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黄金大蟒蛇电影把我爸爸咬了 我爸把它杀死了

写在前面—————————————————
二老遗像、奖励、手迹----------------------
家庭简史—————————————————(1)
爸爸简历——————————————-(1)
娘的简历——————————————-(2)
爸娘和我—————————————————
悬挂在幔杆上的小筐————————————(14)
悬挂在幔杆上的小筐——————————(14)
大米粥————————————————(17)
一盘猪肉———————————————(19)
三张戏票———————————————(21)
二姨夫的尴尬—————————————(22)
老倔头儿———————————————(24)
嵌藏在心底的珍珠—————————————(27)
礼仪端庄———————————————(27)
孝悌仁爱———————————————(28)
乐善好施———————————————(29)
仁义信誉———————————————(30)
学而优则仕——————————————(30)
坚强忍隐———————————————(32)
发奋励志———————————————(33)
勇敢面对———————————————(34)
艰苦朴素———————————————(35)
自尊自重———————————————(36)
正直正道———————————————(38)
无私敬业———————————————(39)
知恩图报———————————————(40)
拾金不昧———————————————(41)
不记人恶(及理解“记仇”)——————-(42)
平淡平和———————————————(44)
克服娇骄———————————————(45)
规律生活———————————————(45)
爸和娘——————————————————(46)
二老一生纵况———————————————(48)
迟到的报告(各时期获得的荣誉称号等原件缩印)(50)
后记———————————————————(52)
写 在 前 面
写我的两位至亲老人,无数次的动笔又放,欲罢不能,几乎成了我的一块心病。原因之一是不敢触及内心的伤(悲)痛,自二老去世至今的三十六年中,每梦必哭,醒来还要抽啜好一阵。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是唯恐文不达意,枉待我心中至尊至爱的二位老人。我手中这支曾帮我规划蓝图,驰骋职场,实现许多梦想的笔,竟变得这样沉重、笨拙,这样力不从心,自惭形愧。期盼下笔有神,淋漓酣畅的一舒二老对我的山海恩情和我对二老牵魂动魄的感怀。年复一年,几十年过去了,我的这一夙愿还不敢落笔开端,随之而来的是日愈复加的焦灼和愧疚。二老常说“不管咋样,孩子到啥时都是孩子”,--------
写得再不好,二老也是不会怪罪的,边写边改,写中提高吧,这样我终于正式拿起笔来。
爸爸为我写的
家 庭 简 史
原籍山东省登州府莱阳县二甲七社。
祖父之父刘旺于清光绪一年迁民奉天省昌图县后自移黑龙江省巴彦县,租耕大房身屯吕雅安地不到三年病故。
祖父刘富庠又率家属迁移到木兰县现在东兴公社(乡)出身商人经年给商店做工,稍有积蓄,自置草正房三间,开荒地三垧,开豆腐坊一所,于伪满一年病故,一并葬埋,积欠外债。
吾父刘振抚,在巴彦县第四高小读书毕业后即留本校任初小教员,这时回东兴经手全部将豆腐坊及荒地卖出,清偿外债,又在东兴充任小学教员。土改当时定为破落富农,土改后,即参加福安村本村工作,仍担任民众教员,于一九五0年九月十五日参加巴彦县粮食公司(工作)至一九七一年九月蒙上级批准退休。
生于一九0六年三月一日,巴彦县、大房身;
一九一三年,八岁,入巴彦县西集县立第三高小读书;
一九二二年,十七岁于右校毕业;
一九二四年,十九岁,于本县任初小学校教员,至伪满大同二年三月,又充任巴彦县立第三十一初小教员,于康德五年二月,转东兴县立国民小学教员,至八年四月(&
)辞职,迁返巴彦县兴旺村,杨坡屯,在家务农。
九月十五日,四十五岁,参加巴彦县粮食公司沈家运粮组;
一九五一年四月,四十六岁,转巴彦城区粮库;
一九五二年&&
月,四十七岁,转西集粮食供应部;
一九六四年十一月,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家庭成份由中农转为富农,曾下放春发大队劳动&&
一九六八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六十二岁,下放中山村,监督改造,家随迁往;
一九六九年八月,搬回西集镇,于粮库恢复公职;
一九七一年九月,六十五岁,病休退休;
(一九七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癸丑年十二月二日早六时,于西集永安街十组,突发心脏病逝世,享年六十八岁。)
(生于一九0七年十月六日,病逝于一九七三年十二月十八日,癸丑年十一月二十四日晚二十点十分。西集永安街十组,享年六十七岁。)
以上(括号外)是摘自1973年爸爸为我写的家族简史、简历。对于老辈人从山东来黑龙江、巴彦落脚前的历史,我只知道这些。我记事以后,听到并残存记忆中的是---
爷爷率家人先住在巴彦县城附近的“大房身”屯,后到西集,再到东兴,奶奶是西集常家屯人。爸爸即是“大房身”生人。爸爸是老大,下有一弟一妹。
爷爷刘富祥,大约生于1875年前后,卒于(大约)1945年前后。是读书人,以“写字”,预测阴阳为长,当地人称“刘三爷”。娘非常敬重这位老人,每次说起,赞佩怀念之情溢于言表。博学、儒雅、正直、明理,颇具学绅风范。通过娘讲给我的,留在脑海中的是两个突出、具体的印象:一个是礼教严。爸爸都三四十岁了,老人家对他还常有老师训导学生式的场景。不愠不火的说、讲,有时,还写“几大篇子”训辞。爸爸平时就很尊崇爷爷,严守礼节,只要听见爷爷来了,不管啥时候,忙什么,哪怕和娘吵嘴生气呢,也立即陪笑相迎,侍立问安。尤其“挨批受训”的时候,更是垂手而立,规规矩矩,含笑称喏。老人家仪表风范,楷以自律,从来没有举止不谨,言行不修的时候,堪称为人师表。
二一个是爷爷是个有知识的神秘老人。当地人都愿意找他代写各类文书,娘常常不无自豪的说“‘永盛隆’、‘天德泰’(小镇大商场的名称)都是你爷爷写的”。也许是修炼有成吧,老人家身上发生好些令人不解称奇的事情。大约在1940年前后的一天,爷爷心情沉重的对娘说,祖坟的风水被高丽人挖的稻壕给破坏了,犯了----。至于当时为什么不补救迁地,无从考证。后来的情况竟是不幸言中。在他去世前卧床不起的很长一段时间,白天昏睡,半夜吃一顿饭。明白的时候说他已到当地的城隍庙去做师爷了。听见鸡叫,立马放筷,哪怕刚端起碗还没吃几口,也断然不吃了,说(意思)是“到点”就得走,去城隍庙“上班”了。娘对老人特别孝顺,从“进门”开始,侍候一家老小,直到为老人家送终,始终如一的恪守孝悌之道,所以老人家待娘也非常好,评价很高。临危时说不出话,还几次冲来看他的人对娘举大拇指。娘曾问他“你去世后,我们想你怎么办啊!”老人家说逝后“过不了几天,你能看见我。”果然,在老人离世后不长时间,娘正在炕上做针线,忽见窗前一晃儿走过一个人影,娘赶紧穿鞋下地追出去。只见一个穿着蓝大褂,戴青毡帽,个头体型酷似老人家在世时摸样的人在疾步前行。因为老人对娘胜过亲女儿,所以,娘心想:你是不会“吓唬”我的,就紧跑几步,连喊“爹”“爹”!老人不回头,也不应,径直往前走。娘是“小脚”,撵不上,很快就越拉越远,沿着后园子通往东山的小路拐过弯,便不见了踪影。娘说“看得真真亮亮的”。那是老人家显灵应验,回来看她了。我不敢说那是不是娘的幻觉,但我绝对相信我娘不说妄话。
奶奶姓常,娘家在西集南7华里常家屯。娘说她的时候不多,提起几次都是对自己尖刻,对游手好闲“大白天的在北炕挂着幔帐,两口子就那样脸对脸抽大烟”的叔叔婶婶却是偏袒、无奈和迁让。晚年双目失明,由娘抚伺送终。去世前,才对娘----她的大儿媳蒙情称好。大概逝于爷爷之后,和爷爷并骨,葬于东兴城郊。
爸爸还有一弟一妹。娘说二人都很“特性”。对这位姑姑毫无印象。叔叔刘振辑,我小时候,见过一两次,个头、体型和爸爸差不多。只是爸爸白,他黑黄色,长瓜脸,有点络腮胡,刮过的脸颊显得发青。表情阴冷,也许是一见面,娘就伤心落泪,悲愤难忍的数落他“泯灭良心”所至。爸爸则不耐烦的责备娘“那都是七十年谷子八十年糠,还总是提它干啥呀!”叔叔不做声,娘也不给做饭,都是爸爸领他去吃饭店,从不带我。但两眼有神,只是注视过我,没说过话,甚至不记得他的声音。看见过他给爸爸来信的封面,字写得挺好,字体像爸爸。他壮年丧妻。是被抓还是自愿,反正他当过国(民党)兵,打四平时,逃了回来。土改工作队曾为他的(失踪)去向,把我娘抓去严刑拷打。我娘饱受酷刑,坚持咬定他“抽大烟死在外面了”。后来随婚嫁的两个女儿落户对青山镇。是镇里?农村?说不清。文革后失去联系。
爸爸还有一堂弟,我叫六叔的,刘振忠。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在巴彦县建筑社任过领导职务,1973年爸爸去世时来过,并主事。六婶是西集阳坡人,和娘一个屯,姑娘时即相识,相互印象、感情都挺好。这两位老人大约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相继病故。我和老伴结婚就是六叔主张的。婚前还到县里去他家看望并吃住,后来没再联系。这也是我人生中又一件感情愧欠。六叔家本有两女一男孩,男孩和我年岁差不多,也许大一岁,是个聋哑儿,好像幼童时,我们在一起玩过。不幸在1966年以前,14、5岁时,在县城外的泡子里玩耍时溺水。记得爸爸得知消息赶去,回来后,还黯然流泪。不懂事的我和爸爸说“他还是个哑巴(残疾孩)你哭啥呀(不要太悲伤)”,爸爸说:“哑巴也是老刘家的根哪!”女孩大我三、四岁,叫刘艳荣,另一个可能比我小一、两岁,忘了名字,其他情况一无所知。刘艳荣曾在1970年前后,在西集新光小学当教师,是我发现并说给爸和娘,又受娘的安排,去找她,叫姐姐,说原委,请到家吃饺子。她有些出乎意料,随后的一、两天带着礼物(苹果、罐头之类)来看望爸娘,她叫“三大爷”、“三娘”。这位艳荣姐姐体型修长,面容俊秀,衣着新颖,气质超众,应该属新光小学老师中的“校花”,后来调回县里。听杨坡屯(她姥姥家)人说她“敢见官”,曾因与参军提干的男友感情事去部队找领导,听说后来的家庭、事业处境都很好。在八、九年前,一个偶然环境,有一次通电话的机会,结果,我很尴尬。从她那位亲友放下电话的神态、语气,我判断,她从电话那头的反应一定是:“你告诉他,我不认识他”之类的话语。后来反思,她不应只是对我这个非血缘“同宗”的排斥和反感,我成家后非但没有去看望过叔婶,还有一次在车站偶遇六婶,由于当时我的心情坏到极点,对老人的“严重失礼”,这当是主要原因。对此,我深感愧疚,汗颜自责,绝不怪人。&&&&&&&&&&&&&&&&&&&&&&&
仅此而已。
爸 娘 和 我
爸爸小名郭子,属马,1906年出生在巴彦县城&&&&
公里的大房身屯。
娘张淑云, 属羊,1907年
10月6日出生在当年的“北荒”(现望奎、海伦一带)后随家迁至西集杨坡屯。爸爸在该屯学校任教时,相识结合。一生和爸爸形影相随,相濡以沫,1973年
12月18日,先爸爸七天辞世,享年67岁。
二老合葬于西集城南一公里多的于马架前500米处。当时是一块荒冢地,是娘临危时指定的。197&
年按当时国家政策,诸亲属在处理自家族墓地时,一并深葬,现已是农田。
爸爸近一米七五的个头,不胖,很结实。娘常夸爸爸年轻时很有力量。皮肤白净,方脸,大眼睛,直鼻梁(特像张艺谋)。从我记事时就一直剃光头,温和持重,不苟言笑,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慈祥、本分,不让人有戒心的人,却又是个有学问心气高不太好接触的人。不知是年轻时就这样,还是因为历经沧桑,饱受炎凉亦或文化差异所至。旧中国当老师的爸爸和周围的人如前后院的邻居,亲戚故旧很少交往,很少那么随意无拘的串门扎堆,谈天说地,几乎是千篇一律的认认真真的工作,本本分分的生活。仪表讲究、干净,直到老年仍坚持刷牙;利落,各种物品都有固定位置,不管啥时,闭着眼睛就能找到。喜欢养花种园子,不厌其烦的浇水施肥,剪枝松土。工作上绝对的按章办事,大公无私,六亲不认,是有名的“老倔头”。家里院外小孩儿有些怕他,大人们也都是保持礼貌性的接触。可在单位,领导和同事们却都很信任理解他、敬重他、感佩不如他。社教文革前他几乎年年是县级先进个人,1956年荣获黑龙江省粮食厅的嘉奖。
娘个小,好像不足一米六,微胖,大眼睛,团脸、慈眉善目,缠足,干净利落,一手好针线活。所住几地的街坊,都以为楷模,常有特意到家观慕者。没上过学,却能识字读书,尤以孝敬老人,关爱亲人被广为称道。姥姥得重病她昼夜祈祷借寿10年。自己已是老太太了还总是惦记姥爷,隔三差五的请过来吃点好的,或做好了给送过去。姥爷耳背,娘就大声喊着和他唠嗑,问身体、问心情,向对小孩一样嘱咐这,劝告那,关心备至。爷爷奶奶都是她喂饭熬药,洗刷端尿,精心侍候到老。“斗争”(土改)那阵,爸爸被隔离审查,她含羞忍辱,沿街乞讨,要回吃的穿的,宁可自己忍饥受冻,全部顾理“两个没(爹)妈的孩子”(叔叔去国兵,婶婶病故)。对娘家这边“各股”的弟弟、侄男侄女,都以骨肉相待,急其难,帮其需,顾理不过来的惦记。这些弟弟和侄辈们都和她相亲相近,“二姐”长“二姑”短的挂在嘴边。娘刚强,困顿时节不失志;娘心宽,挫折打击不灰心;娘大义,重金面前无贪念;娘灵活,因势利导知变通。
这两个老人的弱点:爸爸古板、封闭;娘溺爱、护短。
爸爸和娘相互生气,拌嘴的时候似乎比通常人家多了一些,主要都是娘重提旧事,奉献好心苦心却遭小叔子的恩将仇报,心受创伤,爸爸却偏袒弟弟,不为娘做主;爸爸则嫌娘絮叨,“七十年谷子八十年糠”的没完没了。
而我则成了爸娘的“化事丹”,“开心果”,因为我是他两共同的心肝、宝贝。命运的坎坷,人生的磨难,使他们一度渐灰渐冷的心,因为对我的爱而一致,而尽释积怨,重燃希望、信心、快乐的火焰。娘说“斗争”以来,你爸的脸就没见过笑摸样,和年轻时比就像变了个人;自打有了你,才好了乐了,心也盛了,就像又变回到年轻时那样了。当年娘说起这话,我从没多虑,现在忆起,想见当年那温馨和悦,其乐融融的美好画卷,是那样幸福,令人神往。在这短促的宽慰之后,很快又跌入万复不得、永不再现和失去童年、失去双亲、失去向二老补报尽孝的机会,而更加深重几欲压倒的悔愧悲痛之中。想念二老,痛失二老,回天无力,肝肠寸断,魂魄不安!至此,悲恸之情已几度失控,一任泪水长流…….
听娘讲,她在二十多岁时,先是干重活流产,后来因一场大病,必须吃一种药才能治好。可是吃这种药好了病,却不能再生育。当时娘几次边哭边表示,坚决不吃这种药。可就在娘熟睡(或是昏迷状态)醒来后,看见爷爷和七爷(主治医)看着娘笑,近处摆着熬药的壶(碗?)娘一切都明白了,顿时悲痛欲绝,可一切都晚了。那应该是1930年以前的事。在那个年代,死了媳妇再续娶个姑娘,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尤其是当时爸爸的家庭尚属富足、文化之家(爸爸教学,爷爷写字,兼阴阳先生)。可出于受娘的感动和对娘的看重,作出宁可不生(就意味着断后)也要保人的决定。在当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传统观念根深蒂固的年代,这无疑是以天大的家族牺牲来做出这样抉择的。
从此,娘不能生育。但爸爸爷爷一家人对娘还是一如既往,互爱有加,只有奶奶和叔叔婶婶不够仗义。
大约是1940年前后,爸爸和娘从东兴搬回西集。这时,绥化大姐尚是婴儿,爸和娘非常喜欢,经常抱回家里,爱不释怀。可每次四舅、老舅都找上门来,强行抱回,还说些孩子气的话,诸如“我们家的孩子,在你家干啥?”等等。爸爸一赌气,买一个!这在当时是常见的事。家庭子女多,抚养有困难,送(卖)给有能力无子女家庭,两厢情愿,一举两得。这样,姐姐“老姚”(约是一九四0---四二年出生),先我十几年来到我家。约在我出生前结婚。我仅记得在我5、6岁时,她和爱人回娘家,给二老、给我买些好吃的。还记得,她故意逗我,像要打架似的。我叫姐、姐夫,但他两的名字、长相,全忘了。大约在1958年前后,我6、7岁时,“老姚”姐姐病故了,好像爸爸去东兴看过她。后来,在我8岁前后,这位姐夫来过。因跳小火车,伤了脚骨,柱个棍。马马虎虎他和二老诉说生活的艰难,对姐姐的思念。二位老人和他一起流泪,悲悯劝慰,再后来,就没了联系。
在我很小,还是婴幼儿吧,就来到了爸、娘的身边。爸、娘说3个月时,大哥说6个月,四舅母说2、3岁,我还是愿以娘说的为准。当时的1954年,四舅他们老哥三,各生一孩,一女二男。在当时城乡差别拉大,都已有3至5个孩子的家庭,而且还要再生,负担很重。同时,姐姐家条件好,孩子享福,将来的发展也要大大好于农村。所以,他们都想把自己的孩子送给姐姐。“姐姐、姐夫”几经对比,还是选中了三个孩子中的我。也许是我的爱人肉多了一些,而后来娘对我说的应属最主要:心思你的性格能像你四舅,大大咧咧,啥事不往心里去;老舅有些迂腐,三舅则心太细。所以即是出于喜欢这样性格,也是考虑将来“等我们不在身边时,你能坚强,不让我们惦记…….”----这样,我来到二老身边。天定我们不是姑父侄,而是父子、是母子。即便从我知道身世(6-7岁)以至今天,我从来没深想过,我不是二老亲生的;今生今世乃至千秋万代,几番轮回,爸娘永远都是生我养我的爸娘。
儿时的我,是掉进福堆里的福娃。福堆就是爸娘对我百般呵护,万般溺爱;是爸娘把他们的爱,把他们应享的福份,全都倾注到了我的身上。在绝大多数家庭仅仅不至于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年代里,我享受的却是当今“80后”的独生子女、小皇帝般的待遇----邻居们称我“老刘家的小娇孩”,亲属间戏称“少爷”。上二年级董亚兰老师批评我时说“都让你爸娘把你惯坏了”,上六年级时庞德君老师动辄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数落我:“你爸你娘爱你如掌上明珠,头顶着怕吓着,嘴里含着怕化了,就得用手捧着……”。
悬挂在幔杆上的小筐
悬挂在幔杆上的小筐
在我童年的诸多美好记忆中,最幸福、最难忘的莫过于爸和娘为我掌管的那只高悬在幔杆上的小筐了。小筐里放着各种“好吃的”,糕点糖汁,新鲜水果,应有尽有。每天像一日三餐一样,定时定量的取给我吃,或者在我哭闹“耍驴”时用来哄我。不等吃没,一夜之间竟又增添了好多新的东西。所以,小筐在我眼里就是“聚宝盆”,总是源源不断,取之不尽。记忆中的小筐是那么宝气迷人,美丽可爱,围绕它生成的故事,就像熠熠闪动的光环,色彩纷呈。那里有大人们哄逗我的开怀大笑,有小伙伴望而生津,垂涎欲滴的顽皮憨态,有我放赖耍刁的天真童音,更有爸娘拦阻我闹着出去疯跑的灵验高招。这高招一度有效,爸娘知道,我心中的宝贝是小筐;可那时我却不懂得,爸娘心中的宝贝是我呀!
小筐真的是我的宝贝。它伴着我,佑护着我,使学习、劳动、讲礼貌、做好孩子的种子,在我童年的心里萌芽。以至从小到大的各种发展、进步、成就、荣誉和一切幸福、美好…..都能引领我回到童年,在那只小筐里找到起点和踪迹。
小筐里的“好东西”吃不完。可不论是时令水果,还是希贵珍馐,爸和娘却从来舍不得吃一口。有时演戏似的,装作“咬”上一“大口”,便满脸生出灿烂,津津有味的看着我吃,那样子比我“吃”得更香、更甜。
每当淘累了消停下来,我便躺在炕上两眼盯着小筐发呆。我想着那里都有什么,想着糖的甜、果的酸…..想着想着睡着了。梦里我长大了,长得和爸爸一样高了,一伸手就取下幔杆上的小筐了;梦里我走过香气扑鼻色彩斑斓的水果店,我把各色各样的“好吃的”装了一筐又一筐,乐颠颠的扛回去,给爸和娘…..那可是我一生中无与伦比的幸福啊!可这种幸福,爸娘却没留给我,在我还不知道怎样当儿子时,二老就把她装在那只小筐里带走,永远的离我而去了。参加工作后,二老把我每月寄回的工资分文不动,全为我攒下。记得一次探家,时值盛夏,我花一元钱买了十根冰棍,还被二老数落一顿,“买两根尝尝得了,买这么多干啥!”语气中满是对我“浪费”的心疼和嗔怪。为了“节省点是点好给儿子说媳妇”,二老在我离家以后竟撤了电灯,改用蜡烛照亮…….
不是二老没给我一点儿报答尽孝的机会,是我“立事”太晚啦!我恨自己回家探亲时,咋就不能找人接上电?为二老洗洗脚,多陪他们唠唠嗑,借个“推车子”拉上二老再走走他们从年轻时就开始走过千百次的路……这都是手到即来的事,可现在却成了不可企及的隔世梦想!
不知多少次我捶胸击头的拷问自己,咋就从来不想二老有一天会离我而去?都二十一、二了,咋还自当小孩,不思反哺,为二老做点什么?-----这一切,都成了我追悔不及的伤痛,永不自谅的愧疚。这便是我自二老去世至今三、四十年如哽蓟在喉,无法释怀,深重悔恨的一块心病;就是我每当梦见必要哭醒,然后还要抽啜一阵的原因。当我的孩子“不懂事”“气”我的时候,一想到我对二老的悔愧,心情立马平和;每逢我感受到儿孙的关爱,我都尽快“岔”过去,不敢在其中沉浸太久,因为那样会使我陷进心底那难以自拔的伤痛!
这么多年,每当我看见老人相挽,或儿女搀扶父母遛广场、逛街市,我羡慕他们拥有着天下最大的幸福,那是震撼心灵的人间最美的画卷啊!令我钦羡、贪婪却又不敢多看---因为这种幸福已和我无缘。我先后哄着儿子孙女,渡过他们的童年。千万次的想起二老,想起我童年时二老待我的情景,想起曾给我无限幸福,却又留给我绵绵无期的思念和刻骨铭心般悔愧伤痛的那个小筐。也许任何人都不可能拥有世间的全部幸福,一种幸福多了,另一种幸福就少了。我顿首苍天;若有轮回,或幻化成真的可能,我会不顾一切的祈求造物,选择扶侍爸娘,为爸娘尽孝的那种幸福;我会飞身老屋从幔杆上取下并永远的挎着盛满我对爸娘之爱的那藏山盛海的小筐。
五十多岁的人了,一直爱吃大米粥,这也该是先入为主吧!大米粥是我童年时的“小灶”。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知道,应该从我会吃饭时,持续到我上小学或更大些。
在那个细粮紧缺(月人供2斤)的五、六十年代,每天娘都用“大茶缸子”在火盆上给我差大米粥。我就像只小馋狗,围坐在火盆边,静候着,“看”着别漾出来,听着“咕嘟”
声,闻着飘出的香味。粥煮好了盛在碗里,凉一阵,听着娘叨着“巴狗等等”或娘一勺勺的喂或自己吃。娘则坐在一旁瞅着,那是欣赏着、享受着她的心肝,最爱。这场景一直到娘离世,“咋都看不够”娘说。大了有时发现(觉)娘长时间停下手中的活计,静默出神的看我,便问娘,甚至不知好赖的“烦”:“总瞅我干啥”!娘笑了,抬起头,边说:“一晃,瞅到这么大了”。一会儿,目光又回到我身上。娘还经常对着我自言自语,或和亲邻唠嗑时说:“时不时的想抱过来亲亲,大了,抱不动了,他也不让抱了”。这样的话也一直说到离世。当时,从来没深想过娘的感觉,现在想起,一方面,这是多么温馨的画面!娘那一刻历经的辛酸伤痛一定全都烟消云散;那一刻,她的生活一定最阳光,心里最享受、最幸福。另一方面,现在想来,当年能和娘撒撒娇,搂楼亲亲娘该多好啊……恨自己不懂事!
有时爸爸下班赶上,一进屋就会逗我“啊好香呀!给爸爸吃一口”,我挖一勺给他送到嘴边,爸爸只假吃一下,便送进了我的嘴里,满脸幸福的看着我吃。
限供的大米当然远远不够,每年秋后,娘就给几个“舅舅”下任务,“就这么一个外甥,把新大米给拿点来!”,舅舅对这个假外甥一定会心怀想法的:自己家都舍不得给吃,凭什么给你“上贡”?(这当然是我现在的猜想)可他们(三舅、老舅)一直是从无“违抗”。很快给送来“新下来的”大米。这是因为他们非常尊敬和爱自己的姐姐,可娘却把应是她得到的福祉,全部转给了我。
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全中国没人不挨饿,能活过来就不错,饿死人的情况常有。可我从不知“挨饿”的滋味。听娘说她饿得“两眼冒金星,腿都站不住……”是爸和娘从他们的嘴里省出来,饿着自己,饱了我。听大人唠嗑说什么“代食品”,用少量的糠掺玉米瓤子面,混合而成。便闹着要吃,不管娘怎样拦说,就是不行。结果三舅给拿来一个黑团团,我只咬了一口,就全吐出来,撇去喂鸡了。所以,那个时代凡有记忆的人,提起挨饿都有切身体会。而我有的只是医院门前吃野菜中毒的那么多浮肿“破相”的人群和这个咬过一口就吐出扔掉的黑团团。
亲友邻人中的同龄人,好多由于挨饿“做下”肠胃疾病,或因营养不良导致体弱。而我自小就结实健壮,常为他们嫉妒“谁能比了你呀!你是啥底啊!”的确,我的“底”好,而这好底却是爸和娘从自己身上一口一口的节紧,为我攒垫起来的呀!
一 盘 猪 肉
其实是一盘猪肉皮。
挨饿那年,我6、7岁,两位老人忍饥喝汤的使我没尝到一点“挨饿”的滋味,可见不到荤腥是讲不了的。因为那时候人都养不活,更别说猪了,应该给猪吃的糠,都被人吃还不够呢!所以那年月的农村,从农户到集体没有养猪的,市场上也没有卖猪肉的。即便“黑市”很不容易的碰到不知从哪掏当来的也都非病即死的猪肉,而且一定是天价。
我不记得说过“馋肉”的话,头脑里也应该没有“馋肉”的念头,可爸和娘却为我“馋”得心急火燎的,捉摸着想什么办法让孩子吃顿肉呢?一天,爸爸说,走“爸爸领你拉拉馋去”,那语气、样子,透着高兴,带着神秘。我是爸爸的跟屁虫,平时爸爸不领还总嚷着去,心里纳闷,这也不是爸爸周末休息的日子,怎么突然领我去单位呢?不“拉馋”也高兴。就乐颠颠的跟着爸爸来到了他工作的单位----粮库。像是午休的时间,随爸爸直接进了食堂。做饭的刘大叔已等在那里,像是早就商定好的,立马从锅里端出一盘带着挺厚肥肉的猪肉皮放在锅台边。看着端来的肉我的两只眼睛立马盯直了,就差嘴里的“馋虫”直伸到那盘子里去了。那可是有个年巴儿的没闻过,没见过更没吃过的了,我就在锅台边,提啦吐噜开造。爸爸和刘大叔坐在一边,抽着烟,唠着磕,乐呵呵的看着我狼吞虎咽。还不时向外张望一下,像是紧张担心着什么。刘大叔对爸爸说:“你也尝两口”。爸爸说“让这小子吃吧!多长时间没见荤腥了,挠肯坏了”。我把肉夹着送到爸爸嘴边,爸爸说:“爸爸吃过了,你快吃吧,一会儿别被人看见”。我敢保证,这绝对是我到今天为止,吃的最香的一顿肉。爸爸把我送回的路上,还几次问我“这回解馋了吧!”那语气,神色,是一种满足,一种实现一个愿望后的愉快和轻松。后来几次听爸在家或和亲友们扯到有关话题时,还满是得意舔爱的说起这件事,“这家伙一盘子肉(皮)不大会儿,全造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时唯有粮库食堂能养起猪。杀猪时,爸爸本想“匀点儿”,可人家只是集体就餐用,对外谁都不卖。没办法,爸爸就悄悄的求人家。主灶刘师傅很理解爸爸的舔犊之情,就破例在做菜时把肉皮剔下,攒了几顿,专门做了一盘,趁着人们中午休息的时候,让我去解了顿馋。要知道,万事不求人的爸爸从来不干这赖皮脸的事,为了我“解馋”,这是他平生唯一的一次破例。如今,这件事已过去五十多年了,五十多年间,我记不清吃过多少回肉,只有爸爸领我吃的这次,是唯一记住,永铭不忘的,而且是清晰如昨,再香不过的、最解馋的一顿肉。
我七、八岁时,小镇的“戏园子”常有电影和县评剧团的演出,一伙又一伙的大孩小孩,没有别的好去的地方,晚上围戏园子就成了一个主要营生。即可以和各种“提篮小卖”扎堆凑个热闹,又可逢上好运气赶上个熟人领进去,或趁把门的不注意溜进去。常有刚钻进去,立马被人追上扯下帽子给“请出来”的情景。所以二老常嘱咐“咱可不能去呀,丢不起那个人,想看咱买票让爸爸领着去”。爸爸是领我去过几次,但毕竟有限。所以看戏,看电影就成了我永不满足的企盼。
周末的一天,爸爸休息在家。忽听有人敲门,当时我的第一反映是纳闷:习惯于推门就进,冷不丁冒出个敲门的,倒觉得挺怪的。我刚想问,谁这么讨厌?爸爸却喊声“请进”。来人穿得挺讲究,长得白净儿的,客气的和爸爸说明来意:我是评剧团的…...请爸爸去给付粮。随后从兜里掏出几张当日的戏票,热情诚恳的往爸爸的手里塞,爸爸却坚辞不要。我这里看着他们你推我让的撕巴,愣了一会儿,见是个巴不得的“好事”,顿时心花怒放,摇着爸爸的手,央求爸爸“要、要”。来人见状,即转而把票塞给我,可爸爸却一下从我手里夺过,不容分说的塞了回去,“不要这样,不行!”语气是那样坚定不移。送票的人扭不过,很尴尬的随爸爸走了。
爸爸回来时,我埋怨嘟囔着。爸爸给我讲了好些道理,当时,记不住太多,但是“做人要本分,不劳而获的事咱啥时都不能干!”这句话我却能记上一辈子。长大了,参加工作管点事了,我也曾有过如是的坚持,也曾听到过各种赞许的话语,或直接说我像谁像谁。我在心里说,像谁都不对,我只像我爸,而且还绝不敢说全像。
对了,从此我还学会了敲门的礼节。
二 姨 夫 的 尴
前些年,妻在粮店工作,常以认识人多,到哪办事都有一面而流露出优越和自豪。我小时,爸爸也在粮店工作,我为爸爸没感到过优越,却感到过自豪。可这自豪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意味。
家乡的小镇不大,就一个粮食“供应部”,所以,几乎没有不认识我爸的。人们对爸爸都很尊敬,但利用工作关系“交人”搞特殊的事,爸爸却从来没有,准确的说,是爸爸不会。常听到亲属间众口一词的话:“想找他沾点公家的‘光’没门!不帮你‘忙儿’,还得把你训一顿!”那时候小,也闹不清这话是不理解生气,还是敬佩赞许,但心里还是挺为爸爸自豪的。
一次,当老师的老巴二姨夫趁课间的空隙去“领粮”。粮店里排队等候的人很多,二姨夫着急怕误了课时,很想找爸爸说个情,提前一会儿。可是,迟疑半天,愣是没敢张这个嘴。到了付粮的时候,突然发现,由于走得匆忙,竟忘了带口袋绳。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找爸爸。你猜爸爸咋说?“买粮不带口袋绳,你干啥来了?!大言不惭‘给我根绳’,那你们家的?!”众目睽睽之下,说得二姨夫简直无地自容,真是后悔不及,叫苦不迭。好在二姨夫是有知识有修养的人,只是涨红着脸,赔着尴尬的笑。爸爸的同事见状,感到“下不去眼”立马儿跑过来,从爸爸缕好的麻袋绳中拽下一根,递给立在那里不知咋办好的巴老师。边赔笑打着圆场:“这老头!这老革命!!”
多年以后,我回乡借机看望了还健在的已年届八十几岁的老巴二姨夫。说起这件事,我问,“你当时咋想,生我爸气吗?”二姨夫叹惋的说:“生啥气,他就那样人,对谁都一样”,听得出老人家心里对爸爸充满钦敬和怀念。我问“爸爸去世时,你还在灵柩前抱只小公鸡,是咋回事?”老巴二姨夫说:“公鸡引路,好人平安……..”。
真的,爸爸在工作上不管对谁,都公私分明,一视同仁;无论啥时候都照章办事,不讲情面,是当地有名的“老倔头”。
我曾听对门也是我家租住房的房东董姨亲口说给我娘的一件事。那时粮食企业兴办“前店后厂”,即在保障粮食正常供应的同时,开展粮油食品加工业,方便居民,又增加收入。爸爸所在单位院里,办了个加工煎饼的车间,来务工的都是家在附近的婶姨大娘。由于多年在家没说没管的惯了,免不了上班松散些,有时还想随手尝两口,找空揣几张。就是管事的人看见,也都出于熟头马面的,不好说啥,睁只眼闭只眼的过去了。单位领导也真是知人善任,把这个想干的人信不过,信得过的人不愿干,几次换人都没干长的差事交给了爸爸。这些人都知道爸爸的“脸黑”、“嘴黑”,怕撞在“枪口上”,顿时“紧张”起来。大家盼着时间长了,爸爸的“三把火”会落一落,有“差不多”、“过得去”的时候。可是,这些人失望了。爸爸每天是第一个去,最后一个走,而且当日盘点,账目清楚不说,还始终如一的“号”在生产车间,一天到晚的忙这忙那。叫你想晚来早走偷个懒,中间溜号或尝几口新出锅的煎饼,那是没门!他们背地议论爸爸“这老倔头,连趟厕所他都不去!”房东董姨也和大家一样“惧”我爸,便回来诉苦似的和我娘说,希望爸爸能“灵活点”。娘笑着对董姨说:“跟他俩这都快一辈子了,我可没那本事,你‘姐夫、姐夫’的叫着,你和他直接说呗!”吓得董姨一脸的惊诧,“我的妈呀,我可不敢!”这些婶姨大娘们,不喜欢“老倔头”,生活中却都很尊敬他,遇事保护他。“文革”期间,爸爸因为“成份不好”又当过伪满教员,在搜集他的问题时,当年那些被他管过,“恨”他的婶姨大娘们却异口同声说‘老倔头儿’可真是啥说没有,我们谁都敢打保票!”但“打保票”也不行,爸爸还是被“批斗”了。我去看揭发爸爸的“大字报”,罪状是“仇恨政府”。原来爸爸在粮店工作时,镇政府食堂借去了些麻面袋,长时间迟迟不还。爸爸几次打电话催也无动于衷。爸爸急了,找到公社把管事的人一顿“损”,硬气霸道的给要了回来。临走还撂给人一句话:“真给公社丢脸,政府的人要是都像你们这样,干脆把牌子砸了得了!”尽管因工作得罪过人,吃过亏,但爸爸的倔劲和认真到老不改。回过头来看,被爸爸得罪的是少数,是暂时的,更多的是对爸爸的理解和敬佩。不管在哪,说起爸爸,我听到的都是心服口服,自愧弗如的感叹。“二十年前看父敬子”啊!小时候,做为“老倔头”的儿子,我也时时感受到友善和“高看一眼”的目光。时至今日,我始终以这种目光自律,提醒和激励自己一定要给爸爸争光,而决不能少色抹黑。爸爸是连续多年的县、省里的先进模范,现在,我还珍存着一张印有黑龙江省粮食厅大红印章的嘉奖证书呢!这些,连同那紧盯不放,如芒在背的目光,不都是爸爸留给我的世代相殷的宝贵财富么!
嵌藏在心底的珍珠
有人说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启蒙老师。我说岂止?!应该说父母是我们“先入为主”的老师,是言传身教的老师,是追踪(伴随)一生的老师。也有人关注父母留给子女遗产的多寡,殊不知,再多的物质财富都是有价、有限、有竟时。不仅如此,一般情况下,通常多数人都会遭遇“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负面效应,如意志颓废,骄奢淫逸,唯利是图等等。淡化远离甚至忘记了最珍贵的生命本真---父母优良品质的内化和传承。当然,要承认差异。那么,按照“环境是决定因素”的教育学定律,生长在高品位父母身边的孩子是何等的幸运!
我就是这样的幸运儿。
我不仅享受和拥有着比同时代平常家庭孩子优越得多的、都是二老从口中、身上节俭下来的物质财富,而更重要的是平常生活中,发生在二老身上的那些不经意间闪耀着优秀人格品质的桩桩事例。就像一颗颗璀璨的珍珠,嵌藏在我的心灵深处,永远导向,照亮着我的生命历程。
爸爸从小即在崇尚文化,注重礼仪的家庭中长大。上学读书接受的都是儒家思想教育,毕业后即开始当老师。所以中国传统文化礼教对爸爸的熏陶是系统的,不间断的,对爸爸影响、塑造是根深蒂固的。对我经常的训导是“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别四仰八叉的躺着”,“大人说话要恭敬地听,不能插话,像菜巴结似的”。鄙视“滑磨调嘴缩头缩脑的,没个正形”。“见师长要含笑问好…..”好多好多。我从没听见过爸爸说话犯粗、举止不谨的时候。衣着立亮板正,面容几乎是定形不变的温和平静,从没见过爸爸有失儒雅的笑或阴面孔、拉长脸。属于不是有城府而是有修养的那种喜怒不形于色。娘常夸爸爸:“不论啥时,听见父亲的脚步声,立马出迎,侍立一边,恭敬问候。再随父亲进屋,父亲坐下,他再给沏水端茶,双手捧送。然后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听父亲说,或回答父亲的询问。逢有严辞训导时,爸爸都虚心恭听,轻声应答,爸爸都三、四十岁当老师了,这样的场景仍一如故往”。
爸爸在外工作所挣工资,除留下基本必须部分,全部交给父亲,私下给娘点的事从来没有,倒是在老人过世,独立门户后,时有背着娘给弟弟些钱,以接济、填补,尽为兄之责。娘是中国传统妇女恪尽妇道的优秀典型。孝敬公婆、父母(前文已叙)那种爱心、耐心,真情无人能比。就连我的姥爷,当年娶“二奶”的事,都不忌不怨,“那年代就行那个”,逢几个弟弟唠叨时,她这样解劝。对这些“侄男哥女”那是个个如同己出(不复前文),不是夸赞,就是惦念,经常翻出照片,捧着相框,长时间的端详。最多的是向春哥、大姐、二姐、桂荣姐,边叼念着……一旦知道谁有个病灾或不顺,就放心不下,边拜佛祷告边追踪般的打听,直到恢复正常为止。1964年前后,相忠哥因到赌场卖水果被抓到西集街道。娘知道了,担心害怕,做好“活活粥”让我给送去,回来我把相忠哥“乐呵呵”的样子和“没挨打,没啥事”的话告诉娘,娘又仔细询问一阵才算放心。
爸爸单位的更夫,我叫“郭大爷”,和离我家不远处的一位“王大姑”,两人都是孤身一人。时有“好饭好菜”爸娘就吩咐我给他们送去,多数是爸爸上班时给带去。1972年夏,探亲休假,只顾疯跑,去“远支儿”的没儿没女的老太爷奶家啥也没拿,被爸娘一顿数落。我走后,爸和娘以我的名义买些礼物前去看望。每逢来了乞讨者,或给钱物、或给饭米,从无嫌鄙之意。并经常嘱咐,“见到可怜的人,多多少少都得帮(给)点儿”。一年冬天,让我给一老年乞丐送去一顶旧皮帽子。
二老经常叮嘱我,诸如今天的讲文明,懂礼貌,不要“讨人嫌”,上人家不要“乱翻乱动”,借人物品要用过即还等等。经常检查我的书包,衣兜,一旦发现不是自家的书、文具、玩具,立刻严加询问,并限时送还。记得借过杨国太(小伙伴)铁环,说好是要“玩几天”的,可爸爸不允许,“必须明天给我送回去!”再大一些,每逢过年前,二老就会说,“有没有借别人的书啊什么东西的,赶紧还给人家!哪怕书还没看完呢,过完年再借”。小孩间借钱的事,是绝对没有的,可二老总是说:“有没有借人家的钱买书或吃的不敢和家说的事?说了也不批评你,爸爸拿钱给你还上”。每逢这时候,心里就会想:吃亏了,有这样的好事,早“借点”好了。但想归想,“违纪”的事和说谎作假的事是万万不敢的。
学 而 优 则
“长大想干啥?只要学习好,就一定能实现!”“学习要不好,啥都干不了!”“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等等。在耳提面命这些观念的同时,二老常讲爸爸的二哥考入北京干大事;娘的七舅王显义考入济南医科大(八十年代任黑龙江省卫生厅(正、付?厅长)的故事。讲“匡衡凿壁”、“孙康映雪”、“李墨挂角”。学龄前,就给我订“小朋友”画刊。教我算术、珠算、口诀。七岁上小学时间不长,因老师“审查”我的“在家表现”,不想上学。爸爸和娘也怕我“太小,上厕所(太高)不安全,晚一年再上吧!”这样,在家里爸爸教我把一年级第一学期的课程大致掌握了。中午爸爸下班回家在窗前浇花剪枝,我拿着作业让爸爸给打分。爸爸接过检查时,我很在意,担心、期盼着的心理,和爸爸落笔给我打上“5”分时那高兴心情的场景一直清晰如昨。小学1-6年级的课本和作业本的名字,都是爸爸给我写的。大约是上二、三年级时,我便有了书桌,是爸爸用头“顶”回来的。那些趴在炕沿、锅台写作业的同学、伙伴,羡慕得眼泛光、咽口水。玻璃罩灯、学生凳一应俱全。现在只剩下书桌,保存在大哥家里。爸爸说“你好好学习吧,你能念到哪,我就供你到哪。”
1972年,约是爸娘去逝的一年前,年迈体弱的爸爸专门走到街里为我买了一套新出版的《中国通史》一套四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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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争”时,为叔叔刘振辑去向的事,把爸爸抓进监狱审查。娘被绑起扒去上衣用皮带沾凉水抽打后背。打一阵,问一句,娘边咬定“抽大烟死在外地了”,边据理力辩。土改工作队的“大口条”(南方人)气急败坏的发狠:“你真是铁嘴钢牙!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皮带硬!”又是一阵疯狂抽打,娘的后背“鲜血淋漓,没好地方”。十冬腊月,他们把娘推到外边,双手叉在雪里,冻得失去知觉…..。娘始终坚强不屈,对叔叔不利的话,牙子口缝没露。终于保住爸爸免遭“死罪”。“斗争”被斗个溜溜光,过冬的衣服都没有,“领着两个没妈的孩子,三人盖一条被。”“没吃的,只能去讨饭,可那俩丫头怕磕碜,死活不去。”腊月里,娘穿着薄衣,沿街乞讨。可是由于怕牵连,人家都避而不见,不敢给,经常是走了好远、好多家,要不多点儿,回去还得寄着那两“没妈的丫头”吃。有一天,当地的铁匠“朱大山东子”见状不平,领着娘挨家挨户敲门,不给不行,并给一顿“开导”,那是要得最多的一次。打那以后,人们才敢给点。春天,娘“上山挖野菜,饿的两眼冒金星,腿打哆嗦,强走回家。边洗边吃,过去只是就饭吃一点的猫爪菜,那一刻竟吃出一股乌米的香味”!1968年,下放去中山的一路上,娘紧紧的抱着我,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我听,“那年从北荒搬阳坡,天比这还冷,下车腿都不好使了,天无绝人之路啊!”爸爸呢,从社教到文革,从隔离审查到下放农村被“强制劳动”,刨井沿、给常德仁家挑水,一如既往的“温和平静”,一切都很平常样子。我还记得1966年夏秋,我和四弟去春发村,看望被下放“监管”的爸爸。远远的看见爸爸一身黑衣,敞怀挽袖,边走边嚼着“甜杆”,步履捷健,神态轻松,就差愉悦的曲调没哼出声了。
面对人们“这孩子惯坏了”的非议,和我的顽冥不悟,娘经常警戒说事激励我:“长口志气,做出个样来给他们看;挺直腰板,堵他们的嘴”。社教文革被冲击那阵,每逢我情绪低沉,爸和娘就会说“不能总这样,你一个小孩子,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一切有爸和娘顶着,你就只管长好身体,学习好,别的啥也别心思!”常讲“二十年前看父敬子,二十年后看子敬父”的道理。少有的几次我去阳坡爸娘的老屯,又是他们的幸福伤心之地,娘总是很上心的为我整理衣着,“精神儿的,别让那些人(白玉芳等几个“坏人”)小看了。”“你要好好学习,长大了给爸娘争口气!”1968年夏,在张罗从中山村搬回西集城里时,邻居、也是队长张德福出于好意挽留“搬回去干啥?回城‘下洪雨点’也不能轮到你们头上?!”娘把这句话记到死,不时忿忿的说给我,重温被“看扁”的耻辱。1971年大庆招工,是爸和娘下了狠心才答应我报名的。不久我转为正式的大庆工人,爸和娘的高兴劲一定比我大得多,因为这在一定程度上,我为他们挣了一口气,爸娘可以挺直腰板让“那些人”看了!
1968年夏天,一次劳动回来,一向反对烟酒的娘突然让我倒半盅酒,我诧异。娘说“就着新下来的水萝卜菜,少喝点酒好,解毒、还解乏。”又说“男孩和女孩不一样,”类似“男子汉要坚强勇敢”这样意思的话。当时,没多用心去想,但是,从爸娘经历的苦难中我感受到了勇敢坚强;从目睹爸娘面对突发厄运境遇的从容表现中我看到了勇敢坚强。尤其是在我上小学二、三年级时,暑假间,我和爸爸去县里买煤,本打算坐拉煤的车回来,可忘了什么原因,傍晚搭车到兴旺村。从兴旺到西集街里这二、三华里是徒步走回来的。大约晚上10:00左右,伸手不见五指,那时的狗都是散养,一上公路(村中间)数不清有多少只“屯子狗”一哄狂吠着围了上来。爸爸的左手拉紧了我,右手拿一把雨伞,边毫不怯步的往前走,边非常镇定的对我说:“别怕,它们都是瞎‘藏藏’,不敢咬咱们”。语气是那样的轻松、自信。果然,那一大群狗只是围着我们,随着我们的脚步移动,没有扑上来的意思。我也就由紧张害怕变成了“哼!你们不过如此!”心里真的生出勇敢坚强了。那一对对跳动的“小绿灯”和分不出个数的汪汪声,足足陪伴我们走了一里地,才逐渐稀落消失了。等再到城边的裕民村,那些屯子狗再围上来时,我的心情竟变得从容、淡定甚至傲然了。多年以后,我才明白,我的勇敢和坚强是从和爸爸这次夜路狗围那一刻萌芽成长起来的。再后来,我读书摘记了高尔基的名句:“走你的路,让别人说去吧”。“对任何人都要拿正直的眼光去看他。一条狗向你扑来,也要这样---它就不敢扑来了。”我在想,这不正是对当年爸爸引领我走过的人生道路的真实写照吗!
在那人人的穿着都是补了又补的年代,我几乎没穿过打补丁的衣服。吃的用的东西都远远的高于其他家庭的孩子。但爸娘却向来教育我要能吃苦,会节俭,崇尚朴素。诸如各种纸本,正面用过,再用背面,不扔剩饭菜,掉一个饭粒都要捡起来,煤油灯芯控制在最小,烧炕引炉子绝不用第二根火柴等。娘用手工一针一线缝连的、全是用“成衣铺”要扔掉的碎费布料拼成的被面、褥面,一件要多达几千块儿,耗时几十天。当时人看了惊叹,现今人看了一定得称奇!现在我还保留珍存一床娘缝制的这种褥面。倘献给博物馆,必是一件呈现中华民族传统美德、文化的精品!二老去逝时,柜里除了准备了好多年给儿子娶媳妇的几套被褥、条绒、花大呢布料,还有两大包“宝物”---平平整整大小不一的废弃边角布料,这是娘准备做鞋“打胳膊”或拼制这种被褥面用的。
爸爸有一年春节前买了一小罐什锦小菜,娘埋怨了好几天!参加工作探亲,我买回十根冰棍被二老嗔怪“花钱不在意”,“买两根尝尝得了呗!”我离家后,二老撤掉电灯,晚上“摸黑不耽误唠嗑”……爸和娘的这种近乎苛刻的艰苦、俭朴,可以说是传统美德,也可以说是因为有过苦难的生活经历,但是更多的还是为了节省点是点,好给儿子说媳妇。临终前嘱咐我的一些话中的最后一句:“别抽烟、别喝酒,和媳妇好好过日子。”
在外部印象赢得自尊自重评价的人应该不少,但其中也不乏隐藏真实面目,以包装假象示人者,包括通过自我意识理性的控制不良心性的人。这一点,也就是一个人最本色、最真实的本质,只有他们的从小到大一直在一起生活的孩子最了解。我了解我的二位老人,
爸和娘是纯朴、自然、本色的人,包括自尊自重,都是从心底透出的从里到外的真实。我不敢说他们生来如此,但他们各自所受的家庭教育和经历的风雨人生,使他们就像经过冶炼、铸造的金器,定型不变。----失本非分之事,他们不想,更不会。这一点,前文已有所叙述,这里仅做补充:一个是听娘讲。二一个是我亲历。从学龄前就在一起玩的。打成帮练成块的几个小伙伴。其中李云龙、李云志(是不远的亲属,而且他们的母亲老李二姨和娘最要好);郭彦民(其父是爸的学生)。“文革”开始,爸和娘就几次“正式”叮嘱我“别去xx家玩了,也别让他们到咱家来。人家要是愿意和你玩,就在学校或外边玩。”我问为什么?二老说:“咱家成份不好,别影响人家。”二老说到做到,小伙伴们再来就开始撵,劝解“别再来了啊!”二老告诫我:“人要自爱,要为别人着想;把以前在一起玩的时间用在学习上,将来你就一定能有出息;堵口志气,走到前边去!”二老这些话,我永远记住了。但前一句当时即做到,后一句却远没前一句做得好。1971年来大庆临行前,云龙、云志的母亲老李二姨来家和娘正手拉着手,亲热的唠嗑。我进屋和二姨问好后,二姨爱抚的说:“几年不见成大小伙子了,咋就突然不到我家玩去了呢?这么多年一趟都不去了。”并把先我几年去大庆的云龙四哥的通信地址(他写给家的信封)给我。娘笑着直言原委。二姨叹口气“想那么多干啥,咱们不是亲戚么!”压低声音:“这国家呀,把人都整成啥样了?!”
“做人要真实、要堂堂正正,把心放正,一是一、二是二,该咋回事就是咋回事!”“不要弯着曲着的,不管到啥时候都不能说些昧良心的话,”----这是二老教我做人。
“万事德为先,人要走正道,凭真实能力光明正大的去求取;不要狼藏背掖的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这是二老教我取事。
“不论到啥时侯,你得想着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要为父母争光,不能给我们少色抹黑”;“暗室亏心,天有补报”---这是二老为我挂在心头的自制之剑。
我是个平常根性的孩子,不记得小时候,有什么过人超常之举。但越轨出格的事,沾“坏人”气的事,从来没有。能忆起可追溯最早的事是1966年文革初期,学生造反给老师写大字报揭发批判,我写的全是“理论”性的。一学生“领袖”几次做我工作搜集范忠纯老师对我灌输“升学唯一,走白专道路”的言行,我都明确回绝。后来,他把写好的批判范老师的发言稿拿出来想让我上台发言,我断然说不,连看都没看。
后来年龄越大,对二老的教诲越清晰,越看重,践行得越严格,可做“标榜”的事例也越多(只是不应在此赘述)。渐渐由踏实仗义变成了一种骄傲。
我对自己的儿子----二老的两个孙子,当然也是这样教育。可前几年在一起交流时,他俩一致抱怨“爸你别说了,按你说的去做,这些年我们竟吃亏了。”可也是,我也吃过不少亏。但这绝不是说二老的教诲错了,而是同时要辅以在智慧覆盖下的方法、艺术和变通。但万变不离其宗-----正直正道是根本。
只是,二老在那个时代的这种教育,有点“偏坠”了。------一笑。
爸爸对工作绝对的一心不二,分给他的工作一定是专心致志,想方设法的干好干精,黑龙江省的先进表彰就是最好的评说。当然还有周围的口碑,亲属的无奈。这些已在《老倔头》一篇中说过。补充一点:我的生身家庭在农村,细粮少,有几次娘说“找找领导给他四舅(我的生父)家买一袋面。”爸爸不做声,也不办。娘又说:“在不我去找杨主任,咋的他也会给我个面子”。爸爸这回出声了:“不行,你给我老实儿在家呆着!”又说“全农村都那样,人家咋过了呢?”爸爸在粮店工作十几年,经他付出的“领导批条”数不清,他要是张口说一声,领导保准“行”。可是,从来没有。有的却是年年都启粮票,换小米,花高价买豆油。
二老说:“人家对你的好,到任何时候不能忘。”“要懂得知恩报恩,”“人家敬咱一尺,咱得敬人一丈。”1968年我随二老下放到中山村。西院的周五娘、五大爷,无亲无故,不相识。可是淘了米,给我们送豆包;“二月二”给送来一盘猪头肉。在被清理流放倍受歧视,尽遭冷漠的时候,这可是雪中送炭啊!爸和娘无可无可,挂在嘴边的叨念:“能碰上这么好心的人,给人家点啥呢?”在中山那段时间是否有些回报往来,我没印象(也许没有,因为爸爸停发工资)。可回城后,一次是周五娘住院,爸爸买礼品去看望。第二次是1972年夏回家探亲,爸娘打发我骑自行车去中山村看望周五娘。可是不久,五娘、五大爷相继去逝了,给二老和我留下了报心未尽的遗憾。这期间,二老又告诫我“报恩要提早哇!这些年,整的人(自身不保)啥都顾不上了,好多愿望实现不了。东兴的朱大山东子(当年帮娘要饭,已在&&/span&坚强隐忍&一节说过),也不知在不在了。我和你爸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也走不出去了。等你以后有时间了一定要代我们报答人家,要不的这辈子不甘心哪!”“等你条件好的时候,中山那些帮助过咱们的人,你那几个舅舅,那些哥哥姐姐的都帮帮他们。”这些话,说好多回,尤以去逝的那年夏天为多,其中最后这句,是临终前已说不出话,断断续续说出最后几句话中的一句。老实说,在二老去逝后的最初几年,忙,甚至是忧,忧工作、忧生活。二老的嘱托没忘,也想,可是没怎么当回事的去做。老舅来了,回家逢见三舅了,表点心思。2000年以后才用心做了点事。现在,我已心中有数,将尽最大努力,实现二老遗愿,让爸娘英灵欣慰,含笑九泉。
娘在重金面前不动心,堪当高风亮节。1931年前后,娘25岁左右,是在东兴,还是在安宁,我记不准。挺长挺偏僻的路上,在道边草丛中娘捡到了一个精美的匣子。打开看,里边装满金银玉饰。娘为失主而急,判断会有人来找,把匣子藏在农田里,伪装好,并离开一段路,在近处慢慢的来回走。等了好一阵,来了一个骑马的人,左顾右盼,惊慌失措,急匆匆的赶过来。到了我娘跟前也没问问,就直接往前走。娘喊住他,问清情况,所拾物品和这个人说的一致,便把这个匣子交还给他。结果,这个人连个“谢”字都没说,上马加鞭不回头的跑了。我娘很生气:“要是逢上爱小的人,把东西藏在苞米地里,明天再来取,你上哪找去?”但是娘不后悔“捡的人得为失的人想,到啥时都得记着:不义之财,到手是祸呀!”
不记人恶(及理解“记仇”)
爸爸在社教、文革中挨整,被批斗、被写大字报、被戴高帽游街、被几次隔离审查、被清理“下放”改造。爸爸是连年的模范,省里的先进,啥毛病没有,是优秀工人啊!之所以“社教”时把原来的“中农”成分重划为“富农”,就是因为爸爸坚持原则,不徇私情,为工作得罪人。这一字之变,给爸爸,给我们一家造成多少苦难灾害呀!后来,我几次问爸爸“是谁这么坏?”爸爸先是说“都过去的事了”不多一字。再问,不耐烦了:“别琢磨这些没用的事了,干好你的正事得了!”爸爸不但嘴上不说,心里也不记恨,没疙瘩。就像没发生过这些事一样。不久,爸爸在给我的信中,嘱咐我,要记住这些话“人生谁都免不了遇上不善的人,不平的事,咱那点经历算个啥,比我们不幸的人事多了!过去的事,再去纠缠没意义,不聪明。智慧的态度:是因果、是历练;是检测、是闯关。隔这边的是亡,闯过去的是王。”如醍醐灌顶!那一刻,我豁然懂得了,爸爸“嘴上不说,心里无忌”的本源,那里蕴藏的是爸爸人格的大气度,生命的大智慧啊!
可是,娘却没有像爸爸做得这样完全,这样彻底----有一件事,对一伙人,她刻骨铭心记仇到老。
“拉帮两个没妈的孩子,十冬腊月要饭供他们吃,到头来(刘振辑回来)说给孩子气受。”在阳坡,爸爸工作在外,刘振揖领着白玉芳、徐老五、张老七、…竟拎着绳子闯到家里兴师问罪。娘当场气抽过去了…..
这就是娘一生最悲愤的事,不知伤心流泪和我诉说多少遍的事。“午更半夜说得孩子哭哭啼啼,娘俩在那哭”,爸爸向四舅诉苦时如是说。我至今还无法弄清楚当年的细节,不能确凿的判定这伙“坏人”的是非曲直。但我目睹了几件事,可以推断:娘受了常人所不忍的冤屈:
第一件,刘振辑二次来我家,娘见面即边哭边“反反”,义正言辞。刘振辑则一言不发,爸爸只是重复一句话“那都七十年谷子八十年糠……”
第二件,大约我5、6岁时,“那两个没妈的孩子”来我家,不记得更多,清晰的是,拿了两兜水果、糕点,还有金黄色的果汁。我爬上箱盖要拿出喝,娘先是说“人家寄放这的,一会来取。”见我不听,竟拿起埽疙瘩厉声呵斥,要打我。我从没见娘对我这么凶过,那是从小到大唯一的一次。我当然作罢。后来,就不记得这两兜东西的去向了。
第三件,1964年前后,在四舅家玩时,七叔(生身家庭的叫法)来了,正赶上娘来找我。一见面,娘就对他俱诉前事,责问当年,声泪俱下。小孩子发懵,也记不清娘都说些什么。只有两点牢记:一个是七叔尴尬的理亏心虚的支支吾吾;四舅在一旁着急又无可奈何的打着圆场,“七十年谷子….还总翻腾它干啥?”第二个印象最深刻:七叔说:“二姐….(原谅我----叫不准)咱俩拉拉手吧”,“我不是你二姐…..”被娘凛然拒绝。
时至今日,我已无法按娘的想法去为她出这口恶气。惟有告慰娘:咱娘俩都学学我爸吧!----过关是王!娘也一定修磨得悟,积化成德,以佛菩智慧,悲悯凡尘。
我知道,娘在另一个世界笑了。
平 淡 平 和
爸爸是书香子弟,娘是大家闺秀(一大家两股,七男一女,娘居大),两个富足殷实的家庭都崇尚儒家文化。这样的成长环境和爸爸当教师的职业熏染,加上历经人生风雨,世事沧桑,塑造了二老,荣辱不惊,平淡平和的心态、内质,爸和娘始终如一温和、安详、平静的面容。是他们的基础,也是底限色调。有喜悦、阳光、灿烂的笑容,而无愁眉苦脸、阴沉冷峻的时候。不管是爸爸被隔离审查,游街批斗,还是下放改造等各种困顿时期,二老都是有忧有愤,而无怒无惊。(去逝前体衰被病痛折磨的一段例外。)
克 服 娇 骄
当然是对我而言。
二老惯着我、护着我、溺爱我,这是事实;可并不是放纵放任,不管不教。除了常讲那些传统道理进行正面教育和纠正不良、批评错误的同时,经常督导我干家务活,早起检煤核(太少了,只有几次)拾粪等等。只是比一般家庭的孩早干的要少。十四、五岁开始打柴、挑水便与同龄们差不多了。
家庭条件优越,学习好,老师喜爱难免滋生骄气。爸娘就讲些“骄兵必败”的故事和“谦受益,满招损”的道理。爸爸还常把我小伙伴身上的见长之处和我的短处比,或出些“高难”的题让我答不上等等。教育我知道自己的不足,人人都有高于我的地方,从而克服骄傲,滋养谦虚。
规 律 生 活
主要是所有的物品,如衣物、工具、日用杂物等等,都有固定的位置,只要不搬家就永远不变,摸黑闭眼睛到那就拿,为众亲友叹服。
议论人非的话,说长道短的磕,爸爸从来不唠。我从小到大二十年竟一句没听到,包括对娘的评价。据娘讲,年轻的时候,爸和娘的感情很好,即便娘不能生育了,也一如既往。就是“斗争”以后刘振揖回来,说给孩子气受,恩将仇报,爸爸(当时不在家。)回来后,非但没能如娘所愿去护着娘,反而袒护自己的弟弟。这件事,使娘忌恼了后半生。抛开这一点,爸和娘是恩爱和美的。
娘不吃荤,一直是慢性肺心病。爸爸每年都(供应的豆油全给娘吃,我和爸爸吃荤油)花高价买几大瓶子豆油;买樟脑町、各种“抗生素”为娘治病。1968年下放中山不久,该是春节过后“开江河”那阵,半夜娘病重,我和“南炕”的王大叔冒着鹅毛大烟雪去找屯医“薛花先生”没找来。怀着绝望无助的心情回到家时,见爸爸紧攥着娘的手,满脸的泪。不一而足,这不正是感情从不外露的爸爸对娘情感的最好表达吗?
娘对爸感情就要丰富多了。不仅经常地赞佩爸爸对爷爷的孝敬恭顺,多次流着泪数落完爸爸,而且是爸爸不在场时对我说“你别看娘这样说他,你别往心里去,那是大人的事。你爸对你那可是没那么再好的了。你长大了可要对你爸好啊!”饭菜做好,爸爸还没回来时,尽量是让我等爸爸回来一块吃。多次要求我,把好点的肉啊、蛋啊多挑给爸爸吃。爸爸到点儿没回必让我去单位找(看)。下放中山爸爸刨井沿,给人挑水,娘几次让我“去帮你爸刨刨,你爸不让你刨,你也在那陪着他,井沿的冰太厚,太滑呀-----”
爸和娘的共同点除了道德品格,思想精神等大的方面,诸如上述的“珍珠”以外,爱干净,喜养花,有规律,喜静处,崇尚传统礼教,鄙视粗俗无教,常以“别和得得瑟瑟、蹦蹦跳跳、滑磨调嘴、站无站相、没教养的孩子学”告诫我。当然二老最大的共同点莫过于对我的爱。
性格上,爸爸倔强,不爱说,喜欢独处,古板些,没心机,不忌人,平和平淡,宠辱不惊;娘则开朗、活力爱思考,喜交流,刚强,有耐力有恒心,有主见,知变通。
二老的不足:
爸爸不交人,不灵活,不求人,不防人。
娘溺爱护短,陷于冤屈而生仇恨,没能自解自拔,是娘的遗憾。
二 老 一 生 纵 况
-----安顺福祉多于磨砺,仍属光明幸福人生
二老一生最大的遗憾:没娶儿媳,没见孙子。
娘一生最大遗憾:冤没得舒。
儿对二老遗憾:在世时不懂事;知孝时,亲不待,重恩没报,悔愧深重!
迟到的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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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07——1969.12&
1969.12——
1971.6——1982.10&
1982.10——1986.12&
1986.12——1987.12&
1987.12——1992.3&&
3——1996.12&
1996.12——1997.12&
1997.12——1999.2&&
——2001.12&
2001.12——2004.1&&
2004.& 1——&&&&&&&
1980.6——8&&&&&
1986.7——9&&&&&
1990.4——5&&&&&
1994.9——10&&&&
1989.3——19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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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992“”
“”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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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附件目录
1、(小学二至六年级一直是校“三好”学生,这些奖状都遗失了。唯有是县级“三好”学生奖状,在我要“剪图”时,被娘发现、夺下,得以保留至今)
2、1979年 大庆市粮食局劳动模范
3、1980年 大庆市粮食局先进生产者
4、1985年 红岗区先进工作者
5、1990年 红岗区先进工作者
6、1997年 红岗区优秀共产党员
7、1998年 红岗区招商引资先进个人
8、1998年 红岗区抗洪抢险先进个人
9、1999年 大庆市创建卫生城先进个人
10、1999年 大庆市房产管理先进工作者
11、2002年 红岗区“维稳”先进个人
12、2000年 红岗区招商引资进个人
13、2001年 大庆市城乡建设先进工作者
14、2004年 大庆市城乡建设经营先进工作者
15、2002年 红岗区安全生产先进工作者
16、2002年 红岗区区域经济发展先进个人
17、2003年 大庆市安全生产先进工作者
18、2001年 大庆市总工会思想政治工作理论研讨一等奖
19、2002年 红岗区转变作风理论研讨一等奖
20、1996年 大庆市委组织部评定政工师、
21、2000年 黑龙江省建设厅颁发物业管理资格证书
22、1993年 黑龙江省人事厅颁发经济师证书
23、2001年 红岗区模范党务工作者
24、1992年 黑龙江省教育学院颁发大学本科毕业证书
25、1972年 大庆职工工作证
*26、2001年 大庆市劳动模范&&&&&&
27、2002年 中华人民共和国人事部发国家公务员培训证书
28、2004年 黑龙江省人民政府发《行政执法证 》
29、年 连续四年大庆市人民防空工作先进个人
1985---1987年红岗区围棋赛“三连冠”
1994、1998年红岗区歌咏比赛一、二等奖
1998年红岗区朗诵一等奖
1999年迎澳门回规硬笔书法一等奖
2001年红岗区《党委书记讲党课》竞赛优胜奖
大庆市总工会思想政治工作理论研讨一等奖
红岗区转变作风理论研讨一等奖
2003年大庆市飞天杯滑雪赛第二名(奖手机一部)
行文至此,我暂时松了口气。爸爸从来不讲自己的过去,仅是听娘说的和我记事后经历的记忆,这太有限了!而知道更多,更具个性意义情况的老辈人多已过世,或年老失忆,痛失询记的机会,追悔莫及。唯有同辈的几位外地哥哥、姐姐或许心里还有所珍藏,亟待寻访。
写爸娘,这是我的使命,是我现在人生的头等大事。这不仅是因为内心那日益沉重,压得我透不过气的悔愧如刑,报孝无方的心荷,更重要的是我所拥有的一切,都从二老这里开端;我的生命历程,人生工程,都从二老这里奠基、起步。所以,写爸娘,是追根溯源,是培基富源,为自己,为孩子,更为-----
原本以为不敢动笔的主要原因不会是担心触及内心的伤痛,而是文思力量的不如意。实则相反,先以这种平白直叙的记录作为初稿,当然不难,而那迟来的“懂事”,对当年的“不懂事”的斥问拷打,使本已在无尽的思念中挣扎的心,痛苦复加着痛苦,悔愧深重着悔愧。多少次寝食无意,失态放任。而这我也都乐于承受。担心害怕的是这种折磨会使我身心俱损,心力交瘁。迷茫时,又是冥冥中的二老对我的期盼,点拨,给了我战胜自己的智慧和力量。使我能横下心,挺起来;能钻进去,再冲出来。像是游泳探海,我学会了换气,抓住了定海神针,我可以在时空的隧道,在生命的海洋,自由潜跃,劈涛斩浪了。
真的是“奇伟瑰丽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罕至(焉)”啊!我涉身了平常日子,平常的我从没体验,或从未达到的感受,境界乃至收获。我可以用这些词汇来概括:是重现旧梦,返朴回归;是澄清发现,更新提升;是历练冲击,净化洗礼;是人格完善,启智顿悟;是人生的再教育,是生命的再认识。
由此,我知道了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我应该做什么……..应该怎样做…….
尽管还不是完全意义的。
而所有这些,难道不是冥冥之中的二老继续着对他们宝贝儿子的绵绵之爱和无尽的给予么?!
动笔于2009年11月初
完稿于2009年11月17日近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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