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岭南草长,橘红飘香。赶在岭南佳果荔枝上市前夕,化州橘红早已捷足先登,抢先一步,迎来了喜获丰收的季节。荔枝是地域性很强的水果,主要分布在广东福建等亚热带地区,茂名荔枝得天时地利,以其早熟味美而驰名中外。相较于荔枝,粤西另一种“水果”,其地域性则更强,可以说是——拣尽寒枝,非化州不栖——这个就是茂名的金凤凰,化州橘红了。在橘红的大家族中,化橘红只能用鹤立鸡群来形容。至于说它是“水果”,那只就姿色而言;若论内秀,则却是一种名贵的中药材。
言及药材,则必称“地道”二字,所谓地道,就是指只有该地域出产的药材,其质量方堪最上乘,是别处无法比拟的,唯拥有这般特质才配称“地道”二字。世间风物,能给世人留下不可磨灭永久性印记的,必定是它独一无二的特色,譬如长白山的人参,江油的附子,宁夏的枸杞,阳春的砂仁等。而化州的橘红,亦复如是。它化痰止咳的功效,在橘红家族中最为卓越,为它处望尘莫及,无法媲美,药典称之为“化橘红”。而其神奇的化痰止咳药效,在庚子年的新冠疫情中,便再一次被验证了。
化橘红的种植,已有1700多年的历史。茂名地区历史上有二位著名的道士,都出生在西晋时代,一位是潘州的潘茂名,另一位是罗州(化州)的罗辨。历史上岭南地区以瘴气严重而闻名,瘟疫尤为严重。所以当年韩愈被贬广东潮州,便有“好收吾骨瘴江边”的诗句。因为古代医疗条件甚差,像岭南这样瘴气弥漫充斥的蛮荒之地,韩愈自认为此行必无生还之希望,故伤怀而赋诗。
化州古称石龙,传说在西晋时代,这一带曾发生了严重的瘟疫,罗辨道长沿西江岸溯流而上,发现橘红这种灌木,其果香气清冽异常,精通医术的他晓得这必是一味治瘟疫良药,便连忙挖回来培植,其后通过用橘红果为百姓治疫,终于逐渐将这场肆虐的瘟疫扑灭了。后人为了纪念他,便将石龙改名罗州(后又称橘州、化州),西江改称罗江。所以说,一部化州史,也就是一部橘红史。化州,已融入了橘红的基因;橘红,已成为了化州的烙印。
化橘红以其治瘟疫功效方为世人认识,这个并不是传说。在庚子年这次旷日持久、恣虐全球的新冠疫情中,化橘红就发挥了神奇的抗疫功效,其药效从而再次为世人认知,并惊动了上层领导。2020年5月9日,中共中央政治委员、广东省委书记李希同志到化州化橘红药材发展有限公司调研时,就激动地对为这次新冠疫情慷慨解囊、并捐赠了大量橘红药材的李锋董事长说:“李总,你非常棒!这次你为武汉疫区捐赠化橘红做了重大的贡献,值得赞扬,你要不断地将化橘红产业做强做大,为人类的健康做出更大的贡献!”李书记的话,不只是对该公司捐赠行为的感谢和支持,更是对化橘红这味名贵药材功效的肯定和认可。
化橘红的神奇药效广载于各大药典,其功效不同于普通的陈皮,以散寒燥湿,利气消疾,止咳健脾消食为主效,素有“南方人参”的美誉,历代奉为朝廷贡品。据《本草纲目》记载:“橘红佳品,其瓤内有红白之分,利气、化痰、止咳功倍于它药…其功效愈陈愈良。”清朝《本草纲目拾遗》载:“橘红治痰症,消油腻、消食、醒酒、宽中、解蟹毒。”孙著的《化州志》则载:“化州橘红,治痰如神,每片真者值一金”。该药2012年被列入广东非遗项目,并收入《美国药典》。
读者不禁要问:“为何化橘红如此神奇,能在橘红家族中脱颖而出,而鹤立鸡群呢?”这个得从其生长土壤说起,原因正是与它所赖以生长的那片神奇土壤有关。中药材中有一味很厉害的袪顽痰药——礞石。礞石是硅酸盐类矿石,有青礞石和金礞石两种。其功效以坠痰、消食、下气、平肝为主。药性咸平,味淡无毒。入肝、肺、胃经。著名的方剂“滚痰丸”、“礞石化痰丸”、“礞石丸”等,都是以它为主药。化州地处亚热带,土质偏酸性,地质主要以砖红壤为主。这种土质中正含有大量的礞石矿。当以化痰止咳为主效的橘红树正好生长在礞石矿土壤中,后果就如小说中的郭靖饮了灵蛇血一般,大量吸收了礞石的药效成分,自然“功力”倍增,练就了不世奇功了。这就是什么化橘红功效卓著,为别处橘红所望尘莫及的原因了。
正如上文所言,化橘红以其神奇的功效,自然成了皇室的宠儿,历代被钦定为朝廷贡品。真正是“出自幽谷,迁于乔木”了。到了明清时候,化州涌现出了几家专业的橘红种植户,有赖家园、李家园、潘家园和陈家园四大家。但在后来那场泥沙俱下、史无前例的文革中,正所谓倾巢之下,安有完卵?非但传统文化古迹被视作四旧摧毁,连树也不能幸免。昔日漫山遍野皆是郁郁葱葱橘红树的化州,经过一场疯狂的砍伐,几乎荡然无存。据李氏先人回忆,他是通过向官方求情,偷偷在偏远的先人坟地种植了40多棵橘红树,才让这种珍贵树种赖以繁衍下来,从而避免了灭绝的厄运。经历了这次浩劫,四大种植户中也只有李氏薪传了下来,市面上的化橘红从此就更稀缺了。
国医大师金世元先生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中药炮制技术项目”的领军人物,他一生从事中药材研究,对地道药材更是情有独钟。据他说,民国期间他曾专门在京城对化橘红这味中药作过调研,发现那时化橘红市面上已经甚少,且价格昂贵,当时北京地区真正用得起化橘红的只有名医名诊,譬如同仁堂、永安堂、万全堂等几个,普通人根本就用不起这个药。文革之后,这药材自然便更稀罕了。金老本以为化橘红可能是灭绝了,但在2016年,偶然的机会,当他获悉到有关化州橘红种植的信息,竟激动万分,不顾90岁的高龄,专程从京城风尘仆仆的南下赶来化州,实地对化橘红种植和加工进行了一番详尽的考察,并给予当地种植户寄以极大的厚望和鼓励,同时将李家园的第二十五代传人收为弟子。这正是中医药泰斗对神药化橘红的厚爱和专宠,从侧面更发映了行家对化橘红药效的刮目相看。
熬过黎明前的黑暗之后,迎来的必是曙光。化橘红经历了濒临灭绝的劫难,终于否极泰来,在改革的春风中苏醒而重获新生。在邻居高州的“大唐荔乡”如火如荼之际,化州橘红这枝独秀也异军突起,珠联高州荔枝,连成了粤西地区三高农业的双璧,可谓堪称茂名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据统计,70年代初,化橘红的种植面积恢复到3000多亩,其后缓慢增长,时至1985年,面积增植至8500亩(约17万棵)。从2000年开始大面积种植,如今已在化州大地遍地开花,化州也再次名副其实的成为了橘州。
在众多的种植户中,平定镇大岭村是个非常有代表性的龙头种植基地,被称为中华化橘红第一村。目前该村的橘红树便达2500亩,接近了70年代整个化州地区的橘红树数量。化橘红的大面积种植,不但再次将这味名贵中药发扬光大,为世人的健康保驾护航,更直接的是带动了化州的经济,让当地种植户得到了实惠。据该村一普通农户说,他种植化橘红已有七、八个年头,家有树约100多棵,但年收益也有二、三万元。他对这个收益颇感满意,也成为他继续扩大种植的源动力。这个只是广大化橘红种植户的一个缩影。
但传统各自为政的小农户模式已明显是跟不上了大时代的步伐,化州人在种植经营过程中,逐渐摸索开辟出另一蹊径:在当地政府的大力支持下,成立了化橘红种植专业合作社,采取了“公司+农户”的模式,将原本松散杂乱的散户紧密抱团在一块,扭转了原先那种群龙无首的混乱格局,通过种植户自愿参股,将散户的橘红树重新整合起来,聘请农科院专家对种植户进行培训指导,坚持科学和环保种植,从栽培、施肥、维护、采摘、加工、销售等进行统一的管理,其中收益的一半用于分红,另一半用于公司的营运和发展。这种模式较之前的散户种植方式有了质的飞跃,更适合橘红大规模产业化的推广。
时下部分橘红已经采摘,据该管区村委会党支书尤锋光说,根据目前2300多亩橘树的挂果状态,今年预期能收获200~300吨果。参考目前的市场价,收获可达600多万元,人均收益在4000元左右,效益较去年升幅约10%。
神州大地,城乡之间的热度,总是随着时代的步伐而在不停的切换。曾经是激情燃烧的上山下乡岁月,之后便是知青返城。开改后,随着深圳特区的建立,举国农民下广东,春运成了近二十年来中国最大的人口迁徙大潮,农村空心化也成了时代的诟病和伤痛。但嗅觉敏锐的人,近年来又悄悄嗅到了另一股不一样的气息:随着时下新农村建设这一轮时代浪潮的掀起,昔日那些入城谋生的候鸟“农民工”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悄悄返巢,逐渐扎根于本土,重新致力于复兴荒废多时的家园了。大岭村的领头人就是这样的人物。
笔者在与大岭村村长李志国的交谈中了解到,他与管区村委会支书尤锋光原来都是在珠三角一带打拼创业的,但近年家乡经济发展太快,而原来那些留守扎根本土的乡亲,对于新时代农村经济发展所出现的问题和工作需要,普遍已经无法胜任,便一致强烈要求他们这些在外界打拼、见过世面且有眼光的年轻人重返家乡,带领着他们一起建设家园。于是他俩便应邀双双回来,带领村民,大家撸起袖子一起干了。
“随着电商的蓬勃发展,橘红的网络销售也逐渐成了主流。而这项业务并不是老一辈所能玩转的。现代的年轻人,头脑灵活,网络贸易也让他们开辟出一片新天地。当他们发现在家乡通过网络销售橘红的收入比外出务工还可观时,便都逐渐放弃了原先背井离乡外出打工的抉择,而安心扎根于本土谋生了。”
橘红的药用价值远不局限于传统的中药饮片,而是更有待于进一步的研究和开发,以便衍生出更多的药用保健产品,这个可以大幅度提高它的潜在商业价值。目前化州在这方面已取得了初步的成绩,对化橘红保值与增值作出了意义重大的尝试。
化橘红传统炮制方法很独特,产品有橘红丝、化橘红片、胎薄片、茶包和五爪、七爪正毛橘红等。在传统加工工艺的基础上,现在又开发出一系列的橘红工艺品,譬如橘红茶壶、烟盒、烟盅、烟斗和橘红瓶等。
这里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化州化橘红药材有限公司以橘红为原料开发的“红珠胶囊”,这是一项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中药原创五类新药和国家发明专利。目前该药已完成Ⅲ期A临床试验,在继而下来的Ⅲ期B临床试验完成之后,即可获取新药证书付之产业化。据公司总裁余剑军透露:该药产业化后,前期产值大约在12~15亿元左右,正常化生产可高达到30~40亿元,单是地方税收一项每年可达3亿元以上。
如此庞大的利润空间,当然不是简单的橘红干果销售所能比拟的,橘红后加工价值提升前景可见一斑。
随着社会经济的蓬勃发展,国民的生活水平也日益提高。但人们在享受发达经济所馈赠的优厚物质生活的同时,也遭受着生存环境日益恶化的困扰:北方每年冬季的沙尘暴与雾霾的袭击,海量私家车尾气排放导致城区空气质量大幅下滑,这些都会诱发呼吸道系统的疾病。而作为肺病圣药的化橘红,在这个时代,便更是显示出它的特殊使命与存在价值了。所以大力发展化州橘红的种植加工与药用研发,不但是利国得民、确保百姓生命健康的大事,也必是化州地区一张独特的地域名片,其重大意义实在不可以蠡测。
俗语有云:“酒香不怕巷子深”。化州地区坐落于经济落后的粤西地带,可谓是庭院深深深几许,历来鲜为人知。但相信凭借着化橘红那股超凡脱俗的国色天香,势必成为一股清流,犹如化州的“茅台酒”,让世人循香径而来,重新认识粤西这条深巷——化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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