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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六镇之乱(转载)
北魏六镇之乱&
那是“五胡乱华”时代,一个真实而血腥的故事。
公元三九五年,占据中原的后燕皇帝慕容垂派太子慕容宝带兵八万北上,进攻鲜卑拓跋部建立的魏国。魏军坚壁清野,避而不战。拓跋珪率领部落畜产渡过黄河向西撤退,同时利用自己的骑兵优势,派出大量轻骑抄略燕军后路,切断燕军的后勤补给和信息来源。
慕容宝出师时,其父慕容垂已经患病,他非常担心父亲去世后,留在都城中山的兄弟们会趁机夺取帝位,因此并未穷追魏军,而是屯兵黄河岸边,隔三差五地派使者前往中山探病。他的使者被游猎的魏军骑兵捕获,押送到黄河岸边,在魏军的逼迫下,使者大呼:“你父亲已死,快些回去吧!”慕容宝本是庸才,这次出师纯粹是为了镀金,在军中取得声誉,故浑不把胜负看在眼中,既然求战不得,便索性向远在中原的根据地中山退去。
当时黄河尚未冰封,慕容宝满以为魏军无法涉水追来,没有急行军以尽快脱离危险,还拒绝了手下加强警戒的建议。被他勉强派出担任后卫的燕军也大大咧咧,根本没有派出侦察部队,而是放任手下到处打猎。
然而,苍天不佑慕容,就在燕军撤退的那几天,来自北方的寒流袭击了黄河沿岸,一夜之间大河封冻,天地间一片肃杀。拓跋珪率两万精锐骑兵立即衔尾急追。就在燕军退到参合陂(今内蒙古凉城西)的那天夜里,魏军骑兵追上了这群可怜人。魏军乘着暗夜的掩护,完成了战术展开。当黎明到来时,毫无防备的燕军将士惊诧地发现,身边的山头上全是黑压压的北魏骑兵……燕军很快就崩溃了,当场战死数万人,另有四五万人被魏军俘虏,只有庸碌无能的主帅慕容宝等少数人逃脱,。野蛮的拓跋珪,下令将这四五万俘虏全部坑杀。
慕容宝带仓皇逃回,这个败家子没出息到了家,为雪战败之耻,竟极力建议他久病的父亲千里远征,替他报仇。慕容垂身边重臣也认为,如果不以一战挫其锐气,拓跋珪将愈发轻视咱们的太子爷,将来太子即位后,他定会对燕国有觊觎之心。
次年,在他们的怂恿下,身为十六国名将之一的后燕老皇帝,七十一岁的慕容垂,抱病亲自远征北魏,老英雄果然不同凡响,指挥燕军于平城战役重挫魏军。燕军路经参合陂,只见旧战场上战死者的骸骨无人掩埋,堆积如山。燕军战士们纷纷在遗骸中寻找自己的亲人,死者父兄一时号哭,全军都沉浸在悲痛中。慕容垂设礼祭悼,感伤羞愧交集,竟至呕血,终于在回师路上死于上谷郡的沮阳。慕容垂是鲜卑慕容部最后一个堪称为英雄的人物,这尊战神倒下后,再没有人能够阻止拓跋珪开创北朝的步伐。
从此,北中国成为年轻的拓跋珪一个人的舞台,他寂寞地独舞,用鲜血浇灌起一个庞大的北魏王朝。然而,望气者以为戾气太重,上干天和,是子孙不得善终之相。
一、迷失的民族
许多古老的民族都有自己的圣山。
古东胡为匈奴冒顿单于所破,孑孓走保乌丸山者,称为“乌丸”,走保大鲜卑山者,称为“鲜卑”。后“五胡乱华”时,鲜卑拓跋部坐大,遣人求其山而铭之,告祭列祖,《魏书》中载其铭文。
一千五百余年后,今人在大兴安岭北段顶巅东侧,呼伦贝尔盟鄂伦春自治旗首府阿里河镇西北十公里处,当地人称作“嘎仙洞”的山洞里,发现了这一铭文碑。由此我们才可以确认,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大鲜卑山”。
来自大鲜卑山的鲜卑族人,曾在中国历史上抒写过宏伟的篇章。
汉魏以来,由于内地无休止的瘟疫与征战,人口大为减少,各边疆民族纷纷涌入富庶的中原,逐渐与汉民族融合,这个过程持续了数百年之久。其中最著名的是匈奴、鲜卑、氐、羯、羌这五个种族,所以史称“五胡乱华”。在这数百年的融合过程中,有数不清的种族屠杀,对异族的侮辱与蹂躏,野蛮的奴役与摧残。
历史滚滚而来,将一切劫数已尽的家伙无情地碾压在它的车轮之下,用尽奇技淫巧将他们或馨香或腐臭的骨肉血脉糅合在一起,放进中原这个大坛子里酝酿,生息,千百年后,就成了你我这帮人——所以我们当中免不了会有冒顿这样的冷血,也少不了宋襄公那样的书呆子。
鲜卑族就是“五胡”中的一支,其中著名的有段部、宇文部、慕容部、拓跋部等,他们先后建立过前燕、后燕、南燕、北燕、西燕、西秦、南凉、代、北魏等王国或王朝。拓跋部是鲜卑中比较后起的一支,他们兴起的时候,连慕容部的戏份都快唱完了,更早一些出道的段部、宇文部更是不知道猫到哪里去了,只留下几个孑孓的种子还孤魂野鬼似的在历史的角落里游逛——然而我们尽可放心,将来还会有他们的戏份,只是不再以这些部落的名称出现了。其中的佼佼者,如北周的创始人宇文泰,号称出自宇文别部的契丹族人等,还要在中国历史的舞台继续上演大戏。
拓跋魏的前身是拓跋什翼健的代国,后来被前秦的苻坚大帝所灭。据以八卦出名的《晋书》说,苻坚俘虏了什翼健先生后,认为他出自荒俗,缺乏教养,评价不是很高,然后——很有创意地把什翼健先生送进太学,专攻礼数,据说大帝本人还亲自去太学考究什翼健先生的学业。
苻坚在汉人王猛的帮助下,极力进行汉化改革和对外扩张,这个兼有着汉族睿智与胡族蛮勇的西陲小邦,曾一度统一了北方,建立起辉煌的前秦大帝国。可是北中国的统一是短暂的,随着前秦在淝水之战中的惨败,它又一次陷入大分裂。
拓跋珪是什翼健的孙子,他收集流散的部落,趁着中原天下大乱群雄逐鹿之机,在祖宗故土上重新建立起一个疆域之广袤远超过代国的强大王朝——北魏,他就是北魏开国之君道武帝。北魏王朝足足用了三代人的时间,到太武帝拓跋焘时,才扫平割据称雄的北燕、北凉和赫连夏,完成了对北中国的统一。
而差不多同一时代,南方的刘裕,也削平群雄,开创了南朝。
从此,中国历史进入南北朝时期。
这期间,两条腿的南朝步兵,一过黄、淮进入平原,就被六条腿的北朝骑兵欺负;而骑兵偶尔南下临江,也被南方炎热的气候和复杂的河曲地形折腾得头晕眼花,被轻步兵打游击也是难受的事儿。
双方只好承认在疆场上各有长短,一时似乎决不出胜负。
于是斗争形式改为互相瞧不起,你称我为“岛夷”,我骂你是“索虏”。连外交使节友好出访,也想方设法要让人家出洋相,就是口头上占点便宜也觉得是国家的光荣。
这期间,南朝走马灯似的换王朝,而北朝走马灯似的宰皇帝。这样的时代持续了一百多年,这一百多年是所有皇帝家庭的噩梦。
北魏从道武帝开始到灭亡,前后不到一个半世纪,即便算上东西魏的那几个傀儡皇帝,老拓跋家统治北中国的时间也不过一百七十一年。在这一百七十一年中,老拓跋家先后为中国历史贡献了大小皇帝十八名,算是个皇帝专业户。这十八名皇帝中,有十三名属于凶死,被宰概率高达百分之七十二,年龄最大的也不过活到四十五岁。有个别皇帝临死前精神崩溃,居然求菩萨保佑下辈子千万别干皇帝这个高危职业。
这个以杀伐为基础建立起来的帝国,其统治是那么的脆弱!
在那个时代的北中国,民族矛盾相当尖锐。终北魏一朝,胡汉之争不已,作为统治者的鲜卑贵族拓跋氏,一直在“胡化还是汉化”的两难选择中走钢丝。
公元四九三年夏,深受汉文化熏陶的北魏孝文帝拓跋宏,以南征为名,迁都洛阳,并大行改革,企图以个人意志和国家强权来推动代北鲜卑部落的汉化进程。
首先,孝文帝对官制进行了改革。他任用王肃参考魏晋南朝的制度,对本朝原有的官职名称、礼仪和法律进行改革,使北魏政权组织进一步汉化。在任用官吏时,他不再拘泥于部落时代的血缘官制,而是汲取中原大一统王朝的统治经验,以是否贤能为臧否的标准。其次,孝文帝下令禁胡服、断北语、改姓氏。
此前北魏的朝廷上向来是南腔北调,胡汉杂用,在定都洛阳后,孝文帝下诏宣布不得以北俗之语用于朝廷,若有违犯,免其官职。在具体实行上,要求三十岁以下官员在朝廷上必须改用汉语讲话,三十岁以上难以改口的,可以适当放宽。
原来鲜卑族人多为复姓,如拓跋、独孤、步六孤等,孝文帝下令把鲜卑复姓改为音意相近的单音汉姓,如将拓跋氏改为元氏,独孤氏改为刘氏,步六孤改为陆氏等,同时规定南迁的鲜卑人以洛阳为籍贯,死后也不得还葬平城,而是葬于洛阳北邙山。
孝文帝还厘定族姓,为鲜卑族姓建立门阀制度。元氏为皇族,等级最高,其余的穆、陆、贺、刘、楼、于、稽、尉等鲜卑大姓,均与汉族大姓相当,并带头推动胡汉贵族通婚,缓和了民族矛盾。
孝文帝这一系列改革,确实取得了预期的效果,迁入中原的代北部落,在形式上迅速汉化。然而,孝文帝的改革,并没有取得一劳永逸的结果——要让一个古老的种族彻底改变自己的风俗习惯和生活方式,绝不是一件易事。完成形式上的改造容易,但要从文化上彻底改变一个民族,仅靠一代人的努力是不够的。
在今后的岁月中,来自大鲜卑山与黄河的血脉和文化,还将不断地冲突、折中、交融……无数猛士效命于沙场之上,无数智者运筹于帷幄之中,为冥冥中的的劫数燃尽生命之烛。
那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
这个来自大鲜卑山的种族,因为偶然的风云际会,挟着漫天风雪来到了祖祖辈辈神往梦寐的中原,并成为那里的主人。然而繁华并不意味着幸福,他们得到了中原,却失去了自己。当漫天尘埃落定,他们也被湮没在厚厚的黄土之下,空留下一段传奇故事。
从此,中国历史上再没见过鲜卑人。唉,寂寞的胡笳声中,大鲜卑山在何方?
二、北魏的衰亡
孝文帝的改革,推动了北方胡族的汉化进程,促进了北方各民族的融合,为此后隋唐等统一王朝的建立奠定了基础。然而,这些改革虽然遗泽于后世,却因为对当时社会触动太大,不能为那个时代的普通人所接受。智者的悲哀,就在于他有比常人更锐利的眼光,能洞察更深邃的历史与未来——而他身边的人却看不见。所以智者注定是寂寞的。
孝文帝就是这么一个寂寞的改革者。在他的时代里,各种明里暗里的反对声,此起彼伏,连他自己的亲儿子也反对他的改革,以至于父子相残。公元四九九年,孝文帝亲率大军抵御南齐大将陈显达的进攻,虽然取得了胜利,但这位伟大的改革家也在回师途中病死。半途中的改革戛然而止,又一个乱世开始了。
孝文帝死后,其子元恪继位,是为宣武帝。
宣武帝继位时,年仅十岁,外戚高肇专权,为巩固宣武帝的帝位,他大肆屠杀宗室诸王。孝文帝的几个兄弟如咸阳王元禧、北海王元详、彭城王元勰等都被杀死,北魏统治阶层内部开始出现裂痕。
公元五一五年,宣武帝死,由其子元诩继位,是为孝明帝。孝明帝继位时比他爹还小,年仅六岁。元氏宗室诸王在任城王元澄的策划下,谋杀了权臣高肇,由孝明帝的母亲太后胡氏临朝听政。胡太后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荒淫女主,死后追谥为“灵”,故史书上又称为“灵太后”,在她当政期间,北魏国力迅速衰退。
公元五二零年,灵太后被她的妹夫元叉和宦官刘腾幽禁。然而元叉、刘腾更不像话,他们贪污腐化,贿赂公行,被时人比之为秦朝的赵高。元叉、刘腾专权四年倒台,灵太后又重出临朝听政,洛阳城如走马灯似的变换着主人。
当时元晖为吏部尚书,公开卖官,大郡主官可卖到两千匹绢,小一点的郡值一千匹,最差的也能卖到五百匹。元晖的生意做得太好,连吏部都被时人称作“市曹”——卖官的农贸市场。因为供不应求,所以吏部加快了地方官吏的更换速度,逼得官老爷们一到地方上就拼命捞钱——动作慢了就有收不回成本的危险。
有位宗室元诞先生,在齐州任刺史,颇有些不务正业。一日他问外出采药归来的和尚:“外面有什么消息啊?”和尚是出家人,不敢打诳语:“都说您很贪,希望您早点被朝廷撤换掉……”元诞先生大感不平:“其实俺是很本分的啊……齐州有七万户居民,我就任以来,平均一户还没有刮到三十文钱,怎么能算是贪呢?”
这话说得也是,朝中还有人号称是“饿虎将军”、“饥鹰侍中”呢,他元诞一个小小的州刺史,能贪得了多少?
河间王元琛据说是当时京城最有钱的人,家里吃饭的家伙都是来自西域的进口货,连马槽都是银做的。这个家伙可能是太有钱,所以觉得人生没有了追求,只好对人感叹道:“不恨我没见到石崇,只恨石崇见不到我!”石崇是谁呢?西晋超级富翁PK赛的冠军得主。
然而社会财富总是有限的,当它过分集中到一部分人手中,就会造成另一部分人的极度穷乏。
每当乱世到来之前,连老天爷也会赶来凑热闹。那些年里,水灾、旱灾、瘟疫、地震,年年不止,人民流离死亡,到处发生叛乱和起义。
粗略地翻翻书,二十年间竟有大的叛乱七次之多:
景明三年,鲁阳蛮民起事;
正始三年,秦州羌人吕苟儿起事,众达十余万人;
永平三年,秦州沙门刘光秀起事;
永平四年,汾州山胡刘龙驹起事;
延昌三年,幽州沙门刘僧绍起事;
延昌四年,冀州沙门法庆起事;
正光二年,东益州、南秦州氐民起事。
其中规模最大的,是沙门法庆的在冀州发动的叛乱。法庆鼓励杀人,提出杀一人称为一住菩萨,杀十人称为十住菩萨,他的部队很特别,不但杀官杀民,就连龙王庙也不肯放过——他本人出身和尚,又娶了尼姑惠晖做老婆,照理说算是佛缘深厚了,可他偏偏就喜欢“屠灭寺舍,斩戮僧尼,焚烧经像”——据说这叫做“新佛出世,除去众魔”。
这些叛乱和起义,虽都被北魏王朝次第平定,但它们揭开了乱世的序曲。
&&& 三、塞上六镇
真正终结北魏王朝的,是来自塞上的“六镇之乱”。
所谓“六镇”,是指北魏在北方边境上设立六个军镇,它们分别是位于今内蒙古五原西北的沃野镇,位于今内蒙古包头北的怀朔镇、位于今内蒙古武川的武川镇、位于武川东北的抚冥镇、位于今内蒙古兴和西北的柔玄镇、位于今河北张家口北的怀荒镇。
北魏初年,由于北方的柔然强大,经常南下骚扰北魏边境,所以从明元帝时代起,就在边境线修筑了东起赤城,西至五原长达二千余里的长城。到太武帝时代,又在长城要害之处设立了六镇等一系列军镇,以拱卫首都平城。由于当时的六镇负有拱卫首都的重任,故得到北魏统治者的特别重视,出任镇将的,都是朝廷亲贵,配属的军官也都是鲜卑贵族,不仅享受极其优厚的待遇,而且升迁的机会也很多,贵族子弟都愿意到六镇去从军。
然而自太武帝拓跋焘击破柔然后,原为防范柔然而建立的边镇失去了假想敌,军事地位一落千丈。到孝文帝时北魏王朝迁都洛阳,六镇就连拱卫首都的职能也丧失了,再得不到朝廷的重视。
北魏的军队有两种,一种为鲜卑兵,一种为非鲜卑兵,而以鲜卑兵为主力,六镇的将校士卒,即多由开国的所谓“九十九姓”部落之后担当。由于朝廷给予特殊照顾,在边镇上从军的鲜卑将士,并不因为军籍而影响将来的仕宦,甚至还视从军六镇为当官的捷径,往往以去边镇从军为荣。除鲜卑贵胄而外,高车族人也在六镇兵中占有重要地位,高车又称敕勒,著名的北朝民歌《敕勒歌》就是高车人斛律金所作。
这是六镇早期的成分构成。
到孝文帝迁都后,六镇成为北魏王朝的弃儿,从当年的高高在上,变成了如今的鸡肋。前往六镇从军的,不再是当年的贵胄子弟,而是一群群的犯人,朝廷的照顾性政策也被取消。边镇上普通将士的社会地位日渐低下,被镇将当成厮养奴隶一般。
这就很让六镇将士们不平了。然而还有更不平的。当时的政坛,讲究的是出身家世。让六镇将士感到委屈的是,本来同出一族,留在京城的支脉就保留了贵族大姓的地位,而戍守边疆的就“为清途所隔”,连入朝当官的资格都给取消了。
有人上书朝廷,“求铨别选格,排抑武人,不使预在清品”,也就是说,要把武人彻底从做官门第中剔出。这一提议导致在京的羽林、虎贲大为愤怒,聚集近千人,捣毁其家,朝廷也不敢过问。
对此,史书称为“识者知魏之将乱矣”。
有位来自怀朔镇的小邮递员高欢,适在洛阳,目睹了这一次暴乱。他回家后便倾家财结交豪杰,亲人故旧怪而问之,他答道:“吾至洛阳,宿卫羽林相率焚领军张彝宅,朝廷惧其乱而不问。为政若此,事可知也。财物岂可常守邪?”
此外,孝文帝的汉化改革之风,也远没有吹到六镇来,这里仍然保持着原有的胡族风格,对洛阳的汉化改革保持着根深蒂固的仇视与偏见。这就使得未来的动乱,不仅仅是是一次自下而上的革命,更是一次胡汉文化的剧烈冲突。
尽管矛盾已经根深蒂固,然而动乱的发生还是有些偶然。
公元五二三年,北魏孝明帝正光四年的二月,柔然发生了严重的灾荒,向北魏请求援助未得到满足,其可汗阿那瑰遂率三十万部众攻入怀荒等镇,在遭到北魏反击后退走,掳走军民两千余人,牲畜数十万头。北魏铠曹参军于谨率二千骑兵尾追,至郁对原,屡破柔然,是这次反击中难得的胜利。
于谨,字思敬,小名巨弥,北魏名臣于栗磾之后。其先世均为北魏镇边将帅,曾祖于婆为怀荒镇将,祖父于安定为平凉郡守、高平郡将,父亲于提为陇西郡守,荏平县伯。于谨“性沉深,有识量”,略窥经史,尤好《孙子兵法》。他年轻时眼界颇高,隐居不仕,有人相劝,他却道:“州郡之职,昔人所鄙,台鼎之位,须待时来。吾所以优游郡邑,聊以卒岁耳。”后来他得到太宰元穆的赏识,许为王佐之才,从此进入仕途。
这次柔然入侵,北魏以尚书令李崇、于谨的东家元纂为统帅,动员了十万骑兵反击。李崇苦追了三千里地,一无所获,只有于谨与柔然前后十七战,取得了一些战果,还算是差强人意。目前他还是个小人物,但未来将是那个时代最耀眼的将星之一。
北魏边镇民众遭此劫掠,无以为生,只得求怀荒镇将武卫将军于景开仓放粮赈济。于景是于谨的同族前辈,然而却没有他那个后辈的运道和头脑,他拒绝放粮赈济,被愤怒的军民杀死。
随后,匈奴人破六韩拔陵也在沃野镇的高阙戍聚众发动起义,杀死镇将,改元真王,得到诸镇胡汉军民纷纷响应。破六韩拔陵举兵后,向南方进军,并派遣别将鲜卑人卫可孤围攻武川和怀朔两镇。
这一次貌似寻常的分兵,直接影响了中国历史的格局。未来的几十年中,怀朔镇将为中国历史贡献东魏、北齐两个王朝,还通过“侯景之乱”改写了南朝的历史,决定了梁、陈两个王朝的盛衰;武川镇就更不得了,西魏、北周、隋、唐都出自武川——想想看,没有隋唐的中国历史,该是个什么样子?
破六韩拔陵这次分兵,将北魏拓跋氏的天下送到了怀朔、武川手里。
一时间,英雄鹊起。
&&& 四、怀朔武川
然而,当事人卫可孤先生,并不知道他手上把握着那么多个王朝的兴废。他只知道,这个怀朔镇是块难啃的硬骨头,重重围攻之下竟经年不克。怀朔镇镇将杨钧,在历史上不是个知名的人物,但他手下那些将校,却多在二十四史中有自己的列传——也就是说,假以时日,这帮人都是些了不得的角色。
当时最出名的,是尖山人贺拔度拔和他的三个儿子贺拔允、贺拔胜、贺拔岳。杨钧以贺拔度拔为统军,其三子为军主,拼死抵抗卫可孤。卫可孤虽然兵力强大,一时倒也攻不下怀朔镇,双方僵持到次年四月,怀朔镇处境危急,杨钧遂派贺拔胜帅勇士十余人夜间突围求援。贺拔胜好不容易找到朝廷派来平定破六韩拔陵起义的临淮王元彧,才发现王爷胆子小,一路上正磨蹭着呢。经他一番苦劝,王爷总算许诺出兵援助——但一直到怀朔镇陷落,也没看见援军的一兵一卒。
贺拔胜得到临淮王的许诺后,重新杀回被重重围困的怀朔镇。杨钧立马又派他突围去武川察看情况。当时武川已经陷落,贺拔胜把这个坏消息带回怀朔后,怀朔镇人心沮丧,随即也被卫可孤攻陷,贺拔度拔父子四人被卫可孤俘虏。大部分军民被编入起义军中,如后来作《敕勒歌》的怀朔镇军主高车人斛律金,就被破六韩拔陵封为王。一部分人逃散,如省事司马子如、外兵史侯景、刘贵等人逃到山西秀荣,投靠了当地契胡酋长尔朱荣;前邮递员高欢则和他的几个死党,投奔起事于上谷的杜洛周军。
被卫可孤俘虏的贺拔度拔父子四人,与武川人宇文肱纠合同乡豪杰,趁其不备,袭杀了卫可孤。贺拔度拔不久即在与高车部落的战斗中阵亡,贺拔胜等人归附了广阳王元渊,宇文肱则辗转投靠了鲜于修礼。
五月间,临淮王元彧与破六韩拔陵会战于五原,战败;安北将军李叔仁也在白道吃了败仗,一时间破六韩拔陵声势大振。北魏改以老将李崇为北讨大都督。然而李崇也不能力挽危局,七月间,他手下大将崔暹再度在白道遭破六韩拔陵击败,塞外高车东西两部落也纷纷叛离北魏,归附破六韩拔陵。北魏罢李崇官,改以广阳王元渊为统帅。
元渊也没什么好主意,只好躲在广阳城里和破六韩拔陵相持。参军于谨献计,认为当前盗贼蜂起,不是仅凭武力可以镇压完的,建议采取怀柔政策,对起义者予以招降。于谨祖上世为北边镇将,故熟悉胡汉风俗,兼通各族语言,他单骑来到叛离的西部高车部落,游说其酋长乜列河。在他的劝说下,乜列河同意率部落三万余户南下投降元渊。
元渊本拟亲自率兵北上折敷岭迎接南来的乜列河部落,但足智多谋的于谨阻止了他,他还有更高明的计划。于谨估计,乜列河的南逃,必将引起破六韩拔陵的愤怒,他一定会派兵追击,因此魏军大可以乜列河为诱饵,设一个捕鼠夹子给破六韩拔陵钻。果然,破六韩拔陵闻知西部高车归服北魏后,引兵要击南下途中的乜列河部落,被元渊、于谨的伏兵打得大败。
柔然头兵可汗阿那瑰也率军帮助北魏王朝,大败破六韩拔陵,击杀其大将孔雀等人。破六韩拔陵屡遭败绩,为躲避柔然的攻击,南下欲渡黄河,元渊率众堵截,前后招降二十万人,破六韩拔陵本人战死,这次起义就此失败。
然而北魏并没有处理好这二十万降众,只是随随便便将他们分散安置于冀、定、瀛三州就食。冀、定、瀛三州,历来是世家豪族集中的地区,本没有这二十万降众容身之处。加之这里本就连年灾荒,人民饥馑,突然涌入二十多万人,社会矛盾就更趋激化。北魏王朝对投降者处置失宜,导致新的起义又迅速爆发。
&&& 五、天下大乱
公元五二五年,北魏孝昌元年。八月,柔玄镇兵杜洛周率六镇军民在上谷起义,沿用破六韩拔陵的“真王”年号,迅速发展到十多万人。次年一月,怀朔镇兵丁零人鲜于修礼也在定州左人城起义,改元“鲁兴”,也发展到十多万人。这两支义军在河北相互呼应,很快就占领了许多州县。
七个月后,鲜于修礼被手下将领元洪业斩杀,元洪业随即被另一员大将葛荣所杀,这支军队遂落入葛荣之手。葛荣原是怀朔镇军官,他接手鲜于修礼军后,北上进军瀛洲。九月中,葛荣以轻骑偷袭,在白牛逻击杀了北魏大将章武王元融。他随即自称天子,建立国号“齐”,改元“广安”。
元融的战死,吓得在镇压破六韩拔陵起义中立有殊功的广阳王元渊停军不进,遭到朝廷的猜忌,怀疑他要谋反。他的谋主于谨甚至莫名其妙地被朝廷悬赏通缉。为了辟谣,于谨亲自前往京城洛阳向胡太后解释,他一走,元渊就晕菜了。他驻军定州,定州刺史杨津怀疑他要造反,连他手下的人也信不过他,群起驱逐,于是这位广阳王爷只得离军出逃——慌不择路中,竟然在博陵地界上被冤家葛荣的游骑俘虏,瞧他这倒霉的!葛荣手下原本都是破六韩拔陵的降众,元渊对他们曾有些恩惠,因此有不少人喜欢他。葛荣自己这个老大的地位本来有点名不正言不顺,此时难免更有些惴惴不安,索性杀掉了元渊。就这么着,朝廷里还有些人说元渊是主动投敌,把他的家眷都扣了起来。
元渊死后,北魏朝廷中就更没有像样的将才能够制住葛荣了。葛荣日渐骄傲,五二八年,他竟然袭杀了友军主帅杜洛周,吞并了杜的部队,部众号称百万。
葛荣虽然有着强大的军事实力,但在对胡汉矛盾的处理上,他也犯头疼。在其部队中,普遍存在着鲜卑人“欺汉儿”的现象,攻克城池后,还习惯于搞屠杀,保持着野蛮的胡族风气。因此他虽然纵横河北,但得不到汉族世家豪强的支持,始终没能建立起自己的根据地。
却说怀朔镇被卫可孤攻破后,镇中豪杰四散,出过远门见过世面的前邮递员高欢先生,逃走投靠了杜洛周。
高欢,字贺六浑,其汉名“欢”,即来自胡字“贺六浑”的音转。这是当时起自胡族底层,有胡汉双名者的常例——小时候爹妈胡乱取一个贱名给大家伙儿叫,以后出息了,有追求了,就觉得用胡族名字不体面,要改汉名。有的家伙偷懒,就据胡名随便找个音近的汉字换上,如北齐高欢之小字“贺六浑”,北燕冯拔之小字“莫里伐”等,高欢的死对头宇文泰,小字叫做“黑獭”,也以其音相近,取汉名“泰”。虽然有了文雅的汉名,但敌人常常不认账,战场上每以对方的胡族小名呼之,以表示侮辱。如邙山之战中高欢将彭乐追杀宇文泰不得,回报高欢称:“黑獭漏刃,破胆矣!”又如同一战中,贺拔胜率十三骑狂撵高欢,一路上大呼小叫:“贺六浑,贺拔破胡必杀汝!”都是此类。
高欢祖籍渤海,其祖父高谧在北魏朝中官至侍御史,因犯法被迁往怀朔镇。到他已历三代,虽然有汉人血统,但在习俗上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鲜卑人了。其家居白道之南,经常闹妖怪,“数有赤光紫气之异”,邻居都劝他父亲高树搬家,高树不肯,大大咧咧地说谁知道这不是吉兆呢?居之自若。高欢刚出生,他母亲韩氏就去世了,高树只好把他寄养在亲戚尉景家里。
高欢年轻时穷得丁当响,可是长得帅,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口闪亮的大白牙。某日在城上执勤时,被大姓匹娄家的女儿昭君看上了。丫头她爹匹娄内干本不情愿把女儿嫁给高欢,但耐不住昭君死磨硬缠,勉强从了。内干有三个女儿,大女儿嫁给段荣、二女儿嫁给窦泰,三女儿嫁给高欢——这个是最穷的。高欢娶了昭君后,才有了马,为镇上队主,后来又转为函使,干的是相当于今天邮递员的活,经常在怀朔与洛阳之间往来递送公文。这一行他干了六年,但仍然只是个小邮递员,在当时没有任何社会地位。偶尔收邮件的单位主管高兴了,也会请他吃肉。因为吃肉,还曾引出过一场风波。一次令史麻祥赏他肉吃,高欢不习惯站着吃(恐怕他也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规矩),坐下就大嚼。麻祥大怒,认为这是不尊重他,就把咱们未来的北齐神武皇帝拖出去打了四十大板。
在怀朔镇上,高欢有几个至交好友,如鲜卑人段荣、窦泰,羯人侯景,匈奴人刘贵,户曹使孙腾以及司马子如、贾显智等人。他们后来都成为高欢父子建立的东魏、北齐政权的支柱。
怀朔镇被攻破后,高欢投奔了上谷的杜洛周起义军,但他对杜的行事很不齿,暗地里和他的死党尉景、段荣、蔡俊等人策划谋杀杜洛周。然而高欢的计划败露,这帮人只得仓皇出逃,杜洛周派骑兵紧追不舍。高夫人昭君跟着先生逃亡,抱负着一儿一女,骑着一头牛混在这支逃亡队伍中。然而小孩子不知道体谅大人的难处,逃亡路上,高家大公子高澄闹别扭,无数次地从牛上掉下来。他爹爹又气又急,在多次警告无效后,竟弯弓搭箭要射死他。这可把他妈妈吓坏了,只得呼叫孩子他姨爹段荣帮忙。段荣跳下马来,把孩子拎上自己的坐骑,高欢这才作罢。这一幕,和当年汉高祖刘邦逃难时,把儿子汉惠帝、女儿鲁元公主推到车下去有异曲同工之妙。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英雄气概。
高欢先逃到葛荣那里,呆了一段时间,觉得葛荣也不是他理想中的领导,又溜走了。放眼天下,像样点的英雄好汉似乎只剩下秀荣的契胡酋长尔朱荣。于是高欢不远千里,逃到秀荣去投靠尔朱荣先生。此时,他的铁杆哥们儿刘贵等人已经在尔朱荣那里混得很不错了,他们向尔朱荣极力推荐高欢,差点把他的本事吹到天上去。因为这帮人的吹嘘,尔朱荣对高欢也很有点好奇。
所以高欢一到秀荣,尔朱荣先生就亲自接见他。然而此刻的高欢,刚经历了一路劳顿,又担惊受怕,蓬头垢面,憔悴得要死,没有引起尔朱荣的兴趣,《北齐书》上说是:“先是,刘贵事荣,盛言神武美,至是始得见,以憔悴故,未之奇也。”
刘贵既然已经把牛吹到那个份上了,自然不能不负点责。他自掏腰包给高欢置办了新行头,再次引他去见尔朱荣先生。这次,尔朱荣决定在马厩里面试高欢,题目是给一匹脾气暴躁的烈马修毛。高欢大拍马屁,把作为道具的马服侍得舒舒服服,既不踢人也不咬人,全身放松让神武皇帝轻轻松松地完成了任务。修完毛后,高欢起身道:“御恶人亦如此马矣。”尔朱荣一听,嗯,这话说得有点味道了,要不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细聊?于是两个人跑到尔朱荣的卧室讲悄悄话,高欢道:“听说你有十二山谷的马,色别为群。你蓄养这么多马,准备干啥?”尔朱荣:“我这个人天生低调,不喜欢张扬……要不你说说看?”于是高欢就说开了:“俺觉着你是想造反。方今天子愚弱,太后淫乱,孽宠擅命,朝政不行。以明公之雄武,乘时奋发,以清君侧为名,霸业可举鞭而定。你看俺说得对不对?”
尔朱荣:“嘿嘿……看来咱们可以谈点更深层次的问题了!”于是两个人从中午聊到半夜,极为投机。从此尔朱荣以高欢为亲信都督,每每参预重大军事谋划。
此时,京城洛阳发生了重大变故。
随着魏孝明帝的日渐长大,他和其母亲,执掌朝政的灵太后胡氏,围绕着最高权力的归属,发生了一系列争执,双方的矛盾逐渐发展到了无可调和的地步。史书称:“魏灵太后再临朝以来,嬖幸用事,政事纵弛,威恩不立,盗贼蜂起,封疆日蹙。魏肃宗年浸长,太后自以所为不谨,恐左右闻之于帝,凡帝所爱信者,太后辄以事去之,务为壅蔽,不使帝知外事。通直散骑常侍昌黎谷士恢有宠于帝,使领左右;太后屡讽之,欲用为州,士恢怀宠,不愿出外,太后乃诬以罪而杀之。有蜜多道人,能胡语,帝常置左右,太后使人杀之于城南,而诈悬赏购贼。由是母子之间嫌隙日深。”这位胡妈妈老是把和他儿子一块玩的小朋友暗地里害死,她儿子当然不会高兴。
公元五二八年,北魏武泰元年初,孝明帝密诏尔朱荣举兵进京。尔朱荣在并州刺史元天穆、帐下都督怀朔镇名将贺拔岳以及高欢等人的怂恿下,遂打起清君侧的旗号,以高欢为前锋,向洛阳进军。
一出北魏版的“董卓之乱”就要上演了!
然而契胡大军刚开拔到上党,首鼠两端的魏孝明帝突然又改变了主意,发来私诏阻止尔朱荣继续前进。正在尔朱荣犹豫时,洛阳传来了二月间孝明帝驾崩的消息,尔朱荣大喜——现在总算找到了一个名正言顺的进京理由!
据说魏孝明帝是被他的亲生母亲灵太后毒死的。他死后,灵太后先是把孝明帝刚出生的女儿冒充为儿子立为皇帝。连大赦天下的过场都走完了,老奶奶又突然良心发现,觉得这样颠倒阴阳很是罪过,改为立三岁的小男孩元钊为帝——小孩子一时半会儿还长不大,有利于后党长期专权。
一时间洛阳城里闹得一塌糊涂。
尔朱荣得到消息后,对铁杆哥们儿元天穆道:“咱们刚死掉这皇帝,都十九岁了,天下还说他是幼帝呢!现在立个还不会说话的孩子当皇帝,这不是拿天下开玩笑吗?我准备率铁骑赴哀山陵,剪除奸佞,更立长君,你看如何?”元天穆鼓励道:“那你就是当今的伊尹,霍光了!”伊尹、霍光都是前代辅佐少帝的名臣。
于是尔朱荣上表质问主持朝政的灵太后,文章写得相当流畅:“大行皇帝背弃万方,海内咸称鸩毒致祸。岂有天子不豫,初不召医,贵戚大臣皆不侍侧,安得不使远近怪愕!又以皇女为储两,虚行赦宥。上欺天地,下惑朝野。已乃选君于孩提之中,实使奸竖专朝,隳乱纲纪,此何异掩目捕雀,塞耳盗钟!今群盗沸腾,邻敌窥窬,而欲以未言之儿镇安天下,不亦难乎!愿听臣赴阙,参预大议,问侍臣帝崩之由,访禁卫不知之状,以徐、郑之徒付之司败,雪同天之耻,谢远近之怨,然后更择宗亲以承宝祚。”
这是篇冠冕堂皇的好文章,轻描淡写地把该骂的人都骂了。还把自己称兵犯阙行同叛逆的行为,说成是去向侍臣们询问皇帝的死因,并追究禁卫失职的罪责。一片耿耿忠心,溢于言表。
这篇事实上的檄文传到洛阳后,把灵太后一干人吓得够呛,急派尔朱荣在京城当官的堂弟尔朱世隆前往军前解释,但尔朱荣箭已在弦上,岂有半途而废之理?世隆只得无功而返。
尔朱荣率不足万人的军队南下,四月间,在河内拥立长乐王元子攸为帝,是为孝庄帝。灵太后的所作所为实在太不得人心,她派出抵御尔朱荣的军队纷纷倒戈或溃散,连名将费穆都投降了。尔朱荣没经过激烈战斗就进了入洛阳城。
后党们各显神通,逃亡奔命。著名的后党人物郑俨,很老套地逃回老家荥阳躲起来,随后企图发动叛乱,被部下所杀;另一位和他齐名的徐纥,则偷了十匹御用好马,快马加鞭地逃到尔朱荣势力所不及的山东兖州,在那里鼓动魏将羊侃叛逃萧梁。等到高欢死,侯景投降萧梁,随即又发动叛乱围攻梁武帝萧衍所居的台城时,就是这个羊侃,死守台城半年,几乎使侯景功亏一篑。历史的进程,就是这么环环相扣的。
最有创意的是灵太后,她落发躲进了尼姑庵里——似乎觉得一个人出家场面不够大,又逼着大小儿媳妇们都剃掉头发献身佛教事业。这个愚蠢的女人,以为这样就没事儿了。
可是尔朱荣当然不会放过她。他派契胡骑兵将光头太后和她立的小皇帝元钊,一块拘押到自己驻扎的河阴,亲自接见了这两个倒霉的俘虏。在这里,灵太后充分发挥了自己长舌头的本领,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尔朱荣大感痛苦,只得拂衣而逃。随后这两个俘虏被沉入黄河中淹死。
尔朱荣又以祭天为名,把前来迎接新皇帝的众多北魏贵族、官员集中到黄河边上,先用骑兵包围了他们,然后责以天下丧乱,孝明帝暴崩,皆由朝臣贪虐,不能匡弼。随后,契胡骑兵对这群手无寸铁的可怜虫大开杀戒,屠杀了丞相高阳王元雍、司空元钦、仪同三司义阳王元略以下两千多人,因为杀人太多,连黄河水都被染成了赤红色。
有百余名朝士晚到,也被尔朱荣用骑兵围住,大声呼叫:“有能为禅文者免死!”其中一位侍御史赵元则先生战战兢兢地出来应试,毫无原则地写了篇禅让文了事儿。
尔朱荣此刻杀红了眼,篡逆之心已萌,完全不把自己刚立的孝庄帝放在眼中了,他下令军中大呼:“元氏既灭,尔朱氏兴!”全军高呼万岁,声震川谷。他又派数十人拔刀冲向孝庄帝的行宫,准备连这个傀儡皇帝都干掉,自己取而代之。孝庄帝的两个兄弟当场被杀,其本人被监禁起来。
然而此时尔朱军中诸将对是否该立刻篡位产生了争议。以高欢为首的造反派,支持尔朱荣篡位自立,而以贺拔岳为首的保皇派则坚决反对。尔朱荣心下狐疑不定,于是按照古老的胡族风俗,用铸金人的方式来占卜。前后四次浇铸,都不能成功(那时候的铸造水平真糟),于是觉得上天不支持他篡位,放弃了这个大逆不道的念头。贺拔岳痛打落水狗高欢,要求尔朱荣斩掉他以谢罪,多亏高欢人缘好,左右开脱说高欢这家伙虽然愚笨,说话不经过脑子,但如今天下多事,武将难得,还是留他一条命戴罪立功吧。高欢虽然因此保住了性命,但从此与贺拔岳结下深仇大怨。
这一次大屠杀,史称“河阴之变”,洛阳的北魏皇族几乎扫地以尽。然而笼罩在拓跋后裔们头上的诅咒还远没有结束,三十一年后,高欢的儿子高洋,又将残存的北魏宗室七百二十一人集体屠杀于邺城的漳水边,婴儿也不能幸免,被投于空中,承之以矛,死者的尸体都被抛入漳水中。下游破鱼,鱼腹中常有人之爪牙,邺下之人为之久不食鱼。
在外的北魏宗室听说“河阴之变”的惨剧后,大都悲愤异常。负责防守南方萧梁王朝的北魏宗室郢州刺史元显达、汝南王元悦、临淮王元彧等人纷纷投降梁朝。正前往相州赴任的太傅北海王元颢,也在汲郡得到河阴之变和葛荣南侵的消息,计无所出,千里迢迢南下投降了梁朝。
六、葛荣败亡
河北的葛荣军,虽然声势浩大,但并无逐鹿天下的大志向。范文澜先生评价道:“他们是变兵,是寻求生存的流亡者,是根本不知生产为何事的破坏者。”他们毫无纪律,专事屠杀掳掠,攻破沧州城,城中居民十之八九遭到屠杀,然而这还只是被历史记录下来的一小部分而已。
他们所到之处肆意残破,但从来没有萌生过收罗人心,建立一个巩固的后方根据地的念头,这是胡族理念中所不存在的一个论题——他们因这个王朝的汉化而失去地位,因此坚决反对汉化,甚至于反对汉人,更不用说汲取汉民族统治思想中的那些精华了。数年间,葛荣空拥百万之众,却只不过是在华北平原上四处游荡就食。然而河北经数年战乱,也到了民穷财尽的地步,不足以养活袖手坐食的成百万人。
葛荣遂分兵南下,其仆射任褒率军南掠至沁水。北魏军团也开始集结,准备寻葛荣主力决战。尔朱荣以上党王元天穆为前军,司徒杨椿为右军,司空穆绍为后军,而自己亲率左军。
五二八年,七月,葛荣亲率号称百万的主力部队,包围重镇邺城,外围游兵已活动到汲郡一带。尔朱荣亲率七千配有副马的精锐骑兵自晋阳出击,以狡黠善战的羯族人侯景为前驱,倍道兼行,东出滏口,越过太行山脉进入河北平原。
当时葛荣势力强大,横行河北无敌手,根本不把尔朱荣这区区七千人看在眼中,听说他来了,喜形于色,下令军中诸人各自准备长绳子,待尔朱荣“至则缚取”。葛荣将其百万大军,自邺城以北列阵数十里,箕张而进。
尔朱荣把部分兵力藏在山谷中,作为奇兵,分督将以上三人为一集团,每集团数百骑兵,到处扬尘鼓噪,虚张声势,让对手莫测多少,尔朱荣又以混战之中,刀不如棒,勒令全军将士每人准备木棒一根,置于马侧。同时颁布战场纪律,规定战时不以斩级为功,以防因此而扰乱阵列,影响己方骑兵机动。和葛荣的大大咧咧相反,尔朱荣战前的准备相当充分。
葛荣一方虽然人马众多,但布置太过分散,连葛荣自己也难以掌握。尔朱荣大将高欢,原来在杜洛周、葛荣手下都呆过,熟人不少,此时趁机于阵前招降了葛荣军中七个王和一万多人的军队。尔朱荣军事政治双管齐下,一方面派高欢展开政治攻势,另一方面他亲自陷阵力战,率骑兵突破穿透葛荣的大阵,又从后返击,葛荣军大败,他本人于阵前被生擒,尔朱荣把他装入囚车送往洛阳处死。
此时,上党王元天穆的部队才进抵朝歌以南,勉强算是进入战场,而穆绍、杨椿两军还尚未出发。
当时,尔朱荣威震天下。
仗刚打完,贺拔岳兄弟突然跑来找尔朱荣,要向他推荐一个人。是谁呢?贺拔兄弟的武川镇老乡、通家之好宇文黑獭。
黑獭有个汉名,叫做宇文泰。他父亲,就是当年与贺拔兄弟的父亲贺拔度拔合力袭杀卫可孤的宇文肱。杀掉卫可孤之后,他们遭到降附破六韩拔陵的高车人的进攻,贺拔度拔战死,其三子四处逃亡,不停地换主人,最后投到尔朱荣帐下。而宇文肱则辗转来到河北博陵地界。
关于宇文肱一家人此后的经历,许多年后宇文泰的嫂子阎氏在给儿子宇文护的一封家书中有所描述,阎氏写这封信时,已经是八十岁了,但回首数十年前的往事,仍然悲不自胜:
“汝与吾别之时,年尚幼小,以前家事,或不委曲。昔在武川镇生汝兄弟,大者属鼠,次者属兔,汝身属蛇。鲜于修礼起日,吾之阖家大小,先在博陵郡住。相将欲向左人城,行至唐河之北,被定州官军打败。汝祖及二叔,时俱战亡。汝叔母贺拔及儿元宝,汝叔母纥干及儿菩提,并吾与汝六人,同被擒捉入定州城。未几间,将吾及汝送与元宝掌。贺拔、纥干,各别分散。宝掌见汝云:‘我识其祖翁,形状相似。’时宝掌营在唐城内。经停三日,宝掌所掠得男夫、妇女,可六七十人,悉送向京。吾时与汝同被送限。至定州城南,夜宿同乡人姬库根家。茹茹奴望见鲜于修礼营火,语吾云:‘我今走向本军。’既至营,遂告吾辈在此。明旦日出,汝叔将兵,吾及汝等,还得向营。汝时年十二,共吾并乘马随军,可不记此事缘由也?”
这个女人,十九岁嫁入宇文家,不久就死了丈夫。后来随公公宇文肱一家逃到博陵。鲜于修礼起兵时,宇文肱带着一家人想前往左人城,但不幸在路上被官军击败,宇文肱及两个儿子当场战死,宇文泰逃走。宇文肱的儿媳妇贺拔氏和儿子元宝、纥干氏和儿子菩提、阎氏和小儿子萨保(后来大名鼎鼎的北周权臣宇文护)共六个人,一块被官军俘虏。官军将俘虏们分赏给将校,阎氏母子被分给驻扎在唐城的元宝掌,与妯娌子侄们从此离散。元宝掌说来还是宇文肱的熟人,可似乎也并没给这对落难中的母子什么照顾。三天后,元宝掌将自己名下的六七十名俘虏押送京城,阎氏母子也在其中。走到定州城南,已是傍晚,押送的官兵就带着这群俘虏投宿在武川同乡姬库根家,其家有柔然奴仆同情这帮俘虏,瞅机会逃走,向附近的鲜于修礼军报了信。时在鲜于修礼军中的宇文泰得知消息后,于次日带了一帮人在途中设伏邀截,才救回了嫂子和侄儿。这个开创了四个王朝基业的大英雄,当时才十八岁,放在今天不过是个高三学生,但在那个乱世里,已经担负起了保护一个家族的重任。
后来葛荣取代鲜于修礼,宇文泰又继续在葛荣帐下效力。邺北之战中,葛荣军大败,年轻的宇文泰走投无路,只好通过老交情贺拔岳投降了尔朱荣。尔朱荣对宇文泰极为欣赏,命为统军,将他带回根据地晋阳,从此龙飞鹰扬。
对于投降的葛荣数十万众,尔朱荣怕立刻加以处置会导致新的变乱,乃诈称众人可以自由组合,愿意去哪里也可自便,于是数十万人一朝作鸟兽散。待这帮降众欢欢喜喜地各自分散,走出百里之外后,尔朱荣密令各地方将其分道押领,随宜安置,于是河北诸州皆被平定。但尔朱荣的处置方式,并不比北魏对当年破六韩拔陵军投降者的处理更为高明。这群胡族叛乱者,被强行迁离熟悉的草原游牧环境,失去了牲畜,又没有原住民汉人耕种的技能,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他们确实无以谋生,所以大大小小的叛乱仍然不断发生着。
七、陈庆之北伐
纵横河北的葛荣虽然被勉强平定,但北魏王朝的忧患并未因此而减轻。自破六韩拔陵起事以来,北魏帝国的疆域内,叛乱四起。
如高平镇人赫连恩起事,推敕勒酋长胡琛为高平王。
秦州人莫折大提起事,杀秦州刺史,自称秦王。南秦州氐人张长命等起事,杀北魏刺史,响应莫折大提。莫折大提死后,其子莫折念生继位,自称天子。
凉州小军官于菩提等杀北魏刺史起事。
秀容人乞伏莫于、南秀容牧子万于乞真等聚众起事,被尔朱荣讨平。
营州人就德兴起事,自称燕王。
夏州胡人叛乱,包围统万城。
关中被迁蜀人起义,进攻长安城……
就在葛荣南下的同时,前幽州平北府主簿,河间人邢杲率河北流民十余万户在青州北海反叛,当时尔朱荣忙着对付葛荣,没功夫招惹他,只派出征东将军李叔仁敷衍,邢杲遂自称汉王,改元“天统”。等到葛荣败亡,北魏王朝腾出手来,立刻以上党王元天穆为主帅,费穆为前锋大都督,尔朱兆、高欢等名将皆在行间,出兵讨伐邢杲。
这时候,南中国的霸主,梁朝皇帝萧衍,见北方打得一塌糊涂,也渐生逐鹿中原之志。正巧“河阴之变”后逃到南方的北魏宗室北海王元颢,成天向他表决心,坚决要求回去当皇帝,于是萧衍遂以此为借口,派遣中国战争史上的传奇人物,东宫直阁将军陈庆之率七千白袍队,送这位王爷回洛阳当皇帝。
是先对付邢杲,还是先对付陈庆之,洛阳朝廷争论不休。最后还是决定先平内乱,成功之后再回师攻陈庆之——他区区几千兵,能成多大气候?
东方的战事不出所料,元天穆大军一到,邢杲就被俘斩。然而南方的战事却让魏人目瞪口呆。
陈庆之,字子云,义兴国山人,自幼而跟从萧衍,酷好围棋,俩人臭味相投。据说只要是下棋,哪怕是半夜里,他也能随叫随到,而且精神头十足,所以“甚见亲赏”。但他箭术奇臭,据说射不穿札(估计这样的本事很难在战场上射死人),马术功夫也很差劲,完全不像是个武将的样子。
萧衍东下建业,篡夺南齐皇位的战争中,以陈庆之为主书。后在与北魏的战争中,这个怎么看不像武将的家伙被梁武帝“任人唯亲”地任为武威将军。然而萧衍的眼光不坏,陈庆之在浔梁之战中击败魏将丘大千等,屡立战功,随即转东宫直阁将军,赐爵关中侯。
梁大通元年,陈庆之随领军将军曹仲宗攻北魏涡阳。北魏遣征南将军常山王元昭等率步骑十五万来援,前军至驼涧,离涡阳四十里。陈庆之提议逆战,韦放则认为魏军前锋必是轻锐,打赢了不足为功,如战败则徒折锐气,建议以逸待劳。陈庆之道:“魏人远来,皆已疲倦,去我既远,必不见疑,及其未集,须挫其气,出其不意,必无不败之理。且闻虏所据营,林木甚盛,必不夜出。诸君若疑惑,庆之请独取之。”他不顾众人反对,独与麾下二百骑奔袭,破魏前军,立下首功。
梁魏两军相持,自春天打到冬天,其间数十百战,梁军士气渐衰。北魏援兵准备筑垒于梁军之后,曹仲宗等恐腹背受敌,准备退兵。陈庆之杖节军门道:“共来至此,涉历一岁,靡费粮仗,其数极多。诸军并无斗心,皆谋退缩,岂是欲立功名,直聚为抄暴耳。吾闻置兵死地,乃可求生,须虏大合,然后与战。审欲班师,庆之别有密敕,今日犯者,便依明诏。”他是梁武帝的小兄弟,把皇帝这块牌子抬出来,曹仲宗等人哪敢不从?
当时北魏军修建了十三座堡垒,互为犄角。陈庆之衔枚夜出,攻陷其中四垒,涡阳守将王纬随之乞降。然而其余九城,兵力还很强。梁军展开心理攻势,大陈俘虏和斩级于阵前,鼓噪攻之,魏军大败,被梁军斩获略尽,死尸填塞,涡水为之滞留。梁武帝嘉奖陈庆之,亲赐手诏道:“本非将种,又非豪家,觖望风云,以至于此。可深思奇略,善克令终。开朱门而待宾,扬声名于竹帛,岂非大丈夫哉!”
然而这些战绩,只不过能让他勉强跻身名将之列,真正能使他成为传奇人物的,是这次入洛之役。
陈庆之受命护送元颢北上,元颢在涣水边即北魏皇帝号,以陈庆之为使持节、镇北将军、护军、前军大都督,梁军自铚县出发,迅速攻克荥城,兵锋直指睢阳。
北魏守将丘大千曾是陈庆之的手下败将,这次他手里虽然有七万军队,九座堡垒,却扛不住陈庆之一天的进攻。梁军自旦时至申时,攻陷其中三垒,丘大千立刻斗志崩溃,投降了。魏征东将军济阴王元晖业率军二万人前来救援,进屯考城,城四周环水,守备严固。然而他也是不陈庆之的对手,梁军毫不费力地攻陷考城,生擒元晖业。
攻陷考城后,陈庆之剑指大梁,一路上北魏军民望风而降。傀儡皇帝元颢乐滋滋地跟在大军后面,不停地给陈庆之开空头支票,加官晋爵。封他为卫将军、徐州刺史、武都公。
梁军继续西进。北魏左仆射杨昱、西阿王元庆、抚军将军元显恭等人率众七万,据守荥阳。荥阳城池险固,魏军兵精势众,陈庆之一时竟攻不下来。此时,来援的北魏上党王元天穆的主力大军也已靠近荥阳,与城下旗鼓相望。
形势对陈庆之极为不利,梁军将士颇为恐慌。陈庆之解鞍秣马,召集将士讲话:“吾至此以来,屠城略地,实为不少;君等杀人父兄,略人子女,亦无算矣。天穆之众,皆是仇雠。我辈众才七千,虏众三十余万,今日之事,唯有必死乃可得生耳。虏骑多,不可与之野战,当及其未尽至,急攻取其城而据之。诸君勿或狐疑,自取屠脍。”咱们这一路上,杀人掳掠也不算少了,现在来的都是咱们的仇敌啊!如今敌人三十万,我只有七千人,没啥好多说的,只有拼死一战,死中求生。敌方骑兵多,不能与他们野战,只能趁着他们主力还没有全到,拼命先攻下荥阳城,才能在战术上占据主动。
于是梁军不要命地攻城,军中勇士东阳人宋景休、义兴人鱼天愍率先登城而入,荥阳城遂被攻破。梁军在内线刚攻破城池,外线数十万魏军已经团团包围了荥阳,陈庆之遂亲率三千骑兵背城死战,大破元天穆军。元天穆、尔朱吐没儿单骑逃走,大将鲁安在阵上投降,洛阳附近的北魏军主力彻底被击溃。梁军收荥阳储实,得牛马谷帛不可胜计,极大地补充了匮乏的军需。
梁军接着进攻虎牢关,镇守关隘的尔朱世隆可没有吕布、华雄挑战天下群雄的勇气,弃城逃走。孝庄帝元子攸闻讯,也逃过黄河向尔朱荣求援。洛阳城中,从梁朝回到北魏的临淮王元彧与安丰王元延明率领百官,封府库,备法驾,奉迎元颢入洛阳宫,改元大赦,履行成为北魏皇帝的正式手续。元颢以大功臣陈庆之为侍中、车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增邑万户。
自荥阳逃走的北魏大将军上党王元天穆等人,收集余众四万人,攻陷梁军身后的大梁。元天穆又分遣王老生、费穆率军二万人,占据虎牢,以刁宣、刁双插入大梁、睢阳间,企图切断陈庆之和梁朝之间的联系,断其后路。陈庆之出兵掩袭,这些将领已无斗志,纷纷投降,元天穆也与十余骑北渡黄河。陈庆之又一次得到梁武帝萧衍的手诏嘉奖。
先是洛阳曾有童谣唱道:“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兵万马避白袍。”而陈庆之麾下尽着白袍,自铚县出发到进入洛阳,十四旬平三十二城,四十七战,所向无敌——童谣应验了。
陈庆之的北伐,是那个时代里最为引人注目的传奇故事。这个完全没有武将样子的棋痴,以如此微薄的兵力,远征遥远的异域,屡次与十倍乃至数十倍之敌搏战,居然还每战必胜,几乎征服了一个曾经无比强大的胡族帝国,这在中国的历史上,还是绝无仅有的。然而十五个世纪以后,这位了不起的绝世名将,已没有一丝半点痕迹存在于这个古老民族的记忆中。反倒是远在异域的日本人田中芳树,却以这个传奇人物的故事为蓝本,写出了一本激情洋溢的小说《奔流》——那真是个不可思议的民族。
然而,陈庆之的传奇事业仅仅是昙花一现,这得怨他的搭档实在没出息。元颢入洛路上身无寸功,全凭着梁将陈庆之那不足万人的白袍队打下江山,可他进入洛阳,还没坐稳皇位,就准备叛梁了。陈庆之要求把在北方的南人划到他帐下,元颢不准;陈庆之要求向梁朝请求援军,他也不准。陈庆之虽然神勇,但到底只有不足万人的军队,而对手是同样神勇,曾以七千破百万的尔朱荣、东魏北齐的开创者神武帝高欢、西魏北周的开创者宇文泰这帮人,何况还有乱世枭雄侯景、勇武绝伦的贺拔兄弟之辈为之爪牙!
而元颢自己无所作为,又不让陈庆之有所作为,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尔朱荣大军南下,与元颢对峙于黄河沿岸。元颢自守南岸,陈庆之守北中城,与尔朱军团三天打了十一仗,杀伤甚众。尔朱荣见对手顽强,难以取胜,一度准备北归晋阳,但遭到一帮文官道义上的谴责,又打消了念头。最后,尔朱军利用陈庆之兵力薄弱的缺陷,以尔朱兆和贺拔胜两员猛将统军,缚筏于夜间偷渡南岸,击败元颢军,生擒其子领军将军元冠受,元颢本人率数百骑兵逃走,至临颍被擒杀。
陈庆之被切断后路,率残兵数千人结阵东还,尔朱荣亲率大军追击,恰逢嵩高水暴涨,梁军将士死散略尽。陈庆之只得削去须发冒充和尚,在当地老百姓的帮助下逃归南方。虽然北伐功败垂成,但梁武帝体谅他的苦衷,仍以功除右卫将军,封永兴县侯,邑一千五百户。南归后,陈庆之依然是梁朝捍卫北方边防的柱石,屡败入侵的北军,他临去世前三年,还在淮上大败侯景南侵的七万之众。
然而这位功高天下的武将,在中国史上,仍然不是个出名的人物。
陈庆之北伐,除了上演一出传奇故事,还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中国历史。
话题又得回到武川镇。武川镇被卫可孤攻破后,镇中军民四散,其中有位曾任建远将军的杨桢先生,逃到中山。鲜于修礼起义时,他和宇文肱选择了截然不同的道路,“结义徒以讨鲜于修礼,遂死之”
。其子杨忠,时年十八岁,逃往泰山,在那里讨了媳妇吕苦桃。可是杨忠这小日子没安生多久,梁军北上攻泰山,他一家子人被俘往南方为奴,在梁朝呆了五年。陈庆之北伐,极力招募北来的汉人从军,杨忠勇武雄健,也被召入白袍军中,元颢入洛阳后,杨忠因功被封为直阁将军。元颢、陈庆之败后,杨忠投降尔朱军团,被尔朱度律招为帐下统军,在那里与帅呆了的匈奴人独孤信结为好友。独孤信是后来的西魏八柱国之一,而杨忠则列名于十二大将军中。
再往后,独孤信的七女儿嫁给了杨忠和吕苦桃生的大儿子杨坚,杨坚就是在数百年的乱世后重新统一南北中国的隋文帝。以妒忌和善于管老公出名的七丫头,给杨坚生了至少一个女儿和五个儿子。那个女儿是北周宣帝的天元大皇后,杨坚正是靠着这层关系成为了隋文帝。如今中国历史博物馆隋朝馆里,最引人注目的文物就是她外孙女李静训的石棺及随葬品,独孤信本人的墓志铭则躺在隔壁的一个小玻璃柜子里。七丫头的另一个儿子则是以开运河、幸江都、征高丽出名的隋炀帝杨广,他如今静静地躺在遥远的江南的一片泥地里,过往行人都说是“君王枉把平陈业,换得雷塘数亩田”。唐朝的著名美女武则天、杨玉环,都有着独孤信和杨忠的血统。
独孤信家的四丫头则嫁给了另一位好朋友,八柱国之一的李虎之子李昞,李昞和四丫头生的儿子取名李渊,李渊的二儿子叫李世民,有个广为人知的绰号叫做“天可汗”。
这些都是几十年后的故事。俺把这些故事稍微提前一点点来讲,只是为了让大家更清楚地看见历史洪流中,那些异常偶然的因素。
如果不是陈庆之北伐,硬给北朝送去一位柱国大将军杨忠,也许中国历史上就不会有隋朝。
八、北魏的分裂与灭亡
“河阴之变”后,其实北魏已经灭亡了,此后历史上的所谓“北魏”,不过是别人家的马甲,戏台上的傀儡。
在秀容地界的高山之上,有池三处,清深不测,故老相传叫做祁连池,“祁连”在胡语中是“天”的意思,故祁连池也就是天池。尔朱荣年轻时,他父亲尔朱新兴,带他游于池上,忽闻箫鼓之音。新兴遂对自己的儿子说:“古老相传,凡闻此声皆至公辅。吾今年已衰暮,当为汝耳。汝其勉之。”
此时,权倾北魏的尔朱荣,总算是应验了那个古老的传说。然而他还有更远大的理想,他屡屡以围猎锻练军士,其下苦之。好朋友元天穆劝他放松些,他奋臂道:“太后女主,不能自正,推奉天子者,此是人臣常节。葛荣之徒,本是奴才,乘时作乱,妄自署假,譬如奴走,擒获便休。顷来受国大宠,未能开拓境土,混一海内,何宜今日便言勋也!如闻朝士犹自宽纵,今秋欲共兄戒勒士马,校猎嵩原,令贪污朝贵入围搏虎。仍出鲁阳,历三荆,悉拥生蛮北填六镇。回军之际,因平汾胡。明年简练精骑,分出江淮,萧衍若降,乞万户侯。如其不降,径渡数千骑,便往缚取。待六合宁一,八表无尘,然后共兄奉天子,巡四方,观风俗,布政教,如此乃可称勋耳。今若止猎,兵士懈怠,安可复用也。”
虽然出身胡族,然而统一中国,澄清宇内,使天下止干戈之梦,在他看来仍然是个值得追求的理想。尔朱荣是个矛盾的人物。虽然后世对他的评价并不高,但在当时,北中国的英豪都愿意为他所用,他那出奇的人格魅力,也可以想见了。
假以时日,他本可以在那个舞台上表演得更出色,然而历史是不能假设的。这个乱世枭雄,在三十八岁那年,在洛阳被怀恨在心的魏孝庄帝谋杀。
尔朱荣的侄儿,勇猛有余而计谋不足的尔朱兆,带兵杀入洛阳城中,放手让士兵大肆抢杀,洛阳成为一片废墟。契胡军人抓住了时年二十四岁的孝庄帝,尔朱兆把这个敢于造反的皇帝用铁锁拴在洛阳永宁寺门楼上示众。在凛冽的朔风中冻得龇牙咧嘴,像兔子一样直跳的倒霉皇帝感冒了,欲向尔朱兆讨一条头巾而不得。在那几天里,在风中飘荡的,是皇帝凄凉的哀叫声。《洛阳伽蓝记》记录了这个造反皇帝最后的下场:“锁帝于寺门楼上,时十二月,帝患寒,随兆乞头巾,兆不与。遂囚帝还晋阳,缢于三级寺。帝临崩礼佛,愿不为国王。”
皇帝完蛋了,叛贼们呢?也好不到哪儿去。
葛荣军的降众,大多流入并州、肆州一带,共二十余万人,数年间他们发动了大小二十六次起义,尔朱兆斩杀了近一半的人,还是镇不住。他对这批六镇降众相当头疼,向高欢请教处理办法。高欢认为:这帮人杀是杀不完的,不如派个你信得过的人去统带,他们再犯错误,你直接找统带的人算账,不就省事儿了?尔朱兆挠挠头,我手下好像还没有这样的人才啊!旁边列席会议的贺拔三兄弟的老大贺拔允忙说,我看高欢就很好嘛!高欢回头就给他一拳,打掉一颗牙,还教训他说,咱们要多听领导的意见,这样的大事儿,轮不到咱发言!
尔朱兆因此觉得高欢是个忠诚可靠的人,放心地把六镇之众交给他管了。高欢得到授权后,怕尔朱兆反悔,立刻召集六镇之众,逃到太行山以东。慕容绍宗提醒他,高欢雄才盖世,你这是放虎归山。尔朱兆不听,还把慕容绍宗关进牢里。直到有消息传来,说高欢在半路上抢了尔朱荣妻子北乡长公主的三百匹马,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亲自去追高欢,但他和项羽一样的毛病,鸿门宴都摆出来了,却又偏偏相信对方是好人,下不了决心,终于放跑了高欢。
从此,高欢以六镇之众为资本,崛起于河北。公元五三二年,高欢与尔朱氏联军决战于邺城西南的韩陵山,以步兵三万,骑兵两千的劣势兵力,击败了号称二十万之众的尔朱氏联军,从此高欢取代尔朱氏,成为北中国的霸主。
此前,为讨平在关中起事的万俟丑奴,尔朱天光帅贺拔岳、宇文泰等将进入关中,平息了叛乱。韩陵山之战后,贺拔岳趁机联合秦州刺史侯莫陈悦,扫除了尔朱氏在关中的残余力量。然后,高欢又施离间计,唆使侯莫陈悦杀死了贺拔岳。
关中诸将拥立年轻的宇文泰为盟主,击杀了侯莫陈悦,从此宇文泰成为关中的主人,他也是那个时代里北中国唯一能和高欢对抗的人物。
公元五三四年,高欢所立的魏孝武帝元修逃出洛阳,投奔关中的宇文泰,高欢只得改立元善见为孝静帝。从此,北魏帝国正式分裂,高欢所控制的孝静帝迁都邺城,因位于东方,是为东魏。孝武帝逃到关中后不久,为宇文泰所杀,他另立元宝炬为文帝,是为西魏。
从此东西魏征战不休,长安、洛阳道上,成为高欢、宇文泰龙争虎斗的修罗场。
来自六镇的朔风,带来了满天黄沙,把曾经强大的北魏王朝,湮没在厚厚的黄尘下。此后,人们不断在汉化-胡化-再汉化-再胡化的圈子里兜个没完。
然而,时间会改变一切,终于有一天,那些曾经顽强拒绝另一种文化的人们,在岁月的潜移默化中,自觉或不自觉地将自己的血脉与文化都融合到了一起。
“天可汗”祖上出自陇西李氏,那是汉人大姓。他的祖母是匈奴人独孤信的女儿;他母亲出自窦氏,那也是由鲜卑大族纥豆陵氏改来的汉姓;他的妻子长孙皇后,也是源出于鲜卑姓拔拔氏……
他被汉人称为“唐太宗”,被胡人称为“天可汗”,他有汉人的文治与博爱,也不乏北方胡族骁勇善射的武功。
中国历史上第二个大辉煌时代,就这样到来了。我们在歌颂这个伟大时代的时候,不要忘记了,罗马城不是在一天里建成的,长安城也同样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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