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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手刃我执
  打开门,卡妙正专心地调试指纹测试程序,米罗勉强说了句“Hi”。  卡妙侧过脸,眉角微微上扬,等着米罗的下句。  “撒加他……”  “跟我有关系吗?”卡妙打断米罗的话。  “没有吗?”  “没有”  “卡妙你……”  “我过会儿想去酒吧看看,你要去吗?”  “那我先去洗澡,一会儿一起去”。    米罗不喜欢泡澡,他记得小时候看过《马拉之死》,男人垂着头,被杀死在浴缸里,自此他就坚持淋浴,即使是沐浴时也不完全放松下来。  “你好了吗?”卡妙敲门。  “马上”,米罗匆匆擦干身体,换好衣服出门时卡妙已经用摇控器解开了一辆灰黄轿车的锁定,米罗跟着钻进车子。“以后别再提他了”。  “嗯”,米罗努力笑笑:“去哪一家?”  “海上”。    卡妙打开音响,本以为会放出激烈张扬的舞曲,却是萨克斯民谣,悠远温和。这让他很诧异,忍不住打量米罗,一起生活了近一年,他还是不了解这个人:“你喜欢这样的音乐?我很意外呢”。  “这样的夜里,听这样的音乐不刚刚好吗?”    “我可不认为夜是个温和的存在”,卡妙想起无数次夜里与各式劫匪、毒贩的较量,在枪林弹雨中的躲避,他摇摇头,夜,是罪恶的同谋。  米罗却并不明白,“我喜欢这个城市的夜,灯火辉煌而宁静”,他的声音里带着怀念的情绪,“我逃学的时候就经常开着车到处看,这个城市总能让我发现新鲜的地方…”    “逃学的时候?那时,你有驾照吗?”卡妙随口问。  “没有,但没被抓到过”,米罗对卡妙典型的警察思维不以为意。  “很得意?”  “不讨论这个,还好你现在也不能开罚单给我,你的少年时代呢?在做什么?”  “训练”。    米罗许久没有说话,卡妙的身世与他相比堪称天壤之别,这使他很多时候他不能体会到卡妙不同于他的感受,他对那些从孤儿院里选拔的孩子,并没有史昂之流理所当然的差遣,也没有像艾俄里斯一样理所当然的自我感觉高人一等,他并不关注这些人,只要自己开心,那么其他与己无关。他隐约记得,有次大家一起吃饭,餐桌上刚好是13个人,史昂有些不悦,撒加于是起身说自己有私事需要离席,年幼的Rosemary问撒加什么时候回来,撒加只是一笑,而其他所有人都心照不宣,撒加还要护送史昂回去,他只能呆在车子里等着,然而没有人认为这不公,那天他们吃到很晚,他只是开心地蹭在Rosemary身边。  没有人想到撒加,一切那么自然。  他可以这么对撒加,可他无法这么对卡妙,最重要的是,他开始意识到,他们是平等的。    “想什么?”卡妙停下车已有一段时间,却发现米罗没有下车的意思,他在发呆。  “哦,没有,下车吧”,米罗隐隐感觉到卡妙对撒加有误解,但卡妙既然不愿再提撒加,自己又何必生事,何况,这对自己,不也有好处吗?    “海上酒吧”对这个城市的大多数人而言,是个特别的存在,不似一般的酒吧里的嘈杂,它既没有摇滚乐队和毒品交易,也没有脱衣舞女郎。它建在浅海的小岛上,有一条长长的木桥把它与公路联通,两层的酒吧全部是落地的大窗,白色透明的帏幕。  一楼有餐点配送,乐队吹奏着悠扬或是欢快的曲子,男男女女在落地窗旁谈笑,或者去舞池里摇摆,两楼则是各式包厢。    卡妙半年前第一次来,就迷上了这里,他喜欢在栈道两旁的桌前一边吹着海风,看着旁边垂钓的老人,一边品尝一杯绚丽的鸡尾酒。虽然没有见过,甚至没谁说起过酒吧的主人,但能把酒吧营造出纯净的气氛的人,一定是个特别的人。    迪斯坐在二楼一个房间的窗前,他经常来这个酒吧喝一杯,即使从开车到警局或是到家都要很久,但繁华喧闹的都市中,片刻的宁静都是无价的。  迪斯每次都在这个房间,这个房间是专属撒加的,但酒吧却不是撒加的,迪斯并不好奇撒加为何能在酒吧有专属房间,撒加给他一把钥匙,他便时常来喝上一杯,有时能在这房间碰见修罗,有时是撒加,他们有个默契,在这个房间里从不谈警局的事,来这里,就为品酒,就为宁静。  他百无聊赖的端着一杯葡萄酒,其实他想的是伏特加,但做为警察,他并没有太多醉酒的机会,所以他很少喝烈酒。    眼神飘到某一个角落,有个男子的背影让他觉得熟悉,墨绿的长发,略瘦的身材,挺拔的军人般的站姿,男子端着杯酒,站在栈道旁,面朝大海,海风扬起的水珠向栈道飞去,男子退后了一步,迪斯突然难以至信地瞪大了眼睛,忙不迭站起来,凳子被他撞翻在地,他张大嘴巴,几乎叫出声来。    那…那是卡妙…  迪斯眼睛直直地盯住卡妙,一只手在桌上摸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手机:“撒加,我…海上…我看见卡妙了…我…真的……”迪斯结结巴巴,突然停住,更难以至信的一幕……    米罗把端着的啤酒放下,从卡妙身后抱住了他的胳膊,把自己的下巴搭在卡妙的左肩,“一会儿你可不能开车了,警察先生”。  卡妙嘴角动了动,一抹无奈的笑,“你也喝了不少吧”  “只喝了点啤酒,你可以敞开了喝,我保证把你安全运回家,附近就有一家琼霁宾馆,或者我们可以明早回去”。  “琼霁宾馆?”  “是啊,不止一家呢,跟'隐形'一样泛滥”。  卡妙笑笑,没有吭声。    “我发现了个有趣的钓友,走,去看看”。  卡妙跟米罗一前一后向栈道的拐角走去,迪斯目瞪口呆地看着卡妙向着自己的方向越走越近,半响才说:“你…自己来看吧,真的是他,他和安达里士家的小子在一起……”  “别去打扰他们”,撒加话语平静,“我早知道了”。  听到这句,迪斯呆若木鸡……    撒加挂了电话,自嘲的笑笑,面前桌上的水晶的花盆里浮着几片薄薄的白色花瓣,一盆水仙开得正盛,他随手折下一朵,插在酒杯里,琥珀色的液体衬着白花黄蕊,撒加凝神看着酒杯里的水仙,直到修罗进来。  “怎么”?撒加抬起头。  “有穆的消息了”。修罗简短地回答。    米罗口中的有趣的钓友,是一个八岁大的孩子,他蹲在栈道的一角,手中拽着一跟绳子,专注地看着沉在水下的那一头。卡妙站在旁边,看着孩子把绳子收起,绳子的那头是一整排的塑料瓶,瓶子锥状的上半部被切掉,倒插在瓶中,十几个瓶子捆成一排,每一只里面都有一丁点儿的骨头和几条小鱼。  “不是这条,也不是这条”,孩子念叨着把瓶子里的鱼一条条丢回海里,最后再次把瓶子撒进海里。  “嗨”,米罗蹲到孩子旁边,“你找什么,我能帮你吗”?  “哦,先生”,孩子抬起头,长长的睫毛,红通通的脸颊上有几颗可爱的雀斑,“我在找一条和那里一样的鱼”,孩子手指着海上酒吧里的一只大鱼缸,里面是五彩斑斓的热带鱼。  卡妙不由笑了,这怎么捉得到热带鱼。  米罗却认真地问:“为什么要捉这样的鱼?你可以直接问酒吧要一条”。    “不…我若捉得到,他们便允许我喂他们的鱼了”,孩子脸上的表情极认真。  “哦,原来你和他们打赌,若是你捉得到这种鱼,他们就让你喂鱼,是这样吗?”  “没错”。  “可是,喂鱼有什么好的?”  “那样我就能和爸爸一起工作了!”  “爸爸?”  “对!我爸爸就是那个吹笛子的!”孩子自豪地说。    卡妙不由地笑了,酒吧里吹笛子的男人有一头淡金色的长发和一张温柔的脸,修长洁净的双手抚着心爱的笛子,眼神与卡妙相汇时礼貌的一笑。  米罗朝那男子挥挥手,男子结束了今天的演奏,小心地收起银笛,向他们走来。  “您的笛声真美”,先说话的却是卡妙。  “谢谢”,男子的声音温和,“你们玩儿的开心吗?”  “他还要在这里抓鱼呢”,米罗调皮地一笑,眼角带了点责备。  “酒吧不适合孩子”,男子解释道,“我是苏兰特,很高兴认识你们”。    那一晚,米罗和卡妙与苏兰特相谈甚欢,直到凌晨才各自开车离开酒吧。  卡妙注意到,苏兰特的车,低调而华丽。  “看来,吹笛子只是他的副业”,米罗也注意到了。  “明天你还要开会吧?”  “是啊”,米罗把车拐入高架,“你要不跟我一起去?”  “指纹测试程序就快完成了,我明天再测试一下就可以投用了”。  “这对那群爱迟到的设计师们可是个灾难”,米罗想象把这个程序做考勤方法后,那群总有办法溜号的设计师肯定叫苦不矢,不禁笑出声来。  “我好象成了帮凶”,卡妙毫无诚意的反省。  “是共犯”,米罗猛地加速,“哦----回家喽!!!”    迪斯冲进撒加的办公室,一脸找茬儿的样子。  “迪斯,你这样子很欠扁”,修罗挑衅。  “闭嘴或是火拼”,迪斯不屑,“撒加,你很早就有卡妙的消息了是不是?”  “半年前”,撒加把桌上的文件夹锁进保险柜,并从里面掏出一根雪茄。  “你怎么知道?”  “海上酒吧是加隆的,他和米罗第一次去加隆就告诉我了”。    迪斯清楚的记得,自从在死者遗物中发现那只十字架,撒加以为卡妙已经不在人世,以为这世间再没有第二个人可以与他分享昔日的情谊,他把十字架就戴在颈间,疯狂地抽雪茄,甚至一度迷恋酒精带来的麻木,对送上门的女人也不像以前打发,几乎是来者不拒的放纵着自己的欲望,渴望着忘记痛苦的麻醉。  迪斯此刻才注意到:撒加不知什么时候,把十字架摘了。    “他跟米罗在一起很好”,撒加声音平静。  迪斯反倒说不出话来。    “明天我要去看个朋友”,撒加把保险箱钥匙递给修罗,“帮我处理,一星期。”  “明白”。  “我呢?”迪斯问。  “你是问这一星期你要做什么呢,还是问为什么你没放假呢?”撒加调笑。  “当然是后者”。毫不心虚的回答。  “答案很明显,撒加不在,你当然要帮我处理警局的事情。”修罗代答。  “
……”    不知阿布罗狄最近怎么样,害他那样,撒加心里非常歉疚,他应该在爱琴海旁边的玫瑰庄园疗养。  下午四点,撒加敲着阿布罗狄的门,良久才听见拖拖拉拉的下楼声。  “怎么是你?”阿布罗狄显然没有想到,“我正煮柚子!”  前言不搭后语。  撒加也很随意的换了阿布罗狄递来的拖鞋。  “来看看你,顺便住上几天,散散心”。  “应该提前告诉我,我好有个准备啊”。  “有什么可准备的”,撒加坐进沙发。  “柚子茶喝吗?”  “拿来吧”。    “史昂不在了,你日子是否过得轻松点?”阿布罗狄端着托盘,一户柚子茶,两个杯子。  “好象是,我还以为你要问我为什么要杀史昂呢”。  “怎么会,史昂又不是你杀的”,阿布罗狄喝了一口刚煮柚子茶。  “哦?”撒加不置可否。  “你有杀他的动机,却不是凶手。”  “你从何判断?”  “直觉”,阿布罗狄放下空空的杯子,“史昂对你毕竟有些恩惠,你不会杀恩人。”    撒加默不作声,加隆也问过类似的问题,他没有回答。  阿布罗狄立即断定自己猜对了。    半晌,撒加自己倒了一杯柚子茶,沉着脸喝起来。  “为什么不跟卡妙说清楚?难道你想让他以为你是个只知道争名夺利的刽子手?”阿布罗狄并不知道卡妙的火车事故,歪打正着。  “我不想说这个,抱歉。”撒加拉开门向海边走去。  阿布罗狄默默跟在后面。    “阿布罗狄,你爱过谁吗?”撒加的问题似乎突兀。  阿布罗狄一怔。  “我今年,已经31岁了”,撒加深蓝的发迎着爱琴海湿润的海风在空气中张扬成绝美的网,忧伤而深刻的侧影让阿布罗狄不禁摒住呼吸。“我爱卡妙,只爱他,你能理解吗?”  阿布罗狄点点头。    “有时候我也很奇怪,我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同性恋者,但对卡妙之外的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我都没有心动的感觉。”撒加顿了顿,一瞬间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夜里,海水开始涨潮了。  翻着白色泡沫的海水,已经蔓延到他们脚边。  这白色的泡沫,是不是人鱼爱情幻灭后的身体残骸?  竟会想到童话,阿布罗狄摇摇头,想把这悲哀的想法甩出大脑。    “我原以为,只有我才能带给卡妙安定和幸福。可后来我发现,米罗也能,而且,做的比我好。在警局,我把卡妙留在身边,使他免受权利之争的烦恼,让他看到这世界更多的光明面,让他对人生充满信心。可是,争权夺利的地方,他毕竟不喜欢,离开对他才是最合适的。”    撒加坐下来,海水立即打湿了他的身体,可他毫不在意,“卡妙和我一样,是从孤儿院被选派到史昂的身边的,史昂本来想派他做拉达曼提斯身边的间谍的,因为…….拉达曼提斯对美貌的男子有特殊的偏好。这件事被我挡下了。”  “史昂就是那时看出你对卡妙的心思,顺水推舟让你去暗杀拉达曼提斯吗?”阿布罗狄是个聪明人。    “你知道的,我并没有杀他,因为那时候我发现,史昂已经不再信任我,不管我和拉达曼提斯谁胜谁负,他都有办法除掉剩下的一个。”  “也许史昂那时,已经看出你日后会对他造成威胁,因为他的地下交易和贿赂渠道已经被我发现,拉达曼提斯就曾是他的合作伙伴,所以他急于将我除掉。”    “狡兔死,走狗烹。”  “没错,三足鼎立的姿态对那时的我更加有利。”    “之后史昂就一直用卡妙胁迫你?”  “不完全是这样”,撒加把手插进软软的细海纱,“是我自己太在意卡妙了也不一定。”    “我有些明白你为何那么追求力量了”,阿布罗狄笑了,“只有强大的人才能保护所爱”。  撒加释然一笑,却反驳:“别把我说的那么伟大,或许只是为了私情呢”?    “站在你的位子上,牵挂就是软肋”。  “可是没有牵挂,人生还有什么意思”,撒加不甚在意的一笑,“别只说我啊,阿布罗狄,你的身世是怎样的,愿意告诉我吗?”    “我?”阿布罗狄眼神有些茫然,“我母亲是北爱尔兰人,父亲是个钢琴家,专为瑞典皇室演奏的,我很小的时候父亲死于一场空难,母亲一直守寡,直到我13岁时她因为一场热寒病去世。”    “抱歉,他们感情一定很深”。  “是啊,甚至有个男人抛弃妻女追求了她十几年,她连正眼都没有瞧过。”    撒加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吗?”  “好象是……埃诺德,为什么问这个?”  撒加一愣,随即苦笑,竟然有这么巧合的事情,阿布罗狄的母亲就是Rosemary父亲追求一生终未得到的女子!  “没什么,随便问问”。撒加不愿再提。    “你和卡妙,就这么结束吗?卡妙现在在哪里?”  “他…有米罗照顾他就够了。”撒加想起几个月前,在海上酒吧的监控室里,看到米罗牵着卡妙的手,卡妙脸上发自内心的微笑,那是自己不能给他的生活。    阿布罗狄跟着坐下来,海水漫过他半条腿,可他一点都不在意。  “会再爱上别人吗?”  “不知道”,撒加将一只搁浅在沙滩上的贝壳扔回大海,“太难了吧”。    阿布罗狄忍不住问:“米罗,是个怎样的人?”  “比我更适合卡妙的人”。    阿布罗狄不再说话。  撒加的眼睛定定的看向漆黑的夜空,他追求力量,因为他不像米罗一样有天赐的雄厚家世,也不像爱俄里斯一样有过硬的政治资本。  他的一切,都必须靠自己争取。  然而当他拥有足够的力量时,为什么还会觉得自己一无所有?    海水逐渐涨上来了,撒加和阿布罗狄起身向别墅走去。  “你呢?真的打算退出乐坛?”  “是的”,阿布罗狄回答。“我想我已经厌倦了舞台和掌声,如果能得到平凡的幸福,我的一生也算是没有遗憾了。”    平凡的幸福?那是什么呢?撒加想起小时候加隆偷偷塞给他的油汪汪的兔子腿,加隆怎样?有自己在警局,加隆做的事情应该不会被什么人抓到把柄,只是,唯一的弟弟加隆得到平凡的幸福了吗?很久没有去看望他了。真过分,哪有这样的哥哥。    而阿布罗狄呢?自己也没有保护好他。  阿布罗狄心中的阴影,很难平复吧。他宁可受那样的伤害也要替自己隐瞒。  撒加的心像被针刺痛了一下,回头对身后的阿布罗狄低声说:“会尽力保护你,只要我还活着”。    这是一个承诺。    阿布罗狄听到这句话,心里隐藏已久的感情沸腾起来。  “撒加!”阿布罗狄突然叫住走在自己前面的撒加。  撒加有些吃惊的回过头,微微一笑,“怎么了?”  “我爱你”。阿布罗狄轻轻的说。    太大的海风吹散了他的声音,撒加看到他嘴唇轻微的颤动,并没有听清他说的话。    “你刚刚说什么?”撒加走回阿布罗狄身边。  “…….哦………没有,我腿被泡得有些麻………”  “来吧”,撒加拉过阿布罗狄一只胳膊,架在自己肩上,“我扶你”。  不知为什么,阿布罗狄失去了再说一次的勇气。    撒加知道,如果他肯坦白的告诉卡妙,史昂、爱俄里斯、还有童虎,都是权力斗争的牺牲品,而他,不过因为远在巴西的亚尔迪的冒死提醒才逃过一劫,卡妙一定不会离开他。  那个时候,卡妙还没有爱上米罗,可是卡妙回到他身边,就会好吗?米罗可以抛开一切天涯海角的陪着卡妙,自己可以吗?    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像一颗长在山谷里的树,凹下去的地势使得他比别的树————那些生长在开阔的海拔更高的地方的树,矮上一截。  要得到生长的阳光,就必须更加努力的伸展枝桠,山谷里有那么多拼命向上的树,他不努力,阳光就会被别的树抢走。    他提醒过史昂,提醒过童虎,提醒过爱俄里斯危险的存在:  “LOSE …….”这是那个暗杀组织的名字。  然而他无力阻止。    回到别墅后,撒加让阿布罗狄先去冲了个澡,等他洗完自己才进去,他一般都洗上很久,所以让阿布罗狄先洗。    撒加冲好澡出来时看到阿布罗狄正看着眼前的一只西班牙杉木保湿箱发呆。  “这个……送你。”阿布罗狄有些结巴。    “哦?”撒加有些意外。  “雪茄”。阿布罗狄解释。    撒加吸了一口气,打开盒子,盒子里码着整齐的雪茄,已经被剥去了会妨碍氧气循环的西班牙雪松衣:豪友雪茄。  撒加笑了:“豪友?阿布罗狄,不会是拍卖行买来的吧?”  “不是”,阿布罗狄回答。  “即使是这样,也太破费了”。撒加怎么会不知道,豪友雪茄是泥土里长出来的黄金,其价值超过了各种贵金属。  “生日快乐,撒加”。    撒加拿着雪茄的手微微一颤,阿布罗狄真诚的姿态近在咫尺。  “谢谢”。那一刻有一种流水般灵动的感情从撒加心中溢出。  他不确定,那是否是幸福的声音。    暗红色的茄衣光滑而充满弹性,撒加划亮一根特制的不含磷的火柴,小心地点燃雪茄。  还没有抽就有一种很冲的烟味飘了出来,轻轻吸上一口,口感非常刺激,烟雾浓重。  渐渐的,胡椒、杏仁、烤木、丁香的味道若隐若现,到了中断,雪茄变得顺服了很多,复杂的味道沉了下去。  “是Double
Corona”,阿布罗狄看出撒加的疑惑。  “很浓烈,我第一次抽这种雪茄,阿布罗狄,味道很棒,你要不要来一根?”  阿布罗狄一笑,转身倒了一瓶威士忌,“我听说只有Double
Corona的香味不会被威士忌盖住,你要不要试一试?”    撒加笑着接过威士忌,饮了一大口。  雪茄的味道不仅没有被威士忌浓烈的味道盖住,反而被衬出浓烈的特性,浓郁而亢奋的味道让撒加精神为之一震。  雪茄还剩下一小段的时候,撒加把它放在阿布罗狄面前,看着这只尊贵的雪茄安静的燃烧。  “快乐要懂得分享,阿布罗狄,你觉得呢?”  阿布罗狄拿过雪茄。    “分享代表信任、尊重和依赖,爱的关怀表现常是无保留的奉献,结果却常是无偿的索取,昂贵的豪友雪茄却不代表高贵的生活方式,奢华的生活态度,它真正的涵义,是让人懂得分享的。”撒加想起一个很有品位的家伙在书中如是说。    “你以前,抽什么牌子的雪茄?”阿布罗狄问。  “我初抽雪茄的时候,是‘丰塞卡’,清醇淡雅,让人觉得思绪清新。那时候,史昂抽‘埃尔雷伊•德尔蒙多’,而爱俄里斯则喜欢‘蒙特克里斯托’,爱俄里斯有次还说丰塞卡是女人的雪茄。”    “埃尔雷伊•德尔蒙多?世界之王?”  “是啊,代表王者风范的精英文化。”  “的确很合史昂”。阿布罗狄知道撒加又想到因为身世不够显赫被史昂猜疑和鄙视,不多说话。    酒精使撒加的脸微微发烫,他想起那一日,阳光灿烂,爱俄里斯看到他抽雪茄,问他要了一根,在嘴里嘬了一口就把雪茄扔进了烟灰缸:“撒加,怎么抽这种?”  “一个西班牙的朋友送的,觉得不错”。撒加微笑。  爱俄里斯抹抹额头上沁出的细细的汗珠,耸了耸肩膀,“这个味道可不像是男人抽的,太清淡了吧?”  撒加不以为然。  “尝尝我的”,爱俄里斯递给撒加一支雪茄,“蒙特克里斯托,这才是男人抽的”。  撒加笑笑。    “爱俄里斯认为他的‘蒙特克里斯托’代表了地位与实力,信心和雄性”,撒加看着烟灰缸中圆柱形白色的烟灰。  阿布罗迪并不认识爱俄里斯。    “撒加,你要再来一杯吗?”  “嗯”。    一杯接一杯,撒加似乎不会醉,“我后来试过‘玻利瓦尔’,那是我抽过的最浓烈的雪茄,不过我还是喜欢‘丰塞卡’,不过今天以后,我要置订一批‘豪友’了”。  阿布罗狄会心一笑。    “警局的人都抽吗?”  “怎么会,很少有人抽,我几乎没有见过卡妙抽雪茄,连香烟他都很少抽,他的工资可不够抽雪茄。卡妙是个弃婴,从小就在孤儿院,史昂选中他的时候他只有九岁。”  “卡妙那时什么模样?”  “比同龄的孩子高,很瘦,穿这一件和他身高不符的旧运动衫。他先是被送到警校接受训练,几年后才来到警局,我把他留在身边当副手。雪茄对他恐怕是奢侈了点。”  撒加突然意识到只有跟阿布罗狄说话时他才可以这样随意畅快,什么都不顾及。阿布罗狄是个好的倾听者。    “那你呢?好像你只抽哈瓦那雪茄。雪茄客可不是人人能当的。”  “收入问题是隐私”。撒加打趣道。    阿布罗狄撇撇嘴,撒加第一次看到阿布罗狄这样孩子气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阿布罗狄不明就里的问撒加笑什么,撒加不答。    阿布罗狄于是站起来,“我有些困,先睡了,你自己挑个房间睡吧”。  他关上房门,有些失落。    过了一会儿,“咚咚咚”,撒加不客气的敲门声。  阿布罗狄不答。    “开门,阿布罗狄!”撒加的声音透着笑意。  阿布罗狄依然不吭声。    撒加扭扭门锁,这个家伙,竟然反锁了门。  “你忘了把我的卧室门打开,起来给我开门!”  钥匙是在自己身上,阿布罗狄想了想,反正沙发也很宽敞,你就凑合吧,依旧不答。    “你确定你不开门?”  阿布罗狄还是不吭声。    撒加叹了口气,从衣袋里拿出一只别针,拉直了之后穿进锁孔,开锁本是警校的必修课,撒加以往训练的是密码锁,阿布罗狄这种门锁,对他简直是小儿科。  果不其然,门锁在十五秒钟之后很听话的开了。    “你…….?”阿布罗狄没想到撒加还有这种本事。  “钥匙呢?”对方不依不挠。  “你都能开我的锁,自己去开不就行了”。阿布罗狄就事论事。  撒加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已经超出正常人的智商范围,大概在偏低区域内。    “算了”,撒加把睡袍脱掉,“一起睡吧”。  阿布罗狄感觉到身上的薄被被撒加扯过去大半,有些不满的转过身,撒加随意的仰躺在自己身旁,闭着眼睛,深蓝色的长发被压在身下。    阿布罗狄困倦地闭上眼,微微把脸朝向另一侧,撒加猜不透他又想到了什么,也不多问,兀自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熟了。  而阿布罗狄此刻眼睛却睁开了,温柔的银白色月光透过白纱窗照在床头。  如果撒加此时没有睡着,就会看到此刻天地间的美都集中在他身边半睁着的蓝色眼睛里,阿布罗狄清澈的眼睛像是带了泪珠,晶莹剔透,他看着身边睡熟的撒加,目光比月光更温柔。交织的水蓝和深蓝发网里,湮没了无声的叹息。    撒加醒来时,阳光撒满整个屋子,阿布罗狄人影不见。  他揉揉眼角,看见卧室有个嵌在墙内的储衣柜,便拉开来,挑了一件银灰色带黑色条纹的运动长裤穿上,有点短。阿布罗狄的上衣都很花哨,撒加摇摇头,无奈终于抓出一件绣着粉红玫瑰的白色长袖运动衫。    客厅里,摆着阿布罗狄叫的的外卖早餐。  “阿布罗狄!”撒加叫他的名字。    “在房顶!”阿布罗狄的声音传来。  撒加吃了早饭,见阿布罗狄还没下来,于是爬上房顶,毒辣辣的太阳下,阿布罗狄大汗淋漓的在修太阳能热水器。    “怎么了?”  “还不清楚”。    “你弄了一早晨?”  “嗯…第一次修”。    撒加接过阿布罗狄手中的钳子,“你下去吧,我来修”。  阿布罗狄平日略微苍白的皮肤在烈日的暴晒下泛出不正常的潮红,手上全是油污,他也不下楼,就站在旁边看撒加拆装热水器。  “天,你这里面是什么东西”,撒加从冷水管道里掏出一只死老鼠,冷不丁扔到阿布罗狄面前。阿布罗狄吓了一跳。  “去拿消毒液”,撒加吩咐,“还有雪茄”。    阿布罗狄看着咬着雪茄,穿着自己的衣服,蹲在烈日下工作的撒加,蓝的发,深深的轮廓,刚毅的嘴角,偶尔流露温情的蓝眼睛。  “下去打开龙头,消毒液要排出去”。  “啊?你说什么?”阿布罗狄缓过神来。  “去开龙头”,撒加抹抹眼皮上的汗,“这身衣服白穿了”。  “下午可以去海滨浴场”。  “昨晚去的海滩就很好”,又一滴汗从睫毛上滴落,“还没晒够?去开龙头,算了,一起下去吧,应该没问题了”。    两人一起下楼,撒加看看阿布罗狄红红的脸,“大概会褪皮吧”。  “什么?”  “脸,你的。”  “你倒没什么变化”  “我的厚些”。    阿布罗狄好笑,“一会儿去外面吃饭,或者吃我冰箱里的速食”。  “你不烧饭的吗?”撒加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真热。  “不会”。  “那就该找个会烧饭的女孩”。  “你会吗?”阿布罗狄反问。  “不大会”。  “好象也没女孩照顾你”。  “那出去吃吧”。撒加迅速结束这个话题,他想起那些或是没有主见或是花痴或是阴毒的女人心里就发毛。    “先喝点柚子茶吧”,阿布罗狄端出冰箱里的柚子茶,煮沸过的柚子瓤像是一朵朵菊花。  “又酸又苦”,撒加评价道,“为什么不放点蜂蜜进去?我宁可喝白水”。  “冰箱里有啤酒”。    “这是……”撒加拿啤酒时看到冰箱侧身挂着一幅马赛克拼图,不同程度的蓝拼接成蔚蓝的海和一只鱼。  “我在一家马赛克杂货店买的,很特别吧”,阿布罗狄伸出一只手指触摸鱼的眼睛,脑子里闪过一个句子:“你看不到我的眼泪,因为我在水里。”  他自嘲地一笑,什么时候变这么多愁善感,暗恋不是件聪明的事,但爱没有聪不聪明,只有愿不愿意。  “粘得牢吗”,撒加按了一下鱼眼睛,一颗黑珍珠脆脆的掉在地上,“啊…抱歉”。  “没关系,去店里补上就行了”,阿布罗狄捡起珍珠仔细端详。  “在看什么?”  “想知道是不是天然的”。  “这个恐怕只有x光照得出来,你不用白废力气了”。撒加打开啤酒喝了一口。    修罗说穆就在这附近,下午和阿布罗狄出去时也好看看这附近的情况,穆应该猜得到自己已经被暗杀组织盯上了,才躲到这里来的。  撒加始终找不出“Lose”的首领,他们只有一次交手,自己的脖子险些被拧断。    那是他26岁的时候,史昂派出的任务,本应由艾俄里斯做的,艾俄里斯那几天状态糟糕,所以由他顶上。他那时右肘下的伤未痊愈,但只能接受任务。如果他不做,这任务就是卡妙的。撒加更愿意卡妙留在警局,外派的任务多数都非常危险,是他所不能控制的危险。    尽管做了充足的准备,但对手的机敏程度是他见所未见的,他依然清楚的记得那人略低于自己的身高,直领黑色风衣和黑色皮靴,长发,敏捷的身手和狠辣的招数。尽管光线昏暗,但他能判断出那男子的身高在181公分左右,长发,身材略瘦,极好的柔韧性和耐力。    阴暗的地下室里,饶是自己身经百战,也做不到行动自如,但那人却沉稳、隐忍、耐心地等待机会,撒加一直以左手化解他的招数,心里盘算着让他误以为自己是左撇子而放松对自己的右手的戒备,然后寻找机会一击即中。但他高估了自己,他的右手在找到破绽发拳的瞬间伤口剧烈撕裂使得速度慢下来,那人迅速擒住了他的右手,在他面前掐紧他的咽喉,撒加知道自己输了,输给这样的对手也算值得。    那人却突然松了手。  撒加觉得奇怪,两人在昏暗的房间对视,甚至看不清对方瞳孔的颜色。    “为什么?”  “你有伤”。    “就算没伤,我一样没把握打赢你”。  “我也是”。    “我奉人之命”。  “我知道”。说着扔过来一个东西。撒加伸手抓住,温软的质感。    “你的名字”。  “撒加”。    “给你的东西,给你挚爱之人,我饶她不死。”  “好”。    “你走吧”。    撒加大踏步走出地下室,重见天日时,微凉的风吹得他恍若重生,右臂有些异样,已然全被鲜血浸透。    没有完成任务。    他拿出那人扔给他的东西,是个袋子,绣着零碎的“L、S、E、O”。    “Lose”。    撒加一笑。  他后来把袋子给了卡妙,谎说是避蛇的,袋子里装着丰塞卡茄叶。    Lose是个什么背景的组织,他们的暗杀对象是哪一类人,它的成员有多少,这些问题,撒加依然一无所知。    修罗的情报,穆就在这一带呢,可惜他和阿布罗狄不认识,撒加揉揉太阳穴,自己并不确定穆是LOSE的目标,只隐隐感觉到了某种危机。穆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像弟弟一样,希望可以保护他,但这无法承诺。    想到这,撒加记起昨晚对阿布罗狄的承诺,是一时冲动才这么说的吗?原以为自己早已过了冲动的年龄,但昨晚的承诺里确实有冲动的成份,自己怎会不明白根本没有绝对保证的能力,且不说拉达曼提斯的事,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关系让阿布罗狄成为某些暗杀组织的目标都不一定,想杀自己的人太多了。    怎么会做这样没有退路的许诺呢?撒加暗暗思索,即使对卡妙,也没有做过这样的承诺。自己当真是昏头了么?    阿布罗狄拿出一包储存了很久的饼干,翻翻生产日期,发现还有一个礼拜就过保质期了,他马上拆开,丢掉包装,递给撒加一半,自己先嚼起来。  “味道还不错,好久没吃过这种鱼干夹心的饼干了”,撒加评价道。  “是啊”,阿布罗狄心说你当然吃不到这可是这个公司破产前的最后一批货。    “你这里有网络吗?我得看看新闻”。  “有,但电脑坏了。电视是有的”。    “那算了”。  “你不看电视?”    “很少看。众口一词的赞美我没兴趣,网络上有很多不同的声音”。    穆来这个海滨小城已经两年有余了。    他是一个出色的马赛克杂货制作者。  在他的店铺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马赛克杂货,有马赛克椅子,马赛克相框,马赛克盘子,马赛克烟灰缸……  小珠子、玻璃珠、玻璃片、贝壳扣子、小片瓷砖、啤酒盖、软木塞、小石子、干果……都是他制作的素材。    他有一双灵巧的手。  每每带上护目镜和纯棉手套,在色彩纷呈的的马赛克工作室里,用铅笔在一个个素胚上勾勒出千姿百态的图形,拿嵌片依次填充进去的过程中,他可以忘记很多事情,一旦停下来,记忆就很容易停留在回忆的某一个路口,身体和灵魂分了家,陷入消极的情绪,不能自拔。    工作之外的穆,看起来总是不变的微笑,那微笑让人有不自觉的疏离感,事实上大多数这样的时候,穆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而深深浅浅,明明暗暗的马赛克世界就是他全部的生活。    天气格外得好,店里洒满阳光的桌上,沙加正小心翼翼地粘着一幅拼图,他称得上是穆在这个海滨小城交情最深的人了。    半个月前,穆拉着一个不锈钢的拖车,去淘马赛克制作材料。他采购的主要对象是贝壳,普通的贝壳已经不能引人注目了,穆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淘一些稀有的发烧货,他在贝壳市场的12号街来来回回转了很多次,12号街是最老的一条街区,很多在深海捕鱼的渔民都聚集在这里,贝壳通常作为渔网里的副产品,以较其他地方更便宜的价格卖出去。    穆的很多绝色贝壳都是从渔民手里淘出来的。    “今天怎么样?”穆跟一个刚刚出海回来的渔民打招呼。  “啊,穆先生,你又来了,今天还不错,起网时有很多高价货。您还是要贝壳?我给您都拾掇出来啦,在屋子里那个深褐色的小缸里放着。”  “谢谢你了,我去看看。”穆走进屋子,掀开缸盖,里面是小半缸的海贝,几只小螃蟹,穆挑出半袋子的贝壳,捏了几只小螃蟹打算回去养着,渔民见穆从屋子里走出来,拎着小半袋子的贝壳。  “您随便给点钱吧,这东西我们本来都是要煮吃了的。”  “我拿这个跟你换吧”,穆从拖车里拿出一小壶两升的色拉油和两包1kg的压缩饼干,这个对渔民来说比钱更具有使用价值。  “您总是这样,真是谢谢你啦”。渔民愉快的接受了穆的馈赠。  穆微微一笑,把贝壳放进拖车上的另一个袋子里。    走出贝壳市场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穆看看手表,只有5点,想必是阴天,穆心想要尽快回去,但雨水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几乎是在一瞬间,大雨就铺天盖地的下起来,穆只好躲进附近的一个电话亭里。    雨下了半个钟头还没有停下的意思,穆的鞋子已经被灌进亭子的雨水泡起来了。天气闷闷的,连汗都不能畅快的流出来。    穆暗自叹了一口气,独身在异国他乡,暴雨如注的天气里被困在一个小小的电话亭里,想找出租车,没有,想叫朋友,也没有,这样的境遇里,最容易引出伤感的情绪。    他已经很少回忆起从前的事情了。  如果没有那次车祸,他也应该还在大学里念书吧,他喜欢念书,而且成绩优秀。    “砰砰砰”。有人敲电话亭的玻璃。  “出来”。口气不容置疑。  穆一愣。  “可能会有龙卷风,快走。”  穆拎起拖车跟着男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出去。  “到那个商场里去!”男子在前面跑着,铺天盖地的雨水浇没了他的声音,等他发现穆没有在他身后时又回去找,在十几步的地方发现穆被拖车划伤了脚,正艰难的挪动着身体。  “东西丢掉!”男子大吼起来。    然而穆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男子只好一手拎起小车,一手扶起穆,踉踉跄跄向前面的商场跑去。    那日龙卷风果然经过那条街区,路边的树木、汽车、电话亭被连根拔起。事后更有司机在电视上连登了一星期的广告寻找自己的车,大家都笑说车大概被卷到爪哇岛去了,即使找回来也是一堆废铁了。    就是这样认识了沙加,之后沙加就在他的指导下完成一幅佛像的马赛克拼图。 “你帮我看一下店,应该不会有什么人来,我去前面买些东西”,穆嘱咐好沙加就带着拖车出了门,沙加明白他是要去前面拐角的超市买些速食,之前他已经帮穆看过一回店。    “噢”,阿布罗狄叫住撒加,“我要去粘一下那条鱼的眼睛,就在前面”。  “我在这边等你”。撒加回他。    阿布罗狄进去时,以前的店主不在,只有一个金发的男子在一张桌前用彩色的玻璃珠粘贴一张佛像,阿布罗狄知道他是DIY类型的顾客。  “抱歉打扰一下,店主去哪里了”?    金发男子抬头,直挺的鼻梁和光洁的额头, “采购”。  “那…一刻钟内他会回来吗?”  “可以”,男子话语简短,显然不愿多谈。    十分钟后,店主拎着一个拖车进门,看到阿布罗狄立即想起这是之前的客人,阿布罗狄的长相实在让人过目难忘。     “能为你做点什么?”  “这个可以粘上吗?”阿布罗狄递过那幅画。    “可以,但以前的胶必须除去,位置小,做起来比较费力,你放这里,明天来拿。抱歉,我要去后面储藏室拿硅利康(附:马赛克制作时用的流体)。”店主取下帽子,一头柔顺的紫色长发从帽子里掉出来。  “我把珍珠留这里”。    撒加等了许久,不见阿布罗狄出来,蓦然想起上次阿布罗狄出事的情景,眼神一下犀利起来,迅速走近店铺。透过玻璃门,他看到阿布罗狄正从口袋里掏出珍珠,长吁了一口气,他走进店里,坐在金发男子对面,阿布罗狄朝他抱歉地笑笑,他也回他安慰的笑容。  “好了”,阿布罗狄叫他。  撒加站起身,和阿布罗狄出门的瞬间,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沙加,这里粘错了”。    他蓦然回头。    “穆?”  “……撒加?”    命运因为结合了偶然和必然而值得期待。撒加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遇上穆。    “阿布罗狄,你先回去,我有些事情”。  但阿布罗狄摇摇头,“我去海滩好了,你们聊”。    穆把店托付给沙加,带撒加到自己住的庭院,关好门,确定没有人跟踪后,穆推开一个放满碟片的壁橱,后面是一道窄窄的暗门,撒加尾随穆进去。  暗室里没有灯光,穆摸出一只打火机,点燃了烛台,撒加打量了一下这间暗室,有床有被,食物水源,甚至有一个小小的马赛克装饰鱼缸,穆示意撒加坐到沙发上。    “你是来找我的?”  撒加点头,“你可能被暗杀组织盯上了,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    穆摇头,沉默良久,再开口却是:“撒加,我不是很信你”。  撒加嘴角浮现出一个奇怪的冷笑,本来英俊的脸因为这个奇怪的笑而变得有些狰狞,深蓝的眼睛泛着嘲讽,“你信你父亲吗?”  “信”,穆毫不迟疑,“我相信他做的每件事都有道理,都无愧于心”。  “知道卡米尼亚吗?”   “那是什么?”  “你父亲的生化武器实验基地,十年前,只一颗就让整个艾斯加米达所有的生命消失殆尽的'熘金742',就是在那里研究出来,由你父亲卖给叛军的。”    穆错愕的表情让撒加心底派生出一股罪恶的快感,“是我和艾俄里斯开直升机送到叛军手里的。你的父亲,不仅造出了最具杀伤力的毒弹,还窃取了博物馆里那颗叫'希望'的蓝钻,切割成三颗玫瑰状的小钻,两颗卖给了西班牙王室。'希望'真是名符其实的厄运之钻,不仅两位小王子夭折,连你父亲暴露了。”撒加冷笑,“第三颗玫瑰钻在你这的话,就把它捐了吧,不详之物。”    穆悚然,那第三颗,就在自己的一块父亲送自己的金怀表上。  “看来你对你的父亲所知甚少啊”。  穆沉默,他并不是对父亲所做的这些一无所知。但既使有一些风声,也被他刻意忽略了。他一直小心翼翼地,把一个崇高圣洁的父亲供奉在心里,像一尊神像。不管怎样,至少他是个好父亲,这对穆就已经足够。    “不管那些是真是假,他已经去逝了,是是非非还有价值吗?”  “随你”,撒加厌倦地起身,“正常人不需要密室,你潜意识里已经感觉到危险了。你父亲,是LOSE这个暗杀组织杀的,现在可能追杀你的却不只这一个,史昂手中琥珀屋的下落,人人都眼热”。  “琥珀屋?”穆骇然,几个世纪前的沙皇的至宝,由全世界的精美琥珀拼凑,精美绝伦,举世无双,被称做第八奇观的琥珀屋,不是早就沉入海底,不存于世了吗?  “不管你知不知道,所有知道史昂手中有这个的人,都以为这东西在你那里。”  “这就是我被追杀的原因?”  “不只,还有一样,但我知道那东西不在你这”。撒加突然住了口,因为他听到了门铃,穆透过观望口,看到篱笆外一抹金发。    “谁?”  “沙加,来送店里的钥匙”。  “你还是小心点吧,我走后门,再见”。  “愿你平安”。穆低声说。    撒加一笑,把长发甩到脑后。    沙加等了一会儿,穆终于走出来开门。  这是沙加第二次来这里,上次也是来还钥匙,但穆并没有邀请他走进这个小院。    穆迟疑了一下,下定决心般地问:“要进来喝杯茶吗?”  沙加也迟疑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端上来的却是一杯热腾腾的可可。  “茶叶没了”,穆解释道。  “没关系”,沙加似乎更喜欢可可,端起白底马赛克瓷杯喝了一口后,平素里严肃的脸颊微微发红,嘴角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穆想起正是吃饭时间,于是烤了两片面包,抹上蓝莓酱,递给沙加。  沙加愉快地接受了。    一主一客,并不交谈,一个似乎想着心事,一个看似愉悦地吃着烤面包。  沙加先吃完了面包,然后吹着热气喝光了可可,最后一口有意发出了一点声音。    这时穆终于回过神。    “啊,你还要再来点面包吗?”  “谢谢,不用了。”沙加起身,随意的在客厅里走了一圈,“电器都摆在客厅里辐射比较大,也不美观,为什么不分开放呢?”  “好在也没有太多时间用得到客厅”,穆收拾着盘子。  “没有朋友聚会吗?”  穆的手明显钝了一下,“哦,我不是本地人,在这里没什么朋友。”    “一个人住虽然清静,时间久了却难免有空虚感,脱离人群和脱俗是两码事”,沙加说这话时的表情更象自言自语。  “你好象也不是本地人,来这里是旅游吗”。  “我每到一个有趣的地方都会多住些日子”。  “那你是…………游历各地的自由职业者?”  “算是吧,你呢,隐没在小城的艺术家?”  “我可算不上”,穆一笑,“真正的艺术家可不会把艺术当做谋生手段。”  “不能苛求所有的艺术家都做梵高”。    “沙加,你靠什么赚钱生活呢?”  “…………我………是个投机分子,摄影,评奖,有时也做别的,写稿件之类”。  “可以帮我个忙吗?”穆正了正坐姿。  “什么?”  “不要 ……跟别人说起我,也不要为我刻意做什么。”  “我不会的”,沙加答应的很快。    …………………..    “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  沙加淡淡一笑,“我不需要,你都没有朋友,我跟谁说起你呢?”话里夹着浓浓的讽刺。    “的确如此,那么沙加先生,谢谢你送来的钥匙。再会。”穆下了逐客令。    幸福太短暂,生命不给人重来一次的机会。  那么穆,你以为,这样躲藏就能逃得掉吗?    看到穆因为生气而涨红的脸,沙加耸耸肩,从容地走出门。    阿布罗狄在海滩上坐了一下午,天气突然暗沉下来,不等他跑回别墅,便被雨浇了个透湿,索性就慢慢走回去。回到别墅后发现桌子上的手机有未接呼叫一个,撒加的,回拨回去,对方已经关机。    “他上飞机了”。阿布罗狄沮丧的坐在沙发上,电视机随着六点的钟声敲响自动打开,一个饮食频道的广告跳入眼帘,卖的是那种已经密封保鲜,佐料也成包分配的西餐。阿布罗狄看着电视上的号码,叫了一箱,心想这周就不用出去吃饭了。    半个小时后,门铃响了。    “果然是速食。”阿布罗狄抓起钱包拉开门。    “叫这么多是算上我的吗?”撒加踢踢门口的箱子。  “你!”阿布罗狄有些意外。  “大雨延班”。撒加把箱子拎进屋子,“钱已经付过了”。    阿布罗狄乐滋滋的走进浴室,被雨水浇的微凉的身体渐渐感觉到温暖,回到家这么久,他刚想起洗澡换衣服。虽然是夏天,但疯狂的海风把整个沿海地带吹得一片秋日的凉意。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阿布罗狄,快点出来,我还湿着呢。”撒加把阿布罗狄全天工作的制冷空调关上,又熟练的从阿布罗狄的衣柜抓出两件浴袍,放到浴室门口。心里突然想起类似的事情,另一个人也为他这么做过。    像弟弟一样的阿布罗狄。    那个人,也把自己当兄长吧。    撒加点上一根雪茄,靠在浴室门口的墙壁上,默默吞吐着烟雾,直到阿布罗狄走出浴室,才一声不吭地走进去。    第二天,撒加不辞而别。    “每次都这样”,阿布罗狄对撒加忘记带走的雪茄说,“可没办法,我还是喜欢你”。    六月的爱琴海,难得的静谧祥和。  卡妙独自开着米罗的一辆青灰色的跑车,海上酒吧后面的一个栈桥上,有个男子,正在等他。  对于迪斯的邀约,卡妙并不意外,迪斯却意外于卡妙的到来。  像从前一样,卡妙淡淡地打了个招呼。  迪斯示意他坐到自己对面。  卡妙的面前,摆着一杯清酒。  “喝点,天气热呢”。迪斯笑笑。  卡妙端起酒一饮而尽。  迪斯浅笑着又斟上一杯,“比以前能喝了,卡妙”。  “直说吧,迪斯,这样不是你的风格”。  “跟米罗怎么样?”  “他对我很好”。  迪斯顿了顿,“你性取向……”  “你也是军校出身,这对你很奇怪吗?”  “不,以前没有看出来,有些吃惊罢了。”迪斯倒真的没有什么恶意。“看来撒加或多或少影响到你了”。  “跟他没关系”,卡妙迅速地说出这几个字。  “他很挂念你”,迪斯喝了自己面前的一杯,“他想必是爱你的”。  “如果你是为了说这些,我得走了”,卡妙冷冷的说。  “你走不了了”,迪斯笑笑,“这里是加隆的地方”。  卡妙刚才就觉得自己脸有些发烫,可惜他看不见自己的脸,“你……?”  “第一杯,不是清酒”,迪斯摇着手指笑,“十,九,八,七,六…………二,一”………  卡妙应声而倒。  迪斯很自然地扶起“醉酒”的卡妙,“加隆!过来,醉鬼很沉的!”  加隆笑嘻嘻的从二楼跑下来,“你演的真不错,下个月让撒加放你假。”  “哦,他不杀了我就不错了”,迪斯撇撇嘴,“你把撒加灌倒了?”  “没有,但他已经迷糊了”。  “他竟然也有喝醉的时候”,迪斯感叹。  “当然,他跟我比是不行的”,加隆架住卡妙的一只胳膊。  “行啦,哪里买的酒,真是极品!”  “你多来几趟就有的喝,问我这个怎么行,我可是做生意的!”  “我没钱”,迪斯耍赖,“你的酒这么贵,我一个小警察能消费的起吗?”  “受不了你,我记得上周谁趁着亲子鉴定又讹了我一笔?”  “把我的记在撒加帐上拜托了,他比我好报销。”迪斯诡笑。  “一直以来不都这样?”加隆会意一笑。  醉倒在床上的撒加此时不由自主的一抖。  ================  空调马力十足,卡妙不由得往一个有热气传来的角落靠了靠,他并不是完全没有意识,触手所及的温暖和柔软让他不自觉的用力睁开眼:    蓝  一片蓝色的海洋    卡妙以为自己看错了,可当他努力看清时,蓝色却晃动了,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撒加!    卡妙呆住了,撒加此时也睁开眼,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沉默无语。  片刻才发现,彼此都身/无/寸缕,撒加的一只胳膊还在卡妙的颈下。    我是在做梦吗?
两人同时摸向自己的耳垂,用力地扯了一下。  耳垂真切的痛。  卡妙的脸瞬间红到耳根。  撒加平静地转过身,不看卡妙涨红的脸,他已经明白那个白痴弟弟做了什么。  卡妙也明白了。  “有什么可吃惊的,完全没有创意的招数,还是你更希望身边是米罗?”撒加冰冷的声音。  卡妙闭上眼睛,不去回答。  “门在那里”,撒加看也不看的指向壁橱样的门。  卡妙挣扎着起身,头发却被撒加压在胳膊下,几根墨绿的发丝被生生扯断。  卡妙刚刚拿起上衣,撒加突然起身一下把他扳倒在原位,卡妙竟忘了反抗。  “和米罗过得,就那么好吗?”撒加伏在卡妙身上,像捕猎前随时待发的野兽,吐出危险的信息。  “我……”卡妙刚一张嘴,就被撒加火热的唇覆上,霸道的索吻。  卡妙紧紧咬住牙,撒加却不理会,轻柔而不容反抗的舔着卡妙柔软的唇瓣,忘情地吸允着晶莹的耳垂,细碎的吻落在卡妙细长洁白的颈部。  “只这一次”,撒加温柔的耳语。    下一秒,撒加已经起身,迅速穿了自己的衣服离开房间。  卡妙僵在那里。    ===========  “你有心事?”米罗看着卡妙,他拿着餐刀盯着眼前的牛排已经有好大一会儿。  “我……”,卡妙回过神,“今晚想自己睡”。  “这么久以来我有碰过你吗?”米罗大口大口的吞下几块牛排,喝了几口汤,拿起餐巾抹了抹嘴。  下一秒,他已经把抱起卡妙房间里两只并列的枕头中的一只,扔到房外小客厅的长沙发上。    “你……”  “你可以关上门”。米罗淡淡的回答。看得出他是真生气了。  “回你楼上的房间吧”。  “这是我家”,米罗不冷不热的声音,“我愿意睡哪就睡哪”。  卡妙拿了一件干净的浴袍,走进浴室,留米罗一个人在沙发上生气。    S----A----G----A  卡妙失神地在浴室水雾覆盖的玻璃上划着这四个简单的字母,等他意识到时,玻璃上已经划满SAGA,他拿起龙头对着玻璃冲去,玻璃自下而上通透起来,他终于看到站在玻璃外米罗面无表情的脸。    米罗打开门走进来,雾气湿了他的眼,卡妙颈间,是鲜明的红色吻/痕。  米罗抚摸着卡妙颈间的斑斑红迹,一抹失望的笑挂上嘴角,疾身走出浴室,一滴灼热的泪已经滴下。    卡妙在镜子里,呆呆地注视着自己的脖子。    天快亮时,卡妙感觉到房间里有细微的动静,他本能地睁开眼睛,发现米罗站在床边。  “天还没有亮呢,米罗,再去睡一会儿吧”。  米罗却是一动不动。  好一会儿,米罗坐到床上,看着卡妙的眼睛,“真的爱上我了吗?”    ……………………………  卡妙心乱如麻。  “还要多久,才能爱上我?”米罗躺到卡妙身边,自嘲地笑了一下, “我早习惯了身边有你,你有没有习惯我呢?”    ……………………………  “我自己睡不着呢,卡妙”    ……………………………    “我爱你呢,卡妙”    ……………………………    “我会爱你的”。卡妙轻轻吐出这几个字。  米罗一愣,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他听见卡妙的再次重复:“我会爱你的,米罗,我发誓”。  灼热的吻印在卡妙的颈间,米罗突如其来的热情让卡妙觉得困惑,他承受着米罗掠夺式的吻,试着去回应,他努力告诉自己:我爱米罗。  米罗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腰间,于是卡妙的手就毫无生气的搭在那里,懒懒的,兴味索然的样子。他努力看着米罗的蓝眼睛,可是米罗的脸渐渐模糊。米罗正解开他的衣服,卡妙这次却找不出拒绝的理由。茫然的眼神里,更多的是被米罗误以为是羞涩的无助。  “卡妙”……米罗的双臂紧紧捆住卡妙的上身,颤抖的手探进他的睡袍,“抱紧我!卡妙!”米罗迅速扯开了睡袍的带子,莹白的肌肤一刹那完整的展现在他的眼前,米罗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那一刻脑子里除了占有再没有别的想法。    沙加这几天一直在穆的马赛克店对面的咖啡馆观察着,马赛克店已经五天没有开门了,难道是穆察觉到了什么,他不敢确定,撒加不可能认出自己,唯一的一次交手,撒加并没有看到自己的样子,虽然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但那天撒加来店里的时候他有意没有说话,不可能暴露。    “沙加先生,你一直在这里吗?”  沙加愕然,穆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自己身旁,他迅速撇了一眼咖啡店的后门,那是专门运输原料的偏门,穆大约是从那里进来的。他微微一笑,“穆先生,我的拼图还没有完成,你忘了吗?这样不负责任的一走了之,我很为难呢。”  “那,你还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完成呢?”  “两天,如果你的店还正常开着的话。”  “好吧,跟我来”,穆走出咖啡馆,穿过马路,打开店门,沙加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穆在店门挂上“清仓”的牌子。  “要出趟远门,店里的作品要清仓”,穆像是自言自语,“如果两天你做不完的话,就把材料和画都带回家吧,我已经退了房子”。  沙加心里一惊,抬起头来,发现穆正直视着他的眼睛,心里当下一凛,然而穆却只是说,“真是抱歉了”。  沙加没有做声,他已经敏锐的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但他还不能找出原因。他依旧从容的粘贴着画里的珠子,穆以异常便宜的价格把那些个画处理掉,店里人来人往,直到太阳西下。  沙加知道是关店门的时间了,知趣地起身,穆也毫不客气的锁上了门,两人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但沙加却绕了一个弯,眼见着穆进了家门,自己马上打开了窃听器,是上次留在穆的沙发里的。但窃听器只能在100米以内才能听得清楚,沙加心里暗骂发明这种超□□的人猪脑子。  窃听器那头一片沉寂,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沙加,进来吧,门没锁”。    沙加的时间停止在这一瞬,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杀人时听到过自己心跳的声音,现在是第二次。    他是随身佩枪的,此刻他有些怀疑这庭院究竟能不能进,心里头一次感到有些心虚,颇有栽在阴沟里的感觉,这么多年来没有失手过,这该死的窃听器。只比普通的头发丝粗了一点点,只有一厘米长度,竟然还是被发现了。沙加镇定了一下心神,穆只是抓到窃听器而已,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目的。所以自己暂时还是安全的。    他以一副坦然的姿态走进院子,一进客厅就看见穆坐在正对门的沙发上。  千万不能心虚,沙加对自己说,一面迎上穆疑问的眼光。  “为什么监听?”穆问得很直接。  “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知道是我”,沙加轻松的一笑。  “坐在这张沙发上的,除了你,就只有我了,你说呢,何况你这些天一直守在我的店门前,你究竟要做什么,我不喜欢绕弯子”。  一秒钟之内,沙加就想好了怎么编这个谎话,速度快的连自己都不相信平时不善于说谎话的自己居然能编撰出这么完美的谎言。  “穆……”,沙加犹豫着,像是下了很大决心的样子,“我喜欢上你了”。  穆的脸一下子麻木了,他觉得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很搞笑,下一秒,他已经笑出声来,“沙加,我……没想到你也这么会说笑话”。  “我没有骗你”,沙加显然已经做好了告白的准备,“第一次经过的你的店我就被你工作的样子吸引了,我喜欢看你做马赛克拼图,后来在市场上遇到你,我很高兴自己能够救你,我每天到这里来拼图,就是为了见到你,这几天你不在,我等的好着急,我想了解你的一切,才买了监控器放在你的沙发上,但没想到会被你发现,今天你说你要离开,我就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你去哪里,但又不好意思问你,才跟着过来,穆,你要到哪里去?”    穆一时觉得脑袋里里所有回路交通堵塞,虽然不像是吃了一只苍蝇的恶心,但也觉得浑身的不自在,沙加深情的注视让他窘的扭过脸去,脸上却泛出淡淡红晕,而沙加此时也忐忑自己的告白是否打消了穆的怀疑,看到穆脸上的红潮算是松了一口气。竟有一丝成就感,沙加惊讶于此刻自己奇特的感受,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伴侣,少男少女的痴爱在他眼里无异于浪费时间,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被感情之类的无聊事情困扰,但现在居然对别人告白了,而且对方还是个男人!    “沙加,我……我的性取向很正常”。穆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脸更红了。  “可是你并没有女朋友啊,你怎么知道自己不喜欢男人,何况喜欢一个人,是男是女根本不重要,我在遇见你以前,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喜欢男人,是你让我知道我还会恋爱,我只是喜欢你,我不是专门喜欢男人的怪胎。”    穆显然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他的脸涨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沙加,此刻却侃侃而谈,连自己都要相信这鬼话连篇的表白了。    “穆,到底怎么了?你要去哪里?”沙加关心的问,这的确是发自内心的关心。  “没有,我只是想换个地方生活”,穆站起身,继续理他的东西,不看沙加。    沙加迟疑了一下,他没有任何恋爱经验,根本看不出自己的告白到底起了多大作用,也不知道接下来怎样试探,他又仔细回想了刚才的情景,穆说自己的性取向很正常,于是沙加觉得自己刚才的告白多半是失败了,但是当自己说穆也许会喜欢男人的时候穆并没有再反驳啊。  沙加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个十足的呆瓜,甚至有一点窘,他走进厨房,用微波炉烤了两片面包,由于不知道深浅,面包在微波炉里几乎成了焦黑状。一打开路子就是浓烈的黑烟冒出来,房间被熏黑了,穆无奈的打开所有门窗,又擦干净了微波炉,热了两片面包抹上花生酱递给沙加。  接过面包时,沙加的嘴角有轻微的抽搐,穆又泡了一杯热可可给他,沙加觉得自己的脸这回是真的发烫了。当然那并不是因为愧疚,完全是一种新的感觉的体验,连沙加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不好意思。  直到很久之后他才明白,那么窘的原因来自身份的变化,从客人变成恋人的变化。    穆知道自己对沙加并不是一点感觉没有的,沙加是这两年多以来唯一走进他的房子,甚至走进他的生活的人,尽管他从未想过把沙加当□□人,他是把沙加当作朋友的,当沙加说他没有朋友的时候,一向不为别人的言论困扰的自己竟然也有情绪走火的时候。    更重要的是,自己这二十多年来,除了妹妹Rosemary之外就没有接触过女人,他甚至从未对女人产生任何兴趣,他敬重父亲,敬重爱俄里斯,能让他觉得可信赖的人全是男性。难道我真的喜欢男人?  一分神,手里的剪刀掉下来,直直的扎向穿着拖鞋的脚。  血立即染红了半边脚,疼痛过了很久才蔓延上来。  “看来,你是走不了了”,沙加把穆扶到沙发上,第一次触摸到穆的手臂,沙加竟然有些不自然。    当米罗从激情后的沉睡中醒来时,卡妙已经洗了澡坐在电脑前查阅资料,米罗看着卡妙的侧脸,平静如水,欢爱过后□□的味道一点都没有残存。米罗莫名的有些不高兴,他从卡妙身后抱住了他。    “你今天要开两个会,上次钻石原石的采购已经到货。快一点,早餐在外面桌子上。”卡妙催促米罗。  “我们晚上出去吃怎么样?”米罗依然不松手,脸颊贴在卡妙的颈间,没注意到卡妙被他卷曲的头发弄得痒痒的难受。  “如果你能早点回来的话,可以。”    米罗这才拉起自己的衬衫,此刻他的心情是有那么一点高兴的,他刚刚第二次拥有了卡妙。  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啊,茫然的眼神、禁/欲的身体,米罗在心里暗暗的欢喜。  “给我个吻吧,卡妙”。米罗俯下身,“要一整天见不到呢”。  卡妙抬起下巴,让米罗在自己的嘴唇上印下一个浅浅的吻。    看着米罗满意的离开,卡妙从抽屉里拿出车钥匙,一个失神,冰冷的金属扣砸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卡妙蹲下身,看看钥匙,想了一会,终于还是捡起来,下定决心般的,握紧手心的钥匙。    前方固然是一团迷雾,但总要继续走下去。  结果既然无法预测,就享受这冒险的过程。  卡妙发动汽车,想着一会儿见到那个人可能会发生的情况和应对措施,嘴角带着一贯的平静和冷漠,只有在每次加速时,会不自觉的更用力的握住方向盘。    “你好”,拉达曼提斯伸出手。  卡妙没有和拉达曼提斯握手,而拉达曼提斯并不觉得尴尬,从容的坐在藤椅里,等待卡妙的发问。  “你不担心我告发你逃狱?”  “我是刑满释放的”,拉达掏出一根烟,将烟叶撕碎了放在烟灰缸里。“不要觉得惊讶,你知道的,警局并不能代表绝对的正义。”  卡妙不说话,拉达曼提斯似乎并没有恶意。  “四年前,我接到一笔生意,把从古巴走私哈瓦那雪茄,卖给西班牙的几个雪茄客,其中有一批雪茄,能使人陷入轻度的幻境”。  卡妙立即想起,在撒加的隐形王国与米罗迷乱的那一次,自己一直怀疑是中了暗算。  “你想到了吧,那次在撒加的隐形王国,你吸的,就是这种UMAA,本来是给撒加准备的”。拉达曼提斯捻着烟叶。  “很疑惑你告诉我这些的原因”。  “之前我一直和童虎做生意,史昂虽然知道也不能把我怎么样,童虎是他的老朋友,我手里有他们俩的把柄,但现在童虎和史昂都死了。前面我栽在你手里一次,警局对我的戒心更重,饶是我逃的出来第一次,也逃不出第二次”。  “我已经不在警局了”。  “我知道,你在米罗身边,撒加大概会心如刀绞吧?自从你们在他的地盘上做/ 爱,他的日子就不好过”。  “我很奇怪你怎么知道那件事”。  “撒加身边有我的人”,拉达曼提斯毫不避讳,“不过你不用担心,他现在已经不再为我做事了,撒加没有危险”。  “说说你的目的”,卡妙从随身的口袋里拿出一根烟,自顾自的点上,这半年,他染上了抽烟的毛病。  “我要你帮我离开这里”。  “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UMAA的供应商和全球运货渠道,你可以查出是谁想害撒加。”  卡妙略一思考,“成交”。  拉达曼提斯倒是没有想到卡妙如此痛快,他看着眼前俊朗的男子,似乎明白撒加和米罗执迷于他的原因了,称不上是风华绝代的容貌,却有一颗坚毅的心,一举手一投足间,透出的果断和自信,足以让人刮目相看。  “警局不会就此放过你,我只负责把你安全的送到巴西”。  “我也想过平静的生活”,拉达曼提斯认真的说。  “为什么不求米罗却来求我?”  “米罗不会帮我”,拉达曼提斯一笑,“是我害死了他父亲”。  “不全是你的责任,希望你能好好生活”。卡妙打开车门:“我会联系你的”。  拉达曼提斯看着远去的车子,心里泛出异样的感动。    “Shit!”修罗看着冰河递上来的释放拉达曼提斯的通告,忍不住破口大骂。  刚从刑侦队拿了样品正要去化验的迪斯忍不住凑过来,随即一脸戾气的闯进撒加的办公室。  门发出巨大的响声。  撒加抬起头,不仅是迪斯,修罗,奥路菲,整个警局的人都挤在门口。撒加点点头,示意大家进来。  “是因为释放拉达曼提斯吗?”撒加问。  “为什么签署释放文件?”迪斯问。  “我不得不签”,撒加的眼神里透出一丝无奈,“有人保他,我们之前只抓到他绑架阿布罗狄,童虎自杀后就没有办法找到他贩毒的人证。我们有的证据,不足以让他终身□□。”  “哪个混帐保他?!他们是一伙的吗!”迪斯忍不住也骂出声。  “迪斯,注意你的措辞”,撒加站起身,看着众人愤怒的神情,“我知道大家的心情,抓到拉达曼提斯这样的毒枭不容易,没有把他送上绞架我也很遗憾”,撒加稍一停顿,“我既然能把他放出去,就能把他再抓回来!”    修罗转身走出去,“各就各位吧!”  大家也很默契的走出房间,迪斯最后一个离开,“我们相信你”。他轻轻的说。    众人出门后,撒加摘下眼镜,揉揉酸痛的眼角。从抽屉里拿出一支雪茄,正是“豪友”,刺激的味道和浓重的烟雾在他的蓝发间盘绕。    “UMAA”“熘金742”,“希望”,“琥珀屋”,还有那最神秘的关于“天蛾”的传言,这些东西稍一显露就消逝无踪,不只是史昂一个人的杰作啊。撒加隐隐感觉到,这一切,拉达曼提斯是知道的,这正是哈迪斯家族重金为他保释定原因。    那么,到底还有多少秘密隐藏在这朗朗晴空下?    撒加推开窗,让阳光肆无忌惮的映在脸上,这个周的天气好的让人莫名其妙,亚尔迪打电话说自己快结婚了,撒加记起那个依偎在亚尔迪怀里的索菲亚,高挑温柔的女孩,正是阿布罗狄的狂热粉丝。    “阿布罗狄?”撒加顺手拨了电话。  “恩”,阿布罗狄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没有睡醒,事实也的确如此,当下一秒阿布罗狄反应过来打电话的是谁时,一个弹跳从床上坐起来,“撒加!”  “打扰你休息了?”  “没有,我刚才看书有些困,还好你把我叫醒了”。  明知道阿布罗狄在撒谎,撒加还是微笑,“你还记得怎么演奏小提琴吗?”  “记得”。  “能否陪我参加一个巴西的婚礼?”  “要我伴奏?”  “不全是”。  阿布罗狄想了想,“我想带着面具”。  “可以”,撒加笑了,“我保证不会有记者的”。  “什么时候?”  “后天,你跟我一起去”,撒加想了想,“我找人去接你,你有三个小时的时间收拾东西”。  阿布罗狄立即下床,把小提琴从盒子里拿出来试了一下音,随即满意的放进琴盒。带了一套礼服和一套休闲装放进箱子,又准备了一些洗漱用品。刚弄好,撒加的直升机就降落在临时机场,阿布罗狄叫上出租车,飞也似的向机场赶去。    开车的是迪斯马斯克,阿布罗狄见过他。迪斯爽快的打了招呼,一只强壮有力的手一下把阿布罗狄拉上飞机。  “撒加这东西,又捞上公费私游的机会,话说这种事什么时候能轮到我啊”。迪斯调侃着,飞机已经离开地面几十米。    巴西的六月有些干燥,阿布罗狄一下飞机,他便带上墨镜和遮阳帽,并不是第一次来巴西,但之前都是随着乐队演出,撒加拎了行李,很快一辆银灰色的车停靠在他们面前。  “你们为谁祈祷?”司机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  “死神为爱神举杯”。撒加一笑,这是句著名的接头暗号。  “总长先生,这位是您的朋友吗?”  “是的”,撒加把行李放进后备箱,阿布罗狄坐进后座的左边,撒加上车时,却把他挤到右边,“我想开着窗,看看风景,一会儿太阳晒到你,你又会脸红的”。  阿布罗狄打了个哈欠,“婚礼什么时候开始?”  “明天”,撒加看看手表,“现在是3点42分,我们可以去喝杯啤酒”。  “我想睡觉,真的。”阿布罗狄认真的提议。  “那好吧”,撒加示意阿布罗狄可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一辉,带我们去最近的一家INVISIBLE饭店”。  “好的”,叫一辉的司机把车转了个弯。    似乎世界各地的INVISIBLE都有那么一个顶楼。  撒加用99号VIP卡划开了房间的门,这个客厅的空间,比起它世界各地的兄弟,要小得多。撒加从衣柜里拿出自己的浴袍,扔给阿布罗狄一件,“先去洗洗吧”。    阿布罗狄耷拉着眼皮,“我想先睡觉”。  “先洗澡”。撒加的口气不容置疑。  “强迫症”,阿布罗狄嘟囔了一句,还是走进了浴室。  浴室却比客厅宽敞,阿布罗狄意识到这肯定是撒加的独特创意,进门之后是两个完全一样的按摩浴缸,中间隔着一道华丽的镜墙。  他走进其中一间,还没动手,水就从不同方位涌出来,阿布罗狄有些诧异,听到那边撒加说“我开了总闸,把镜墙的帘子拉上”。  “为什么?”  撒加叹了一口气,“要不,我们换换”。  阿布罗狄走进另一边的浴室,与另一边的镜子不同,阿布罗狄在镜子里看不到自己,却看到浴室的陈列。  “咦?我呢?”阿布罗狄在镜子前晃动着身体,镜子里始终照不出人影。  “这个……叫水晶墙,从这边看,等同于透明玻璃,另一边,却是货真价实的镜子。”撒加走进另一边的浴室,阿布罗狄立即从镜子里看到了撒加的一举一动。  撒加对着镜子笑笑,尽管看不到阿布罗狄,但他知道阿布罗狄一定在镜子的另一边惊讶的合不拢嘴,“所以,两边要造的一样啊,你明白了吗?”撒加拉上镜墙的帘子。  “这是谁的发明?”阿布罗狄躺进浴缸,水渐渐慢至前胸,这时他看到浴缸的上方有三个按钮,他试着按动中间一个,浴室里响起鸟雀声,蛙叫声,仿佛沐浴在热带雨林的池塘一般。    撒加立即发声警告“不要碰别的按钮了!”  “为什么?”阿布罗狄已经按下了右边的按钮,浴缸里立即涌进清爽的浴液,在水流的作用下形成无数的泡泡。  撒加当然知道阿布罗狄又按了别的按钮,因为他的浴缸和阿布罗狄一样,满是泡泡,他叹了一口气,看来阿布罗狄肯定会按第三个按钮了。  果然,他听到一阵窃笑,看来阿布罗狄已经看到了。    阿布罗狄拿起从浴缸上方落下来的避孕套,“浴室设计的真不错啊”。  撒加无比后悔,就不应该换,因为,这间浴室是没有那三个按钮的。  阿布罗狄显然像是发现了狐狸尾巴一样的兴奋,“你是不是后悔了?难得做一回正人君子,还是露了马脚”。  “闭嘴”。  “哈哈”,阿布罗狄得意的大笑,“你的尺寸很大嘛”。  “叫你闭嘴,不要再碰任何按钮!否则你会后悔的!”撒加警告道。  显然撒加的警告只起了提示作用。  阿布罗狄立即四处张望,终于发现浴缸的侧面还有一个浅蓝色的按钮,他立即毫不犹豫的按了下去。  水晶墙缓缓抬高,阿布罗狄惊讶的看着墙和帘子一起被吸入顶层的墙壁,他忙不失的缩进浴缸,待到墙抬起一人的高度,他看见撒加已经穿了浴袍,嘴边挂着促狭的笑。  “后悔了吧”?撒加看着阿布罗狄惊诧的脸已经通红,“你慢慢洗,我去看电视”。    “宝贝!”米罗回来时卡妙正在庭院里的藤椅上看书,他毫不避讳管家的目光,直接把卡妙从椅子上拉起来拥进怀里。  卡妙嘴角露出短暂的笑容,尽管还不习惯这样的称呼。  “今晚我们起身去巴西,走吧”。  “?”  面对卡妙疑惑的眼神,米罗解释:“一个朋友要结婚,我已经准备了礼物,我们乘我们的专机过去”。  “这么急?”卡妙不解。  “收拾一件正装就可以了”。  米罗收拾东西的速度丝毫不比他做决定的速度慢。  卡妙皱着眉头,看来拉达曼提斯的事情要搁下两天。  不过,这倒是个机会,把拉达曼提斯弄到巴西。“到安达里士家的小机场,马上,想办法混上飞机,我会帮你的。”卡妙发短信给拉达。    拉达曼提斯绝没有想到卡妙的速度竟会如此迅速。他几乎是什么都没有带就冲向小机场。  因为是安达里士家的专用机场,拉达并不是那么容易混进去,他躲在一个角落,远远看见米罗拖着卡妙的手,拉着箱子向一架小客机走去,卡妙不知跟米罗说了什么,米罗自己先上了飞机。    “我要带个朋友一起,他会驾驶飞机,请把他安排到驾驶座”。卡妙很自然的向管家介绍拉达曼提斯。  管家看见拉达时愣了一下,随即不动声色的应下了。    下飞机时,卡妙有意将米罗准备的送给新婚夫妇的礼物藏起来,耽误了一点时间,拉达曼提斯顺利的离开了机场。    米罗订了INVISIBLE,毫无疑问,有贵宾卡自然更方便。他本来是要顶楼的房间的,因为他知道,顶楼总能给人惊喜,当前台告诉他顶楼有客人时,他只能订了109房间,好在109是有个小花园的。    米罗让卡妙先去洗澡,自己坐在电脑旁查看公司的资料,管家自从下了飞机就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米罗为他订了107房间,管家趁着进屋送水果的机会,告诉了米罗拉达曼提斯的事情。    米罗微微一愣,随即让管家不要声张。    世界上的婚礼大约都是如此:穿着西装面有得色的新郎,白色婚纱一脸笑容的新娘。来宾倒是很多,四百人的教堂几乎没有空座,谁都承认,高大的亚尔迪是个难得的好人。   阿布罗狄站在乐队的一角,演奏着婚礼进行曲,银色的面具遮盖着半边脸,水蓝色的头发被仔细地绑在身后,为了配合阿布罗狄,乐队的其它人也带上了各式面具,以至于没有人看出带银色面具的男子就是乐坛上最富盛名的小提琴手。  撒加坐在第一排最角落的地方,阿布罗狄就在距离他七八米的斜前方,轻轻摇摆着身体,白色的礼服衬托着他高贵的气质,嘴角挂着浅笑 ,一把白色的小提琴以极其优雅的姿态放在他英挺的肩膀。阿布罗狄是那种体态修长的美男子,身材略瘦,肌肉均匀,尽管长相有些阴柔,但他的谈吐,举止无不散发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骄傲和英气。  所有人的注意力几乎完全被新娘惊艳的礼服吸引了,与平日里司空见惯的那些或是性感、或是故做圣洁的礼服完全不同,索菲亚身上的礼服是由两件套组成,里面是无袖的鱼尾长裙,外面是绣满华丽花朵的薄纱完整的包裹在长裙外。立体剪裁非常完美的贴合了新娘玲珑的身段。而最出色的地方,是层层叠叠的轻盈鱼尾,索菲亚一路走来,鱼尾收处的一簇玫瑰随着风,控制着裙摆飞舞的弧度。  “宝贝”,米罗轻轻推了一下卡妙,卡妙舍不得把视线从索菲亚身上移开,略略偏过头把耳朵凑近米罗。  “婚纱是我的设计,好看吧?”  卡妙惊讶地看着米罗,米罗回他狡黠的一笑。  亚尔迪挽着索菲亚在神父面前承诺着一生一世,与两米高的新郎相比,高挑的索菲亚依然显得小鸟依人。像这世上步入婚姻殿堂的所有男女一样,他们深情的注视着对方,说出“我愿意”。  撒加偶尔会偏过头看看阿布罗狄,因为看不到阿布罗狄的脸,所以撒加只能从阿布罗狄上扬的嘴角感受到他的心情还是不错的。撒加带给亚尔迪一张INVISIBLE的VIP卡,是72号,做为新婚夫妇世界旅行的落脚点。当然,能邀请到阿布罗狄为自己演奏婚礼进行曲,新婚夫妇更是喜笑颜开。这一切,使得新婚夫妇对撒加由衷的感激。  当新郎和新娘挽着手走出教堂后,午宴正式开始,撒加因为坐在第一排的关系,所以没有立即随着人群涌出门去,他向阿布罗狄招招手,阿布罗狄会意的点头,当人流几乎完全离开时,乐队终于停止了演奏,阿布罗狄把小提琴放进琴箱,面具夹住了脑后一缕水蓝色的长发,阿布罗狄不得不用力将头发扯出来,撒加见状,拨开了阿布罗狄并不温柔的手,将面具和长发小心地分开。  “有什么吃的?水果在什么位置,我口渴的要命”。阿布罗狄问。  “出去看看,应该不难找。”撒加和阿布罗狄并肩而行。  出了门,阿布罗狄冷不丁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那墨绿的长发…………卡妙!  阿布罗狄难以置信的看向撒加,撒加神色如常。  “你没有看到吗?”阿布罗狄问。  “看到了,水果就在那一簇花墙后面”。  “撒加,你……,我看到卡妙了”。  “哦”,撒加不带情绪的声音。  阿布罗狄看出撒加刻意表现出漠不关心的样子,他有些讨厌这样的撒加。  “嗨!卡妙!”阿布罗狄叫住卡妙。  米罗和卡妙同时停下来,阿布罗狄一只手推着撒加的后腰,撒加不得不随着阿布罗狄向卡妙所处的位置走去,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做出平时的样子。  “好久不见,真挂念你!”阿布罗狄拥抱卡妙。  “我也是”。卡妙的眼神只停留在阿布罗狄身上。  “嗨!撒加。”米罗拍拍撒加的肩膀,“你越来越越忙了,自从三年前听说过你和某个小姐拍拖的消息之后,就再没了你的八卦消息,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忙的没时间制造绯闻,你呢?”撒加把话题丢回给米罗,事实上,他更想知道,关于卡妙的那一部分。  “很好啊”,米罗揽住卡妙的肩膀,“我们在热恋。”米罗答的相当干脆,“卡妙,撒加好歹也是你以前的上司,即使和警局不想有瓜葛,招呼还是要打的”。  “就是,撒加,你今天话好像特别少”,阿布罗狄应和着米罗。  “先介绍你们认识吧”,撒加看到新婚夫妇走过来,适时的转移话题。  “撒加!”亚尔迪很少主动抱人,但这次他给了撒加一个大大的拥抱,“终于又见到你了,真怕见不到你”。他说的,自是上次车祸的事情。  “怎么会”,撒加拍着亚尔迪的肩膀,笑容里,带了不易察觉的苦涩。    卡妙觉得自己的心沉了一下,自从撒加车祸以来,自己从未询问过他是怎样逃出来的,甚至一句问候都不曾有过,撒加眼里那种“物是人非”的情愫,自己同样感受到了,即使真的是撒加杀了史昂,又怎么样呢,每天都有那么多的权力争斗,谁知道自己是不是下一个牺牲品呢?  “索菲亚,这是撒加、米罗、卡妙、阿布罗狄,阿布罗狄是撒加的好朋友,不然我们可没有机会看到他。”  “真是太感谢你了,撒加先生”。索菲亚不忘向阿布罗狄点头致谢,后者回他温柔的笑容。  “别忘了,米罗是你婚纱的设计者”。  “哦,天哪!您这么年轻!”索菲亚惊呼。  “唔?”米罗一笑,随即明白了索菲亚的意思,“本来是念中学时为自己的未来的妻子设计的”。  “那……您……”索菲亚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没关系,我也用不到了”,米罗揽紧卡妙。  索菲亚有些吃惊的看向卡妙,卡妙身上独特的气质让她释怀,“您真有眼光”。  米罗开心的笑出声来,“亚尔迪,你老婆嘴巴真甜”。  亚尔迪也很吃惊,但既然米罗选择了卡妙,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陪笑。吃惊的原因并不仅仅因为米罗性取向的突然变化,还因为,他知道,撒加是爱着卡妙的。亚尔迪用余光扫到,撒加已经不知什么时候,一个人踱到供应餐点的地方,亚尔迪又看看卡妙,卡妙并不拒绝米罗的亲密,但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阿布罗狄发现卡妙的眼神始终不曾在撒加脸上扫过一眼,但也不看其它人,有时是平视前方,有时是漠然盯着地面。  “米罗,你帮我端一杯香槟好吗?”  “好的,宝贝,等我”。    看着米罗跑远了,阿布罗狄意识到卡妙是故意支开米罗,亚尔迪带着索菲亚向别的客人打招呼,也走远了。阿布罗狄终于有机会和卡妙单独呆在一起了。  “阿布罗狄……”  “卡妙,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爱撒加,不是吗?”  “我不想说这个”,卡妙的话语没有温度。  “好吧。你要问什么?”  “你知道,有个暗杀组织,叫‘LOSE’吗,或者,你有没有听说过……‘天蛾’?”  “我不知道,你问撒加吧”。阿布罗狄扔下话,向撒加走去。    卡妙站在那里想着阿布罗狄的话,你说的没错,我的确爱撒加,却在离开警局之后才确定这件事,而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宝贝!” 米罗递来一杯香槟  “谢谢”,卡妙接过香槟,“真的是你设计的?为了Rosemary吗?”  “的确是以她为原型设计的”,米罗并不介意和卡妙提到Rosemary,“可惜她不爱我”。  “她爱撒加,你知道吗?”  “知道,后来才知道的”,米罗把自己那杯香槟一饮而尽,“撒加的女人可太多了”。  “你就没有吗?”  “没有,我只有你,是真的。”米罗认真地看着卡妙,“我现在只想和你在一起,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举办婚礼”。  “那太疯狂了,现在这样很好”。  “我们是不是应该有一对戒指?”米罗试探地问。  “可以啊”。  米罗狂喜,紧紧抓住卡妙的手,从西服的内袋里摸出一对戒指,先给卡妙戴上,又忙不失给自己戴上另一只。  “你……”卡妙有些不知所措。  “我宣布,你是我的了”。  “你怎么那么快,就摸出一对戒指?”  “早就准备好了”,米罗把卡妙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凑近卡妙的耳朵,小声说:“我知道你心里惦记撒加,但没关系,你一定会爱上我的,我知道。”  卡妙一颤,米罗眼中的庄重和认真,让他觉得愧疚和不安。  而米罗,似乎也看出卡妙的想法,“我要你感受到,我能让你幸福”。    “你溜的真快”,阿布罗狄端着一个托盘,跟在撒加后面。  “你今天,话特别多”,撒加不悦。  “没有啊,只说了几句”。  “句句都让我难堪”。  “你生气了,还是吃米罗的醋?”  撒加猛地一个转身,吓了阿布罗狄一跳。“我警告你,不要总做些无聊的事”。  阿布罗狄一愣,随即把托盘往桌上一放,头也不回的走了。    撒加闭上眼,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像是要把压抑在心里的不快全部吐出来一样。阿布罗狄,你的好意我明白。我并不是要把卡妙让给米罗,也不是怯懦。米罗是更能给卡妙幸福的人,你慢慢会明白,真爱一个人,有没有在一起并不重要。  爱情,只是生命的一部分而已。  撒加回到INVISIBLE时,阿布罗狄还没有回来,撒加独自一人走进浴室,扯掉礼服上的领带,打开鱼缸的喷水龙头。之后抓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后,便沉沉的坐进浴室,享受难得的空闲时光。不久,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甜心!”进门的是一位漂亮的小姐,穿着杏黄色的小短裙,非常长的棕红色卷发,绿眼睛。  撒加把进门的女人拥进怀里,究竟是坦丁小姐,还是莫里莫多小姐,他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不过,是谁都一样,撒加闻到女人身上有淡淡的脂粉味,立即皱了眉头,“去洗洗干净”。  “好吧”,女子不情愿的从撒加怀里抽出身来,“你陪我嘛”。  撒加蹙了蹙英挺的眉,像是在考虑要不要玩这种无聊的前戏,的确,很久没有这么放松了,看看怀中女子小巧精致的耳垂,脱口回答“好啊”。    阿布罗狄靠在教堂的一根石柱上,一只手拎着琴盒,身体倚着另一只手臂,半垂着脑袋,偶尔会有一抹自嘲的笑掠上嘴角。他点燃一根香烟,看着它在空气中静静燃烧,盘绕的烟雾像是捉摸不透的网。阿布罗狄把它头朝上立在地板上,等到它燃尽了,又摸出一根点上,直到所有香烟燃尽,一阵风把烟灰吹得四散开来,阿布罗狄才把烟蒂一根一根扔进垃圾桶。    回到INVISIBLE,阿布罗狄知道撒加已经回来了。走进空着的一间浴室,放了水,坐进浴缸,直到水漫至胸前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脱衣服。  这时,隔壁传来笑声,阿布罗狄感到不对劲,水晶墙那头的帘子有个缝隙没有完全拉上,阿布罗狄凑过去,看到的竟是这样一幕:  一个棕红色头发的女子,躺在宽大的浴缸边缘,撒加一只手拿着喷水花,将水淋在女子的□□,女子因为水流的刺激而发出低沉魅惑的笑声。  阿布罗狄知道,自己的血流一定是凝固了。  他打开水晶墙的按钮,另一侧浴室的两个人显然没有想到此刻会有人突然出现,一时愣在那里。  “我给你三分钟时间,马上消失”。阿布罗狄冷冷的盯着女子。  女子看着面前有着绝美容貌的男子,湿淋淋的白色礼服贴在身上,透着独特的魅感,却气质高贵,凛然不可侵犯。他的眼睛,在盯着自己的一瞬间,有冷冷的寒光闪过。女子打了一个哆嗦,向撒加求助,而撒加毫不心虚的和阿布罗狄对视,没有注意到她。  “如果我在这里杀了人,你会帮我处理好吧?”阿布罗狄冷冷的问。  “会”。撒加走出浴缸,裹上自己的浴袍,头也不回进了自己的卧室。  “还有一分钟”。阿布罗狄冷冷的看着惊呆的女子。  女子立即抓了自己的裙子冲出浴室,因为跑得太急,连高跟鞋都没有来得及穿上。  阿布罗狄一脚踹开撒加卧室的门。  撒加稳稳的坐在床头点燃一根雪茄,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阿布罗狄就直直的站在那里,冷冷的盯着撒加,直到撒加把一根雪茄抽完。  空调的温度开得很低,只有14度。    撒加终于转过脸看着阿布罗狄,“去把湿衣服换下来”。  见阿布罗狄不动,撒加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帮阿布罗狄解开领带,阿布罗狄猛地推开撒加,粗暴的扯开了自己的礼服,像是报复般,把衣服狠狠摔在地上。  撒加看着面前赤身而立的阿布罗狄,倔强冰冷的眼神,像极了某个人。  他鬼使神差的将阿布罗狄拦腰抱起,轻轻的平放在床上,阿布罗狄润泽的唇瓣竟让他产生了亲吻的冲动。  他终于吻了阿布罗狄,吻他的脸颊,额头,鼻梁,最后回到嘴唇.  每一个吻都细长,温柔。    阿布罗狄看着撒加的蓝眼睛,突然一拳挥出打在撒加的颈间,撒加一个猝不及防倒在阿布罗狄旁边。  “能不能告诉我,刚才把我当作谁了,总长先生!”  撒加一愣,说不出话来。    阿布罗狄自嘲的一笑,拉过撒加的一只胳膊放在自己颈下,贴着撒加的身体躺下,“那个女人是谁?”  “…………不记得…………”  “你几岁开始滥交?”  “滥/交?”撒加无奈的一笑,“好像是16岁,还是17岁,不记得了”。  “撒加”  “嗯?”    “有件事情”。  “说”。    “可不可以试着爱我?”  ……………..    “我爱你,我认真的”。阿布罗狄松了一口气,终于说出这句话了。  …………….    “你明白说出这句话的后果吗?”撒加把胳膊从阿布罗狄颈下抽出来。  “形同陌路”,阿布罗狄答得很快,显然早有准备。    “算了”,阿布罗狄把自己的一只手臂枕在颈下,“当我没说,你刚才在做梦”。  听了阿布罗狄自相矛盾的话,撒加阖上眼皮,眼角沉沉的痛,脑海里不断闪过有关于阿布罗狄的片段,第一次见面的惊艳,烈日下被晒红的脸颊,送 “豪友”时的青涩,拉小提琴时迷醉的表情…………  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即使从未考虑把他做自己的爱人,阿布罗狄在自己心目中,跟任何人都不同。  “我自己也不能理解,为什么隔上一段时间就会去找你。跟你躺在一张床上,没有欲望,好像一切都理所当然。”撒加开了口,更像是自言自语。    “理所当然?包括你刚才的举动吗?”阿布罗狄拉了一下自己的毯子。  “不是”,撒加认真的回答,“我想刚才,我把你当成了另外的人”。  “把我当成了卡妙”,阿布罗狄揉揉自己酸涩的眼角,“即使你不能爱我,也不要把我当作替身。”  撒加无言以对。    “卡妙和米罗,也住在这里,我今天回来时,看到他们了”。  “那很正常,米罗是Vip”。    “他们住在同一个房间,也很正常吗?”  “我们不也睡在一张床上吗?”    “你自欺欺人”。  “我们明天下午回去,让迪斯直接把你送回家怎么样?”撒加自顾自的说着。    “我想出去走走,现在应该是黄昏吧?”阿布罗狄瞟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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