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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疼，真疼。林漫感觉头痛难忍，手腕脚腕冰凉一片，胸口凉凉的，似乎有人在往上贴什么东西。　　费力地睁睁眼，嗯？再睁。　　什么情况？映入眼帘的是两团雪白的柔腻半球，半掩地从红色的V形毛衣领口中挤了出来。　　林漫大叔只觉得自己那颗沧桑的心脏立刻年轻起来，砰砰跳着，充满了无限的活力。　　柔腻消失了，一个白影在眼前晃过。　　林漫正在思考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主任，这个病人的心电图好像有点问题。”　　林漫扭头看去，说话的是个丰满的年轻护士。过来一个中年女医生，看了一眼心电图报告，又撇了一眼护士夸张的前胸，轻轻说道：“很正常。下次记着扣好胸前的扣子，就不会有这种情况了。”　　年轻护士“呀”了一声，低头跑掉了，只留给林漫一个美好的背影。　　女医生转身对林漫打趣道：“小伙子，你的心脏壮得象一头牛。你的头也没有发现异常，可能还会有点晕，回去多休息，如果呕吐要随时复诊。”说完拆掉林漫身上的一堆连线和夹子，低头刷刷写了医嘱，把病历递给林漫，打发他走人。　　林漫费力起身，看看医嘱，龙飞凤舞般的书法，一个字都没认出来，这年头医生的字都这样。不知道自己啥毛病，就记得自己熬夜晕倒了，估计今天上午的课泡汤了。　　这时候有人过来扶住林漫。林漫一瞅，是萧洒，大学时林漫的铁把子（方言，铁哥们儿）。　　又有几个人围了过来。林漫一看，嘿，好亲切啊，都是大学室友。有几个多年没见过了，看起来还是那么年轻，活力四射。　　老大一灯大师，本名范务必，东北小汉子，在宿舍里虽个子矮小却威望颇隆。　　老二高强，人如其名，1米84的大个子，身板厚实强壮，性格老实本分，毕业后居然做了警察，带枪抓逃犯的那种。　　老三崔永昊，绝对是汉族不是朝鲜族，高富帅，风度翩翩，曾经的专情王子。大学里有文艺演出时，总会被强征为男主持人。　　老四萧洒，外号“潇洒”，浪子一个，和林漫同是西北人，家里也是兄弟四个，号称家有良田千亩。林漫和他肤色一样黑，但没他帅，没他高。两人自认识起就很自然地成为铁把子了。　　老五方志勇，特有故事的一神人，不可说不可说。　　老六武胜，俗称小胜子，白净秀气，不会武术，擅长吉他弹唱，看起来很柔弱，却是足球场上的冷血射手，最喜偷袭射门，足球赛时的绝对主力。　　老七就是林慢慢自己了，没啥值得多说的，全身都是优点。　　小八姜平，大家最疼的小弟，16岁就来上大学了。　　不等林漫开口，大家围上来七嘴八舌的一番慰问，说些“明天又是一条好汉”之类的话，扶着林漫往外走。　　咦，旁边还站着一个人，正不好意思地冲林漫憨笑。这不是坦克嘛，隔壁寝室的。这家伙就是个魔鬼肌肉男，看他露在外面的粗胳膊就知道了，都快和一般人的大腿一样粗了，隆起的肌肉充满了弹性，个子不高却非常喜欢打篮球，最喜带着球横冲直撞，谁和他撞谁倒霉，赢得球场“坦克”的美誉。　　林漫大叔有点小激动，忍着头晕，高兴地说：“谢谢兄弟们来看我，我感觉好多了。”又转头问萧洒，“我老婆来了没？”只要一天没办离婚手续，她就还是自己老婆。　　萧洒奇怪地问：“你啥时娶老婆了？”　　他见林漫还是一脸蒙逼的样子，伸出一根手指，问：“这是几？”　　“一呗。”　　萧洒再伸两根手指，问：“这是几？”　　“二。”　　萧洒再问：“一加一等于几？”同时伸出三根手指。　　林漫翻了个白眼，毫不犹豫地答道：“你真二。”　　好了，智商没问题，没撞傻，最多有点呆，大伙松了口气。　　这时候坦克不好意思地对林漫说：“慢慢，对不起了，我真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儿就好。”　　林漫虽然晕得厉害，也终于意识到不对了。这些同学太年轻了，完全就是大学时的样子。这家简陋的医院分明就是本科时期的校医院嘛。　　他刚想问今天是什么日期，脑海里已经蹦出了答案，，每年这个月都要学习雷锋。林漫再次眩晕起来。　　今天下午，对，就是现在的这个今天，好像是为了庆祝什么事情，一帮兄弟们在篮球场上打比赛，林漫站在篮下防守时，对面的坦克带球进攻，横冲直撞，一往无前，所向披靡啊。　　尼玛，你守不守规则啊，动作太大了吧，林漫心里骂一句，就想玩点小动作干扰一下坦克，正准备作出动作，突然看到不知何时长腿妞来到了场边，手里托着一个篮球。　　长腿妞是众男生私下叫的，本名叫章嫣，电子系的。新生军训时林漫一眼就发现她了，因为她就站在女生连的第一排。　　林漫他们这一级学生中，有两个女生特醒目，一入校就成为公认的校花。工科学校美女本来就少，一旦出现，经常是极高品质的超级美女。排名第一的那位瓜子脸，柳叶眉，脸庞白晰细腻，皮肤晶莹得似乎能透出水来，身段窈窕似要迎风轻舞，目测身高1米7，偏偏表情生冷，一身寒霜，绝对的“冰川天女”，令众色狼食指大动又望而生畏，无人敢近，至今未闻有男朋友，因为人家压根不和任何男生讲话。姓名？反正也不是你的菜，你打听那个干什么？　　另一个就是章嫣，目测身高至少1米72，一双细长腿匀称而富有活力，身段玲珑，众生公认的黄金比例身段，眉目如画，两颊带有淡淡的腮红，尤其是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在细嫩的脸庞上眨呀眨，把林漫的心都眨飞了。　　如果说前一个是冷艳美，那章嫣就是充满活力的美。章嫣是校排球队队员，可能是校队成立以来最矮的最佳二传手，长期的运动使其活力四射，这对林漫而言就像是毒药，无可救药。　　在看到章嫣的第一眼时林漫就迷失了自我，彻底听不见军训教官的口令了，然后就被教官重重收拾了一顿。教官罚他当众做100个俯卧撑。美女当前，怎能不好好把握机会呢？100个俯卧撑对林漫这种牲口而言真是小case。先是轻松写意地做了50个，然后开始换单手做俯卧撑，再换3根手指撑地，继续做俯卧撑，惹得旁观的男、女队列不停喝彩。教官一脸的黑线，太不给面子了，加罚跑10000米。为了引起章嫣的注意，再苦再累林漫都认了。　　没办法，林漫控制不了自己，就是想看着章嫣，天天都要想方设法看看章嫣。打球看章嫣，上课看章嫣，吃饭看章嫣。明知对方不是自己的菜，还是要看，随身带个画板，看完了就用笔画。画完了就后悔，自己咋没多长高几公分呢，凑过去估计人家都不带抬眼看自己的，因为林漫只有1米69，人家当然不需要抬眼看他，没低头就算是客气了。林漫大叔不由嘀咕一句：“我啥时候成痴情种了，这真的是我吗？”　　潇洒曾提醒林漫，说看不到他和章嫣有产生交集的任何可能。林漫也承认这一点，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欣赏美丽的事物。对，就是欣赏。林漫不是没见过绝世美女。那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女同桌就是美女，古典美，虽然上高中后分开了，可是想来她应该出落得更加漂亮了吧。可惜那时候小，完全没开窍，根本不懂得欣赏，更不懂男女之情。后来俩人……算了，这事不能提。　　这是林漫第一次对女孩子动心，呃，也许是第二次，反正他终于彻底开窍了。　　这天章嫣居然出现在他们打球的场边，林漫的第六感立刻就感觉到了，你让林漫能怎么办？铁定走神。　　林漫毫无知觉地作出了一个拦阻动作，坦克收势不及，一肩膀把林漫撞飞了出去，林漫头和篮球架毫不犹豫地亲密接触，篮球架剧烈颤抖着发出轰鸣时，林漫也失去了知觉。　　这算重生吗？还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林漫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重生了。他清楚记得，因为第二天要去办离婚手续，自己熬夜修改一个研究生的论文，结果晕倒了。没想到醒来居然重生了。　　众人要扶林漫回宿舍，林漫摇头说不用，说自己想单独走走，好说歹说把众兄弟劝走。大家也知道这个老七平时虽然废话连篇，却是个有主意的，也没再坚持。　　大伙一走，林漫立刻拐进厕所，憋死了，也不知道在病床上躺了多久。重生人士也需要上厕所啊。　　完了，林漫习惯性地一掏右裤兜，崭新的浅绿色硬质烟盒，没拆封，上面印着“小熊猫”，还有“特需专供香烟”字样。林漫手一哆嗦。烟中之王呀，小心翼翼收好。　　再一掏左裤兜，一只劣质液体打火机和半包揉皱的红梅香烟。黄色软盒，正中红底白字“红梅”两字。90年代广大贫苦烟民的最爱，老怀念了。林漫很自然地叼了一根烟，一摁打火机，“噗”地一声，打火机彻底化成了碎片，火石蹦出的火花，引燃了气体，一团火苗跳跃在林漫的右手上。林漫连忙用水冲，这才灭了这股火。这是怎么回事？林漫大叔很惊讶。他不是惊讶打火机如此脆弱不堪，而是惊讶：我特么是不抽烟的，我怎么跟个老烟民似的？不对不对，我就是老烟民。不对，我不抽烟的。疼，头疼死了，就当自己以前抽烟吧，回头戒烟。　　关水，走人。这什么破水龙头，怎么直接拧下来了？一股水柱喷出，直接喷了林漫一脸。发大水啦。　　林漫手忙脚乱地去堵水，“咯吧”一声，镀锌水管像面条一样又被林漫的右手拧下来一段。这什么劣质水管？林漫用右手直接给镀锌管打了个结，水堵上了。　　林漫狼狈地用左手抹掉脸上的水，举起右手中残存的一截镀锌管，用左手捏捏，绝对是冰冷死硬的铁管子。再用右手一捏，扁了，还有三个清晰的指印。　　林漫倒吸了一口凉气，想想都后怕，还好刚才上厕所时用的是左手，这要是用错了手，把自己捏出个三长两短来，可咋整？　　莫非这就是重生时上天给的特殊技能？可是有个毛用，上厕所都得小心，难道从今后改当“左撇子”？
　　既然重生了，有没有带个系统啥的。系统系统你出来。啥反应没有。　　有没开天眼？林漫使劲睁眼盯着过路的女生看，眼都酸了，没有透视，啥都没有，除了眼有点花。　　有没有金手指，点石成金啥的？乱点了两下，太傻了，收起来吧。没见刚才被自己盯着看的那几个女生都在对自己指指点点。　　这负责重生的时空管理局也太不负责任了，给的什么破技能，控制不了力度啊。　　林漫漫无目的地走着，旁边来来往往的是去食堂和离开食堂的学生。林漫看着曾经熟悉的编号一、二、三、四的学生食堂，没有任何食欲。不知不觉间，林漫走到了篮球场。　　记忆很混乱，似乎记忆力出了问题。林漫能清晰地记得妻子的模样和她怒气冲冲的神态，能记得昏倒前正在审学生写的一篇论文。可是再往回退，连昨天的事都想不起来，各种记忆纷至沓来，搅在一起，时间上也异常混乱，就仿佛电影里快进镜头表现的混乱场面。　　疼，越回想头越疼，感觉脑袋正在裂开。林漫扶住了一个篮球架，头抵在冰冷的金属框架上，疼得无法自抑，不由得用前额使劲撞击篮球架，发出“哐哐”的声音，回荡在傍晚空旷的篮球场内。　　“喂，你没事吧？”一个悦耳的声音在旁边问。　　林漫转过头去，眼睛立刻睁到最大。　　章嫣！林漫年轻的心在呐喊。她在跟我说话，心再次喊道。　　林漫大叔很激动，上辈子就没敢和章嫣说多几句话，今天居然有机会了。　　章嫣穿着一身运动衣，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马尾巴辫，看起来干净利落。她手里捧着个篮球，俏生生地站在旁边，眼睛里似乎在问，“你真的没事吗？”　　年轻的林漫感觉血在往脸上涌，但是中年人的灵魂又让他立刻恢复了清明。　　“我真的没事，只是有些头疼。”林漫笑笑。　　“我下午看到你被撞倒晕过去了。”章嫣停顿了一下，眉头微蹙着，然后礼貌地道：“再见。”　　“喂，等一下。”林漫感觉自己的勇气都快耗尽了。但是中年林漫的理智告诉他，必须说点什么。　　女孩转过头来，没说话，用她灵动的眼神询问着什么。　　“想打会儿球吗？出一身汗后，心情会好很多。”中年林漫从女孩的眼神中感觉到一丝忧伤，下意识地提出了一个建议。　　女孩犹豫了一下，干脆地点了下头：“好，一对一。”　　五分钟后……　　林漫被虐得非常郁闷。　　身高，弹跳，篮板，带球，全方面被章嫣虐得体无完肤。　　抢断时林漫又不好意思发生身体接触，坚决保持着绅士风度。平时玩的那些小动作，什么贴挤靠踩拱，一概被废。　　最关键的是，右手不敢用。所以用左手打球的林漫，得分少得可怜。他似乎已经感受到了女孩轻蔑的目光。　　林漫很郁闷，美眉，你不是打排球的吗，怎么会打篮球？林漫决定不再保留实力，因为完全没资格保留。　　拼了，林漫决定不和章嫣比篮下技术，拉开距离，让她见识一下自己的秘密武器，黄金左手中远投。左手腕一抖，感觉非常好，有了！林漫心道。果然，篮球划出一个完美的弧线，空心入篮。　　再来，再进。再来，直接一个三分。无论是正面、侧面还是零度角，林漫的左手中远投技术开始发威，10投8中，终于挽回了一些颜面。　　当林漫被章嫣一个假动作骗过时，比赛戛然而止，因为林漫的右手不小心拍到了球。无辜的篮球爆成了碎片。　　“这个篮球有内伤。”林漫肯定地说道，然后又心虚地道歉，“不好意思，改天我送你一个新球。”　　“不用，是篮球质量不好。”章嫣也是第一次见到篮球爆碎。　　不行，林漫坚持要送章嫣一个新球。多好的借口呀，这就跟向女孩借书看一样，借了要还，还了还可以再借。　　章嫣婉拒。　　两人突然间沉默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谢。”林漫和章嫣同时向对方说道。　　两人又同时一怔，一起微笑。　　林漫伸出右手，保持右手不动：“认识一下，林漫，树林的林，散漫的漫。”　　章嫣犹豫一下，伸出手在林漫的手上轻轻一搭就松开，微笑道：“我知道。”　　“你知道？”　　“因为你总盯着我看，所以我就知道了。”女孩的眼中带着戏谑，愉快地微笑着。　　居然被反调戏了。　　青年林漫有点窘，中年林漫却立刻坚定地做出了回应：“我喜欢欣赏一切美好的事物。”　　“谢谢你陪我打球，我要回宿舍了，再见。”女孩转身走了，没带走一丝云彩。　　林漫把一句话生生咽了下去，“其实我们同路的。”　　看着女神远去的背影，林漫感觉全身都轻飘飘的，情不自禁地猛然转身，玩了一记漂亮的回旋踢，一脚踢在篮球架上，发出轰隆隆的巨响。　　耶，今晚不用洗手了，坚决不洗。　　看看天色，天马上要黑了。此时的林漫终于感觉到饥肠辘辘了。还没吃晚饭呢。　　高中三年的住校生活，把林漫饿怕了，现在这副身体特别经不得饿，必须尽快填饱肚子，否则时间长了会胃疼。　　去食堂吃饭，当然需要饭票。这年头可没有饭卡，更没支付宝和微信。可林漫兜里连一毛钱饭票都没找到　　正在食堂门口纠结时，林漫听到身后有人在喊自己，抬头打量来人。哦，是校广播台台长蓝军，动力系的。　　蓝军笑呵呵地打着招呼走了过来，一把揽过林漫的肩膀，说道：“兄弟，帮帮忙，这次可别再推托了，明天帮我们录个音呗，这次的节目真的很重要。不用你多少时间，你用俄语，朗诵一段普希金的诗歌就行。”　　这个蓝军，自打认识他后就赖上他了。先是一门心思劝林漫加入广播台，未遂后则想方设法让林漫帮忙录节目，甚至不惜大许好处，就差奴颜婢膝了。为啥？因为林漫那副罕见的好嗓子。　　“普希金，还俄语？”林漫感觉特无语，“哥们，我不懂俄语。”　　“别逗了，你在新生晚会上，不是用俄语朗诵《海燕》的吗？你那次朗诵得真是太棒了。惊艳，必须用惊艳才能形容。”　　有这事吗，我干过这么拉风的事？林漫忍着头疼回想。对，是有这么回事。年轻的林漫发现章嫣是节目主持人后，主动要求表演了一个节目，用中、俄两种语言朗诵高尔基的《海燕》。这种充满正能量的散文，很难让年轻人喜欢的，没两把特殊的刷子，林漫是不会主动表演的。果然，广大师生都被震了。原来朗诵还可以这样声情并茂，原来一个人充满激情的声音居然可以让人如此热血沸腾，哪怕他说的是谁都不懂的鸟语，啊，不，俄语。　　上天没有给予林漫一个英俊的脸庞，却赋予了他一幅好嗓子，清朗的音线中混有一丝磁性的沙哑，再加上一口标准的几乎无可挑剔的普通话（感谢小学、初中和高中的语文老师们！），听他朗读课文就如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广播。　　这次表演之后，喜欢给人乱起外号的林漫也收到了自己的别称，“说的比唱的好听”。听听，这是何等高度的评价呀！　　林漫耐心跟蓝军解释，自己确实不会俄语，那次的俄语《海燕》，是跟着俄语录音模仿的。如果蓝军能找到普希金诗歌的俄语朗诵磁带，林漫很乐意帮他一次。　　蓝军放弃了。他能轻易找盘英语磁带，俄语还是算了。　　林漫可没打算放过蓝军。借钱，不，借点饭票。　　蓝军爽气地掏出4张大额饭票，每张5角，一挥手：“不用还了。”　　就喜欢这种大方爽快的人，这个朋友交定了。两人又扯了几句没营养的闲话，林漫答应他过些日子去广播台坐坐，蓝军满意地告辞而去。　　食堂的饭是真便宜。一盆稀饭，4个包子加一份小菜，才9毛钱。　　咬一口包子，啊呸，这什么破包子，馅呢？再咬一口，差点咬过了，啊呸，什么味啊。林漫刚想吐掉，才发现收拾桌子的食堂阿姨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算了，林漫强忍着咽了下去。勉强吃了一个包子，喝完稀饭，实在不想吃了。这么多年没吃过忆苦思甜饭了，原来这么难吃。那么多学生，是怎么四年如一日地吃过来的？　　左右看看，居然看到了“粉条哥”，运气不错。这小子不知道是哪个系的，因为经常买最便宜的酱油煮粉条当菜，晚上一般是几个馒头就一碗刷锅水一样的免费汤，长得黑黑瘦瘦，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所以林漫毫不客气地送他一个绰号“粉条哥”。　　“粉条……哥们，那个……”林漫看着对方警惕的目光，斟酌了一下用词，“我吃不下了，浪费粮食是可耻的对不？帮个忙，帮我把这几个包子消灭掉。”　　“粉条哥”犹豫着还没开口，林漫就把三个包子放进他的饭盆里，转身就走，心里还默默地说：“不用谢，请叫我雷锋。”
　　半饱的林漫回到了宿舍楼，第11舍，全校著名的光棍宿舍，幸福宿舍。“光棍”源自11这个数字，“幸福”则是因为11舍的旁边是12舍。　　这不废话嘛。　　但是，但可是，可但是，12舍是这所伟大的工学院内唯一的女生宿舍！　　两个宿舍楼间仅隔一条马路，可谓鸡犬之声相闻。　　林漫的宿舍是606，正对着12舍，是幸福宿舍中的幸福之舍，对门605就没这个待遇了，只能空余羡慕嫉妒恨。　　今天是周日，室友们都在宿舍里打牌吹牛，没人出去自习。看到林漫进来，小八姜平关心地问道：“慢慢，你没事吧，怎么才回来？”　　林漫心情愉悦地回复大家一个笑脸，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轻松道：“也没干什么，和章嫣玩了会儿篮球，就我们两个，挺没劲的。”　　“噗～”潇洒哥一口水全喷对面的老五方志勇的脸上。老五立刻不干了，非要揍潇洒。潇洒连连道歉，大家又一阵哄劝，才把这个性格有点孤僻的老五摆平，否则今晚大家都别想睡觉了。　　平时最不八卦的老二高强忍不住了，捅捅林漫：“说说，咋回事儿？”　　老大一灯大师一把关上门，凑了过来：“快说快说。”　　看着大家一脸的八卦样，久违的一份感情回到林漫的心间。　　这帮家伙都想歪了。一起打篮球而已，问题是那可是和章嫣啊，无论哪个男生都会联想一下故事情节。　　待林漫讲完傍晚的遭遇，众人一起给了林漫一个“切！”　　这个说：“老七啊，你这个篮球技术要加强啊，不能这么被虐啊。”　　那个道：“慢慢啊，你终于跨出了勇敢的一步啊，继续努力吧。”　　高富帅崔永昊提醒道：“态度要端正啊。”　　潇洒打击道：“这只是偶然事件，不要昏了头，要清醒，否则将来受伤的就是你。”　　只有老五方志勇的话最贴心，可惜一激动就有点结巴：“七，我，我，我相信，你会成功的。”林漫知道他的话也就只能听听了。而且这家伙经常喊林漫为“七”，不知道的以为是“妻”呢，靠，多加一个“老”字你会死啊。　　不想跟这帮小孩子磨牙了，躺在自己陌生而又熟悉的床上，林漫开始胡思乱想。　　根据时间推算，现在是自己的大一下学期。老天你为何不让我重生到高中？　　高考和填报志愿一直是林漫的一个遗憾。先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导致考试发挥失常，本该最轻松的语文考砸了，考英语时还在考场上睡着了。填报志愿时，林漫本想全填计算机专业的，老爹多了一句嘴，说：“漫啊，你看咱农机厂，最缺的就是懂机械制造的工程师，你将来回来肯定能找到工作。计算机那玩意儿，厂里一台都没有。”林漫犹豫了一下，照顾老爹的面子吧，在第二志愿随手就填了宁州工学院机械制造，其他都是计算机。结果，林漫“如愿以偿”地被工学院录取了，专业机械制造。可林漫对此专业一点兴趣也没有啊。憋屈死了，手咋这么贱呢。　　这事，林漫就和寝室老大说过，再没跟人讲过。因为你丫考砸了都考上了这所工学院，那你让那些复读多次才考上大学的怎么想？90年代初，高考还是相当残酷的，千军万马挤独木桥，10个人中只能录取一个或两个，一些教育大省的录取比例更低，所以复读后再考的现象非常普遍。同寝室年龄相差3、4岁是很常见的。老大、老二都是复读两次才考上的，而小八则是小学时跳级，16岁就考上大学的。林漫是提前一年上小学，一次性顺利考上大学的，又因为月份小，在寝室只能屈居老七。　　凭良心说，林漫考取的这所近江省的宁州工学院还是非常不错的，也是第一批的211高校，校园非常大，从一头走到另一头，恨不得乘坐公交车。可惜校园在城郊，校门周围连个像样的饭店都没有，各种生活所需基本都在校内解决。　　学校的前身是一所军校，后来转民了，但还是有很多部队的子弟报考这所学校。老大的舅舅就是驻扎在东北的某军军官，他虽然没说舅舅的具体职务，但听其提到居住在独立的院落，有专门的警卫，想来职务是不低的。老大本名范务必，因为发音和精通一指禅的海灯法师俗家名字范无病相近，总被大家称为大师，他也就索性自号一灯大师了。因其社会阅历广，处事公正，所以无论在宿舍和班里都很有威信。　　这个宿舍是个混合宿舍，帅哥崔永昊和潇洒都是自控系的，就是和那个冰冷校花一个班的，其他人都是机械系的。大家都问崔帅哥能不能发挥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去泡“冰川天女”。崔永昊明确表态，我早就名草有主了，女朋友在明珠市读书，然后再次强调，对待爱情一定要专一。得，没戏看了。　　武胜和小八正在争论美国M1埃布拉姆斯主战坦克和苏制T-72坦克哪个性能好。受第一次海湾战争影响，很多年轻人都开始狂热关注美军的装备，类似《兵器知识》之类的期刊正卖得火热。像武胜这种兵工厂的委培生，将来是要从事武器生产的，更是特别喜欢讨论这类问题。　　林漫对此类讨论没兴趣，还是接着盘算接下来的日子里干什么吧。　　去追章嫣？怎么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这个呢，真没出息。话说，无论是否重生了，并不代表自己泡妞的水平增长了。那些先知先觉对追女孩子有直接帮助吗？　　利用Internet赚钱？别逗了，华夏直到1994年5月才与美国实现Internet互联，1995年国内才为普通用户开通互联网连接服务。现在互联网这玩意儿还属于阳春白雪呢，短期内指望不上了。　　另外，好像现在的自己是个穷光蛋，全部家当加起来有没有500元？真不清楚，钱都在潇洒那里帮忙管着呢，否则早就被林漫花光光了。　　也许可以写个超越时代的软件混个名人当当？其实电脑也就是这几年才开始在国内热起来，中文的录入和编辑还不是很方便，甚至连输入法都很难用。　　总之有很多事可以让林漫干，但是十有八九，自己编写的软件赚不到钱，因为国人都爱用盗版啊。　　这些都太遥远了，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自己前世的妻子。万一这是一个异时空，亲人全变了可怎么是好。幸好，记忆里林爸还是林爸，林妈还是林妈，不用开证明。　　自己和妻子就是在这座城市相识、相爱、结婚、共同生活、争吵再争吵，然后是决裂，不过离婚手续还没办呢。林漫兴奋起来，对呀，明天去她上学的学校看看，只要能找到她，那就证明自己真成网络小说的重生者了。反正肯定不是精神分裂，自己身体结实着呢，没那毛病，就是饿得有点头晕。　　要么就是一场梦而已。对，就是一场梦，不然这个老土的战棋类“三国英杰传”游戏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是谁在玩呢，刘、关、张的等级练得这么低。这不是长坂坡1这一关嘛，傻子，别给百姓赤兔马，百姓跑了，你的马就要不回来了。挫死了，算好你的移动步数，别总被别人打。　　算了，我跟你个傻子置什么气呢。还是跟美女聊天比较好。大美女啊，好像还有点混血。美女，加个微信呗。哎，别哭啊，这哭的，都一脸的泪水。别哭，跟叔叔讲，谁欺负你了。　　“喂喂，美女，别走，美女，美女！”林漫大急，猛地睁开了眼。
　　“哈哈……”耳边传来的都是室友的大笑，还有潇洒哥的狼嚎声：“美女，别走！”　　老大范务必拍拍林漫：“起床了，老七。要不要换条内裤？”　　潇洒哥：“慢慢，你还有没有干净内裤换？我这里还有一条。”　　笨蛋，一个“还有一条”就暴露了你的龌龊。　　林漫摇着头，清醒了，天亮了，原来自己做了个春梦，摸摸内裤，还好，干的。这帮惟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们。“干！”　　老六武胜喊道：“慢慢，我的数学习题放哪里了？”　　“我特么哪知道。不对，在架子上第三格。”　　老五方志勇坐在被子里从上铺探过头来悄悄问：“七，我上次穿的内裤你记得我放哪里了？”　　这还真有个要换内裤的。“我特么哪知……”林漫有点无奈，自己居然知道，没好气地说，“在你枕头里。”　　小八也来添乱：“慢慢，我的干净袜子在哪？”　　“你没干净袜子了，都在床底下。”　　“哦。”小八弯腰在床下的一堆袜子中挑拣着相对干净的袜子。　　老二高强问：“老七，今天都什么课？”　　“上午是Basic语言和物理，下午是英语和毛概。”　　林漫就纳闷了，自己什么时候成了“生活百事通”了。　　看人家老三崔永昊多有教养，早早就梳妆打扮得帅气又精神，还不来打扰林漫。嗯，人家今天上午要去当群众演员，急着出门呢。　　林漫大叔觉得现在的林漫绝壁脑子有问题，这满脑子装的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们一问，自己脑子里就跳出一幅幅清晰的画面，然后就知道了答案。　　那么，大伙为什么喊他“慢慢”呢？因为这小子做事经常慢半拍。　　这不，醒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今天自己最重要的事是什么来着？逃课，进城！　　小八一句话就把准备逃课的林漫拉住了：“别往教室走，上午一二节课是Basic上机。”　　一听是《Basic语言》的上机课，林漫还是选择去上课了，因为他很想再重温一下使用古董PC机的感觉，进城的事没那么急。　　林漫好奇地坐在一台老式ATX电脑前，老式的球形显示器，连个平面直角的屏幕都没有，只有这种14吋显示器，绿色的光标在屏幕上跳动，没有硬盘，只有两个1.44MB的软驱，不知道主频，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快。启动前，需要将一张DOS操作系统软盘插入第一个软驱，程序软盘插第二个软驱。这东西该进博物馆了吧？当然，现在还不到时候。　　现在最快的PC机CPU是刚推出来的486，主频50MHz，没有多核CPU，没有3GHz主频，也没有Windows操作系统，没有office，没有红警，没有CS，没有传奇，也没有U盘，想拷贝一点数据，得用5.2英寸的软盘，容量1.44MB，幸好DOS操作系统只需要一张软盘就够了。　　男生们都爱学电脑，因为可以打小游戏和看图片，重点是看图片。不过这时候有老师在，暂时没人看图片。　　林漫东摸摸西看看，一幅无所事事的样子。　　老师姚爱华注意到林漫的情况，走了过来。以前的人起名字，男的经常是什么建国、建军、爱国、爱华，女的名字多是莉、丽、燕。最早看到姚爱华这个名字，林漫还以为是男老师呢，结果是女老师，30多岁年纪，身材挺苗条的，就是面部表情略微僵硬，有点干巴巴的。　　姚老师问：“你怎么还在玩？别人都开始编程了。”　　看林漫还在打量自己，姚老师问：“你不会吗？”　　呃，林漫这才发现，自己好像真的不会Basic了，都20多年没玩过这个古老的语言了，早把知识还给了眼前这位姚老师，而且自己居然连教材都没带。　　“不会写也可以慢慢想，而且你应该先把程序说明输入电脑的。你先用五笔字型打几个字给我看看。”姚老师明显开始怀疑林漫的能力了。　　现在最流行的中文输入法就是五笔字型，可谓一枝独秀，只要练得熟练了，汉字输入速度绝对是各种输入法中的第一。社会上很多所谓的电脑培训班，其实就是在教五笔字型。拼音法还很粗糙，一般一次只能输一个字，前提是所有的拼音必须完全正确，否则不会显示任何汉字。所以拼音法让人又爱又恨。爱的是，学起来简单，几乎不用学啊；恨的是，绝大部分人的普通话都不标准，拼音当然也不准了，敲半天键盘，一个需要的字也没出来，还不知道该怎么修改，你说可恨不可恨？　　听到老师的要求，林漫虎躯一震。天啊，虽然自己曾经是计算机博士，教书育人的计算机教师，可自己真不会五笔字型啊，从来就没学会过这个复杂的东东，所以一直都用拼音的。　　该死的，自己软盘中的UCDOS内，居然只有五笔字型？那怎么打字？　　小八姜平在林漫身边坏笑。林漫瞪他一眼，无声地说，你会你来。　　小八比划口型：“比你强。”　　看着这个学生连一个汉字都打不出来，脾气再好的计算机老师都不可能忍受。“你上课听讲了吗？我记得你上次的作业还没交。”姚老师对这种不好学的学生一向没有好脸色，本来她的表情就僵硬，现在更是加上了冰块。她这算是脾气好的了。要是换个像林漫这样臭脾气的老师，直接让林漫滚蛋，啥都不会，你来干啥？　　林漫的自尊心爆发了，我可是计算机高手，名牌大学博士呀。　　“给我15分钟，我肯定写好程序。”林漫保证道，至于打汉字，直接忽略不计。　　姚老师根本不信，但也不想过度打击学生自尊，转身去看其他学生了。　　林漫拿过旁边姜平的《Basic语言》，开始快速翻阅。查看基本语法，运行命令，只看他认为完成上机任务需要的，其他信息暂时忽略不计。　　5分钟后，林漫放下了书。原来Basic这么简单啊，那还不轻松搞定，今天的任务不就是打印输出斐波那契数列嘛。林漫十指翻飞，噼里啪啦一阵输入，键盘敲击声都带着一种韵律，把旁边的小八惊到了，你这是乱敲呢还是弹琴呢？　　5分钟后，林漫向姚老师举手示意。　　姚老师看了林漫的屏幕，运行结果正确，再看源码，简洁清晰，所有变量都是用单词表示，不像初学者都是用单个字母表示变量，代码语句的意思一目了然，读起来非常舒服。　　姚老师很想怀疑不是林漫编写的代码，可是机房内还没有别的学生调试出程序，林漫旁边的“乖宝宝”姜平同学，还在用两根手指，一下一下敲键盘呢。　　看到姚老师半信半疑的表情，林漫决定再表现一下。“我再写一个程序，一会儿给你看。”　　这次姚老师没走，就站在林漫身边看。　　只见林漫快速翻书，找到若干指令，明显在现学，编码时似乎不需要思考，一行行代码就流畅地输入了电脑。虽然对语法规则不熟悉，犯了几个小错误，但被林漫快速发现并纠正。让姚老师惭愧的是，部分代码的功能她还没看明白呢，林漫已经调试好了程序。　　机房里突然想起了民间童谣“两只老鼠”的旋律，是从林漫电脑的扬声器里发出的，而且屏幕上似乎有两只老鼠在互相追逐，一个没有尾巴，一个没有脑袋，真奇怪。此时普通电脑都不配声卡的，林漫用电脑自带的扬声器演奏这段旋律，还用字符组成了两只老鼠的形象，加入一点随机变量，让老鼠们满屏乱跑。班上同学都被吸引过来看热闹了，对着满屏乱跑的老鼠放声大笑。　　姚老师这次真的震惊了。半个小时前，这个学生看起来什么都不会，连打字都不会，可是现在就成Basic高手了，这不科学！可是这一切都是自己亲眼所见，难道这个学生在扮猪吃老虎？　　其实这种程序本身并没有什么难度，只不过对于非计算机专业的学生来说，上了点档次而已，但对林漫这种专业人士来说，毛毛雨啦。所谓一法通，万法皆通。只要真正掌握了程序设计的基本原理，用什么语言编程其实都无所谓。　　林漫得意地问：“老师，你看我有点事，能提前下课不？”　　姚老师挥挥手让他走。姚老师并不是学计算机出身的，不愿直接评判林漫的能力是否异常，决定今晚回家问问老公去，天底下真有这种学生吗？
　　林漫在校园里边走边逛，顺便寻找曾经的记忆。校园太大，走到公交车站要半个小时，慢慢走。校园内保留了很多民国时期的建筑，经常会有拍老电影的摄制组来学校取景，眼前这一排排黄色的平房则是当年军校时期遗留下来的营房。林漫记得，曾见过一个摄制组在此拍摄青年学生演讲的场景。不对，不是曾经见过，而是正在眼前发生着，那里真的在拍电影，一个身穿蓝色长袍的青年男子站在高处，脖子上围着条长长的白围巾，手握一卷白纸，激动地挥舞着手臂，下面围了一圈身穿旧时服装的年轻人。和林漫记忆中的画面一模一样。林漫甚至看到了当群众演员的崔帅哥崔永昊。话说，你们的衣服布料是不是太好了一点，过去的老百姓能穿这么好吗？　　林漫又转到老图书馆。果然，图书馆大门上方雕刻的“图书馆”三个字，已经被替换成“国防部”，也不知道负责道具的有没破坏原来的字，反正林漫看不出来破绽。好吧，图书馆来做国防部，导演你咋想的。　　礼堂前面停着辆大卡车，上面有某某电影摄制组字样。这个礼堂在民国建筑史上非常有名，所以经常出现在电影里。记得后世有部追忆大学逝去青春的电影，也曾在这个礼堂前面拍摄取景。林漫只是奇怪，当年的建筑设计人员，为什么会把圆形的拱顶设计成绿色。　　这个木船和塑像是怎么回事？友谊河边，居然多了个塑像，塑了两个学生在抗洪的样子，旁边用草绳拴着一艘小木船。居然是真的木船，船舷上还刻着字：校友王润国敬赠。王润国是谁？没印象，估计是一有钱人，赠个塑像混个好名声。不过你赠艘木船算几个意思？真当这友谊河会发大水呀？友谊河不过就是校园排水的一条小河而已。　　同学，10路公交呢？怎么找不到站牌了？　　什么，没有10路？进城要坐9路车？　　林漫有点晕了，怎么记忆中的公交车次都不对了。　　林漫坐在9路公交车上，随着车身的震动晃荡着。嗯，就是这种感觉。电车拖着两根长辫子，沿着既定路线前进，天空中能看到密密麻麻的电线和轨道。　　过几年，这种电车就会消失了，好怀念啊。　　经过漫长而颠簸的旅程后，林漫下了公交车，有点茫然，好多地方都不是自己熟悉的样子。确切地说，林漫很快就迷路了。　　1992年的这座城市，对他来说还是很陌生的，不是十几年后那个繁华美丽的现代化城市，后世很多著名的高楼大厦此时还看不到半点踪影。现在的这个城市，给人感触最多的是厚重的历史沉淀和文化传承。这座城市大学多，书店多。任何人来到这里都能感受到她的文化气息。　　最让林漫困惑的是，很多自己以为应该在某处的老建筑，也没有了，甚至连路名都与前世不同。难道，这是一个不同于前世的世界？　　林漫大叔完全不记得了，或者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一切的不同，都是因为他在天网系统里胡乱篡改星空造成的，这个时空已经与他原来的世界大大不同了。　　林漫吃力地寻找着自己曾经熟悉的痕迹，辨识着没有名字标牌的路口。不断地向路人打听，不断修正着前进路线。林漫大叔真的很怀念有手机地图导航的时代。　　经过艰苦跋涉，饥肠辘辘的林漫，终于找到了老婆跟自己提到过的那条路。不过，现在人家和自己不是两口子了，不能再叫老婆了。　　这就是清江路了，和她描述的一样，路两侧各有一所医学院，小商铺林立，有很多学生在附近流连、购物。顺着路向坡上走去，就能看到清江中学了。　　林漫抬起手，看看手腕上那块廉价电子表，下午4点了，中学要放学了。这里，就是她放学回家的必经之路。　　算起来，自己和她本该是在7年后相遇的，那时她即将本科毕业，自己比她大4岁。那她现在应该是上几年级？　　林漫有点紧张了，赶紧算算。自己现在大一，她应该是高中还是初中？算了2遍还是不敢确认，又掰着手指头算了一遍。兹事体大，不敢出错啊。　　初3啊，那她岂不还是小萝莉？　　那我还能认出她吗？看着身边穿着校服经过的初中生、高中生们，林漫有点没信心了。　　看着林漫在焦灼地转圈，旁边书报亭里的大妈吆喝了一嗓子：“今天的晚报，还有最新的《读者》～”　　林漫瞥了一眼，没心情搭理她。倒是有学生走过去，有的买《知音姐姐》，有的买《读者》。年轻就是好啊，林漫在心里感慨着，自己现在对《读者》之类的小清新杂志已经提不起丝毫兴趣了。　　实在是有点烦躁，林漫终于走上前，买了一份晚报，心不在焉地随便翻了翻。只有寥寥几个版，远不像后世的晚报，厚厚的快赶上一本书了。现在的报纸，广告还不太多。　　终于看见了一个漂亮的女孩背着书包远远走了过来。林漫激动地迎上前去，感觉相貌有点像。　　女孩似乎准备横穿马路，却忽视了一个刚刚拐入路口的小面包车。林漫立刻冲上去，一把拉住了她。　　女孩被林漫的举动吓了一跳，使劲瞪了他一眼。林漫松开了手。小女孩长得非常清纯养眼，可惜眼旁没有美人痣。　　林漫悻悻地退回了书报亭旁。　　报亭老板娘一时没有生意，就和林漫搭话：“小伙子，在等人吗？”　　林漫点点头。　　“等女朋友？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看着这位中年大妈，林漫立刻就发现了她眼中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啊～不是，等我表妹，好几年没见过了。”林漫可不想成为八卦主角。　　大妈眼里满满的都是不信。表妹，谁信啊。老娘天天在这儿，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还表哥表妹的。　　林漫明白，绝对明白老板娘的腹诽。　　林漫已经没有耐心在这里耗着了，感觉脚都麻了。他顺着路向坡上匆匆走去，打算到中学门口看看。忽然路旁小店里出来三个女孩，林漫没注意差点撞上其中一个。　　“真对不起，我走得太快了。”林漫道歉，态度良好。　　听到声音，三个女孩一同转过头来看他。　　三朵并蒂莲啊。虽然个子不高，却都楚楚可人，正是豆蔻年华好时光。　　左边一个脸如圆月，虽眉毛重了一点，仍不失清秀。　　林漫差点撞上的是右边那个，一张娃娃脸，眉目灵动，可爱至极。至于中间这个，中间这个……　　中间这个身段有点微胖，皮肤白嫩，脸上带点婴儿肥，会说话的眼睛正打量着林漫。看着她左眼旁的那颗美人痣，林漫心里想的是，原来，你小时候是这样的啊，小白菜。　　看着林漫发呆的样子，小女孩有点害羞，拉着同伴赶紧走。林漫听到娃娃脸说：“傻傻的。”圆脸说：“嘻嘻……”小胖说：“别笑，嘻嘻……他说话声音真好听。”　　林漫也笑了，无声地笑，看着她的背影，心说：“能找到你，真好。你知道吗，你以后会和一个穷小子谈一场艰难的恋爱，然后结婚生子，苦中作乐，恩恩爱爱，然后……”　　忽听耳边嗷的一声，一胳膊带红袖箍的老大爷出现在眼前，厉声喝问：“你干什么的？”　　林漫打了个激灵，解释道：“我路过的，我是大学生，不是坏人。”　　“我看你在这儿转悠半天了。没事赶紧走，别在这里盯着小女孩看。”　　“是是是。”林漫哭笑不得，再不走估计真要被这些超级负责任的老联防队员们当嫌疑犯扭送派出所了。　　林漫大叔忽然觉得自己很禽兽，居然对着初中女生发花痴，罪恶感特深重，赶紧跑路吧。　　这种罪恶感一直持续到回到学校，在校内著名的漫漫林荫路上再次看到一个养眼的大美女，章嫣。这条路因为漫长且林荫蔽日，夏天是情侣们压马路的天然之选，所以又被称为漫漫情人路。可惜现在是初春，有那么一点凉飕飕的，没什么情侣过来散步。　　美女脸上挂着泪珠，低头独自踯躅，真是我见犹怜啊。　　美女你哭个什么劲儿啊？
　　林漫心里这么想着，嘴里不知不觉就把这话说了出来：“美女你哭个什么劲儿啊？”　　章嫣愣了一下。这个年代大家还是比较保守的，不会见女人就喊美女。　　这时候，美女还不是广大妇女同胞的通称。　　这么轻佻的话章嫣也是头次听到，诧异地看着貌似忠厚实则那啥的林慢慢。　　完蛋了。林漫读懂了女孩眼神中的意思。自己这张贱嘴啊，昨天给她留的一点好印象估计全泡汤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没哭。”章嫣迅速擦掉了眼角的泪水。　　“你哭了。”林漫看着章嫣腮边残留的泪水说，感觉好心疼。　　“我没哭。”章嫣又擦掉了腮边的泪痕。　　林漫点点头，表示接受她的说法。　　“我是不是很可笑？你们这几天是不是都在笑话我？”章嫣问道，语气中充满了愤懑。　　这什么跟什么呀。我就这么一句，怎么招来这么大抱怨呢？　　“你看，我刚从外面回来，我也不知道你在为什么事情不开心，不过……”林漫停顿一下，伸手示意章嫣和他一起往回走，并特意让章嫣走在道路最外侧，自己走在内侧，这样不用担心来往的车辆会意外碰到章嫣。前世和老婆逛街时，林漫都是这么做的，多年习惯成自然。　　章嫣注意到了林漫的位置调整，眨了下眼，等着林漫往下说。　　“谁都有不开心的时候。”林漫继续道，“但是生活总是要继续的。”嗯，此处应该有心灵鸡汤，林漫用他充满磁性的声音吟诵道，“生活不只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　　女孩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眼神有点迷离：“真美。这是谁写的诗？顾城吗？”　　“这怎么能是小顾的呢，这是老高，啊不，是区区在下刚才触景生情，妙手偶得的一句诗。”　　章嫣用她美丽的眼睛白了林漫两眼。　　林漫秒懂。第一眼是“信你才怪”。懒得跟她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才华横溢，不过第二个白眼要跟她解释一下：“不不，不是精神胜利法，也不是自我暗示。”　　女孩歪了一下头，眨眼。　　“我当然是猜的。可能猜对了，也可能猜错。那就是说我猜对了你心里的想法？”林漫的信心增加了一点，继续信口胡柴，“每当我自己不开心的时候，我就会去买很多吃的，花钱花到心疼，吃东西吃到胃胀。”　　章嫣的眼神在林漫匀称的的身上扫了一遍。　　“别这么看着我。我没长胖是因为我是穷人，没有足够的钱把自己养胖。”　　女孩的眼神再次流露出信你才怪的神色。　　林漫呵呵一笑，继续说：“我的建议是，每当不开心的时候，你可以找一件事情来做，能帮你缓解压力或者能让你出气的事情。你想打篮球？不不，不要找我打，那样我会很没面子的。”看着女孩的眼神，林漫立刻摇头。　　这么一会儿，女孩一个字都没说，全是林漫在自说自话，他看着女孩的眼神就知道应该怎么回答。看眼神猜意思，这是前世林漫和老婆之间的小游戏。林漫有时候大嘴巴乱说话，一不小心就惹老婆生气了，然后老婆就故意闭紧可爱的小嘴，只用眼神来说话。林漫就端茶递水，态度摆得那叫一个端正。猜对了老婆的意思，就会获得一个小奖励，雨过天晴；猜错了？那就继续猜下去吧，整不死你。　　真是一个会调教老公的老婆啊。那时候还年轻，多恩爱啊，后来怎么就……林漫大叔不由想得走神了，深邃的眼神不知道飘到了何方。　　章嫣突然把林漫往旁边一拽，林漫才从遐思中清醒过来。就见一个男学生骑着辆自行车，冒冒失失地和自己擦肩而过。　　“谢谢。”林漫真诚地道谢，看着女孩美丽的眼睛继续说，“真想打篮球啊？你找别人不好吗？再说你不是练排球的嘛，可以去打排球。非要打篮球？去找别人吧，OK？没人？”　　看着女孩坚定的眼神，林漫有点抓狂，问道：“为什么非要找我？你放心说，我不会怪你。我没有不让你说话。”　　女孩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开口说道：“因为你的技术够烂。”　　好吧，作为心地善良的中年大叔，林漫真心愿意帮助一个可怜的小女孩，尤其是这么漂亮的并且说话不给自己留面子的。　　篮球场上，林漫再次被虐，而且是最彻底的，就连林漫赖以维护面子的左手中远投也被全面压制，10投5不中，还吃了两记盖帽。　　不打了，再打下去自己的形象就全毁了。　　女孩抱着球开心地笑着，完全无视一脸郁闷的林漫。　　算了，不和小孩子计较，林漫心道。　　在一起回宿舍的路上，章嫣终于告诉了林漫一个小秘密：“其实，以前我不开心的时候就会一个人去打篮球。”　　啊，感情我前面的建议都白说了，林漫郁闷地想。不过章嫣接下来的一句话更让林漫郁闷。　　“今天才发现，原来两个人打篮球更适合我。”　　林漫恨恨地道：“那你以后不开心的时候就来找我吧。”说完后悔了，看着女孩委屈的眼神，解释了一句，“你别多想，我不是诅咒你继续不开心，我只是想帮你。”越描越黑了。　　章嫣换了个眼神看着林漫。　　这次林漫猜不出来，真没看懂，可能意思太复杂了。　　林漫匆忙解决了晚饭，本想去学校的公共浴室洗澡，再想想还是算了。对于前世习惯天天沐浴的林漫来说，昨天打球后没洗澡，今天再不洗澡就要活不下去了。不过公共浴室的条件实在让人受不了。想想看，全校将近一万学生，男女比例10：1，只有一个浴室，男浴室内经常人满为患，人挨人，洗个澡跟打仗似的。　　林漫直接在水房冲了个凉水澡。阳春三月洗凉水澡，咱凭的就是身强力壮火气旺。　　洗得神清气爽的林漫光着膀子悠闲地一摇摆三晃荡地往回走，一进宿舍，差点被臭味熏个跟头。肯定是小八的臭袜子，足有一脸盆。林漫随手拿起一瓶开水，全倒进小八的脸盆里。结果热水一泡，一股浓烈的异味随着热气直冲屋顶，熏得林漫又直接退出了房间。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进屋。　　宿舍内唯一的奢侈品，一面半人高的镜子里，映出一个健壮的身体。林漫忍不住摆了个自以为很帅的姿势。肌肉线条相当流畅，胸肌完美，连腹肌都能清晰看到大小8块，马甲线那叫一个性感，典型的“脱衣有肉穿衣显瘦”。这都是入学后年轻林漫坚持锻炼的结果，唯一的副作用就是把自己吃穷了。　　再看自己的脸，寸头，浓眉，大而明亮的眼睛，双眼皮，长长的睫毛，绝对的唇红齿白，上舞台基本不需涂口红，纯天生的，一口牙齿整齐雪白，为毛这些象是描述美女的用词呢？哦，还有就是直挺挺的鼻梁。嗯，据说挺拔坚挺的鼻梁暗示着某种能力的强大，是男人都懂的。五官拆开单看都不错，可惜摆到那张被高原的阳光晒得黑黑的脸上，再点缀几个因油性皮肤引发青春美丽痘而遗留的小坑，咋就找不到一点帅的感觉呢？特别是黑脸配红唇白牙，这不就是埃弗瑞卡阶级兄弟嘛。　　看着镜子里的这张有缺憾的脸，林漫安慰自己，人无完人，人无完人，咱至少比威尔·史密斯帅那么一点点。　　丑人多自恋嘛。要是连自己都不欣赏自己，那还有谁会欣赏你呢？　　这时候小八哼着小曲进来了，立刻发现自己的袜子被水漫金山了：“我的袜子！谁干的？”　　“我干的。”林漫冲他呲了个牙花。　　小八收起了怒容，哼哼两声，嘟着嘴，端起脸盆去水房了。　　林漫得意地一笑：“小样。哥这是为了你好。”然后到柜子里翻衣服，准备把自己打扮得更帅一点。拿出一件，脏的；再拿一件，穿过的；再一件，还是脏的。哎呀，感情林漫跟小八是同一类型的。　　林漫终于找到一件干净的长袖T-Shirt，可惜皱巴巴的。这件廉价衣服貌似不是100%纯棉。这就好办。把衣服在大桌子上铺展，8个搪瓷杯都倒满开水，分别压在皱折处。开水都倒完了，有没有效果就不管了。　　洗了一堆袜子的小八进屋后，发现林漫正在无所事事地梳妆打扮，奇怪地问：“你怎么不去上课？”　　“上课？上什么课？”
　　“你今晚不是有选修课吗？”　　这两天林漫的记忆发生了点问题，记忆始终混乱着，别人不问，就想不起来，主动去想就会头痛欲裂。　　小八匆匆出门了，他有一门AutoCAD选修课要上。　　林漫在床头看到了自己画的课程表。果然，今晚有一堂选修课，《艺术欣赏》。一看名字就知道这门课很容易混学分，而且是由几个教师共同授课，分别教授古玩陶瓷、美术、音乐，讲解发展历史，赏析艺术作品，深受林漫这类学生的喜爱。最重要的是，章嫣也选了这门课。　　看下时间，就要上课了。可惜同寝室的其他人没选这门课，否则早就有兄弟提醒自己了。　　林漫拔腿就跑，终于提前5分钟冲入教室。　　没走错吧，今天怎么这么多人？本来选修的人就多，基本上一个大教室都坐满了。今天居然连两侧过道都挤满了人。找座位？做梦吧。　　林漫突然明白了下午章嫣最后的那个眼神，意思是今晚早点去上课。原来她注意到我和她选了同一门课呀。林漫有点小开心。上课时林漫从来不会往章嫣附近的座位凑，不想自找没趣。再说了，距离产生美嘛。况且章嫣不缺追求者，自己更没必要往前凑了。很奇怪最近没看到章嫣那个追求者，那小子姓什么来着？年代太久远了，这种小角色，不值得费心。　　正在胡思乱想，感觉有人在轻轻推自己，有人想从密集的过道中挤过去。林漫一看，这不就是今天在情人路上差点撞到自己的冒失鬼吗？虽然当时匆匆一瞥，但林漫还是瞬间就记住了他的样貌。小样儿，想过去？我特么还没找你算账呢。林漫故意给这位仁兄添堵，挡着他不让他过去。挤在人群里，冒失鬼热得汗都从额头淌下来了，他推了推鼻梁上厚厚的近视眼镜，终于开口了：“同，同学，麻，麻，烦，让，我，我，过去。”　　哟呵，困难人士啊，得，咱五讲四美三热爱还是懂的，放你一马吧。　　再说林漫也需要尽快找个合适的地方了，教室门口实在不合适。　　突然看到前排有两个熟悉的靓丽背影，其中一个扎着马尾巴辫子。果然，女人都是有第六感的，两人同时扭过头来。　　章嫣一眼就发现了在门口正给别人添堵的林漫。她向他这个方向招了招手。　　林漫有点意外。这是对我招手呢还是对别人？左右看看，也没其他学生挪动脚步，只有几个男生目光呆滞在发花痴，估计打死也不相信校花在对自己招手。　　看着章嫣的眼神，林漫确认，这是要我过去呢。可咱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理智说不过去，可那颗年轻的心已经命令他的双腿出发了。　　林漫来到前排，章嫣指指自己右手边的空座位，没说话。林漫开玩笑地问：“怎么对我这么好，还特意帮我占座位？”　　章嫣还他一个卫生球，说：“别自作多情了，我帮同学占的座位，她临时有事不来了，你坐这里吧。”林漫想起来了，应该是章嫣帮她一个在排球队的死党占的座位。拜托，你是美女啊，说话能委婉点吗？　　李秀丽，就是章嫣左手边那个靓丽的女生，轻声和林漫打招呼。如果非要描述她的容貌的话，那就三个字，很秀丽。再多一点就是，嘴唇圆润饱满，让人总想亲一口。林漫以前私下叫她“小苹果”，不过现在林漫大叔觉得叫她“青苹果”更合适，之所以是“青”苹果，是因为等她真正长熟了，那绝对是鲜美可口的“红苹果”，这一点林漫大叔太清楚不过了。　　林漫很自然地挥手致意：“嗨，小苹果。”然后心虚地坐了下来，嘴里小声地念叨着什么。全然没有注意到，“小苹果”因为当众被喊外号而窘红了脸。哪有这么喊人的，没见周围的人都怎么看人呢，连章嫣看自己的表情都怪怪的，估计过不了几天这个称呼就要传遍了。　　忽然一道香气沁入林漫鼻间，不是香水味，是旁边女孩身体的味道，闻起来非常舒服。估计她也是洗澡后才来上课的。　　章嫣问道：“你和李秀丽什么时候认识的呀？”　　“啊？我俩是清白的。”正走神的林漫一激灵，灵魂归位。　　“你说什么呢？”章嫣被逗乐了，笑点太低。李秀丽捂着脸，直接趴桌上了。　　“哦，新生报到的时候，我帮她搬行李的。”林漫改口答道。林漫大叔突然想起，开学初年轻的林漫还专门请李秀丽吃过几次饭，旁敲侧击地打听章嫣的情况，因为她们两个同一宿舍，后来发现没得到什么实质内容后，就不再约她了，不然被小苹果误会自己想追她就麻烦了。林漫大叔不由自嘲，小子你真是不择手段呀。奇怪，在章嫣身边回想事情，居然不会头疼。　　想起章嫣那个眼神，林漫特意向章嫣解释了一下：“你知道的，我脑袋被撞后还没好，似乎记忆出了问题，忘记今晚有课了。”林漫特意指指头上还没完全消失的那个包。　　章嫣微笑起来，理解地点点头。这个笨家伙真的能读懂自己眼神里的意思。他是怎么做到的？　　耳边立刻听到了林漫恬不知耻的回答，“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章嫣假装没听见，虽然某人朗诵得非常动听。　　林漫再问：“今天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么多人？”　　章嫣：“认识李玉风老师吗？”　　“当然。他是我们班的英语老师。”　　可以说，工学院里几乎所有的女生都认识李玉风老师。因为李老师真的是玉树临风。国字脸，剑眉明目，略厚的嘴唇给人以忠厚感，皮肤白皙，身材高大匀称，30出头年纪，成熟稳重，浑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再加上浓浓的书卷气息，通杀各年龄阶段的男女。是的，男女通杀。男生们在他面前都自惭形愧，男人怎么能长得这么漂亮呢，而且充满英气，绝不娘娘气。女生们？林漫只知道她们提到李老师都会做出花痴状。看看章嫣和李秀丽现在的表情就知道了。嗯，章嫣还好点，李秀丽已经是花痴了。后世那些所谓的大韩国男明星们，所谓的360度无死角的帅哥们，和李老师一比，那全都是渣渣。　　林漫清清嗓子，唤醒花痴的姑娘们。　　章嫣有点脸红，说道：“据说今晚是李老师的爱人来上课。”　　李秀丽也接了一句：“听说很漂亮的。”　　明白了。怪不得今晚的学生这么多，尤其是女学生。包括刚才被林漫堵在门口的口吃兄，都是临时来看热闹的。大家都想看看，能嫁给李玉风这么帅的男人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目前只知道她姓张。　　趁着老师还没进来，林漫听到了学生们私下的议论。据说张老师最擅长拉二胡，还得过大奖呢。据说，张老师是国内第一个专修二胡的研究生，导师是著名的费教授。据说他们还没有生小孩哟。据说当年是李老师追的张老师。不对不对，肯定是张老师追的李老师。　　正在这时，张老师进来了。　　她穿着一身黑色长裙礼服，脖子上扎了一个纱巾，能看出来化了淡妆，柔顺黑亮的披肩发，手提一把二胡。二胡泛出的色泽似乎在诉说它悠久的历史。　　张老师在做自我介绍。张涵韵，嗯，挺好的名字。林漫继续打量她。身材高挑，有点瘦，却胸部丰满。虽然穿了黑色礼服，林漫用他挑剔的美术家眼光还是发现，她的皮肤不够白，但被黑礼服掩盖了。林漫觉得，和李玉风老师相比，张老师的美有点弱势了。没自己老公漂亮的女人，估计挺不容易的。当然，非要林漫给张老师做出评价的话，那就是气质高雅。　　她的高雅是从每一个小的动作，每一句话，举手投足间一点一滴散发出来的，无可阻挡。　　课堂很安静，大家都在认真地听着张老师的讲解。她没有刻意修饰语言，就那么自然地讲述着，便把学生们吸引进一个美妙的音乐世界。　　讲到二胡，自然避免不了介绍著名的《二泉映月》，讲瞎子阿炳可惜、可怜、可叹的一生。　　最后，张老师为大家演奏了《二泉映月》。　　林漫被悠扬的曲声带得思路飘飞。看到了失意的自己和老李头坐在路边喝酒，林漫唱歌，老李头拉二胡。看到了自己站在雨中伤心地拉着二胡，一个姑娘举着雨伞走过来帮他挡雨。后来他们就认识了。看到了妻子在和调皮的儿子嬉戏，看到她板着脸批评小家伙。林漫大叔感到一阵心痛。他还有话想跟她交代呢，至少告诉她自己的私房钱藏在哪里吧，至少把离婚手续办了吧。她和儿子该怎样生活下去？会不会忘记缴水电费？她还能再找到一个负责任的好男人去关心她照顾她吗？　　章嫣惊讶地发现身边的男生正在无声地哭泣，哭得很厉害，肩膀都在抽，失去焦点的眼神充满悲伤和忧郁。女人天生的同情心让章嫣内心一软，这个家伙莫非经历过什么伤心的事？难道失恋了？　　“林漫…林漫…林慢慢！”　　林漫听到章嫣在叫自己，还轻轻地推自己。林漫的灵魂从飘渺中苏醒过来，意识恢复清灵，下意识地想，她怎么知道我的外号？　　林漫回过神来，发现早已下课，教室里学生都快走光了。章嫣和李秀丽都在看着自己。林漫快速擦擦脸上的泪水，掩饰道：“二胡拉得真好。太感人了。”　　回宿舍的路上，林漫没有同章嫣和李秀丽讲话。章嫣这两天心情不好，也没主动搭话。“小苹果”正对林漫乱喊人外号有意见呢，也没搭理他。　　林漫的情绪还在波动。想起今天下午见到的那个小萝莉，林漫有点不知所措。这辈子还做夫妻吗？再经历一次从甜蜜到苦涩？傻啊，青年林漫说，快拉倒吧，都闹到离婚了，章嫣多好啊，人长得漂亮，性格还直爽。其实小白菜也很不错的，林漫大叔说。人家还是小孩子呢，青年林漫说。老老实实等着7年后的再相遇？开什么玩笑。　　要不要开个金手指什么的，帮她弥补一下成长中的缺憾？如果自己的人生改变了，她也改变了，他不是原来的他，她也不是原来的她，那他们还会走到一起吗？　　林漫大叔纠结着，感觉自己快疯了，或者说正在人格分裂。一会儿自己是青年林漫，一会儿是中年林漫。青年林漫总是不自觉地向章嫣靠近，中年林漫却不时冒出来提醒，那不是你的菜，你的小白菜还没长大呢。　　可总该做点什么吧。
　　林漫纠结着，头疼着，回到了宿舍。　　除了爱学习的神人老五，寝室里室友都回来了。还有一个串门的同学，是对门的邹周，正拿着望远镜站在窗口，仔细观察着对面12舍，似乎要穿透对面那紧闭的窗帘，看到后面的春光。这小子上门，必有所图，不必理他。　　老大范务必一见林漫，就好奇地问：“老七，听说你今晚和章嫣坐一块了？”　　真是好事不出门，风流事传千里呀。肯定是邹周传的，他也选修了那门课。　　“嗯~呐。”林漫学着老大的东北腔回答。男人嘛，就好个面子。　　“动作够快的啊。真下定决心，要主动出击了？”　　室友们都看着林漫，连邹周都放下了望远镜，转过身来。　　“咳咳。”林漫清清喉咙，谦逊地说：“哪里，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其实没什么啦，只不过是她帮我占了个位置而已。”　　这13装的，要脸不？兄弟，这还有外人在呢。范务必表示很无语。　　邹周插话道：“现在正是你的好机会，要抓住噢。”　　林漫看看邹周那张有话藏不住的脸，想起章嫣情绪低落的样子，问道：“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我可不是那种乱传小话的人。”　　你特么就是。众人表示鄙视之。　　林漫知道，这是要好处呢。这是个连跟同学打牌都出老千的家伙。有次当着林漫的面出老千，被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林漫当场收拾了一顿。两人却也因此更加熟悉了。这小子还是有点歪才的，业余爱好多。喜欢画画，可惜没有太多天赋，却很爱找林漫讨论绘画技巧，因为林漫是大家公认的“画家”，天天画美女素描。不过邹周的摄影和篆刻还很是有两把刷子的。特别是篆刻，刻的图章绝对让人真假难辨，他仿制的记录出早操的图章，最受广大懒人喜爱。不过，没好处，他是绝对不帮人盖章的。　　林漫大手一挥：“你欠我的5块钱饭票不用还了。”　　邹周听完心里狂吐槽，你还欠我100块钱没还呢！不过他不敢直接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林漫，委婉地提醒：“我最近在弄摄影，花了不少钱，手头有点紧。”　　“你要是手头紧，那我们这些贫下中农可怎么办？”潇洒抢过了话头。　　林漫点头，深表同意。　　邹周只好挑明：“慢慢，你看，你欠我的那100块钱，能不能先还我？”　　“我怎么会欠你的钱？我没借过钱啊。”　　邹周气苦：“你再想想，就前两天，你脑袋被撞之前，我借给你100。”　　林漫摊开双手：“我真没印象。放心，我不是那种欠钱不还的人。”　　邹周心说，你就是这样的人。你是校园内的黑涩会，黑涩会中的战斗机。　　林漫扭头问潇洒：“咱们还有钱没？“　　“没钱。再不想办法，咱俩马上要断顿了。“潇洒回答得很直接。　　这俩臭不要脸的，邹周心说。　　“我给你支一招，让你每个月都能省几百块钱，怎么样？“林漫也不想邹周太为难。　　金相实验室丁老师和林漫很熟，曾托林漫帮他找个义务学生助理，负责拍摄金相照片、洗印照片，林漫早就在打邹周的主意了，多好的免费劳动力呀。林漫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金相实验室里照相机、暗房、相纸、定影液、显影液等等设施齐全，缺个学生助理，虽然没工钱，但是暗房可以给邹周用，今后再也不需要花钱洗印照片了。　　邹周激动得一口答应下来。玩摄影，日常什么最费钱？胶卷和洗照片。现在可不是数码相机时代。这活他接了，谁也不许跟他抢。　　“我还欠你钱不？“　　“啊？这个……只要我做了这个学生助理，咱俩的帐一笔勾销。“　　潇洒心情愉悦地对林漫竖起个大拇指。到底是铁把子，配合默契。省了100块钱啊。100元在92年是什么概念？刚毕业参加工作的大学生，按照国家政策，一月工资也就是280元。十几年工龄的熟练工人，一个月工资也才400～500元。他们这一届大学生不再免费入学，开始交学费了，一年学费也不过500元。　　虽然损失了100大元，邹周还是比较满意的，也说出了他了解的章嫣的事情。　　经济管理系大二，有位富家公子哥，名叫金瑞发，绰号金太子，个子挺高，一直在追章嫣，死缠烂打，还搞出过用99朵玫瑰摆出心型的求爱事件。这在90年代初，绝对是够狗血的追求手段了。不过此人口碑不好，入学不到两年就换过两个女朋友了。虽然学校目前禁止大学生谈恋爱，实际上辅导员并不会去干涉，除非搞出人命了。这才让金太子这种暴发户有了胡作非为的机会。　　前两天晚上，有人在大学生活动中心，亲眼看到，章嫣一拳打在金太子的右脸，再一脚把他踹倒了。现在金太子到处在讲，说自己一直以来追求的其实是章嫣的闺蜜，排球队的主攻手秦琴。现在秦琴已经答应和自己在一起了。章嫣自作多情、因爱成恨，才和自己闹翻了。不过金太子表示自己大人不计小人过，就不和章嫣计较了。　　秦琴，林漫还是知道的，和章嫣同一个系，确实是她闺蜜，1米8的大个子，很白净的一个姑娘，的确可以算是个美女，尤其是“波涛汹涌“，还是校排球队主力队员。林漫还专门给她起了一个文绉绉的外号”秦有容“。　　众狼问：“何意？“　　林漫曰：“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邹周愤愤地做了发言总结：“我就不懂了，这种人渣怎么总能找到女朋友呢？想我邹周也算玉树临风吧，怎么就没女孩看上我呢？”　　你太抠了呗，众人心中说。　　林漫用一句金语帮他表达了一下强烈的不满：“好白菜都让猪拱了。”　　金太子这事做的挺操蛋的。就他那模样，除了个子挺高，一无是处，脸上的青春痘比林漫还多。章嫣不可能看上这种烂人。　　不过，人言可畏啊。林漫有点理解章嫣为什么一个人伤心难过了。这事，林漫管定了。敢惹章嫣，就是和他林漫过不去。没想到章嫣这小妞够辣的，直接拳打脚踢啊，太对林漫胃口了，林漫表示很喜欢。　　邹周一走，潇洒就告诉林漫，他们真的没钱了，这个月的伙食费已经严重超支了，必须开源节流。　　林漫道：“节流就算了，咱们开源，先做个小买卖。”　　“你有本钱吗？”潇洒也不富裕。　　“只需很少的本钱，咱俩的钱凑凑就够了。”　　林漫已经有了想法。这个时候私营经济已经有了起色，但是很多人仍然停留在吃大锅饭的思想里。就说工学院吧，近万学生，偌大个校园，只有一家小商店，文具、零食，什么都卖，就是一杂货铺。学生想吃饭，只能吃食堂。想到外面吃，需要走很远的路。精力充沛的学生们玩到半夜，饥肠辘辘，却无处买食物充饥，只能到各寝室翻箱倒柜，看看谁有存粮。所以，在校园里搞餐饮，那是相当有搞头的。　　当然，林漫和潇洒两人都是穷光蛋，没本钱做大生意，但是可以先做小本生意，挣够吃饭钱。　　林漫说：“改天你去批发一箱方便面，再进点火腿肠和榨菜什么的，晚上咱们在宿舍楼里卖。不需要多少本钱。城里有家副食品公司，可以批发的。”　　潇洒立刻就明白了：“对，半夜里饿狼很多，这生意能做。万一卖不掉怎么办？”　　林漫翻白眼：“你不会自己吃吗？”　　“嗯，那就没问题了。咱们还可以买点鸡蛋，煮茶叶蛋卖。就是茶叶有点贵。”　　林漫出主意：“只要在最上面放一点点茶叶丝就行了，多倒点酱油。”　　潇洒直接鄙视林漫：“你个黑心奸商。”　　林漫心道，这算什么黑心。后世煮的茶叶蛋，根本没茶叶了，能不加色素只用酱油就不错了。　　“如果进货多了，我怎么带回来呢？”潇洒已经开始考虑实际操作了。　　林漫继续出点子：“潇洒哥，宿管阿姨那里有三轮车，你只要牺牲一下是个人魅力，把她搞定就OK了。”　　“靠！”潇洒哥的回答坚定果决，声音响亮。　　不过有一个人的声音比他更加高亢：“谁动了我的开水？”那是刚回到宿舍的老五，正抱着空空如也的保温瓶。
　　昨晚没睡好，很迟入睡，结果又做梦看某个笨蛋打三国英杰传游戏，最后那个泪流满面的混血美女又出现了，害得林漫又被室友嘲笑一番。　　上午是高数，心里裹着团火的林漫闷声和兄弟们结伴来到二工教学楼。这是栋老式的“工”字楼，学生们就用一工、二工来称呼不同的教学楼。阶梯大教室就分布在“工”字的两个横线上，每条横线面对面分布两间阶梯大教室。林漫习惯性地向右侧教室走去，突然想起，左边才是自己班上课的教室，于是又回头向左拐。林漫刚走两步，旁边高强拍拍林漫肩膀：“借过。”从林漫身边挤过。其他同学跟着都抢到了林漫前面。还有那嘴贱的嘀咕着：“好狗不挡道。”林漫一瞪眼，那位一缩脖，溜进教室去了。　　毛病，好像我不需要上课似的。　　林漫撇嘴，迈步向左，却又被人拉住了。　　谁特么找死？林漫怒了，拧腰，转体，左勾拳，正中对方腮帮，急刹车！还好力量没完全发出去。　　“唉呀。”赵斌一个趔趄倒退一步，怒道：“林漫你干什么？哎呦我的牙。”　　“误伤，误伤，抱歉，抱歉。”原来是一辈子的狐朋狗友赵斌，最佳损友。这小子是电子系的，最重要的身份是，章嫣的同班同学。　　为什么两人是死党？当然是因为两人臭味相投，当然刚开始的时候，是林漫故意去结交的。　　“你火气很大啊。青春痘又多了两个。找个女人败败火吧。”赵斌揉着腮帮说。　　“死一边去。哥今天心情不好。”林漫继续迈步。　　“你哪天心情好过?就你那臭脾气。哎，你往哪儿走?你不上课，不抄作业啦？右边走。”　　右边?为什么向右?　　林漫茫然，然后想起，似乎，大概，这个时空的林漫，数学课都是在右边教室，跟着赵斌所在的班上课的。为什么不在自己班上课？这么复杂的原因林漫是不会告诉你们的。至于林漫本来班级的点名，100多个学生，还是不同专业的，这种点名怎么混过去，是学生都懂的。　　林漫跟着赵斌进了右边教室。本来想缩到最后一排，那里有两人霸占的固定座位。赵斌却要去坐第一排。这让林漫诧异不已。　　“你吃错药了？咱俩不都是一直坐后面的吗？”林漫看着前排，只有好学生才坐前排的。像章嫣和李秀丽那样的，都是坐第一排的。　　这年头可不是后世的大学教室。林漫大叔太知道那些新世纪的大学生了，都喜欢往后排坐，前两排恨不得都留给麻雀。　　可是90年代初的大学里，前两排都是要抢、要早早占座位的。那时老师没有无线麦克，没有PPT，在偌大的阶梯教室里，想要听得清看得清，必须往前坐。　　所以，你想坐前面，也得有座位才行，或者有人给你让个位置，譬如说李秀丽旁边的那两个位置，如果占座的那位胖哥肯让位子的话，看李秀丽的背影，就知道人家姑娘有多嫌弃他。　　等等，那个胖子，怎么是庞统?这家伙怎么跑前面去了？原本，他和林漫、赵斌一直都是最后一排座位的忠诚支持者。　　瞧人家走过来的样子，多么有韵律，连丰腴的腰身都在为脚步伴舞。　　“我说胖桶，你这唱的哪一出啊？”　　“老大，不是你让我占的位置吗？”　　老大?林漫大叔想起来了，自打被林漫收拾得心服口服后，胖桶就认了林漫做老大。林漫大叔直摇头，林漫收小弟的口味，也是没谁了。　　“我会让你占李秀丽旁边的位置吗？”林漫有点没好气，要占也是占章嫣旁边的位置嘛。　　“是赵斌说……”胖桶瞪了赵斌一眼，“你又晃点我。”　　“你不会是在打李秀丽的主意吧?”林漫问。不能让这小子胡来，上辈子犯的错，这辈子不能重来。　　“嘘嘘，小点声，前两天你不是答应我的吗，帮我追李秀丽。”　　上辈子答应你的事，这辈子可不会答应。“你可是有妇之夫，别害人家。”　　“我那是包办婚姻好吧。再说只是订婚。”　　“可你们也是青梅竹马。”赵斌未来的老婆，林漫可是了解得很，厉害着呢，英姿飒爽女军官啊。　　最看不起赵斌这种男人，未来会被老婆收拾得死死的，一点家庭地位也没有。当然，林漫也就是比他好那么一点点。好男人嘛，谁还没几根贱骨头。　　“我只是想认认真真谈场恋爱而已。”　　“任何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林漫觉得自己这句话用得太恰当了。后世流行的这句话，现在肯定还没诞生呢。　　“你《读者》看多了吧？这么深奥的话都背得出来。不行，咱们说好的，不能反悔。”　　真是对牛弹琴，这么有闪光点的话，居然无感。　　“你换一个人追。”　　“全系就两三个好看的。难道你想让我追这样的？”赵斌笑着跟一个刚进教室的黑皮肤女学霸打招呼，想借她的作业本，未果，悻悻而归。　　“身材还可以，皮肤再美白一下就好看了，而且人家未来会成为女博士的。”林漫蛊惑道。谁说工科女生外貌水平低了，人家只是不善于打扮而已。　　“我才不要女博士呢。我就想要李秀丽。想到她就开心，看着她更开心。”　　“这话你留着跟李秀丽说去。”不管了，反正上辈子李秀丽就没接受他，这辈子估计照样没戏，自己只要别推波助澜，对得起良心就行。现在要做的事，是找李秀丽借作业本抄作业，这种小忙，她从来没拒绝过林漫。　　胖桶回最后一排的老地方，林漫抬步向前，赵斌讪讪跟上。　　瞧他那没出息的样，刚才说得斩钉截铁，豪言壮语，让他去跟李秀丽借作业借机搭话，却一句话都不敢说，还往后缩，不肯坐李秀丽身边的座位。　　纯情懵懂的小男生啊。当年自己对章嫣，又何尝不是如此?结果大学四年跟她说过的话屈指可数，纯单相思了。林漫感慨完，还是亲自出马了。毕竟自己也需要抄高数作业。否则，难不成时隔多年后，林漫老师还得亲自做数学作业？　　“老乡，把你作业给我看看呗。”两人的的确确是老乡。虽然林漫生在西北、长在西北，但祖籍是大河省的，和李秀丽家一个县，两个村子就隔着一座小山，林漫老家在山南，李秀丽家在山北，方言一模一样。当地有句话叫，“山北出好女，山南出土匪”。　　还没等林漫继续说点好听的，李秀丽性感的嘴唇一嘟，直接给他看后脑勺，更过分的是，还跟旁边的章嫣换座位，不要挨着林漫坐。连一个字都没有，那叫一个决绝。　　哎呦，我招你惹你了。　　林漫忘记了，昨晚自己当众喊她外号的。　　赵斌在旁边傻乐。这待遇，还不及胖桶呢。　　现在轮到林漫尴尬了。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昨晚临时和章嫣坐一起，林漫大叔没顾上胡思乱想，可今早不一样，早晨刚梦到了混血美女，林漫体内的雄性荷尔蒙还没下降到正常水平。　　章嫣正在利用课前整理她的马尾巴辫子，纤长美丽的手指灵活地绕着皮筋，然后把辫子重新扎紧。胸部因她抬胳膊的动作，显得格外美好。　　林漫的鼻尖，全是章嫣发梢的味道，丝丝香浓，缕缕情怀，更享丝般感受，铁般坚强。强烈的身体变化，不由让林漫大叔感慨，年轻，真好。　　章嫣狠狠瞪了林漫一眼，哪有这么盯着人看的。这家伙得寸进尺了，居然跑到了前排就坐，还让庞统凶巴巴地抢座位。美女身边的位置，是那么好占的吗？　　“那个……你的作业……”林漫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有急智了。　　正在林漫以为又要碰一鼻子灰时，章嫣丢过来一个作业本。　　好激动，章美眉的作业本啊。看人家这字体多漂亮，名字写得多娟秀。哎，为什么作业本上的名字是“李秀丽”?　　这时候赵斌积极了，手一伸，就拿走了作业本，在林漫眼前晃晃，正准备美滋滋开抄，头顶伸过来一只手，一把夺走了作业本。
　　两人抬头看，来人一米九几的个子，一张青春痘脸，右眼被人揍出一个乌青眼圈，贱贱地笑着：“两位好学生，你们这是收作业呢还是要抄作业呢？你俩上次数学考试及格了吗？”　　林漫明知故问：“这傻叉是谁呀？”　　赵斌配合默契：“谁特么知道啊，顶着一张猪腰子脸，就以为人人都认识他。”　　林漫补刀：“可能出生时脑袋先着地的，脑子摔残疾了吧？”　　猪腰子脸立刻涨得通红，连满脸的青春美丽疙瘩豆都似乎泛出红光，一伸手，变魔术似的掏出两张百元大钞，把钱抖得哗啦作响：“不认识我，这个认识不？”手一扬，嚣张地说，“谁认识我，告诉大家我是谁，这钱就是他的了。”　　他手里的，是两张崭新的刚刚发行的91版蓝色百元钞票。瞧人家这甩钱的动作，熟练之至，绝对是经常做。可惜举得高了点，又隔着长条课桌，林漫够不到。　　平时看着动作迟缓的胖桶已经来到前排，此时突然动作脱兔，疾若闪电，庞大的身躯居然一跃而起，“嗖”地一下劈手就抽走了两张大钞，然后说：“各位同学，这位就是金太子。”　　金太子有点意外，不是应该有人义愤填膺指责自己炫富吗？不是应该有人站起来表示一下新时代大学生不为金钱折腰吗？死胖子这么贪财无节操，岂不是让他少了很多表现机会？　　没想到胖桶还在继续介绍他：“人傻，钱多。”　　胖桶得意地站到林漫身边说：“今晚一食堂夜宵部，我请客。”　　教室里的同学都笑了。　　秦有容站在金太子旁边，有点手足无措。新交的男朋友要陪着自己上课、秀恩爱，她很高兴。可是一来就和系里的同学冲突，这让她很尴尬。尤其是面对着章嫣，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意识到自己被三人耍了，金太子恼羞成怒，指着林漫的鼻子就开骂：“林慢慢你就是个傻缺，没钱，没身高，没相貌，没智商，数学还挂科，也不照照镜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呸！”　　哎，我去，感情今天金太子是冲着林漫来的。林漫大叔今天本来没打算和他过多计较，犯不上跟这种暴发户计较，就是个被惯坏的找不着北的小孩子。没想到自己没找他算账呢，他倒是主动来找林漫的麻烦了，而且还恶意中伤，自己虽然不是数学天才，也不至于高数挂科啊，最多英语不及格。　　林漫跳上桌子，就想踹他。　　两边的赵斌和章嫣急忙拽住林漫。在教室里打架影响太坏。　　金太子一看林漫被章嫣拉住，无名火蹭蹭蹭地往上冒，凑到跟前挑衅：“有本事你打我呀，打呀。提醒你，你可是学生干部。”　　左边的赵斌手一松，林漫干净利落挥出左拳，居高临下，一拳就杵在金太子的左眼上。打得金太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现在，他两个眼窝都是熊猫眼了。　　“大家看到了，是他自己强烈要求我打的，真特么贱，就是欠揍。”林漫跳下桌子，顺手拿回李秀丽的作业本，占了便宜还卖乖。　　“学生干部打人了，学生干部打人了，林慢慢，我要去校团委告你。”　　这货真是个打不死的“小强”。　　告就告呗，林漫不在乎，自己又不是学生干部，普通吃瓜群众一名，团委哪里管得到自己。　　章嫣发话了：“金瑞发，不上课的话，就请你出去，这里是教室。”　　秦有容上前一扶，金太子借机站起身，哼哼唧唧坐到后面不远处最靠边的位置去了。他还是不死心，还想给林漫添堵。　　一场闹剧结束。　　赵斌拍拍林漫肩膀：“放心，校团委那里我帮你搞定。”　　“我跟校团委有毛的关系？”林漫不在乎。　　“你这什么记性啊。你是校科协的宣传部长。”　　林漫大叔有点蒙，自己从来都不参加社团的好不好？不对，自己真的是校科协的，眼前这位赵斌同学，居然还是校科协副主席。　　“那刚才金太子说的我高数挂科?”　　李秀丽说话了：“没冤枉你啊。你只比胖桶少挂了一门，挂了高数和英语。问题是胖桶可是体育生，你真要加油了。”　　就胖桶那样还体育生?上辈子和胖桶没什么交集，不明白体育生啥时降低到他这种程度了。　　林漫想找回点face：“那也比金太子强吧？”　　章嫣温柔地给了林漫一刀：“上学期金太子在他们系拿了三等奖学金。”　　打脸，赤果果地打脸。　　不是说富二代都是腹中空空吗？不是说反派人物都是被打脸的吗？怎么都反过来了？莫非网络小说看多了？　　林漫已经发现，在章嫣身边回想事情不会头疼。所以他很轻易地回想起来，他们刚才说的都是真的。自己上学期真挂了两门，李秀丽主动辅导了自己几天，才顺利通过了补考。这个老乡真是没的说，对自己真不错。　　“不过你有句话没说错。”章嫣笑起来，“金太子的确很欠揍。”刚才林漫打金太子那一拳实在是帅呆了。　　林漫扭头看看坐在后面的金太子。小子仰面躺在座位里，秦有容正用湿手帕帮他敷眼睛，动作轻柔且小心。　　哎吆，我去。这特么谁才是主角？！咱俩换换行不？　　林漫对金太子骂自己是“四无新人”那是相当介意的。相貌和身高是爹妈给的，自己没办法。但是，勤能补拙，没钱可以努力去挣。　　“小样，我精神上鄙视你。花父母的钱，没什么出息，自己挣来的，才是真本事。”　　林漫决定了，今后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发奋学习，努力赚钱。不能被金太子这种暴发户看不起。　　改变，就从抄作业开始。　　林漫摸出作业本来准备抄作业。这谁写的字呀，狗爬都不如。翻名字，真是自己的。可是这笔字怎么写得这么难看?自己左手写的都比这强。　　右手暂时不敢写字。林漫试验多次了，右手握笔，稍不注意，就捏碎了笔杆，不是捏断，而是捏成齑粉。　　看着林漫别别扭扭地用左手抄作业，反倒引起了章嫣的好奇心。和自己打篮球时林漫就用左手，知道他是有意相让，表面不说，心里还挺感动的。怎么写字还用左手呢，瞧他笨拙的样子，明显不是左撇子。　　“你为什么不用右手写字？”　　“啊？你跟我说话啊？哦，我这右手轻易不用的，一用必定惊天地泣鬼神。”　　章嫣扭头，不要理这种人，吹牛不上税，满嘴胡柴还喜欢给人起外号，就像李秀丽说的，好好一个人，被一张臭嘴毁了。　　林漫可不知道章嫣的想法，就知道自己居然又引起女神注意了。这是有缘呢，还是有缘呢？难道这辈子两人真有可能发展一下？浮想联翩呀。右手坐着女神章嫣，如果左手边不是赵斌，而是小白菜的话，要左边的，还是要右边这个？当然是左边的，上辈子就是两口子嘛。当然是选右边的，女神啊，天天想的是她，画的是她。边儿去，实际一点，还是小白菜。什么什么呀，你还想再玩一次离婚怎么的？就选章嫣。　　两个潜意识执拗地撕扯着，林漫虽然大睁着眼睛，却已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即便数学老师已经讲得口干舌燥了，瞪了他多次，还是没有苏醒过来。　　数学老师怒了。今天的课堂有两个学生特让她闹心，直接影响了她的讲课情绪。满教室的学生，几乎都在如饥似渴地认真听讲，就两个学生特殊。一个是坐在边上的熊猫眼，大爷似的躺着，旁边还有个女生在伺候，这种学生一看就不是来学习的；还有一个坐在第一排，眼睛生得很好看，大而明亮，却目光呆滞，身前摆着两本作业本，明显抄着作业时走神了。这种学生最气人，看起来是在学，却又不肯认真学。　　“那个大眼睛的男同学，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坐第一排的那个大眼睛的男同学！”
　　“坐第一排的那个大眼睛的男生！”　　见林漫还是没有反应，旁边的章嫣赶忙摇醒神游物外的林漫：“林慢慢，老师喊你。“这家伙，上课怎么总走神啊。　　“啊？哦？“林慢慢同学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稀里糊涂地站起来，莫名其妙地看着讲台上那个50多岁的小小个子的老太，不，是敬爱的殷老师：”您喊我？“　　赵斌在旁边傻乐，兄弟啊，老师都说了，“那个大眼睛的男生“，这满教室里，就你一个眼睛大的男生，不是喊你还是喊谁。　　殷老师的老花镜有点下滑，眼睛透过镜框的上沿严肃地看着林漫：“你先站着清醒一下。你旁边那个男生，对，就是你，你来回答，这个多项式的泰勒级数怎么写。“　　赵斌大惊失色，慌乱地站起身来。怎么都没想到，只不过是笑了笑，怎么就躺枪了。要是早知道第一排是如此危险的区域，打死都不来了。　　不过赵斌还是有点小聪明的，他苦着脸回答道：“老师，我正在纳闷呢，您说，好好一个函数，泰勒为什么要把计算搞这么复杂，直接计算不就行了。“　　“哈哈……“满场都是同学的哄笑。　　不过他也说出了大多数同学的心声。搞这么复杂的形式，考试时背公式很苦的好不好。　　殷老师说：“你的问题很好，注意听讲，哪位同学来回答他的问题？“　　随着她的老花镜扫描，所有窃窃私语、做小动作的同学立刻正襟端坐，全场肃静，连咳嗽声都没有，真正的“万马齐喑“。　　“边上那个男同学，熊猫眼那个，你来回答。”众生皆笑。　　“……”金太子傻傻地站起来，前面都享受温柔乡了，根本没听讲。秦有容也不会。旁边同学更不会提示他。　　“注意听讲。”殷老师也不说让他坐下，继续扫描。　　林漫看到老花镜扫描到了自己身上，只好说：“老师，我来回答。”　　“你先上来写出这个函数的泰勒级数展开式。”对这种不好好学习还影响女同学上课的学生，殷老师多年的教学经验告诉她，必须一次就治服帖了。　　林漫上台，自信地用左手捏起半根白粉笔。整根粉笔写字时容易断。台下的孩子们害怕上台解题，林漫老师可不怵。自己可是教书育人很多年了。　　题目，小case，粉笔字，却是大case。　　没有投影，没有幻灯，只有4块升降黑板，这就是数学殷老师的教学条件。她身高最多1米5，踮着脚都够不到黑板上方。所以她需要认真规划板书怎么安排，字写多大，每道题目摆放在哪里，占多少空间，在她能够到的地方，都工工整整写满了板书，只有每块黑板的上方空余一个长条。对这样整洁的板书，林漫是肃然起敬的，对教师队伍中有这样兢兢业业几十年如一日教导学生基础知识的老教师、同行，林漫老师是非常尊敬的。　　在殷老师预留出的解题处，林漫认真地用左手写下了第一个符号。　　写歪了，擦了重写。　　底下一帮孩子们窃窃私语。　　字写大了，空间不够用，再擦了重写。　　底下声音更大了，直到殷老师严肃地说：“保持安静。”　　“你为什么不用右手写？”殷老师看到林漫在偷偷用左手擦汗，粉笔灰都沾到了额头。　　好吧，自己的左手实在写不好粉笔字。粉笔字，可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不信你试试。林漫换了右手捏粉笔，心里刚想着轻点轻点，“噗”地一声，粉笔化成了粉末。再换粉笔，又一团粉末从林漫手中飞扬而出。　　底下有同学笑出声来。瞧他紧张的样子。让你平时狂，被老师收拾了吧，活该出丑。　　林漫扭头，想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笑话自己，以后削他，却看到了第一排两双明亮的眼睛在看着自己，一个同情，一个鼓励，都没有嘲笑自己。　　林漫忽然觉得一切都安静了。控制着右手三指的力量，放松、放松。《九阳真经》说得好，“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既然自己控制不了手指的力量，那就随便他吧。当手指即将接触到粉笔时，林漫感觉已经可以拿起粉笔了。果然，虽然没有真正接触到粉笔，但是自己已经可以开始写字了。看起来是捏着粉笔，其实粉笔还是悬空的。林漫心念微微一动，一个优美的符号就出现在黑板上，然后一串符号开始逐个写出，由缓慢，逐渐提高到正常的书写速度。　　题目不难，只要死套泰勒级数的公式就可以了。　　写毕，林漫侧身欣赏自己的板书。美观，绝对美得很。自己生平从未写出过如此漂亮的汉字和字母。　　殷老师也在欣赏。字体干净漂亮，数学式子看起来如水般流畅，大小适中，布局合理。宛若来了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黑板。自己引以为傲的几十年的板书功力，居然被这个学生盖下去了。　　“很好，非常好，很好。”数学家的思维，显然没有提供足够丰富的赞美词汇，“前面那位同学的问题，为什么要把函数或者多项式写成级数的形式，你来解释一下。”　　“好的，我先来解释赵斌同学的第一个疑问。他说泰勒公式把计算搞复杂了，在我看来，恰恰相反，是把复杂计算简化了。”克服了书写困难后，林漫神采飞扬，侃侃而谈。　　“庞统同学。”林漫老师已经彻底进入角色，开始掌握课堂了。他虽然不是数学老师，可计算机老师也是老师呀。大量的计算机问题，归根结底，都是数学问题。　　“到！”最后一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