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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破茧(gl)》BY 书自清
文案一切的苦难都是为了让我们破茧成蝶看文注意:1、本文是短篇,会在20章以内完结,不会入V2、本故事灵感来源于现实生活中的真人真事,小书有感而发将其写下来,前期可能会有些灰暗压抑,但后期是甜蜜的,结局是美好的。3、本故事并不是一个纯洁美好的故事,请精神洁癖的童鞋千万慎入。搜索关键字:主角:顾凡,林依 ┃ 配角:杜如珍,张裕成,林母 ┃ 其它:心路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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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短文,打算三天更完,才不是因为想偷懒,所以不更长篇文
  ☆、楔子   我说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爱上她的。      也无法形容现在的自己有多么的爱她。      我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样深刻地爱一个人。      爱一个女人。      曾经的我是一个坚定的异性恋者。      我对同志嗤之以鼻。      然而我的一生都将无法逃离这个特殊的人群。      我被欺骗。      被玩弄。      被迫害。      而我只能忍气吞声,甚至于没有勇气逃离。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恨透了同志。      恨不得提刀,杀了这世上所有的异类。      但那只是我脑海中的臆想,我为我的懦弱胆小而悲哀。      我最终选择的是结束自己的生命。      但是我没能成功。      因为她的到来。      她就像光,驱散了笼罩我的那浓重深沉的阴暗。      我爱她。      爱她抱着我时的温柔。      爱她哄我入睡时的歌声。      爱她像对待一个孩子般宠爱我。      爱她说那句“和我一起走下去”时的坚定不移。      爱她偶尔脆弱时,低垂的眉眼。      爱她痛苦心伤时,指间的香烟。      爱她一切的一切。      我爱她,但我从没想过我会这样的爱她。      我想,这就是我的劫。      曾经的我,是一只脆弱的毛毛虫。      软怯、易碎又浑身带刺。      这世间有太多的苦难,让我难以承受。      于是我吐出一圈一圈的丝,将自己紧紧束缚。      我以为我将这样沉沦下去。      却没想到,蜕变就从那一刻开始。      她是那冥冥中生命的力量。      她促使我在艰难中挣扎,挣脱困苦。      她赋予我一双翅膀,那翅膀美丽又坚强。      她引领我破开枷锁束缚,破开那厚厚积灰的茧。      化蝶!振翅!高飞!      我爱她,胜过爱自己的生命。      我从没想过我会那么爱她。      但那又如何,这就是生活。      ——林依
  ☆、第一章   我自小就不大喜爱酒精,虽说小时候因为体弱,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每日都会喝下二两高度二锅头作为中药的药引,从而锻炼出了一身好酒量。我依旧讨厌那冲脑的感觉,我需要无时无刻保持清醒的头脑,注意自己的言行。      今日我又来到了一个以酒精为主题的聚会上,陪着同事们欢闹了一阵后,我不出意外地被灌下了不少酒,幸亏我的神智尚算清醒,我打算上天台吹吹风。      这里是S市市中心很出名的一幢高楼建筑,一到四楼是大商场,再往上是写字楼。顶层则是美食城,除了餐馆,还有KTV、夜店和酒吧。      S市是一个繁华无匹的大都会,身处其间,很容易沉迷。我清楚地认识到,我需要保持一些外人看来极为幼稚的坚持,如此,我才不会丧失自我。然而这并不容易做到,因而我时常感到孤独。      孤独的时候,我会抽烟。我知道这是个坏习惯,这也是我唯一的坏习惯。我将手里拿着的长款黑色呢子大衣穿上身,身上的白色衬衫显得有些紧,使得我的手臂有些伸展不开。我抖了抖肩膀,感受到了呢子大衣的重量,心底莫名涌起一股安全感。我走到楼梯口,一路向上走,这里本就是顶层,再往上,就是天台。那里一般不开放,大门紧闭,不过今日我的运气不错,走过楼梯间拐角,我感受到了外面的冷空气,那扇门开了。我掏出烟,点燃,叼着烟从口袋里摸出皮手套戴上,再夹下口中的香烟,深深吐口气。      我走出了天台门,暮秋十一月的寒风吹在脸上,吹散了我的酒气。我感受到一阵眩晕,靠着天台建筑的墙壁,默默吸烟。或许是酒精和夜晚的作用,我又开始多愁善感起来。脑子里多是些莫名其妙涌出的回忆,使得我有些想笑。实际上我确实那么做了,我想我的唇角此刻应该是弯着的。      我是一个相当另类的女人,当然,你也可以轻易地把我归类入女强人、女汉子,甚至于女疯子这类标签之中。但实际上,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属于哪一类女人。      我有一个简单又顺耳的名字——顾凡,父母亲希望我平平凡凡就好,但我或许天生就不属于平凡的命运。小的时候我是个身体很弱的孩子,三天两头生病,让父母亲很担心。他们找了很多的办法让我强健身体,比如之前提过的,让我吃中药。实际上那并不是全无作用的,至少我现在的酒量还算不错。
  但真正使我摆脱体弱多病的原因还是源于开始习武,实际上我的父母亲很不喜欢我去习武。在他们的传统观念里,女孩子习武是一件很不成体统的事情。但健康大过一切,试了所有办法都没有作用之下,他们迫于无奈,将我送去习武。      习武很有成效,我或许天生就该习武。我学的武术很驳杂,说得好听点叫博采众家之长,说得难听点就叫无所专长。从中华传统武术,到跆拳道、空手道,再到后来开始接触泰拳和自由搏击,到现在专门练截拳道,多多少少我也算是个武林高手,当然,只是民间业余的,我并非是专业的武术运动员。      我知道,父母顶多让我把武术作为锻炼身体的工具,或者是我的兴趣而已,不可能成为我的工作。他们盼望我能好好学习,考上好大学好专业,将来有一份好工作。就像这大中国所有的家长期盼的一样。
  一直到初中,我的成绩都和我的名字一般平凡。真正使我成绩突飞猛进的原因,是来自于一个女孩。这女孩比我大一岁,我初二那一年,她初三。      她长得很漂亮,我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觉得她漂亮,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初三那会儿她基本上已经发育结束了,身高一米六五左右,身材虽然还有一些青涩,却非常美好。她有一头美丽的黑色长发,她的眼睛不算很大,但却非常美,笑起来弯弯的,甜到心里去。      看到她第一眼时,我就知道我喜欢她。我大概八岁的时候开始意识到自己与别的女孩不同,我不爱和女孩子玩,只爱和男孩子一起撒野。习武之后,更是如此,我能毫无顾忌与男孩在一起光着上半身玩耍(当然那是小的时候),与女孩子呆在一起却会觉得浑身不自在,只想逃跑。大概十一岁的时候,明白自己或许是喜欢女孩的。      十四岁时,我遇见了她。她是初三学年刚刚从外校转来的,主要是因为她父亲的工作调动,她们一家三口就一起搬了过来。      她们家就住在我家对面的那栋楼里,我每天上下学都和她同路。她走在前面,我就走在她后面,一前一后,我感觉自己像是卫士一般护送她回家。看着她偶尔回身的侧脸,我的心都会砰砰跳。      半年后,我才知道她叫林依,一个让人感觉很温柔的名字。      她成绩很好,应该说好得不可思议,从她来了之后,初三的年级第一就一直被她稳拿在手。老师们都说她能考上全S市最好的高中,我也傻乎乎地坚信她一定可以。      果不其然,她真的就考上了。而我却忽然意识到,我不想和她分开。我还想天天护送她上下学,我想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她。      我疯了一般开始发奋学习,父母还以为我生病了。但是让他们欣慰的是,我居然能在一学年之内,考上了他们之前想都不敢想的那所最好高中。      进了高中后,我也没有松懈,努力学习,追赶她的脚步。我努力地靠近她,努力地使自己和她站在一个台阶上。高一下半年的时候,我们终于因为一次学校活动而正式认识。她很温柔,和我想的一样,但我也知道,她是一个很保守、很纯洁的姑娘,她是坚定的异性恋,有暗恋的男孩子,却连表白都做不到,她说恋爱要等到大学后再谈。      我沉默。      我去过她家做客,她妈妈很喜欢我,但我总会想,如果她知道我喜欢她女儿,她还会不会喜欢我。她们家是很传统的家庭,氛围非常保守,甚至超过我家。我只去过她家两次,之后,我开始害怕去那个地方。      我们两家住得很近,据说我母亲还和她母亲见过面,相谈甚欢,仿佛我臆想中的婆婆与丈母娘的友好会面。那是一种很怪异的感觉,有如你幻想中的梦实现了,但那梦却建立在一片可怕的虚无之上。我为此而感到恐慌,曾经有几天时间,见到我母亲就躲着。      那些年,我和她的关系,因着我的刻意保持,一直处在不远不近的状态上。直到她考上大学,离开S市去上学,我们就这样分开了。
没有想象中的分别时告白,没有任何的不舍别离,我们在一种很淡的氛围里分开,从此以后就这样再没见面。      我知道我不该靠近她,我试图远离她。大学的时候,我去了另外一个很远的城市上学。
之后一直忙于学业,我在大学里依旧保留着学霸的劲头,我读的是法律,后来通过自己的努力进了一家大公司的法务部实习,和这家大公司的几位高管结下了好关系。我一边实习,一边准备考研,考的是应用心理学。
我想上天是眷顾我的,我成功考上了研究生,等我研究生毕业,那家大公司再次向我发出邀请,直到现在,28岁的我已经成为了这家世界五百强企业的法务部高管,也算是事业有成。      然而这么多年,我一直保持着单身,没有女友,更没有所谓的男友,有的时候我会感到孤独。即便我朋友遍天下,我依旧会在夜深人静的夜晚里感到彻骨的孤单。
我不愿欺骗我的家人,于是大约五年前,我已经向我的父母亲人出柜,我告诉他们我爱女人,理所应当的,他们不能接受。不能接受没有关系,我可以等你们接受。
于是五年后,也就是几个星期前的事,他们打电话来,让我今年春节回去过年,他们很想我。我知道,我或许是成功了。
     在小范围的我的密友圈里,我也是出柜的状态,我真正的朋友都知道我的取向,他们很乐意接受我,并继续与我没心没肺地在一起闹。我觉得自己很幸福,但我始终无法真正的快乐。我明白,我心底一直有着牵挂,放不开的牵挂。      烟已经烧到了末尾,渐渐有些烫手,我将烟头丢下,用皮靴碾灭。      视线的余光处,一片衣角飘过,我吃了一惊,向前走了几步,看见一个长发女人,穿了一身长裙,外罩一件针织衫。她看起来很纤瘦,乃至于有些枯槁。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样貌,只能看见她在外界霓虹灯光照耀下的剪影。有些熟悉,有些陌生。      她站在天台边缘,再跨一步便是上百米悬空的高度,身旁是呼啸的深秋寒风。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犹豫。      有那么几秒钟,我愣在原地,不知自己该怎么办。      但很快,我镇定了下来,静悄悄地靠近她的后背,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拦腰将她抱住,然后顺势向后倒去。      她轻飘飘软绵绵,柔若无骨。我们一并摔倒在天台地面上,冰冷的水泥地面硌疼了我的后背。但我却顾不上,因为她在狠狠地挣扎,她的尖叫贯穿了我的耳膜,我从那尖叫中听到了无极的痛楚。      她狂喊:      “让我死!!!”   
前期比较阴暗,精神洁癖的童鞋就跳了吧,然后女主不是完璧之身哦
  ☆、第二章   我粗重地喘着气,盘腿坐在地上,那件黑色的呢子大衣沾满了灰尘,已被我脱下,披在她的身上。那件不合身的白色衬衫后背已然撕裂 ,袖子也被扯了下来,烂布条般挂在身上,裸/露出我穿在底下的保暖内衣。冷风嗖嗖地吹,我的身子冷得有些麻木,但我没有在意那些,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面前这个女人的身上。      在经历了近乎一个世纪的疯狂揪打挣扎,哭喊嘶嚎,她终于平静了下来,此刻犹如麻木的尸体一般,愣愣地跪坐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她的长发凌乱无比,好像几日没洗过了,一绺一绺,贴着额头,纠缠出狼狈的线条。她身上的针织衫已经灰扑扑,扯出了好几个大洞,里面的长裙也已破破烂烂,糟糕不已。她形容枯槁,面色在昏暗中难以看清,但必然好不到哪去。那五官似乎没有多大的变化,但与从前的她判若两人,长达十几分钟之内,我都在怀疑自己遇见了谁,难以相信自己究竟遭遇了什么。      我不敢去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感觉自己的整颗心都在凶猛地跳动,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这不是有情人惜别多年后会面的激动紧张,而是一种我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在鼓动,我感觉命运的车轮在狠狠碾压我脆弱的神经,我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双手发麻,神经质地重复着握拳又张开的动作。      鼻子里充斥着灰尘、血液混杂着冷空气带来的腥味,我抬手抹了一把,抹去我流下的鼻血。我的鼻子从小就很脆弱,动不动就会流鼻血,方才无意中被她糊了一巴掌在脸上,打得不轻。      我想我刚刚经历了这辈子最艰难的一次格斗,我的对手,完全不按常理出招,她揪打撕咬,仿佛野兽般,要吃了我。
我只能狼狈地躲闪,我不敢还手,我怕伤到她,她好瘦弱,那胳膊细得能看见骨头,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拗断。然而她又那般强大,强大来源于疯狂,她的骨子里迸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她充血的眼睛里满是愤恨悲怨,仿佛面对杀食自己幼子的仇敌一般,绝望又疯癫。      我不明白她究竟经历了什么,我想这一刻,我没有那个勇气去触碰她的故事。我想我或许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我只是走一步算一步,救下她的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就这样跳下去。好在我终于将她制服在原地,她终于不再闹着要跳下去,我也庆幸自己不用去面对一具从百米高空摔下去的烂泥般的尸体。      但是现在的她,似乎更加难以面对。我甚至难以张口去询问,我只能沉默再沉默,等我沸腾的血液冷却,等寒冷终于让我难以忍受,等我那些朋友同事终于发现我不见,并四下里寻找我,将我磕破的手机打到爆。      回了个电话,告诉他们我有急事先回去了,让他们不用担心。挂了电话,我再次靠近她,明显看到她做了一个瑟缩防御的动作。有什么东西哽在了我的喉头,我没有停下手,从大衣口袋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整个过程,她都处在僵硬之中。      我远离了她,感受到她明显松了口气。我熟稔地取出一只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站起身来,我跺了跺脚,试图让自己更暖和一点。踱了两步后,我夹着烟站在她面前,半晌,将烟屁股调转,对着她,道:      “抽吗?”      她似乎犹豫了片刻,然后抬起枯瘦的右手,颤抖着接过烟去,放到起皮泛白的唇边,眯着眼吸了一大口,然后猛烈地咳嗽起来。      她并不会抽烟。
  我收回了那只烟,重新叼回自己唇间,她并没有反抗。我想了想,斟酌着词句说道:      “走吧,你现在想去哪儿,我送你去。”      她木在原地,半晌没有回答我。      “林依,你还记得我吗?”我试探着问。      我看到她唇角有一个细微的下撇动作,木然的双眼有些微波动,这分明是情绪起伏的微表情变化。我研究生专门读的是应用心理学,又工作多年,特别从事着需要察言观色的职业,早已对人的微表情掌控自如。      “跟我回家吧,我家里没别人,就我一个。”我语气轻松地说道。      她依旧不言语。      我不再等待她的回应,而是走上前去,将她拉起。她像是一个木偶一般,似乎忘记了要反抗。她手臂真的太过瘦弱,摸上去满是骨头。她的身子太过轻盈,以至于我怀疑一阵风就能将她刮跑。我毫不费力地带着她下了天台,她木然跟在我身后,脚步虚浮,仿若喝醉。我们走进电梯,在满电梯人异样的目光中,我维持着镇定,拉着她接受他人目光的“洗礼”。      出了大楼,我招手打车,带着她回了家。一路上,她只是沉默,一句话不说,仿佛破罐子破摔,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处境。直到我将她按在我家的沙发上,她都一直是这幅模样。我偏头痛又犯了,太阳穴嘟嘟地跳,抬手按了按眉心,我打算先看看她身上是否有伤再说。      我再次斟酌语句,半晌说道:      “我带你去洗个澡吧,你介意我看看你的身子吗,我想看看你有没有受伤,好给你上药。”      好半天,我看到她反应微弱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答应了还是否决了。我决定要强势一点,不能总是征求她的意见。于是我再次拉她起来,说道:      “跟我来吧。”      我在自己衣柜里随意找了套干净的睡衣,又拿了一套完全没穿过的内衣,领着她进了浴室。看她木然站在原地,我问她:      “你洗澡?还是我帮你洗?”      她还是不回答。
  我叹了口气,心想真是前辈子欠了她的。甚至顾不上自己身上脏兮兮,居然想着为她洗澡。我拉她到近前,尽量装作毫不在意地帮她脱衣。
她比我矮了半个头,我能肆意观察她低垂的眉眼,看到她那双最为吸引我的眸子,浓密的纤长的睫毛,还与当年一般,让我刹那回忆起青春记忆里的心跳感觉,呼吸不由得略微粗重起来。      我褪去她最外面那件我的黑呢子大衣,随即揭开她身上破烂的针织衫,感受到针织衫有些沉坠,我从那口袋里摸到了一部手机,那似乎是她的手机,见她没有反应,我不动声色地放到了牛仔裤的后口袋里。
随即我几乎是秉着呼吸,将她的那条长裙脱去,那是后拉链式的,我脱的时候站在她的背后。看到她瘦弱的身形几乎以骨架子的形式出现在我面前,我的心狠狠地揪了起来。      长裙落下,圈在她的脚边,我颤抖着手解开她的文胸,随即我意想不到,她居然主动拉开文胸,抛去老远,然后忽的回身,抱住我,踮起脚尖,狠狠地吻住了我。      我脑中“嗡”的一声,完全僵在了原地,难以动弹。静谧封闭的空间中,她与我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然而我们并没有下一步动作,我们同时僵在原地,我不能理解她此刻这样的行为究竟意味着什么,直到她终于放开我,我的大脑仍然一团浆糊。      她赤/裸着上半身站在我身前,面上露出古怪的笑容,第一次对我说出了一段声调平淡,语速正常的话。然而这话,却让我痛彻心扉,近乎要喘不过气来。      她说:      “抱歉,我只是想感受一下,同性恋到底是个什么感觉。顾凡,我知道你曾经喜欢过我,你能告诉我,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吗?又或者,你们爱的就是性,就是做/爱,迷恋着同性的身体,就像我现在站在你面前时,你表现出的欲望?”      我僵立在她面前,第一次闭上了双眼。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如果她明白我曾经喜欢过她,就不该不明白,这样的话,会对我造成怎样的伤害。我想我现在面上的表情应该很精彩,那大约是一种勉强想笑,却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我感觉我就像一个愚蠢的小丑,在她面前所做出的这一切,难道就是一出闹剧?      但我很庆幸,庆幸她并没有看我,她低着头,面上那古怪的笑容凝固,视线低垂,看着地面。我扬了扬头,深吸了一口气,把一瞬升起的愤怒压回去,把随后而来的委屈和心伤吞回肚子里,我告诉自己,这叫做言不由衷,叫做口不择言,她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有原因,我需要弄明白那个原因,而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对她发火。      我装作丝毫不在意她的话,开始收拾地上的衣服,将所有的衣服收好,我抱着衣服打开了浴室的门,留下一句:      “你自己洗干净吧,我在外面等你。”      又一次,我在她面前落荒而逃。 ☉
  ☆、第三章   我身上披着一条毛毯,攥着那部从她口袋里摸出的手机,默然坐在阳台上,闷着头抽烟。一根接着一根,我几乎已经抽掉了整包烟。这是一个极为难熬的夜晚,我枯坐于此,等待着黎明的曙光将我照亮,我渴求那些许的光亮,能让我感受到这世间还有温暖。      大约四个小时前,十点钟左右,我趁着她洗澡的间隙,用她的手机,打了一个电话,联系上了她的母亲。这并不困难,她的手机并无密码,且一共二十多个未接来电,都是她母亲打来的。      这一通电话持续了近四十分钟的时间,最初,我只是希望用我高超的聊天艺术,从她母亲那里得知她的情况,然而真的当我明白她身上究竟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我近乎哑口无言。这是我活到现在听过的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故事,并非只是因为它残忍乃至于残酷,更因为这个故事与我,亦或我所处的这个群体息息相关,这让我产生了一种难以洗刷的负罪感,我痛苦不堪,久久难以平息。      电话结束的时候,她正巧从浴室出来,她花费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清洗自己,我看到她露在衣服外的皮肤被搓到全红了,被热水泡到起皱,我能想象得出来她反复搓洗自己身体的景象。这是重度强迫症的症状,我能猜得出来她的心思,她对自己的身体感到厌恶,她觉得自己脏。      我无言,将她安排到我的床上,告诉她我会在外面沙发上睡觉,她一句话也不说,我们在沉默中道了晚安。
但我知道,她或许并不会睡,她的精神状态很难入睡,即便睡着了也都是梦魇,很快会惊醒,我看得出来她有失眠症,她的精神状态已经濒临崩溃。      是什么让这个女人一直支撑到现在?如果换做是我,我能承受得住吗?但这是一个伪命题,这世上永远没有如果。
我坐在阳台上,回想着她母亲的那些话,心中像是被一块大石压住,闷得喘不过气来。      电话里,我没有告知她母亲她试图自杀的事,并编造了一个与她偶尔相遇,相约喝酒,喝醉后在我家过夜的谎言。
但我猜想,我的谎言并不能骗过她的母亲,她的母亲大概能猜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因为她并不是第一次想自杀了。她的左手腕内侧有好几道划痕,她大约曾经试图割腕。   
  她的母亲对我表达了谢意,并表示明日一早会来接她回家。明日是周六,我休息,我想我需要在今晚做出决定,是否插手管她的事。实际上我已经插手了,但现在收手还不迟,我的理智告诉我,一旦我介入其中,很容易万劫不复。     而假如我决定插手此事,那么我必须尽快行动,明日,我就需要开始行动,一刻也不能耽误,否则,她的状态很危险。      我头一次感受到了命运的恶意,那是一种将人陷入绝路的可怕恶意,它几乎不眨眼,带着笑,以一种恶作剧般的邪恶意图,将它盯上的人狠狠推入深渊。      我觉得我自己无法坐视不理,把自己当做一个旁观者。想到这里,我自嘲般地笑了。      抬手搓了搓脸,我嘴角的笑容颇有种苦中作乐之感,自言自语念叨:      “顾凡,你他妈的好日子过腻了,简直…呵呵呵呵…”      闭上眼,与她母亲的对话犹如烙铁般印在脑海里,一遍一遍反复播放,挥之不去。那苍老颓然的声音,透着一种让人心酸的悲戚和麻木,电话那头,偶尔能听到婴儿的哭闹声,这背景音简直是最残酷的地狱之音。这是我这辈子最为痛苦的一次聊天,发热的手机贴着耳畔,一直灼烧到心底,我除了沉默,实在难以做出合适的回应。      很难想象,十年前那个体面的中年女人,有着一口好嗓音的中学教师,会在十年后以这般苍老木然的声线与我交谈。我们的对话有大段大段尴尬的沉默,太多的事情难以启齿,说出来后,就无疑带来了凌迟般的难堪。家丑不可外扬,如若不是我亮明了自己的身份,让她记起我们曾经的渊源。并表示自己是学心理学的,看出了林依患有精神问题,希望能够略尽绵薄之力。或许这位母亲也不会对我说出这些事情。      又或许是这位母亲脆弱的双肩已然无法再扛着如此沉重的家庭往前走,多长时间以来她渴求一个能够共分担的人,然而丈夫病倒,至今卧病在床形如废人,女儿出了大岔子,整个家就靠她一个人,她无人诉苦,直到我这样一个“熟悉的陌生人”某一日忽然打电话给她,她才会借着并不需要面对面的机会,将这段过于沉重的过去向我诉说。我的关系不近也不远,无须太多顾忌,与她说话的语气又那般的温和循循善诱,透着隐隐的关怀,这位快要被压垮的母亲,忽然找到了一个发泄口,于是那沉重的洪 水般的故事瞬息将我淹没。      我或许后悔听了这样一个故事,又或许并没有,我弄不清楚此刻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但这已经不重要了,我知道自己摊上大事了,我的理智头一次被情感攫住无法翻身,任由难以说明的复杂情绪控制住了自己的心。
  今夜,我一头栽进了深渊,但愿我还有爬上来的一天……      ******************************************************************************     2012年三月份,26岁的林依经由父母介绍,认识了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男人的名字叫做张裕成,比她大了两岁,毕业于美国名校,手底下有一家投资公司,每年有好几百万的收入,有房有车,个子高身材好,脸蛋也长得好,男人味十足,可谓是正宗的高富帅。      彼时林依从英国留学归国,走入工作岗位刚满一年,她大学的时候学的是会计,读大学期间就已经考到了国际会计师资格,研究生是在英国的著名大学读的经济学。回国之后,很快就进入了一家大型的会计师事务所就职。      二人都是学经济出身,男才女貌,天作之合,且门当户对,老人早有撮合二人的意图。林依的父亲与张裕成的父亲昔年是老战友,如今都在政府机关里任职。林依的母亲与张裕成的母亲也曾是一个学校的同事。而林依初见张裕成,就产生了好感,二人有着相同的兴趣爱好,对许多事物的看法也很相合,十分聊得来。      张裕成表现得十分绅士,彬彬有礼,又非常体贴,从头到脚,都让林依十分满意,相处几个月后,便认定他就是自己要嫁的人。      只是,偶尔林依也会觉得奇怪,这个张裕成实在是好得太过分。她虽然情史并不丰富,但大学期间却也曾谈过一个男朋友,她明白男人对着喜欢的女孩,难免有亲热的意图,拉拉手搂抱一下算是轻的,交往一段时间提出要上床或许都很正常。但是她和张裕成交往大半年的时间,他居然连牵手也不曾牵过,一直彬彬有礼,让林依总是觉得和他隔了一层。      但林依却很快陷了进去,他的温柔,他的有礼,对林依这样一个骨子里十分保守的女孩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在林依看来,他矜持的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非凡的魅力,让她泥足深陷。      林依并不是一个事业心很强的女人,虽然她有着高学历,并从事着一份让人羡慕的好工作,但她内心深处却渴望着能够与一个她爱的,也爱她的人成家,结婚生子,幸福美满地过完下半生。她渴望宠爱,骨子里十分的小鸟依人。      他们之间的进展很顺利,12年年底的时候,张裕成提出了结婚,虽然并没有十分隆重的求婚仪式,只是简简单单地一句“我们结婚吧”,林依却依旧欣喜地答应了。      两家老人都很是高兴,对婚事十分上心,于是各项操办都提上了日程。      2013年5月份,林依与张裕成正式领了结婚证,并在隔日就办了喜酒。办喜酒那天很热闹,来了很多人,林依幸福得晕头转向,这是一个女孩一辈子最重要的日子,今天,她完成了一次华丽的变身。
我有罪。。这篇文有点虐
  新婚夜,闹洞房结束后,喝得醉醺醺的张裕成借着酒劲,和林依完成了夫妻之礼。27年来林依一直守身如玉,上大学时的男朋友曾经情不自禁想要她,却也被她断然拒绝了。骨子里极为保守的她,希望将此事当做一个神圣的仪式,希望能在自己的新婚之夜完成。      然而她的第一次,却留下了很是不好的回忆。张裕成并不温柔,相反,以往的彬彬有礼,在那晚仿佛全部化为了乌有,留下的只有粗暴。她疼得痛不欲生,然而他却仿佛像是在泄愤一般,一次一次的大力冲击几乎要让林依昏厥过去。      新婚之夜后,林依在床上躺了三天,才好不容易恢复过来。而张裕成却全然大变样,刚刚新婚结束,他就以做项目的借口出差去了外地,一走就是大半个月。      但是刚刚新婚的林依,虽然有些心里不舒服,但却并没有太在意。以往他也很忙,她现在是他的妻子,当然能够体谅他。而新婚之夜,虽然让林依留下了心理阴影,但她却安慰自己,那是他喝醉了,神志不清,不懂得分寸。      此后,婚假结束,林依继续工作,如此相安无事。      大半个月后,张裕成回来了。林依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回家之后的张裕成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疏离。她以为是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让他不开心了,本想着和他谈谈,那天公公婆婆也来了家里,林依便忙着招呼公公婆婆,此事便延后未谈。      那天吃过午饭,林依有些乏了,进屋睡午觉,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隔壁书房里有谈话声,似乎是自家婆婆和丈夫在说话,但她没听清,也没太在意。      当天晚上,张裕成又要了她一次。这一次的体验依旧不是很愉快,张裕成几乎不会做前戏,一上来摸两下就进来了。林依本就是慢热型的人,于他实在难以配合,而他动作机械,仿佛在完成什么任务,三两下就结束了。完事儿后他倒头就睡,也不理会林依,林依感觉自己就像个充气娃娃,委屈之情愈发浓郁。      很快张裕成再次出差,林依已然觉察出自己的丈夫很不对劲。接下来的几个星期,林依开始觉得下身不是很舒服,红肿、发炎,随后她开始跟着发高烧,虚弱下来,走路都走不动。无奈之下,只得去医院看病。      林依永远记得2013年的7月6日,这是她人生当中的奇耻大辱,在医院的整整一天里,她都无法抬起头来,医生瞧她的目光仿佛是在凌迟她,说的每一句医嘱都仿佛是在狠狠地嘲讽她贬斥她。      她,一个守身如玉的女人,居然患上了那难以启齿的花柳病。      而唯一能够想得出的原因,就只有她深爱着的那个丈夫,是他传染给她的。
  ☆、第四章   病情来势凶猛,一连两周,林依都只能卧病在床,自己一个人照顾自己,默默吃下大把大把的药。她不敢告诉父母,更不敢告诉公公婆婆,丈夫见不到人影,闺蜜朋友更是无从说起,这件事,她只能自己忍气吞声。      治疗的过程非常难熬,每日每日都是痛不欲生,躺在床上,疼得浑身冷汗直流。一直疼到精神恍惚,下身的疼痛,连带起全身的疼痛,特别是头疼,几乎要撕裂灵魂。有的时候躺在床上,她甚至产生了幻听,耳边全是嗡鸣,还有莫名其妙的低语声。她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两周之后,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近乎枯槁。原本一个漂亮的女人,刚刚新婚,就像大多数爱美女人一般烦恼于自己身上的赘肉,盘算着要少吃多运动来减肥。哪成想,竟然会以这般凄惨的方式,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白皙的肌肤变得蜡黄又病态,明亮的杏眼如今仿佛蒙上了一层灰,黯淡无神,仿佛痴痴傻傻。原本的职场精英女性,聪慧伶俐,头脑灵活,如今却反应迟钝,恍恍惚惚。      一连两周的长假,闺蜜朋友打电话给她,都被她敷衍而去,她撒谎说自己正和丈夫在外旅游,所有人都以为她正处在甜蜜的新婚期。父亲母亲也以为她不在家,公公婆婆更是从不来关心她。      丈夫时隔一个月回家,见到病得瘦成一把骨头的林依,也是惊了一跳。但是他嗫嚅着双唇,最后连一个安慰的词都没能吐出来。      林依的假期已然到头,除非她不想要工作了,否则她不能再这般呆在家中。然而如今她的身子,回到公司,岂不是要吓人一大跳?迫于无奈,林依还是回去上班了,化上厚厚的妆遮掩自己的病容,尽量穿得多一点遮掩自己的体型,即便如此,她依旧在回归公司后,接受了许多同事惊疑不定的眼神。虽然他们没有来询问,依旧像是打了林依一个耳光一般,让她内心难受不已。骄傲如林依,自小优越,这番打击,对她来说实在太过残忍。      张裕成似乎是心怀愧疚,此番回来,他并没有再立刻离开,在家中呆了挺长时间。林依没有去质问张裕成是否在外面寻花问柳,从前对他的那份感情,早就在短短几周的病痛中磨得支离破碎,她甚至对他升起恨意。然而林依是一个成年人,她知道婚姻来之不易,需要互相包容,努力维持。她是一个精英女性,有着让人羡慕的家庭,离婚对她来说,是不可以轻易碰触的事情。内里再苦再痛,外表也要保持光鲜亮丽。她最恨别人轻蔑或同情的视线,对骄傲的她来说,那是最无法忍受的事。离了婚的女人就像是价格跳楼的商品,最后只能贱卖,她不愿贱卖自己。      消失很久的公公婆婆忽然出现了,提着大包小包的保养品和食物,婆婆每日都会熬了汤给林依送来,大把的补品熬在汤里,林依被逼着吃下。每日三餐,她被禁止自己动手,全部由婆婆和新请来的保姆负责,公公婆婆似乎恨不能将林依瘦下的肉给瞬间长回来。      又是两周后,林依气色好了许多。公公婆婆赔罪又讨好的姿态让她明了,他们是希望林依不要计较那场大病,乖乖给他们做儿媳妇。即便心中依旧十分不舒服,林依还是忍了下来。
  过几日后,林依下班回家,就见张裕成坐在客厅里抽烟,似乎有什么烦心事。林依没有去问,顾自洗手更衣下厨做饭。等到夫妻二人默默吃完晚饭,张裕成坐在沙发上一直等到林依洗澡出来,才嗫嚅着开口:      “我…这段时间去医院查过了,应该…不会有问题了…”      林依披散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似乎被林依的目光逼入了绝境,将心一横说道:      “我妈,想我们尽快生个孩子…”      林依再次被压在了身下,生平第一次,她感觉到了深刻的屈辱和恨意。仿佛自己被当做了生育的工具,她觉得自己已经丢失了身为人的尊严,就像是一头用以配种的母猪,生命里唯一的意义就是产下下一代。      但是她依旧不能去反抗,她不能尖叫着说你不要碰我,不能大喊着我不要生孩子。她结婚的意义就是为了能有一个幸福美满的三口之家,她至今没有忘记这个愿望。她非常想要孩子,想要体会他人口中那种幸福的怀孕分娩的全过程。那样,她的生命才是无憾的,她作为一个女人,才能完满。这不仅仅是她的愿望,也是她父母的愿望,老两口已经期盼了半年,渴望着孙子辈出生,她不想让父母失望。      然而这一切,似乎走上了岔路,她攥紧了床单,流下了悲戚的泪水……      结婚半年,林依能感觉得出来,她的丈夫不爱她,或许在外面还有别的女人,经常寻花问柳,以至于将性病传染给她。她似乎习惯了张裕成每一次在要完她后落荒而逃的场景,空荡荡的床上只有自己一人。她开始痛恨,她要弄清楚,究竟是谁,害得她如此。她总该知道,她的敌人是谁。      她开始疑神疑鬼,开始调查张裕成,甚至于亲自跟踪张裕成的行踪。她的脾气开始变得暴躁无常,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脑海里时常冒出可怕的念头。她开始失眠,每晚都竖着耳朵听张裕成回家的动静。以至于精神衰弱,工作中时常出现低级失误,招致领导的责怪,同事的白眼。      但她最终并没能看出张裕成有何不对劲,他的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倒是有成群的男人。他和那些男人们的关系很好,每晚都一起喝酒,不回家的时候,张裕成基本上都是宿在他的那个好兄弟的家里。林依跟踪的能力有限,掌握到的情报就只有这些。      很快,另外一件事就占据了她的脑海,让她无暇顾及张裕成的事。      她怀孕了。      十月怀胎的过程根本就没有她想得那般美好,母亲听闻她怀孕的消息,开心得每日都来照顾她。然而她身子太糟糕了,这个节骨眼儿上怀孕,对她的身体和精神无疑又是一重打击。而她的公公婆婆,听闻她怀孕的消息,虽然开心,可面上的表情总有些古怪。      整整十个月,她感觉自己就像是泡在炼狱之中度过。张裕成听闻她怀孕,仿佛躲得更远了,成日里不着家。剧烈的妊娠反应让她每日都要吐到天旋地转,胃里存不了多少东西,黄疸水都吐出来了。及至后来,她甚至能看到黄疸水中伴着血水。      她的喉咙肿痛非常,布满血丝,块状食物难以下咽,每日只能吃一些清淡无味的流食。每一个夜晚,都难以入眠,使得她的精神状态愈加萎靡。别人怀孕都是愈发富态起来,而她怀孕却眼见着消瘦下去,圆滚滚的肚子与她枯干的手臂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人看得心惊胆颤。      但怀孕的那十个月,反而是她斗志最为昂扬的十个月,她知道转机就要来了,她生下孩子,这就是她的依靠,她渴望这个孩子,也爱这个孩子, 只要孩子能健康平安地来到这个世界上,她受再多苦也是值得。
  日,林依经过五个小时的痛苦分娩,终于在妇产医院诞下了孩子。孩子是个女孩,生下来后皱巴巴的,像个红皮猴子。     那天张裕成也在,婆婆欣喜若狂地将孩子递给他抱,他却仿佛木头一般,看着孩子的眼神像是在看着一个物品。而看着林依的眼神无机质一般,透着一股骇人的冷漠。孩子出生第二天,张裕成就再次出差离开了。      坐月子的经历让林依的精神状态达到了极限,每日感觉自己像是个废人,躺在床上,孩子的哭闹让她筋疲力尽,开奶的痛苦让她难以忍受。恰逢那时,林依的父亲出了事,忽然脑梗住院,林依的母亲无法兼顾两头,疲于奔波,身子也有些吃不消。林依体谅母亲,撒谎说婆婆每日都会来照顾她,让她不要担心。     林母专心去照顾林父,而所谓的婆婆,不过每日蜻蜓点水地来一趟,象征性地送点吃的,很快便走。带来的东西都是孩子的用品,而林依的补品少得可怜。及至后来,这位婆婆甚至空手来,也算是仁至义尽。      一切的事情,都得林依自己来料理。分明是坐月子期间,却还要自己下床来换尿片,喂奶,半夜休息不好无时无刻不绷着一根弦。那个时候正值夏季,孩子呆在空调房里总是不安宁,一会儿热一会儿冷,大哭不止,林依近乎要被折磨到崩溃。      林依的月子没有做好,落下了一身的毛病,特别是头疼,一旦发作,就十分厉害。     那段时间,她患有严重的产后抑郁症,根本无人关心她,她的闺蜜和好朋友们已经对她避之不及,老板对她很是不满,几乎不想再雇佣她。最亲的父亲病倒,母亲疲累照顾。公公婆婆对她毫不在意,丈夫与她形同陌路。     每个孤独的日日夜夜里,却还有个不懂事的小毛娃,哭闹着需要她来安慰。整个世界仿佛就剩下她一个人,衣衫褴褛地蹒跚前进,那或许是她精神疾病加重的源头所在。      但她至少还有孩子,支撑着她前进。直到孩子满月,一个晴天霹雳打在了林依身上,让她彻底无法再承受。      那天孩子的满月酒,丈夫被迫出现,宴请了一些亲朋。     宴席散后,由于林依和张裕成都饮了不少酒,公公婆婆担心他们照顾不好孩子,便抱着孩子回了婆家。但是林依和张裕成却在刚出酒店后就分道扬镳。      张裕成一身酒气地坐上了一辆陌生的黑色轿车,开车的是个男人。林依决心趁此机会查出丈夫的出轨对象究竟是谁,便打车跟上。最后那辆黑色轿车停在了一处小区之中,林依下车,静悄悄地靠近车子。丈夫和那个男人在车子里半天没有下车,林依打算上前看个究竟。     却没想到,她看到自己的丈夫和那个男人在车子里热烈激吻的画面。那画面刺激得她近乎窒息,有如惊雷贯穿脑海,让她痴痴傻傻半晌无法回神。      两个男人搂搂抱抱下了车,上了楼。林依呆呆站在楼下大树的阴影中,头一次觉得,自己就是这世上最为愚蠢的女人。      她的丈夫,是个gay!   
  ☆、第五章   那是一种异常怪诞的感觉,让林依觉得荒唐至极。与张裕成相识相知,到结婚生女,整整的三年,这苦难的三年,瞬间成了镜花水月般的泡影,让人怀疑它是否真实存在。但若非真实存在,林依又怎会被折磨至此,满腹心酸难言?      她以为,她的忍气吞声,她的包容忍让,全都是为了维持一个正常的家庭。总有一日,他的丈夫会厌弃外头那些所谓的庸脂俗粉,回归家庭,总会安定下来,惦念自己这个正经妻子。现在,他们有了孩子,她以为他的丈夫总该明白为人父母的感受,总也该改掉那些恶习。她以为,她的敌人不过是跟她一样的女子,女人之于女人的婚姻保卫战,总也有用不完的斗志。她斗志昂扬,她相信自己能够取胜。      然而这一切,不过是她可笑的自以为是,她的敌人不是女人,而是男人,这让她如何战斗,这甚至让她觉得无所适从。      浑浑噩噩回到家中,孩子又是一番吵闹,林依却仿若失去了灵魂,呆呆坐于沙发之上。脑海中回想着丈夫与男人接吻的画面,她忽的从灵魂中泛起一阵恶寒,浑身颤抖起来。想起丈夫带给自己的那不干不净的性病,她发自内心地觉得恶心,这恶心刺激得她冲入卫生间,扒着马桶呕吐起来,一直呕到只剩下酸水为止。      为什么会是同性恋,为什么会这么恶心。      林依并非对同性恋全然无知,实际上身处这个社会,即便她不喜,也或多或少接触过同性恋。什么搞基,什么好基友,什么百合,她都明白,以往开玩笑也都毫无顾忌地拿来用。更何况她还去过英国留学,早就接触过几对真正的同性恋。      甚至曾经,她也曾知道有女孩喜欢过自己。那个女孩,至今还留在她记忆里。她曾经和她很要好,但之后渐渐疏远,到最后,那女孩也没有向她表明爱意。及至如今,她想起那女孩,心里的感觉依旧五味杂陈。      她虽然不歧视同性恋,但也并非很感兴趣,她只是觉得那些都与她无关。她自己是笔直的直女,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有朝一日也会与同性恋有交集,不,哪里是“交集”这样轻飘飘的字眼可以概括的,她的人生,被同性恋全毁了。      如今,她对这三个字眼,发自内心地开始厌恶。这世上为何会有这样的人存在,他们的存在,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来折磨我这样的人吗?   
     短短的两日之间,林依几乎失去了对所有事情的兴趣,她甚至感觉自己无法去面对自己的女儿。曾几何时,她的女儿是她唯一的心灵支柱,她是自己的心肝宝贝,即便她的父亲不爱她,也没有关系。然而如今,一看到小家伙哭闹的模样,她就想起那些个屈辱的夜晚,她被一个同性恋压在身下,最终才会产生这个小家伙。她厌恶,发自灵魂地厌恶。      你既然是同性恋,又为何来招惹我?结婚,生子,这是你的目的吗?你骗我!你骗得我多惨!!林依好恨,恨之入骨,她恨不得拿起一把刀,将张裕成大卸八块。无数次,这个念头在脑海里回转,她甚至在下厨做饭的时候,拿着刀在厨房里徘徊,就像一头被逼到极限的困兽。      她要离婚,她必须离婚,她受不了和这个同性恋绑在一起的日子,她受不了那从头至尾的欺骗和谎言。公公婆婆的嘴脸,丈夫逃避的态度,一切的原因,都已明了,他们是一群彻头彻尾的骗子,是她林依这辈子最痛恨的仇人!      那晚张裕成回家,林依就站在门口迎接他,她面上的表情好似压抑着满腔仇恨的复仇者,张裕成与她在客厅中对峙。他知道,林依该知道的,怕是都知道了。      他们从干巴巴的对话,进入争执,林依神智还算清醒,压抑着愤怒,呼吸炽烈。张裕成被掀开伤疤,反而像是一只暴怒的狮子。林依莫名越来越冷静,说的话却越来越嘲讽难听,张裕成来回踱步,不安与焦躁,连带着被林依羞辱的恼怒,让他失去了以往的冷漠状态。      “你既然是gay,为何要来招惹我?”      “你以为我想吗?我没有办法,我出柜父母不接受,我母亲用死来逼我,逼我和女人结婚,逼我生孩子。你以为我想吗?我有多痛苦,你懂吗!”      哈!真好笑,你有多痛苦?你欺骗我的时候,你把疾病传染给我的时候,你又是否知道我的痛苦是你的无数倍?林依只觉得这一切太过荒唐可笑,如今害她如此的罪魁祸首,居然还如此委屈地向她讨同情吗?      林依想起那日中午她午睡时,迷迷糊糊听见张裕成和婆婆在书房中说话,大约说的就是逼迫生孩子的事吧。哈哈哈,她被骗得好惨,她只能嘲笑这一切,笑得疯癫。      “我不懂,我当然不懂,我只明白一件事,你们都是骗子,可恨的骗子!!”林依咬牙切齿,神情骇人。      张裕成焦躁地挠着一头短发,暴怒道:      “骗子!是,我们是骗了你!怪只怪这社会,怪只怪我们无法在这社会正当获得自己的婚姻爱情!我他妈根本就不喜欢女人,却还要被逼着和女人上床!老子就是个gay,但老子招谁惹谁了,为什么就要被逼到这个田地!你看你,你现在的表情,你们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你们歧视同性恋,迫害同性恋,现在还不允许我们害你们了吗?!”他大喘着气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浑身气到发抖,孩子被他们剧烈的争吵吓醒,大哭起来,制造着更为难熬的背景音。      “我要和你这个变态离婚…”林依近乎用一种冷酷到极点的语调说道。      张裕成暴跳如雷,一掌将林依打翻在地:  “贱女人!你说谁变态!离婚,好,你等着!”   
  说罢,他甩门而去。      第二日,公婆上门,直接就撕破了脸皮。家中房产车产,全部是张裕成的,当初林依嫁过来,并没有多少嫁妆。家中大部分的开销,也都是张裕成的财产在支撑,张裕成是这个家经济的支柱,否则仅仅依靠林依的那点工资,还不足以养活她自己和孩子。如此一来,如果要离婚,很明显,张家极为占优势。张家要孩子,林依只能被扫地出门。林依如何能答应,无论如何,孩子她必须要,这是她的骨血,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如何能说分离就分离。      条件谈不拢,根本无法协议离婚,只能闹上法庭,然而林依胜诉的可能性不大,她唯一能打的就是感情牌,因为孩子太小,离不开母亲,法院会做这方面的考虑。但是张家有钱有势,这一点也并不牢靠。更何况林依目前的身体和精神状态,法院很容易看得出来她并不适合一个人抚养孩子。      公公婆婆,一个扮白脸,一个扮红脸,一出戏唱得极为出色,婆婆二话不说直接对林依开火。公公却在一旁规劝,给林依分析厉害。这出戏唱到最后,就变味了,成为了劝林依不要离婚,好好把日子过下去的戏码。      林依再如何,也不过是一个不满三十岁的女人,社会地位尚不稳定,人情世故也没有磨练到位,哪里斗得过这公婆。她知道,一旦离婚,她或许会丢了孩子,丢了一切,一阵阵的绝望袭上心头,让她再也难以承受。      那天晚上,她觉得一阵阵的心悸,胸闷气短,竟然晕倒在家中。最后还是被婴儿哭闹声吵得受不了的邻居发现,送到医院中。母亲赶来看她,看她这般憔悴模样,早就觉得不大对劲的母亲逼问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林依再也支撑不住,将所有事情都和母亲说了。快六十岁的母亲听后几乎无法承受,捂着自己的心口,疼得连泪都流不下来。      造孽啊,她活到如今,居然给自己亲生女儿造下这番罪孽,老头子要是知道了,怕是要气得就此离世。当初张裕成这个人是她介绍给林依的,她以为多好的青年,该是很棒的女婿。然而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一家人心都是黑的,林母气得浑身发抖,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   
     但林母毕竟是老一辈,知道厉害,连夜就把孩子抱回了娘家,等林依出院后,林依也搬出了那个不能被称作家的房子,回了娘家居住。      之后,公婆上门来找,想要要回孩子,但在林依两次歇斯底里的大闹之后,他们怕事情闹大传扬出去不好,也就偃旗息鼓,不再来扰。他们认为只要林依不闹着离婚,这婚姻哪怕这般半死不活地吊着,也无所谓。至少,他们的儿子说出去也是个结了婚有孩子的成家男人,不会再被人闲言碎语。      但是林依的日子却一天过得比一天绝望,精神疾病加剧,有时会产生幻觉,一次试图割腕自杀,满浴缸的血,吓得林母差一点心脏病犯了。她也曾试图给女儿看心理医生,但是女儿太过抗拒,至今并无成效。一直到日,星期五这一天,林依当日前往所属会计师事务所所在的大楼,也就是那晚另一个人聚会所在的大楼,办理离职手续,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当晚十点,林母收到了女儿手机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却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顾凡。      *************************************************************************************      日,黎明的光辉渐渐照亮了天际,我浑身发凉地坐在阳台上,阳台边缘摆放着的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手中的手机被掌心捂得发烫。      时间慢慢走到了早上七点半,我解锁手机,翻进电话簿,查找我研究生时期的学姐杜如珍的电话。我的学姐杜如珍,大学、研究生,一直到国外进修博士,都是心理学系的高材生。如今她博士已经毕业,正在一家大医院的精神科中心做临床心理治疗师。她是正儿八经的心理医生,精神科大夫,与我这个只有心理咨询师执照的半吊子并不在一个水平上。我想我此次,真的需要她的帮助。      “喂,小凡?你怎么这么早 打电话给我?”学姐向来早起,我知道她每早习惯晨跑,现在怕是都吃完早饭了。      “学姐,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哑着嗓子道。      “小凡,你感冒了?嗓音好糟糕啊。”学姐温和的声音里有着关心。      “没感冒,就是一晚没睡,有些累。”我抬手搓了搓脸庞,顿了顿,学姐没有插话,以她的功力,早就听出我的状态不对劲,她等着我的下文。      “学姐,我有事想拜托你,电话里说不清,今天下午有时间吗,咱们见个面吧。”      “好。”她答得干脆。   
虐恋要开始了,为什么我要选择更虐文
  ☆、第六章   打完电话后,我便从阳台进到家中,洗澡、更衣、刷牙,收拾干净后,总算感觉人精神了一些。接着我下楼,买了几个菜肉包子,两份豆浆回来。装盘入碗整顿好后,我站在了自己的卧室门口,以如临大敌的姿态,沉重地敲响了门。      “林依,起了吗?出来洗漱,吃早饭吧。”      我叫她的这个时间点,是早上八点一刻,并不早了。我想,或许她的母亲都要来了。卧室里半晌没有回应,我又敲了两下,知道她不会回答我,便拧开门把手,推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我就看到她坐在床沿,床上有趟过的痕迹,证明她昨晚试图睡过。她穿着我给她准备的睡衣,枯坐在床沿,背对着我,长发披散,我看不见她的表情。我走进去,缓缓绕到她面前,她低着头,眸子隐在乌发下,唯一可见的下半张脸是木然的表情。      我蹲下身来,向上看她,她的眸子闪烁了一下,与我对望,然后又迅速移开,垂望地面。我不动声色,道:      “起来了就好,我给你拿衣服,你先穿我的衣服吧。”      说罢,我开了自己的衣柜,找了一件衬衫,一条长裤,一件厚外套,叠放在床头,顺手将她的手机拿出来,放在了那叠衣服上,然后我向着外面走去,道:      “换衣服吧,我在外面等你。”      大约十五分钟后,她换好衣服出来了,沉默非常,好似行尸走肉。我带着她进浴室洗漱,牙刷牙杯洗脸毛巾全部是烫过后的新品,牙杯已经放满温水,牙膏已经挤好,妥帖无比,就等她使用。她站在洗漱台前盯着这些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开始静静地、动作迟缓地刷牙洗脸,我默然靠着浴室墙外的墙上,等着她。      这回,她似乎动作稍快了点,十分钟后,我带着她坐在了餐桌边。我猜她或许吃不下肉食,在她碗里放了两个菜包子,又将已经温凉的豆浆热了热。      她坐在餐桌边,小口进食,吃饭的模样好像是在啃石头泥土一般,让人看不出她对食物味道的感觉。我与她保持着距离,静静地吃下早餐,顺便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早餐刚结束,门铃就很适时的响起。我去开了门,就见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站在门口。她的背部微微佝偻,面上皱纹横生,白发斑驳,仿佛七老八十,但依稀可见当年那个爱美的中年女人的轮廓。我知道,她今年不过五十八岁,但她看起来,起码老了二十岁。她站在门口局促地搓着双手,一见到我,居然木讷得连招呼也忘了打。还是我最先开口,缓解尴尬:      “阿姨,您来了啊,快进来吧。”      “嗳,嗳…”      “阿姨,这么早赶来,路上不堵车吧。”      “不堵,不堵,公交车还算顺利。”      “您慢点,这里。”我引着她走向餐厅,她的视线定在了林依的身上。      过了几秒钟,她移开视线,对着我道:      “顾凡,这次真的是太感谢你了,阿姨…阿姨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的话语隐约带上了哭腔,却被她死死抑制住了。我连忙摆手,表示不用这样,她喉头蠕动了几下,抑住感情,这才颤巍巍地转身,对着自己的女儿轻声说道:      “林依,跟妈妈回家吧。”      我看到林依的身子轻微颤抖了一下,总算有了反应,她起身,走到了母亲面前。林母双手抖了抖,惶急地抓住了她的双臂,然后又温柔地将她抱在怀里,仿佛当年安慰襁褓中的她一般,抱着她,轻轻安抚。林依微微抬手,攥着母亲的衣角,好似一个无助的孩子。      我看得心酸,抬起手掌捂住嘴唇,扭过身去,深呼吸稳定自己的情绪。      “阿姨,我送你们回家吧。”大约五分钟后,我提议道。      “这怎么好意思啊,已经麻烦你那么多了。”      “没事的,反正休息日,我有空,我们自己开车走。林依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好,能不挤公交,就不要挤。”      我知道,一旦牵扯上她的女儿,林母很难拒绝。果不其然,她双唇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拒绝的话,只是姿态卑微地道谢。我感觉很难过,曾经讲台上那个美丽的女教师,神采飞扬地向学生们授课,她的骨子里必然是高傲的,如今却这般卑躬屈膝,行止木讷,失去了全部的风采。命运,竟残酷如斯。      我开着车送她们回家,母女俩互相依偎着坐在我车子的后座里,一句话也不说。晨曦照耀在林依身上,她眯着眼,好似一只受了重伤的野猫般,蜷缩着身子,防备着,自怜自艾着。许多年了,她们家未曾搬家,还在当年的那处小区之中,而我们家则早就搬走了。这里曾经是我极为熟悉的地方,数年不曾回来,如今却开着车,载着她们母女归家,让我有一种世事无常的荒唐感。   
    我将车停在她们家楼下,护着她们下车上楼。走到门口时,遇到一个中年妇女买菜回来。那中年妇女看到林母和林依,立刻翻了个白眼,顾自快步上楼。我皱了皱眉,心下却已了然。张家公婆数度来此,林依歇斯底里闹事,家中还有一个吵闹的婴儿,甚至林依还因为自杀被急救车送走。这老旧的小区里,藏不住事,这些邻居多多少少,都知道她们家乌烟瘴气的。      林母开门进家,门一打开,扑面而来一股浓郁的中药味,混合着婴儿身上的奶腥味、尿片味,这难闻的气味再次让我皱了皱眉。客厅中坐着个女人,看起来应当是保姆,否则家中只有林母一人,她也不会丢下那么小的孩子在家里不管。      林母局促地请我入门,忙里忙外地要招呼我。我连忙推辞,而林依则木然地坐在了沙发上,继续当她的木头人。      过不多久,我提出想看看孩子。林母倒是没有犹豫,带着我进了卧室。摇篮床上,躺着一个四个月大的婴儿,长得粉雕玉琢,眉眼里有着林依的影子。她现在正在美梦中,呼呼大睡,毫无烦恼。只一眼,我便喜欢上了这个孩子。我原以为她合该是个好哭闹,不好带的孩子。但如今一看,却沉静又可爱。      只是,这孩子来得太过可怜,孩子本无错,如今却父亲不疼,母亲不爱。她来到这世上,只是为了来受苦的吗?      想到这一层,我更加怜惜她了。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陌生人的气息,小家伙醒了过来,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瞧着我,倒也不哭,呆呆的,透着萌化人心的可爱。林母将孩子抱起来,往我怀里递,我哪里抱过孩子,手忙脚乱接了过来,抱得小心翼翼。却不曾想,孩子居然咯咯笑了出来,抬起小手挠我的鼻子。我的心化成了一滩水,忍不住去探头亲了亲她,她似乎更开心了,口里咿咿呀呀的,挠我的鼻子挠得不亦乐乎。我伸出手指在她眼前晃,小家伙便立刻抓住,小小的手很有力量。      “这孩子,倒是与你亲。”林母苍老的脸上流露出欣慰慈祥的笑容,说的话却透着一股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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