水,种种的都伺候完了之后,再恭恭敬敬的给顶一个礼。大众在一块吃饭的时候,要比别人先吃完。走路的时候,要在紧后边走。早晚要打鼓,撞钟,下板,收拾佛堂,打扫院子……这些事都是沙弥应办的。你酌量酌量,能受得了这些苦?干的来吗?’
  ‘好!’我慨然都答应了。
  本来,这些都不算一回事。例如在家人,为了经商坐贾;为了争名夺利,还得起早睡晚,低三下四。我们是出家人,想了生脱死,办这出世的事情,起早睡晚就更算不得一回事了。俗语不是说吗?‘做买卖如修行。’这话是说做买卖的人,什么样的苦,到时候也要受,什么不耐烦的事情,到时候也要耐烦!不然,你的买卖就做不好。那么如果把这句话返过来说,就是‘修行人如做买卖。’我们出家人也是一样,什么吃苦耐劳的事,也要做!无论什么不能忍耐的事,到时候也要虚心下气的去忍耐。久而久之,自然把自己的性子磨练得很驯伏了。这虽然是很平常的一点事,可是如果能够在平常时,永远维持著这个恒心,使它一直的平常下去,这就很不平常了。因为出家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巧法,也不是什么希奇古怪,是人人能办,人人能成,无论念佛也罢,参禅也罢,从智门入手也罢,从行门入手也罢,只要你能永远去实行,就绝对能成功。所以当时我对清池和尚告诉我的话乍然一听,似乎是不很习惯,其实,到了做起来,也觉得没有什么!平常得很!
  在清修院住过几天,清池和尚就领我到涞水县高明寺去落发。那时正是三月天,天气不很冷。从天津坐火车到高碑店换车,正赶那一次没有车,清池和尚说:‘我们不坐火车,要步行,看看你能不能吃这苦。’从高碑店到涞水县的瓦宅村,还有很远的路程,我们到高明寺的时候,已竟是半夜。叫开门之后,我那位纯魁师叔首先就问:
  ‘到这时候赶来,有什么要紧事?’
  ‘因为印和尚一向也没收个徒弟,’清池和尚走的气喘喘的说:‘现在有一位发心出家的,拈阄的时候,正是拈著印和尚的名字,这是他们有缘,今天我送他来落发。’
  纯魁师叔,一听说为师兄收徒弟,心里很喜欢,就准备与我落发。高明寺的宗派是临济正宗,到我这一辈是‘隆’字。纯魁师叔对于给师兄收徒弟的事很重视,还给我看看八字,五行中缺金,就配了个‘衔’字所以我出家的法名是‘隆衔’。
  落发之后,他们两个人还开示我了一番:
  ‘出了家如同又降生一次,像另转成一个人一样。过去种种,譬如作日死,未来种种,譬如今日生,从此改头换面,做丈夫事,行人之所难行,做人之所难做。将来主持佛法,宏范三界,成无上觉,为天人师,方不负出家学道一场!‘隆衔’两个字,如同刚一下生起的乳名,受戒的时候,再按照名字的意思,起一个学字。出家之后,最初要先学戒,由戒生定,因定发慧,这是最要紧的事!’
  在我的人生过程中,深深地画了一道鸿沟,至此,算是告了一个段落。在一个简短的仪式里换上了出家的衣服,先拜祖,后拜诸山,两天的工夫,把我出家的事办完,第三天回清修院。从此我步入了佛门。
  (四)打鼓撞钟与行脚受戒
  在涞水县高明寺落了发,也没久住,就回到天津,住清修院当小和尚,开始学习打鼓,撞钟,收拾佛堂,打扫院子。撞钟的时候,我还记得是紧七慢八平二十;早晨下四板,晚上下二板。早起晚睡,搬柴挑水,专门做苦力的事情。遇到有挂单的来,就接过担子或包袱来,送到他屋子里,先打洗脸水,后打洗脚水,种种的伺候完了之后,再顶一个礼。这样,在清修院住了半年。
  那一年的秋天,(即一九一七年。)正值宁波观宗寺谛闲老法师六十寿辰。本来,教下门庭,按规矩不传戒,他的弟子,和一些皈依徒弟,为与他祝寿,要传一堂戒。传戒的报单,寄到天津,大家都很欢喜,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清池和尚说:
  ‘这一次机会很凑巧,也是你与谛老有缘。当初你出家的时候,想让你以谛老为剃度师,不想你拈阄的时候,拈著了印老。这也很好,因为与剃度师在一块,出入的很不方便,办什么事的时候,也不能客气;现在正值谛老六十诞辰传戒,你可以依他作一个戒师,这样在一块还比较从容方便一点。’
  自从接到报单之后,我就预备去受戒。先学著捆衣单,挑扁担。因为出家人讲究行脚,所以我就先练习行脚这一套。同时他们大伙还教我演礼,挂单等事情。
  受戒的时候,要先到客堂挂号,凡是新受戒的人,都带一个挂号条子,有自己的一个名,一个号,还有年龄籍贯等。我出家之后,宗派的名字已竟有了,这临去受戒的时候,还得再起一个号。五六个人在一块,这个说:叫这个字好,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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