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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到凌晨四点,钟乐就打内线过来叫郁玲起床。郁玲短发,不需弄发型,也无需化妆,反正人也看不出来。她穿长袖T恤运动长裤,脚穿轻便登山鞋,头戴棒球帽,不到十五分钟就站在房门外。钟乐应该也是刚出来不久,见到她诧异极了:“这么快。”
  郁玲说:“你带了什么东西?要不要都开包查一下,免得不是带重了就是带漏了。”
  两人把各自的双肩包拿下,蹲地上检查。他们都带了防蚊液、水、薄冲锋衣、雨衣,墨镜。郁玲还多带了手电筒、登山杖、急救包和面包零食,她把面包分了一半给钟乐:“我怕等日出等得太久,在山上饿了。”
  钟乐看到登山杖时乐了:“你装备还挺齐全的。天堂顶虽说是山,但也不高,才1200多米,况且我们已经在山腰了。我们上去的这条道也修了台阶,不难走。”
  “万一我走不动呢。”
  郁玲笑着说:“百度一下登山看日出装备也不是难事。”她把包的拉链拉上,再背好,先往电梯间走了。
  钟乐跟在后头,心情莫名的愉悦和舒适。虽说爬山看日出一般都是个辛苦活,但他感觉只要和郁玲搭配,干什么都不会太累。
  他是十分喜爱户外活动的。以前在成都念大学时,四川的峨嵋山、青城山、四姑娘山、九寨沟他都和驴友一起爬过,在稻城亚丁还不是那么出名的时候,他也已经去过了。和苏慧谈恋爱后,发现她几乎没出过成都,很想带她一起去领略高山林海的美不胜收。
  只可惜苏慧不爱。唯一一次带她去青城山,也是叫苦连天,爬不上去也走不下来。后来不爬山改玩娱乐性质高一些的定向活动,苏慧也鲜有开开心心的参与。
  且每次都是他必须全程做好安排,事事操心,忙前跟后。当然他在做这些时是乐在其中的,谈恋爱的人并不会觉得为对方多做点事就有什么不应该。但在对方不喜欢的压力下,他也不得不慢慢减少在这方面的投入。
  到去年两人去丽江游玩时,钟乐已经主动地把玉龙雪山排除在攻略之外,就在那四四方方的古城里吃喝玩乐最合苏慧的意。
  所以有一个气味相投又彼此独立的恋人是件多么好的事情。他对未来有了更多更好的期待。
  走出酒店不远,便是漆黑广袤的森林,风吹得林子沙沙作响,山里已入秋,比想象中要冷,郁玲已把冲锋外套穿在了身上。
  钟乐在前,拿手电筒开路,台阶一侧修了路灯,只是隔得甚远,过于昏暗了。两人也不交谈,只顾着往山上走。
  这夜甚静,这风甚清,间或传来远方山峰间猫头鹰呜呜的叫声,还有蟾蜍,当然也可能是青蛙的呱呱声,再窸窸窣窣的就是鼠辈们了。多年前夜行山顶的熟悉感一点点回归,钟乐觉得有说不出的畅意痛快。人在空旷的野外会耳聪目明许多,他再仔细去听,就是他俩嗒嗒的脚步声,衣物摆动的摩擦声,再慢慢地传来郁玲稍带急促的呼吸声。
  他即刻停下步子,台阶下方的人心有灵犀一般,一步不抢也停下了脚步,抬头望他。
  钟乐开口:“歇会。”两人相视一笑,站定在这台阶上往下望,小镇已落在谷里,点缀零星灯光。
  两人一路行进,到达天堂顶时,天幕灰暗,尚未有晨曦迹象。
  这峰顶平台不大,杂草丛生,垃圾到处都是。钟乐清理出一平米左右的地方,两人盘膝坐下,环顾四周,真是天高寥廓,万籁俱寂。来观日出的竟然只有他们两人。天堂顶是南昆山主峰,也是广州地区的最高峰,他们都没想到它的日出竟是如此的没名气。
  近处的景色着实不耐看,远处的天堂二峰、猴子额、横坑顶也都笼在墨色的云雾里,看不分明。光坐着又有些冷,钟乐怕郁玲无聊,便问她:“你知道这天堂顶的名字怎么来的?”
  郁玲出发前在网上略微看过:“不说是山顶常年云雾迷蒙,犹如身处天堂?”
  “哪是。”钟乐一本正经的说,“这里其实也是有传说故事的。”
  “什么故事?”郁玲说,“吃的都和乾隆有关,名山好水都和各路神仙有关。”
  钟乐故作惊讶:“还真是。”
  很久以前,南昆山的山一点也不高。有一年一条巨龙来了,把这里给变成了沼泽国,害得很多人都生活不下去了。天皇知道了,就跑到凡间来和这条恶龙大斗了一番,把这条龙给杀了,可他自己也被龙喷出的毒液给毒死了。他的妻子和儿子知道后,就跑下凡来找他,到了南昆山这里,看到立了一块石头,便知道是天皇的坟墓。
  他们在石头前痛哭,然后儿子说:“每年我们要下凡来拜祭父亲,太不方便了,不如我们挑些土把这山填高一点,一直填到天堂就好了。”
  妻子觉得这样也很好,两人就天天挑土填山。他们的行为感动了山神。山神说:“天皇行善,为民除害,我早就知道了。”
  然后立有这块石头的山峰突然就长高起来,长啊长,一直长到了天堂顶。天皇的妻子和儿子就可以在天堂里早晚拜祭天皇。所以人们把这座山也叫做“天堂顶”。
  他煞有其事的胡说完,还一本正经的看着郁玲。
  郁玲说:“你瞎编的吧。天皇一家什么时候法力还比不过山神了。”
  “未必啊,山神的法力用在移山造山上,不一定比天皇差啊。况且,刚才我们上这峰顶前,不还看见一块巨石吗?那个就是天皇的墓碑。”
  确实有那块石头。郁玲上来时瞧过一眼,觉得它无甚特别之处,怎么会是墓碑呢?可这一回想,漆黑的夜里,两山峰的鞍部,不明不白的立有一块无言的大石,是有那么点莫名其妙的乖张恐怖。正好一阵夜风袭来,郁玲打了个冷战。
  钟乐见状,扑哧一声笑了。郁玲即刻反应过来,伸腿踢他几下:“荒山野岭,天都没亮,你说什么不好,说这些吓人。”
  钟乐摁住她腿,哈哈地笑:“我还以为郁玲你什么都不怕,还想你要是不怕鬼,我就再说有蛇吓你。”
  山顶上实在有些冷,郁玲脸色更白。她户外实践经验几乎为零,双肩包里那些东西全都是网上看攻略装进去的,愣是没想这山上会有蛇。她站起身,朝四周地上打量。钟乐抓住她手,央求她坐下:“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吓你,我以后再也不说这些。”
  “不是,我那急救包里好象没有管蛇伤蛇毒的东西。万一被咬了,还要送下山去,耽误了怎么办?”
  钟乐把郁玲拉下。“蛇是昼伏夜出的动物,快天亮了,它们要回去睡觉了。一路走上来,我也照过台阶,侧面也留意了,都没有蛇的踪迹。”
  “没有万一,有万一不还有我?这里不是原始森林,修了台阶上来,就会考虑到游客的安全性。你再看这上头遍地是垃圾,肯定有许多驴友爬上来过。蛇也怕人,没事往这上面爬什么。”
  郁玲打量周围的塑料垃圾,第一次觉得它们也没那么碍眼。她举起登山杖:“我不还有登山杖吗?打死它。”
  钟乐把面包递过来,给她压压惊:“对的,也让它们知道你的厉害。”
  渐渐地,这山间林海的云雾开始变得灰白。郁玲望向远方,天际线也是这浅浅的黑、灰灰的白,并未有什么不一样的变化。
  时间已近早上六点,她转头问钟乐:“怎么还没出来?”
  “我也第一次看日出,不知道它怎么出来,再呆会,也许今天太阳来得晚呢。”
  南昆山就在北回归线附近,日出时间不可能太晚,只是这山间的云雾太大了。
  一直等到六点半,天更亮了,郁玲和钟乐才在东方的鱼肚白里见到极淡的浅红色云霞。这云霞的颜色慢慢变深了,再慢慢朝周围荡漾开了。太阳就这样毫不突兀的从云层里露出来,一点也不耀眼。
  钟乐咬了一口面包,说:“这是个温和的好太阳。”
  郁玲点头,也就是个平常的日出。看来他们是观不到旭日东升时旖旎万分的壮观景象了。不过此时离下山还早了点,有早餐吃也有水喝,左右无事,两人就这样在山顶静静的等,静静的看。
  看峰间林海的雾渐渐散开,看那轮和煦的红日从天际线慢慢爬过来,爬过山峰。云层轻薄,像被撕裂了的棉絮,云层下面,是淡蓝色的天空,再往下,是翠绿的山峰峡谷,连绵起伏,都还冒着清晨刚苏醒过来的新鲜劲。
  太阳已悬挂上空,不晒,风自山间吹来,也甚是温和。一切都那么刚刚好。
  两人在山顶静静相伴。许久后一同下山。风吹竹林沙沙,林间鸟鸣清脆,太阳已越过天堂顶,照耀在密密层层的竹林里,洒下一路斑驳一路金光。
  回到酒店,郁玲脑袋重得不行,倒床就睡。三个小时后闹钟闹醒,她仍觉得没睡够。
  洗手间里她习惯性地点开手机邮箱,同步接收邮件。即刻就看到吴博文昨晚十点发来的一份邮件,要她这个周末就这大半个月的工作交接做个报告,周一上班就找时间给刘总做个汇报。她粗略一看就甚是烦躁。
  昨天下午离开公司时,她与吴博文打了招呼,当然是说陪家人旅行。郁明来深圳的那天正巧部门开会,她提了一下,好多人都知道她弟弟在深圳。吴博文当时和她说的是,交接快忙完了,是该好好休息。
  所以,郁玲真的以为她这个周末可以不用为工作苦恼。她没有带笔记本过来,明天恐怕也要到傍晚才能回到深圳,哪有时间做什么PPT。
  刷牙时她又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上班这么多年来,她一向是以工作为重,时间精力都是通通先分配给工作。再赶时间的报告她也做过,何至于恼怒成刚才那样,恨不得把手机砸了。
  突然间她就想明白了。从昨晚开车前来南昆山,到今天中午点开吴博文的邮件前,她居然没有分一丝心神给工作,她全身心的投入到这次旅行中,就连早上那并不怎么震撼的日出都有了说不出的美好。
  农家山庄里吃完午饭,两人再开车去川龙瀑布。小镇道路狭窄,偏偏游客甚多车流拥挤,一路走走停停挤到了停车场,便只能步行上山。
  步行的石阶砌得太高,郁玲没走几步就气喘吁吁,抬头望,这石阶上来来往往的都是游客。耳边已传来震耳欲聋的哗啦声,头发上也是潮乎乎的一层水汽,看来瀑布水量够大。
  脚下的石阶长年累月浸在水汽氤氲里,陡峭湿滑,不宜行走,游客们也不遵守右上左下的规则,只看哪个地方好落脚,便从哪儿上下。长长的石阶上已是一番乱糟糟的景象。
  为避免被人挤散,钟乐和郁玲的手早已拉在了一块,在人群中也被挤得上下贴在了一起。好不容易挪到凉亭,两人都是满身的汗。
  郁玲喘着气说,比昨晚去天堂顶都累。登天堂顶的后遗症出来了,她的腿实在是又酸又沉。
  入凉亭,凉亭内已无处可坐。两人依偎在栏杆边往前方望,漫山遍野的绿色当中,瀑布从山崖一洞口里飞出,倾泻而下直入深潭,击起深山峡谷里无数的水雾飞花。
  水雾弥漫,凉风习习。
  只是凉亭里尚有一群熊孩子在打闹,节假日的旅游景点总少不了他们的身影。怕被他们撞上,钟乐干脆把郁玲圈在臂弯,躲到凉亭的角落里。
  两人在瀑布下的凉亭里歇了好久。郁玲还靠在钟乐身上打了个小盹,午后的疲惫催人入睡。醒来已近四点。
  郁玲嗔怪钟乐不叫自己,内心相当地惊讶,她到底是有多累,能在瀑布的轰隆隆声和游客的吵闹声这双重暴击下入睡,可另一方面她又有多安心,就这样把自己给交付出去。
  因睡了一觉,耽误不少时间。两人赶到川龙峡漂流的起点时,正巧是排队的最高峰。
  尤其是受携家带口的游客们喜爱的休闲漂流,因落差小水流平缓,已是排了数十人的队伍。钟乐过去问漂流的工作人员,若是此时排队,起码还得等一个小时。
  工作人员推荐他们去玩另一边的勇士漂流。那边只有四五个人的队伍,很快就排到了。
  钟乐看向郁玲。他哪个都能玩,当然私心里更愿意玩勇士漂流一些,但做了男朋友,就要有当男朋友的觉悟,郁玲的意见更重要。
  郁玲看宣传单,上面写最高落差有10米,深圳的住宅建设标准是2.2米一层,10米的话就相当于从五层半跳下,想想都心惊。
  “玩漂流不就是玩刺激嘛。但是你放心好了,绝对安全。”工作人员这样说。
  郁玲豁出去了,舍命陪君子。“那就玩勇士漂流吧。”
  钟乐雀跃一声,拉过着郁玲去穿救生衣。等候几分钟,空着的橡皮艇荡到跟前,郁玲小心翼翼的登上去,还未坐稳,钟乐便拿着杆子戳着水底离开岸边。还真是粗鲁。
  摇摇晃晃驶进水道,顺流而下,没几分钟,橡皮艇就带着他们毫无预知的从飞流中摔下。还来不及惊叫,郁玲整个人已被浇成落汤鸡。水花散去,风一吹,凉飕飕的,她还打了个冷战。对面的钟乐全身也是湿嗒嗒,见郁玲呆若木鸡的样子,拿水泼她。
  郁玲拿起水瓢要还击,后背又遭了透心凉的一击。原来漂流的勇士们都找到了正确的玩法,不分你我的打起泼水战来。
  这样有惊无险的过了第一个落差,往后的,郁玲想,也就不用再怕了。
  一路激流险滩。当橡皮艇在漩涡里不受控制的打转,她会被吓得啊啊地叫;出了漩涡,被礁石撞击,猛地向后面退去,撞到别的橡皮艇,她也会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再然后一次次的从瀑布里摔下来。前头那些飞下去的惨叫声,严重干扰她做心理预设,只能不由自主地弯下身子,紧紧抓住钟乐的腿。她觉得真要有什么危险,橡皮艇的扶手救不了她。
  但钟乐说了,她不能再过去了,万一重心不稳,艇就会翻。
  但只要一度过危机,她便收获更多的喜悦,像是劫后余生的兴奋,又像是觉得自己变得更好一点的成就感。她执意的从防水袋里拿出手机自拍,再冒着翻船的危险,拉近一点距离,好让两个人都同时在框里。
  她开始懂了,生命中有许多的当下,比规划的未来更要动人心弦。
  入夜后,酒店的温泉区灯火通明却又四下幽静,只因这会儿尚是温泉旅游的淡季。
  郁玲选的是巴厘岛风情区,在休息室隔着玻璃窗望,窗外是黑压压的青山环绕这方小院落,院落里分布大小不一的汤池五个,中间那个最大,池壁上铺设了灯光,漾得蓝绿色的水面波光粼粼。总共才十来位的住客,零零散散的呆在各个池子里。
  隐约听见欢乐尖叫声,也许是大多的住客都跑去了另一侧的水上乐园玩耍。
  郁玲玩了一天甚是疲惫,确实想好好泡一个澡。夏季泡温泉虽有太热的嫌疑,但她已问过酒店人员,此刻开放的都是温度适中的中温泉,且山上本就比人丁稠密的大城市里要凉爽许多,并无燥热难耐的担忧。
  她穿了泳衣出来,绕过最大的那个池子,前往东南角上四四方方的草亭,草亭下有一个圆池,尚无一人。草亭的右侧有一株鸡蛋花树,正值花期,落了不少花瓣下来。
  一路过去,凉意比凌晨爬山时更甚,风吹得她四肢都凉透了。郁玲赶紧钻进池子,肩膀以下全泡在温泉里。温泉果然只是稍热,但是硫磺味偏重,天然温泉都是如此。
  她在池边捡拾两朵鸡蛋花放鼻尖闻,要大力的嗅,才闻到一丝清香的味道。
  钟乐刚买的房子楼下也有这么两株花。那日去看房正巧下过雨,打落了不少的鸡蛋花在地上。她捡了还算完好的两朵,递一朵到钟乐手心,另一朵也这样凑鼻尖闻。
  钟乐问:这是什么花?她说,你看像什么?
  乳白色的五瓣花瓣,中间花蕊呈现出鲜黄色,钟乐耸耸肩:“鸡蛋啊。”
  “那就是鸡蛋花了。”
  钟乐还没过来。郁玲把花瓣一朵一朵的扔在水里,再抬头看天空,寂静的夜空月朗星疏,她不觉得孤单寂寞。她想,要是那房子做他俩的婚房,每天她出门就都可以看见鸡蛋花了。她可以捡回来,放在餐盘里,放在茶几上,放进铺了鹅卵石养了水草和金鱼的鱼缸里。
  想着想着她就朝月亮笑了。她完全没想到,她竟然也愿意去相信人生里的小确幸。
  钟乐发微信过来,问她还需要带点什么。郁玲回,饮料吧。手机刚放回池边,再有微信提示音,她以为还是钟乐,不料却是吴博文。他见她一直没有回邮件,便问她这个周末能否赶出报告。
  郁玲蹙起眉,仿佛一瞬间,厚重的乌云就全压在她眉间。
  她无奈回了句:“我看到了,明天回去加班写。”心里却想什么时候上司会比下属更关心后者的晋升?答案不言而喻,得对上司有利,大大的有利,他才会如此的倾注时间和心思。
  她闭上眼想,周五她走时吴博文未说有事,到晚上十点才发邮件,很明显是临时的任务。快到何青要走的截止日了,她的任命书仍未下来,吴博文着急了。她要去汇报的人一下子就变成了世方的总裁刘安琪,很明显,刘安琪还是不满意她。
  她在微信上问马晓兰:“黄总对我的事,是怎么个看法?”
  即刻马晓兰回复:“都一个月了,你才想起来总部探听点风声,你这公关能力也太低了点,何青都不知来过多少回了。”
  “黄总能有什么意见,看你造化。”
  “你说你蠢成这样,吴博文看上你哪点啊,有当人事总监的眼力吗?”
  郁玲眉眼一跳,怕马晓兰知道些什么,赶紧回话:“别骂人。”
  “当年我们不都是一同进来的?我也没觉得你比我厉害到哪里去,今年升了高级经理,就已经让我挺吃味。还一年两升,升这么高,都要成总监了。你说,不是吴博文看上你,还能有什么解释。”
  郁玲不回话。马晓兰又回了一句:“黄总没意见,卡你的是刘总。她那一关你过不去,当上了人事总监,也没什么好事轮到你。你长点心,不要学何青,给人当炮灰了。”
  马晓兰就是这么一针见血。郁玲想她愿意一直和她保持点比同事更好的关系,原因就在此,虽然这个人说话不好听,做事爱偷懒,但洞悉力真的比她好太多。
  她想了那么多天,都未必有人一句话透彻。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钟乐过来了,她也不知。汤池里的水仍是那个温度,可她突然觉得冷了。要培养她的好心情,极难,要毁坏,倒是很容易。
  钟乐唤她两声,她才缓过神。他递过来一瓶汽水:“怎么啦?热的?”他尚未下池子,不知道池水温度,还以为郁玲傻傻的是给热糊涂了。
  郁玲摇了摇头。钟乐干脆跳下水,亲自试水温:“还好,跟热水澡差不多。”
  郁玲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工作上的事:“水温还真没我想象中烫,”几年前她曾在清远泡过温泉,那是真正的部门活动。大冬天去的,池子上方尽是白茫茫的雾,等他们贸然下了池子,个个都是被汆熟了的模样。她问:“难道这温泉也是冬暖夏凉?还是和深圳市内那些休闲会所一样,锅炉烧的热水。”
  钟乐抿嘴喝了口冰可乐,笑岔气了:“在这深山老林里用锅炉烧水假装温泉,这造假成本也太大了点。温泉水从泉眼涌出,再输送到这么多的池子里,早就变凉了,有锅炉,应该也只是用来加热保温。”
  郁玲赧然,没话找话反而暴露了她常识上的短板,于是她不再做声,只望着汤池水面上的鸡蛋花出神。
  钟乐戳她肩膀:“怎么了?”
  一看就有事。“你工作的事?”钟乐问她,想来想去,郁明已找到事做,小倩也很快能打发出去。即便是姜美凤催婚,也已有了他,没什么好心急。除工作之外,再也没有别的能让她如此心烦意乱。
  没想到大而化之的钟乐,现在也能轻而易举猜到她心事了。郁玲觉得她该说给他听。
  “星期一上班,我想先去找黄维元,晨星的高层目前都还是世方任命的,我去找他,说我不想当这个总监,希望他们能招一个合适的人,在这期间我可以代管。”
  钟乐自是诧异:“为什么?”以郁玲的心性,他很难相信她会放弃。
  他直觉她是为了他,他早就有这种想法,郁玲在工作上的苦恼,皆因他而起。他难免激动:“你在担心我,对不对?你怕当了总监后,我们的关系一曝光,我们当中就有一个人必须离开晨星。可这有什么关系,我可以辞职,深圳这么大,哪里会找不到工作?”
  职场沉浮数载。既然他们都知道生存和打拼的不易,就更不该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这哪里是好机会,表面上而已。”郁玲摇头苦笑,“你接触过吴博文没?”
  “偶尔几次,他又不管技术。怎么,这个人很坏?”
  “我们人事部和总裁办公室挨得近,所以我比较有观感罢了。吴博文刚来的时候,对晨星的事情是两眼一摸黑,他拉拢的第一个高管便是何青。我不知道他们私底下有什么交情,但从工作上来说,这大半年他们是亲密战友。可刘安琪造何青的难,吴博文非但不施以援手,扔她扔得比谁都快。”
  她看向钟乐:“这等的心胸冷酷和算计,他找到我来代替何青,我该高兴吗?”
  “他怕刘总安插进来一个厉害的人拦他的路,所以抢先一步拉我出来,他只是想找一个没什么背景又听话的人,当棋子用得顺手,当炮灰也不可惜。我清楚我根本还不够格去当一个人力总监,我没有什么资本和他抗衡。遇上违背职业道德和做人原则的事时,我该如何自处?这个月我和何青交接工作,就发现了好几个外包合同,她根本没过问执行情况,款项就付出去了,因为那家软件公司就是吴博文的关系户。我死活不签交接单,背这个黑锅,他就全推给何青。说真的,我们做人事工作,最好不要有什么劣迹,不然下一个东家都很难找。”
  吴博文对她有过的那点小心思,郁玲决定还是不说了。上海出差时的那次饭局,吴博文若有若无的暗示,被她完全不解风情的挡回去,她也以为就此罢休了。可吴博文突然带她去参加培训,那种被冒犯的感觉又出来了。她觉得他仍未放手,他再以她的事业心做诱饵,放长线钓大鱼。
  可这一个月来,吴博文还是什么也没做出来,她吃不准他的城府和手段。
  钟乐听了,隐隐不安。他完全没想到在他眼里作风还算亲民、业绩可圈可点的吴博文,郁玲评价这么低。可他想都不用想,就认为郁玲说的都是对的。
  他也想得到郁玲去找黄维元的结局,得罪吴博文,拒掉这张从天而降的馅饼,她在晨星是呆不下去了。很早之前他就知道郁玲是个有原则的人,但还是没想到,郁玲会是这样的桀骜不群,不肯与人同流合污。换大多数人,这样好的工作,有一天算一天。
  这样的郁玲,也坚强得让人心疼。钟乐抚摸她湿漉漉的头发:“你啊真是笨,都想好了不干了,干嘛交接工作还这么卖力。晨星又不付你加班费。”
  “我之前还没下定决心,总觉得会有转机,会有转机。睡一觉起来,刘总就给我空降一总监了。”郁玲再问:“你会不会怪我放弃这么好的工作?”
  人事总监的薪水比她现在的岗位丰厚不少。更不要说,只要两人不坦白恋情,钟乐也是可以共享她的资源,升职加薪指日可待。
  既然郁玲的决定和他并无多大关联,钟乐自会心无芥蒂地支持她。“是不是好工作别人说了不算,得自己认为是,那才是。”他扪心自问,即便做人达不到风清月白的境界,所幸也还不是个市侩的人。他想都没想过,郁玲不当这个人事总监,他会有多大损失。
  “那离开晨星后,你有什么打算?”
  郁玲抱胸想了想:“先休一个月假。”
  钟乐绽开一个“我懂你”的灿烂笑容:“那我也休年假。”
  郁玲朝他挥了挥手:“想得美,双十一都不用管了?”她接着说,“我没去玩。我这么有危机感的人,怎会裸辞了还去玩。工作这么多年了,也有猎头找我,国庆后我再和他们联系,多花点时间了解,看看哪家公司更好些。”
  钟乐连连点头,郁玲的事从来都是郁玲决定,他配合就好了。这一点,从一开始他就很有觉悟。
  压在胸腔间的大事有了着落,郁玲浑身说不出的轻松。说之前她还忐忑,怕钟乐让她深思熟虑一番再做决定。那只是不同意的婉转版本罢了。她突然得意起来,和钟乐一样手肘靠后撑在池子边,脚尖用力踢出水花:“吴博文还让我周一去给刘安琪做汇报。做什么汇报?我都要炒他鱿鱼了。”
  这样毫不在乎的郁玲,同样令人心动。
  两人越靠越近。郁玲未戴眼镜,眼瞳里是远处朦胧夜色中的青山背景,和钟乐那张越来越放大的脸庞。她不再躲避,控制住那颗略微颤抖的心脏,轻轻抬起下巴,迎了上去。
  汤池里钟乐抱住了她,吻着了她。隔着薄薄的泳衣,她能感受到他的体温,更甚于这池温泉。她转过头来,钟乐便去吻她的发梢,轻轻咬她的耳垂。她说她痒,钟乐便靠在她肩上,轻轻地笑。
  院子里的人都走光了。树干上的路灯、青石板路的地灯,不知怎得也灭了几盏。
  这夜暗了,山风吹得越来越近。
  温泉泡得已久,郁玲摸身上皮肤,已如牛奶般滋养柔滑,再泡下去就要胸闷气燥,缺水虚脱了。两人离开汤池,换下泳衣,结伴走在酒店花园的小径上。
  小径是鹅卵石铺成,花园是名副其实的花园。黑暗之中幽香馥雅,郁玲只认得雏菊、木槿、红掌少数几种花,路过一片低矮的草本生植物,窜出十来只的淡粉色花朵。
  郁玲心生欢喜,蹲在地上问钟乐:“知道这是什么花?”
  对花,钟乐知之甚少,摇头。
  “这是月见草,傍晚时开,天亮就会凋谢。”这种草在华南地区十分常见,郁玲之所以这么待见它,无非是有个极好听的名字。“也叫晚樱草。”
  钟乐却有些闷:“那,那个月见草油,就是它提炼的?”
  郁玲只知道这是月见草,对保健品却没什么研究。她迟疑着回答:“该是吧,你还买保健品么?”
  “我妈可爱买这些了,听人说国外的好,还非要托人从国外带的。上次来带给我两瓶,说是对前列腺好,你说是不是我爸用不完,她又舍不得扔,……”
  他话还未说完,郁玲已蹲在地上笑得起不来:“你妈还关心你这个。”
  钟乐后知后觉地停顿在那里。见郁玲还在笑他,拉起她的手就跑。
  郁玲踉跄跑了几步才反应过来。她脸红透了,好在是深夜,也好在是她在人身后,谁也瞧不见她的模样。
  两人气喘吁吁地跑回酒店。郁玲拿卡刷门,钟乐揽着她腰停在身后,他呼吸时的气息绕在她的耳畔。霎那间,世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身后的人跟得太近,已给她的后腰与臀部带来巨大的压迫感。郁玲想扯开她腰前的那只手,换来更紧迫的箍住。两人就这样前后脚的走进了房。
  拖鞋都没来得及踢掉,钟乐已迫不及待转过她身体,拥住她亲吻,再顺势倒入身后那张洁白柔软的大床。
  今晚的钟乐终于有些不一样了。爱情行进到此,郁玲也有遗憾,好友变成恋人,从来都不缺理解尊重和宽容,缺的是荷尔蒙释放的张力。她是乐见钟乐对她动手动脚,但她确实也怕尴尬。
  上次海边度假,钟乐告白时说,他俩之间最好能坦诚相待,不要再隐瞒些什么。对于成年男女来说,心事互诉只是坦诚相待的一个方面,是成为恋人的充分条件;衣衫尽脱的坦诚相待才是更为必要的。
  房内空调一直未关,冷风嗖嗖。从温泉汤池里借来的那么一丝热气,因为如此快的坦诚相待,也没来得及捂住。好在还有那么个人压在身上,借点体温过来。副作用也很明显,毕竟人那么大块头,不是一朝一夕练出来的。
  但这一切都敌不过郁玲心里的美意和柔软。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也可以变得这么柔弱,像流动的水、散掉的沙,任由人搓来捏去。
  直到腿间的顶撞感袭来,她才想到要钟乐带避孕套,这是她意乱情迷间唯一想到的事情。钟乐正在奋勇向前,停下动作时颇为不耐,抢过床头柜的避孕套时,动作太过粗鲁,连座机都扫在了地上。
  郁玲见他烦躁如此,忍不住笑出声。她说,你还是得带套。
  美意没过多久,就没钻心的疼痛所取代。那是钟乐已拔下城池。郁玲拍他背:“你真粗鲁。”他低头笑笑,尚要再发力,郁玲再惊呼:“你慢点,疼”。
  他整个人都压了下来,在她耳边呼气:“那你歇会,就一会,我忍不了多久。”
  身子已被压入蓬松的被褥间,炙热还停留在体内不断膨胀,燥热难耐。郁玲费了很大劲才稍微扭动一下屁股,身上的人已传来闷哼声:“不许我动,你自己还动。”
  在郁玲断断续续的央求声中,他的速度也没慢点。他一只手撑起身子,另一只手把郁玲的左腿抬了起来,进入更为深入。郁玲觉得已到她能承受的极点,不自控的叫了两声,非要把腿给放下来。
  钟乐说:“郁玲,你别紧张,我又不能吃了你,你放下心来,”他躬着身子亲吻她,诱惑她,“随我弄,好不好?”
  郁玲点了点头,把初经人事的紧张咽到肚子里。怎么讲呢?坦诚相见的时刻里,她还是愿意钟乐更主动些,甚至是为非作歹一些。
  一场大战落下帷幕。
  郁玲连起身的劲都没有。她心想,倘若以后她不能加大运动量的话,那说什么也得让钟乐的运动减半。否则照今天这态势发展下去,往后她还能被折腾几次?
  钟乐在帮她擦拭,瞥见她右腿压着的那处鲜红印记,摸过去,印记还未干。再看郁玲的模样,也心生不忍。他之前只是想,错过今晚这样绝佳的机会,下一次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马月,早下手早心安,难免急躁了些,却未曾考虑过和他一般大的郁玲尚是处子的事实。
  他凑上去亲吻。郁玲愣是一把挡住他,摇头:“别,今晚没有第二次了。”
  钟乐笑岔气,上半身就压在她身上,笑了好久才翻身下来。
  郁玲推他:“你笑什么?”
  钟乐搂过她打了个滚:“瞧把你吓成这个样子。虽然我妈给了我那个什么油,但那是她瞎给的,我前列腺一点问题都没有。”
  郁玲这才怔怔反应过来:“你还记着这梗。我不就那么一笑吗?你至于这么狠?”
  “第一次就留下活不好的印象,那还得了。”钟乐侧过身,去拿柜头上摆的烟。
  郁玲撑着身子去捡枕头,看见满床的褶皱和满屋子的狼籍,地上全是纸巾团。肇事者正大咧咧的半躺在床上,连被子都懒得盖,他在撕烟的外包装。
  郁玲裹着浴巾捡纸团,腰背都酸疼得厉害。见他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即刻就把手里的纸团扔了过去。钟乐也还识相,放下手里的烟过来搂她:“你要累就先歇着,等会我捡。”
  郁玲说:“我还要洗澡。”
  钟乐说:“我也要洗澡,等会一起洗,我先抽根烟。”
  郁玲盘腿坐在床上,见他点烟:“你平时不是不抽烟?”
  “一般不抽。有事的时候才抽。”
  “那今天什么事?”
  “人生大事。”钟乐突然就乐了,拍大腿,“入洞房能不是人生大事吗?”
  郁玲拿枕头砸过去:“那你都入多少回洞房了。”
  钟乐转头,颇认真地问了句:“你是还计较我以前的事吗?”
  郁玲脸色暗了些,又摇了摇头:“食色性也。以前的计较不上,只能计较以后了。”
  这一细微的变化并没逃过钟乐眼睛。他也越来越明白,郁玲和他以往交的女朋友都不一样,她有心事是不会说的,他得会看会猜,才不会伤着了她。
  他摸着她的脸庞,叹口气:“郁玲,我爱你。”
  翌日两人醒来,已是上午十点,外间艳阳高照。原本安排的行程,此刻通通都不做数了。郁玲十余年来,还从未如此地懒睡过,赖在床上不想起来。她问钟乐:“你今天都安排了什么?”
  “酒店吃早餐后,去七星湖,然后看石河奇观,中午吃完饭买特产,再回深圳。”
  郁玲点头。“七星湖有什么好看的?”
  钟乐拿出他做的旅游攻略,照着念:“七星湖位于南昆山北面的山峦中,好像一面高山里的平镜,映照蓝天,湖中有七座小山,排列像天上北斗,……。”
  郁玲点头。“那石河奇观呢?”
  钟乐翻页:“河里到处是怪石,一连有七个小水潭,小水潭上游又有一个大水潭。潭边有两块红青色大石,叫罗裙石。还有一块大石,像镜台,叫梳妆镜石。……。”
  郁玲打断他:“总之就是有很多块奇怪的石头,就对了。”
  这两个地方,郁玲都不怎么感兴趣。钟乐点头,把那几页纸撕烂扔在垃圾篓里:“那我们就算参观玩了。”
  郁玲看那几页废纸,再看钟乐,颇有些无言。今天的景点逛得如此随心所欲,反衬昨日两人爬山观日出、下水玩漂流的热情劲,也算是配合演出得相当到位、天衣无缝。
  钟乐有些心虚地挠挠耳后根,又问,“特产买不买?”
  “山螺不错,农家晒的腐竹和辣酱也不错。”
  腐竹和辣酱能储放,山螺不行。郁玲说:“那你买了山螺,今天就必须吃掉,又不能放两天。”
  钟乐摆手:“那就晚上做下酒菜。”
  就这么说定了。两人吃完早餐、退房,就开车来到小镇的集市里。集市甚为简陋,不宽的石板路两侧,当地村民拿木坂放置在两条木凳上,便是简易的摊档。
  木板上摆放的都是当地的土特产,从艾叶裹的糍粑,现场制作的米饼,新嫩可口的野菜,到各种晒干的山货,泡着的不知名的酒,也算是应有尽有。
  郁玲不下厨,对于此行他们该买什么不买什么,没有一点想法,便任由钟乐牵了她手,一家一家的逛。她又不挑东西,权当逛景点了。
  男人逛街,和女人还是不一样的。钟乐只逛一遍,从街头逛到街尾,东西也就买齐了。他买了野生蜂蜜,农家自制的青梅酒和腐竹,再有两瓶辣酱,最后挑的便是山螺了,顺便让店家送一把新鲜的紫苏叶。
  他曾对一家摆满泡酒的店有兴趣,老板也很热情地招待他进去喝酒,用蹩脚的普通话说:“这个酒是壮阳的,对男人好。”
  他大概天生对什么事情都有尝试的兴趣,正要去接这杯试喝的酒,被郁玲慌慌张张地拉了出来。他不解:“我不买,但喝一杯也没事。”
  郁玲说:“你初来两广,不知道那里面泡的是什么。”
  “不就是药酒吗?无非是人参、黄芪、当归、枸杞这些药材,了不起加了条蛇在里头。”
  “我以前也逛过这种古村落,有一次跟在一个导游身后,他说这种泡酒,鸡呢不脱毛,塞进去,叫凤,猫呢也不脱毛,塞进去,叫虎,蛇呢,自然是龙了。这酒便是龙虎凤都齐了。我不知道这里的酒是否也这样,但总之,少沾,不卫生。”
  听得钟乐是连连后怕:“我靠,何止不卫生,简直是恶心,怎么能不脱毛呢。”
  郁玲点头,补了一句:“蛇虽然没有毛,但一样有寄生虫,也少喝。还有,你不用老想壮阳这件事。”
  午后两人驱车回深圳。钟乐问郁玲,这晚饭是在哪边做?郁玲想想,说还是我家吧。难得这个周末郁明也在,她想问问他工作上的情况,不然这个姐姐做得还没有钟乐上心。
  钟乐笑:“我俩一起上去?你不怕他们说些什么?”
  “走之前我和小倩说了的,公司活动。”她又指了指脚下的袋子,怕钟乐晚上要做太多的菜辛苦,吃午饭时他们便多打包了一份山坑鱼和石蛙,“这么多菜,还不够堵他们嘴。”
  到海蓝公寓时已近五点。钟乐把郁玲的行李从车后厢里拿下来,两人一起上楼。刚走出电梯间,已闻到呛鼻的辣椒味。
  郁玲打了好几个喷嚏,她笑:“不会是郁明这个家伙,正在做菜吧。”
  这是久违的家乡菜的味道。钟乐也笑:“这辣椒味,郁明现在做菜可以啊。”
  郁玲推门进去。“哎哟,你们都回来了。”一个极高亢的女声,让她当场愣住,同时愣住的还有这个声音的主人。她急急地从厨房赶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身上围裙未解。
  钟乐不知就里,跟上来就杵在郁玲身后。这一瞬间,郁玲也没有什么地方好把他给藏起来。
  姜美凤来了。钟乐见到她也很诧异,他望着郁玲,眼神询问她是否知情,郁玲轻轻摇头。钟乐不知她的打算,但总要有点未来女婿该有的热情,倒先进门打招呼:“姜阿姨,你过来了啊。”
  姜美凤怔了半天,缓缓说了句:“钟乐乐,怎么是你啊。”
  钟乐听得云里雾里,我又怎么不能是我呢?
  郁玲进门脱鞋:“妈,你怎么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过来了。”她望向客厅,杂乱的空间里空无一人,“郁明人呢?”
  “和小倩看电影去了。吃完饭才回来。”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姜美凤气了:“我儿子女儿都在深圳,我就不能过来看看?”
  郁玲把从南昆山买回来的特产放到餐桌上,想起今晚这屋子里要睡四个人,挤都没地方挤,烦死了。姜美凤见桌上一堆袋子,凑近来看:“这什么?”
  “山螺。山上溪水里捡起来的,很干净,没有泥沙,晚上炒一盘来吃。”
  姜美凤一脸狐疑:“你会炒?”
  在桌边收拾东西的钟乐抢先回答:“这个我来炒。”
  姜美凤翻看桌子上摆放的餐盒,说:“怎么还打包菜了。我都做菜了,今晚有小炒牛肉,香辣虾,还有刁子鱼,猪蹄汤。”
  郁玲不知姜美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万一我要是今晚不回来吃饭呢?你来我家也不打个电话,做这么多菜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郁玲和钟乐分站在桌子两侧,姜美凤各瞄了两人一眼,说:“不是。郁明说你公司组织去旅游了,你怎么跟钟乐一块回来了。”
  郁玲没好气的把蜂蜜辣酱放冰箱里,门撞得砰砰直响:“就因为是公司组织的,钟乐也在啊,他坐我车回来的。”
  姜美凤一大把年纪了,也是参加过单位组织的旅游的。她反问:“公司组织旅游,你还开自己车干什么?”
  郁玲一时哑口无言,钟乐摸摸鼻子:“阿姨,就去了趟惠州,时间少行程短,有车的都开车去了。”
  厨房油锅已经滋滋作响,姜美凤进去颠锅翻炒。
  钟乐抓住郁玲手,让她不要生气。郁玲平复下心情:“她就是来捣乱的。”
  钟乐拖她到楼梯下方,避开姜美凤视线。“你妈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郁玲的脾气,做娘的肯定比他这个男朋友还要清楚。她不会无缘无故,电话都没一个,就过来了。
  “肯定是郁明小倩这两个家伙猜到点什么,煽风点火了。”
  钟乐迟疑着问:“你还不想告诉他们?”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想这是我俩的事,我不想让人进来添乱。你瞧我妈那样子,她有什么时候不凑乱。她要是知道我有男朋友,第二天她就能以死逼婚。”
  钟乐抱胸,眉眼里都是笑意:“你也太夸张,有男朋友了,做妈的哪还会以死逼婚。再说,我俩年纪不小了,也可以考虑结婚了。”
  郁玲捶他一拳:“还嫌我事少。我就要失业了,就算马上找到新工作,适应起来也是三五个月的事,还有郁明和小倩这两个瘟神。我还得把我妈给打发走才行,不然这屋子里都睡不下。事情一样一样做,别凑一堆来。”
  “好,都听你的。”钟乐说,“我去厨房帮你妈,你上楼收拾东西。”
  楼上,郁玲正要把行李箱的脏衣服拿出来放洗衣机里,姜美凤也来了,招呼郁玲和她一起坐床沿上,脸上有焦急之色。
  郁玲看一眼,不动声色:“没看我要洗衣服,有事你说嘛。”
  “我来深圳,是因为郁明跟我打电话了。”
  “他说他想你了,要你来伺候他?”
  “你怎么想你弟弟的,他说的事情都是你。他让我在家里不用担心,说你找了个男朋友。”
  果然如此。郁玲问:“他哪只眼睛看见的。”
  “他说小倩看见的,这段日子你总是加班,不回家吃饭,一到周末就没人。她还看见有一辆奔驰车开来接你。”
  郁玲盘腿坐在地上生闷气。姜美凤忐忑地再问一句:“不是下面那个乐乐啊。”
  郁玲很想说不是,但姜美凤语气里的不安更让她生气,敢情你是为大奔车来的深圳,为大奔车做的一桌子美味佳肴啊。
  “开大奔车的是公司总经理,顺路接我一下而已。”她靠着墙壁问姜美凤:“可钟乐怎么啦,你干嘛这个语气说人。他上次不还帮你好大的忙,郁明都把人给撞成那样了。还有,现在郁明的工作也是他给找的啊。”
  虽说郁玲没有正面承认,但此等维护已是一语惊醒姜美凤。她拍大腿:“完了,完了,就是他了。原来这么帮郁明,就是没安好心。”
  郁玲猛地站起来,指着姜美凤说:“钟乐哪里不好了。”
  姜美凤拍掉郁玲的手:“没礼貌。他哪里好啦。没房没车的。”
  “他不刚买了一套房吗?”
  “全款付清了吗?银行里贷了那么多钱,就等于没房。”
  郁玲和钟乐父母家离得不远,小城市里老同学之间的状况,只要愿意去打听,父母间都会有点了解。“我上次去医院给你爸开点降血压的药,遇到钟乐他妈,说刚买两年的帕萨特不要了,留给成都那个女朋友。他跟你谈朋友,他怎么不把车子开来深圳,给你开呢。你说一个男的,出门玩一趟,没车,还要坐你车回来,窝不窝囊。”
  郁玲没想自己妈妈俗不可耐到这个地步,满肚子的怒气只因姜美凤还是她妈,姑且忍了下来。
  姜美凤又想起一事:“他和前面那个怎么分的。他买房不落人名字对不对?买房不加名字,谁跟他啊。”
  郁玲幽幽说一句:“那郁明和小倩结婚,你出钱买的房,小倩要在房产证上加名字,你同不同意?”
  姜美凤一时语塞,指了指自己鼻子,说:“我帮我生的。”
  郁玲嗤之以鼻:“双重标准。”
  “你管他什么标准,反正我们不能吃亏。女孩子嫁人得往高处看,你懂不?你有房,市区这么好的地段,贷款也还差不多了。你有车,你还有好工作。郁明说你都快升总监了,年薪起码要翻番了。长得也不差,一看就知道是念过书有气质有修养。你这条件,不偏见的讲一句,起码得找有好房有好车、年薪上百万的。”
  这哪是结婚,是买卖,还得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郁玲问:“过年时,你们给找的那个谁,年薪有一百万么?”
  “此一时彼一时,你现在要当总监了。”姜美凤摊手。
  郁玲还是想说服她妈,她想了想说:“钟乐也不差,他有很多优点。”
  姜美凤偏了头听她讲。郁玲坐近一点,打算一桩一桩说:“他做菜很好吃,等会你尝尝他做的山坑螺。”
  姜美凤嗤笑:“我也会做菜。”
  郁玲忍住:“他还很爱运动,我们公司里很多男同事过了三十,不是血脂高就是脂肪肝,反正一堆毛病。他身体还挺好。”
  见姜美凤不以为然的表情,郁玲一时也想不到别的,只能说:“他长得也挺好看。”
  姜美凤手挥了过来,重重打在郁玲肩上:“好看能当饭吃啊。你三十岁了,怎还没二十岁的丫头片子精明。”
  郁玲忍无可忍,拔腿就往楼下走。楼梯上站定,转身说了一句话:“这些话,你也就跟我说,你要是敢和钟乐说,别怪我不念母女之情,赶你和你儿子走。”
  楼下钟乐系了围裙,正在翻炒山螺,生姜和紫苏的香味在锅里慢慢溢出,他的心情也着实不错。郁玲突然间从碗柜里拿出一个保鲜盒:“做好了打包。”
  钟乐不解:“你要干嘛?”
  郁玲推了一下他肩膀。“打包,然后把山坑鱼和石蛙也给带上。我上去拿点东西。”说完她匆匆上了楼,行李箱里的洗漱袋直接拿上,再拿了两套换洗衣服和笔记本电脑。
  姜美凤还在上面生闷气,连着追问:“你要干嘛去?”
  郁玲头也不回地下楼:“给你们腾地方,不然这屋子哪里够睡四个人。”
  钟乐已打包好山螺,在客厅里系塑胶袋口,听到郁玲这话,惊得说不出话。郁玲能去哪儿,不是酒店就是他家。他拉过郁玲:“这么快你就招了。”
  “吵得我烦死了。打包好了没?我们走。”郁玲已在玄关前穿鞋。
  钟乐尚在犹豫:“这样不好吧。阿姨做了那么多菜,我们不应该陪她吃一顿饭吗?”
  郁玲催促他快点:“以后有你尽孝心的时候。”
  姜美凤气得在客厅里打转,拿起手机就给郁明打电话。“看什么电影,外头吃什么饭,我做了一桌子菜,谁吃啊。”
  “跑啦。郁明,你怎么能和着你姐来骗你妈。你哪里来的开大奔车的姐夫,害我这么高兴白跑一趟。”
  郁明和小倩回到海蓝公寓,果真见只有姜美凤一人端坐在餐桌边。他悻悻然过去问:“姐真不在啊。”
  姜美凤起了身:“钟乐家住哪里?带路。”
  郁明惊讶得都合不拢嘴:“你确定她是去了钟乐家?我姐那么古板的人,怎么会当着家长的面就同居。”
  好好的周末晚餐被扫了兴,小倩扔下包坐沙发上:“谁去过钟乐家啊,我们不认路。去了也没用。姜阿姨,不是我说你,你到钟乐家吵一架又能怎样,郁玲不吃你的不穿你的不住你的,你拿不住她。”
  姜美凤历来就不喜欢小倩这副斜眼瞧人的模样:“还不是你,你说你看见大奔车来接她了,也不问个清楚,那是领导。”
  “领导又怎样,领导会随随便便等在小区外头接送员工上下班?那是个天大的机会,是你家郁玲心眼太死,看上了钟乐,不肯要这机会罢了。”
  姜美凤也叹气。小倩说得没错,郁玲太倔,不谈恋爱则已,一旦谈了,她看上的人,谁也拆不散。她正愁着,郁明推她到餐桌边吃饭。他也是天生心宽的主,虽然跑了个臆想中的富豪姐夫,但马上转过弯来,钟乐对他不也挺好的?当下边给妈妈夹菜,边安慰她:“钟乐就钟乐吧,钟乐也挺好。我姐脾气那么大,真找个大款,受不住她那气。”
  “你啊以前担心我姐嫁不出去,成天逼她相亲结婚。难道那些相亲的对象,就个个条件比钟乐好了?”
  “那不一样。以前你姐只是个一般员工,可现在当了总监,钟乐挣得还没你姐多。还有,你看他干的什么事,之前在成都买的二十来万的车子都不要了,送给前头那个,这个叫什么?”姜美凤敲桌子,提高声音划重点:“余—情—未—了。他自己妈都看不下去了,说他缺心眼。你说你姐看上他什么,缺心眼还是风流多情啊。”
  郁明和小倩对视一眼:“还有这事?”
  小倩哼哼笑两声:“你姐这心,对外人倒是挺大的。”
  郁明也觉得是。但这两个月来郁玲对他不错,对小倩也是处处忍让,床铺都分一半给她了,他还是要帮她:“那也扛不住我姐喜欢。我跟你讲,好多年前,我半夜起来见她在房间里烧东西,吓死个人,以为她要自杀了。好不容易她心结打开了,妈你别逼她了,不然她真的六亲不认。”
  他剥了好多的虾,一大半给小倩,剩下的全自己吃光了,一个都没给姜美凤。
  姜美凤看在眼里,心里是真切的苦。她心里想,何止你姐,你眼里也没你妈。生下两个兔崽子,都是六亲不认的主。
  郁明接着说:“我早就说你不用过来,你非来,住两天回去吧。你要是心里堵得慌,就去找钟乐他爸妈,商量怎么把婚事给张罗好了,不也能给你长点脸?以前你还想着要不要在深圳摆酒,现在好了,找了钟乐,省了这两头跑,都在家里办得了。”
  饭后姜美凤想通了些,让郁明给郁玲打电话,问她回不回来。
  郁明问:“你让姐回来,你住哪里?”
  “挤一挤就行了,大不了我在客厅里打个地铺。”老辈人的思想,两人连婚都没订,怎么能住一起去。
  郁明不肯:“问了也白问。”他坐沙发上看电视,旁边的小倩,边吃水果边朝他使眼色。姜美凤瞧见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呜呼现在的女孩子怎么都这么不自重。昨晚小倩和她睡一床,就已经是百般的不情愿了。
  姜美凤在这边腹诽,那边小宿舍里的两人已如胶似漆了一番。
  饭后照旧是郁玲洗碗,中途钟乐进了厨房,不由分说拦腰抱走了她。洗两个人吃饭的碗而已,左右不过十来分钟的耽搁,他都等不起。其实郁玲也不想等,大概是因为以往剧情进展得太慢,这十余年来,她无数次苦恼她和钟乐的关系始终是在原地转圈。
  现在回头看,似乎又急促了些。说到底,没有什么比身体更会表达,也没有什么比亲热更能增进感情。
  耳鬓撕磨一番才过八点,两人毫无睡意,于是从被窝里钻出来,靠在一起边看电视边聊天,说来说去,还是说到了这不请自来的郁玲妈妈。
  钟乐担心姜美凤会生气:“你这样跑出来没事吗?”他想要是他妈来了,他可不敢把母上大人晾在家里。他以往哪任女朋友,也都是耳提面命让他多多表现。哪像郁玲,如此的直接和不管不问。
  “就算我现在跑回去孝顺她,也没地方睡。我家就一张床。郁明在下面睡沙发,我们三女人挤一张床?”
  钟乐恍然大悟,他一颗心都挂在姜美凤身上,揣测她看不看得上他这个未来女婿,没想这个问题。“可你不回去,他们三个人也不好睡。”
  “我不管,谁不好睡,谁自个出钱住酒店去。”
  从南昆山回深圳的路上,钟乐就一直在想,小倩还在郁玲家住着,他要怎样才能把郁玲给哄到他这边来。姜美凤从天而降帮了他一把。
  他摸摸几天没刮的下巴,胡须茬又冒出来了,他往郁玲脸上蹭,郁玲躲避,他顺势把她捞入怀中,心情是说不出的好:“那就让阿姨在深圳多住几天吧。”
  翌日清晨,郁玲醒来时发现房间里有光,还好,这光并不刺眼。思绪停顿三秒才反应过来,这是自然光,是深圳的长夏里再正常不过的晨曦。而她,已经习惯她家那副天鹅绒窗帘很久了。那窗帘只要拉严实了,莫说这点晨曦之光,连正午的阳光都透不进去。而钟乐宿舍的窗帘,只是普通的浅蓝色棉布料。
  钟乐还在熟睡,郁玲起床倒了水喝,想起她今天有场重要的战役要打,还是早早去公司好了。穿衣时的窸窣声仍是吵醒了钟乐。他瞄一眼时间:“这么早?”
  “打算早点去公司,把工作安排下去,再去世方。我怕黄总上午有会要开,那一开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完,得上班前逮住他说这件事才行。”
  钟乐也清醒了,他看身前的郁玲已是一身的正装打扮,短发黑衣、笔挺裤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还要干练。话说回来,他早就觉得郁玲的上班装,都能评公司最佳着装楷模了。
  他知道今天对郁玲来说意味着什么,于是掀开被子:“本来我还想早一点起来给你做早餐。算了,赶不上了,那我也早点去公司吧。”
  郁玲知他是想陪自己,笑着问:“你有这么多活要干?”
  “等我几分钟。”钟乐开始洗漱,“活哪里是能干完的?几年前我就想明白这个道理了。一味向前冲,也不是好事。人得学会平衡自己生活。你要是累了,这事处理完后,给自己放个长假。”
  郁玲到公司,早饭都没来得及吃,直接上了六楼的卡座,打开电脑办公。
  周一早上是例会时间,大部门小部门的会开得是络绎不绝。她不打算开会,直接在邮件里把工作安排下去。自从接手行政部和何青的工作,她的工作量比以往足足多了一倍。饶是她效率算高了,也还是忙了一个多小时。
  八点后,办公区陆续来人了,她怕遇上吴博文,于是关掉电脑,直奔世方大楼。黄维元的办公室尚未开灯,她在外头等了十来分钟还不见人,觉得不安。周一提早到,是黄维元的传统,她逮到一个助理问:“黄总来了吗?”
  “早就来了,在刘总办公室,你坐着等一会儿。黄总九点还有个会,快出来了。”助理认得郁玲,给她找了个空位。焦急等待中,偏偏她还见到何青神色匆匆地从走廊里经过,竟也是直接去了刘安琪办公室。
  郁玲也是猜不透,都到这个时候,何青还能有什么作为?
  等了快半个小时,郁玲才见到黄维元。黄维元见到她也甚是诧异:“正好我也要找你。”
  等进了办公室,门给关严了,黄维元才开口:“你找我什么事?”
  “是这样,”郁玲刚开口,想起黄维元刚才的脸色。这个早上她等得太焦急,内心里隐隐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超出她的控制范围,“黄总,你找我又有什么事?”
  办公桌上电话响了,是黄维元的秘书提醒他开会时间到了。郁玲正着急没时间留给她,黄维元却说:“我还有事,今天这会取消吧,让他们把下个月的工作部署都发给你,你归集好了再拿给我看。”然后他抬头,示意郁玲先说。
  “我知道吴总的意思是想让我接替何青,做晨星的人事总监。”郁玲心里乱糟糟的,决定开门见山。她当了黄维元的下属八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黄维元心里早已有数。她不想在这里还耍什么说话的技巧。
  “他应该是这意思。”黄维元哼哼一笑。他双手抱胸,抬起下巴,眼神里已有审视的意味。
  郁玲心里警铃大作,她见过黄维元这样的神色。谈判桌边,裁员会上,要他这个人事总裁出面,来收拾那些不肯与公司好好合作,或是暗地里使坏的员工,便是这不可靠近的态度。她开始懊悔,早上查看邮箱时,因为邮件太多了,她只拣了和工作相关的看。
  到底漏过了什么重要的信息,周末这两天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是她这边又是非说不可了。吴博文让她做的报告,她一字未写,她没法去,也不打算去给刘安琪作报告。反正是要走了的人,她心一横:“黄总,我还是觉得自己能力不够,担不起这个责,要不,您和刘总物色一个更好的人选吧。”
  黄维元脸上的神色比刚才看到她时还要诧异。“郁玲,你跟我好好说说你的想法。”
  这态度仍是模棱两可。郁玲硬着头皮迎战:“黄总,之前晨星行政部的事情归到我这边来管,我就已经够吃力了,和何青交接工作这一个月来,更是力不从心。您不也说我缺领导力?我以前还不觉得,现在是真有体会,员工手上棘手的事情,我一样难以解决;和其他部门的领导沟通,我也难以站到整个公司的层面去考虑和协调资源。晨星现在的局面,我觉得还是得靠一个有能力有魄力的人来当总监才行,我不够格,”郁玲摇摇头,“算是辜负黄总和吴总的厚爱了。”
  黄维元有些困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
  郁玲纳闷,伸了伸脖子:“您说的是哪方面?”
  黄维元没回答她,换了话题:“你的想法有没有和吴博文沟通过,他什么态度?”
  郁玲缩了缩脖子:“我觉得先找您商量比较好,您比吴总了解我,吴总对我的能力过于相信了。”
  “你一早就过来了?有没有见过吴博文。”
  黄维元靠在椅背上,舒了好长的一口气。他看郁玲也看了好久。郁玲被他看得发毛了,不敢再发言。良久他才说:“也是,我从业二十多年,看人还是看得准的。你啊,就不是能做出那种事的人。”
  郁玲正忖度是哪种事。黄维元再说:“一大早刘总就让我去她办公室。她给了我一些东西看,我还是蛮震惊的。”
  郁玲心惊肉跳的等着下文。
  “你之前和吴博文去上海出差了?”
  郁玲心里咯噔一响:“是。”
  “华东区域的半年述职。”
  “那是何青的事。”
  “对。”郁玲咽下口水,“当时何青在北京,吴总要去上海,认为何青不能马上赶去上海,便要我去。”
  “何青才是你的上司,知会过她吗?她同意你代替她行使职权了?”
  “郁玲啊,郁玲,”黄维元突然就用手大力拍打桌子,“你是觉得自己厉害,吴博文又赏识,眼里就没何青这个上司了,对吧。”
  郁玲想,定是何青刚才进去添油加醋说了一番话,她忍不住要辩解:“我和吴总说过,这是何青的事,但他说他会和何青沟通。”
  黄维元点开他手机:“昨晚刘总发了几张照片给我,”他把手机甩到郁玲这边来,“你自己看。”
  郁玲点开大图,是上海出差的报销凭证。酒店开具的**上显示金额为1495元,空白处有财务部员工用水笔标注“根据出差人郁玲的职称级别,可供报销的差旅费为400元每晚。”再翻下一张图,也是酒店的住宿**,金额显示2990元,标注内容为“根据出差人吴博文的职称级别,可供报销的差旅费为1000元每晚,两晚合计报销2000元。”再下一张图,是当晚意大利餐厅晚宴的单据,金额1958元,标注的是“吴总商务宴请上海客户,全额报销。”最后一张图是一份手写表格,还是那家意大利餐厅的预约名单,上面显示2014年7月15日晚上吴先生约靠窗的2号位,就餐人数也为2人。
  郁玲怔住了,全然没想在她拼力交接工作时,公司竟在背后查她。
  黄维元问她:“你有什么要解释的?”郁玲倒反问了一句:“是何青吗?”
  “谁会全信何青的话?是刘总觉得吴博文这样举荐你不合常理,亲自查的。”
  郁玲这才琢磨出黄维元最初和她说话时的颜色,有那么点不相信也有鄙夷。他们还未问过当事人,就已经给她和吴博文定了性。
  她没办法不站起来争辩:“我是临时被安排出的差,酒店根本不是我订的,也不是我找行政部订的,我到那里知道住宿费用远超标准时,我就和吴总说了我得另外投宿,是吴总说没有关系,那里离华东区的办公室更近。而且那时已经是下午四五点,我也不确定能不能在附近找到符合标准的酒店。”
  “那顿晚餐呢?除了你和吴博文,还有没有其他客户?要你一个绩效经理去应酬客户,该说是你们吴总太看重你了,还是华东区市场部没人了?”
  即便到这时了,郁玲也不愿撒谎:“没有,就我和吴总。”
  黄维元听着就点了头。
  郁玲低头闭上双眼,她也晓得这些解释太过苍白。她和吴博文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可她要怎么去证明一件没有发生的事?她看照片时还有底气,想没有的事就是没有,那几张单据说明不了什么。可这一瞬间就明白了,算不算证据,并不在于事实的真相,而是要看老板们的意思。
  她的语气突然就疲惫下来,带了一丝挣扎的意味:“那晚就吃了饭而已,什么也没有。第二天何青赶来上海,我就回了深圳。之后筹备司庆,是何青不肯管,推给了我。我升了职,还有主管行政部,也不是我找吴博文要的。这当中就没您们想的……。”
  她停在这儿,说不下去了,想起来,黄维元压根没明说她和吴博文之间有什么?这种“我不挑明,你可不要来指摘我”的谈话技巧,让她更加难受。
  她觉得嘴巴好干,思绪也难以集中,可话不能就这么停下来,她要挑明了说:“黄总,我不明白,吴总升我的职加我的薪,怎么就一定不合常理?您们怀疑的理由是什么?就是他帮我多订了一间超标准的房间,请我吃了一顿饭吗?公司什么时候有规定,上司不能请下属吃饭?对,他请我吃饭的费用,不应该拿来公司报销,但那是他的问题,也不是我不能升职加薪的理由。他提拔我,就不能是单纯的看重我能力?他有什么想法,你们不应该问他么?”她越往后说,越没力气,最后一句话竟已是说得声嘶力竭。
  突然间,眼前昏黑一片。郁玲赶紧把手撑桌子边,竟也不能支撑住,身子摇摇欲坠。黄维元见她神色不对,起身转到大班桌这边来看,她已面目苍白,嘴唇发紫。他快步走到门前唤秘书:“看有没有糖,拿几颗进来。”
  吃了两颗糖,再喝了杯温水,郁玲才缓过劲来。今儿个到底是饿着了还是气着了,她也分不清楚。黄维元让她在边上休息一会,打开电脑开始办公,点开邮箱看了几封邮件,又转头问郁玲:“你没吃早饭?”
  郁玲点头。“对,早上有点忙。”
  黄维元指了指笔记本屏幕:“这里有转发你的一封邮件,7点过5分,你来这么早?”
  郁玲再点头:“把工作先处理好一部分,好留出时间来找黄总谈谈。”
  “看来你是决意不想做这个总监。”黄维元若有所思,再问:“你不肯接任,真的只是因为觉得自己能力不够?”
  到此时,郁玲的态度已让他确信,她来找他,并非提前得知了什么消息,她对昨晚和今早的变局毫不知情。仔细想想她也没有渠道知道这事,刘安琪只在微信里发了图片给他,早上讨论也未打算高调处理两人,只是因为两人上海出差牵涉了何青,叫过来确认此事。
  他确认的第二件事情,便是郁玲还是守住了她的职业道德底线,并未与吴博文私相授受,否则她不会在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和吴博文通气的情况下贸然来找他,要辞去这本该落入她囊中的位子。
  郁玲欲再点头,他又摇头,“吴博文做的这些举动,他有什么想法,你真的一点都不知情?”
  郁玲斩钉截铁地说:“除交代下来的工作,他有什么想法,跟我无关。”
  话里的漏洞被黄维元抓住,“那其实你知道,知道得很清楚,所以你迫不及待地要撂下这个担子。”话说自觉能力不够就不想当总监的员工,他也是第一回遇见。
  此话一出,郁玲想,黄维元还是有几分相信她的。可下一秒黄维元再说:“那你为什么不早早来处理这件事情?上司如果利用职权提出非分要求,你可以来找我,可以找监察会。别人或许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你郁玲不会?你在人事部干了八年,哪项规章制度你不清楚。”
  真是讽刺。郁玲想,她要真往上告,证据呢。她在人事部呆那么多年,有哪一次见过是下属赢了,上司走掉的?再说,吴博文的所作所为,连冒犯都还算不上。虽然她也不喜欢他,但此时还是要为他说两句:“吴总并没有利用职权,对我有过什么非份要求,他只是,”郁玲想了好久,才想到一个词,“过于热心了。”
  黄维元等到她嘴里吐出这个词,愣是笑出声来。“郁玲,你是做好辞职打算,所以也不在乎什么了,是吧。”
  郁玲缓了一缓才说:“我可以辞职。但是黄总,我并不是因为您刚才出示的那些单据,说的那些话而辞职,我来找你之前,就已经想过了,我对这份工作问心无愧。”
  “你可以不辞职,郁玲,”黄维元轻轻叩了几下大班桌,“这件事情上我还是信得过你。你也可以接任人事总监。至于,技术部的钟经理,我们也可以完全当不知情,让他一直留在晨星。”
  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是啊,郁玲想,他们都能派人去上海查了,更不要讲到一楼的保安室里调看一下录像。那么多次加班,两人都是一起进进出出。她心里冷笑,黄维元一直质疑她和吴博文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没有。他即将摆出来的才是赤裸裸的交易。
  “你跟何青的工作交接一个月了,都顺利吗?”
  “何青倒是说了几件吴博文的事。但事呢,都是小事,她牵涉其中,自然也不敢给自己挖太大的坑。”黄维元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手中把玩的玻璃制名片台座,这时抬眼看郁玲,“以你的能力,应该找到不少问题了。”
  郁玲老老实实回答:“是有几个不清不楚的地方,我回去写邮件向黄总说明详情。”
  黄维元点头,接着说:“邮件里还要说一件事情。”
  黄维元语气平缓:“你要正式向总部控告吴博文的性骚扰行为。”
  这天早上郁玲大脑里始终是缺了点糖分,要黄维元一步一步带领,才知道自己身处的境地。财务部找到的那几张单据,违规多报销了2000块钱,对一个总经理来说,值都不值一提;她和何青交接工作时了解到的某些详情,也可以是一个总经理职权范围内的便宜行事。只有黄维元手机里的物证,加上她这个当事人的人证,或许再有何青添的一点油醋,才够格算得上一个杀招。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和她脑海里演练过数次的场景完全不一样。
  办公室的温度够低了,郁玲的后背仍出了密密的一层汗,是饿虚脱后的冷汗。
  八年多了,快九年了,她自认对工作还算卖力;对同僚,虽说未必是亲切有加,但也是一视同仁;她秉承不站队,不拉偏架,一切以工作为着眼点的原则。她以为这样,就能完美地避过所谓的办公室政治和潜规则,没想还是掉进阴沟里。
  郁玲拖着轻飘飘的身子出了办公室。
  黄维元的话犹在耳旁:“这种事公司是不会大张旗鼓来办的,你把投诉信写上来,刘总高总我们几个,私下里开个会也就解决了,不影响你什么。”他还说:“你也快三十了,我瞧你这些年好像一直没谈恋爱,这么大年纪找到个男朋友也不容易。回去好好想想吧,这两天就把信发出来,别拖到国庆后。”
  他还是很看重郁玲这个下属,很是为她着想。如果刘安琪认为她和吴博文是一伙的,性骚扰是她能撇干净吴博文的最好手段。
  回到晨星办公区,郁玲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黄维元当了她八年上司,虽说训话时能把人训得和狗熊似的,但还是很护短。尤其是郁玲这种刺头青,和别的部门合作,没少得罪人,惹来投诉,黄维元骂归骂,最后还是会替她摆平。
  去年底她要来晨星,黄维元不放,说管晨星那个乱摊子干嘛,就让它烂下去得了。
  郁玲说什么也要走,内心里大概也是想,没你这尊佛压着,说不准我能干点什么业绩出来。其实人家真的是尊佛,佛能救人,也能杀人。
  同事们难得地没有来打扰她,郁玲点开outlook要写邮件,一个字也写不出。她想起还没吃早饭,于是锁了屏幕,下到一楼来。一楼的食堂已过营业时间,出写字楼的大门,左侧拐角处还有一家咖啡厅。
  她在柜台前点了三明治和咖啡,转身竟然看到何青。正是上班的时间,店内除她二人外再无其他顾客。她直接走了过去。听到脚步声,何青抬起头冲她笑笑,把桌上散放的杂志收拢一些:“要坐吗?”
  “嗯。”郁玲把手机放在桌上,再坐下来,“我还没吃早饭。”
  何青看上去心情不错:“郁总监是有挺多事要忙的。不像我,就呆着,领完这个月工资就可以走了。”
  郁玲面对何青的心情,比以前复杂了许多。她不太看得上何青,认为她能力七分,架子十足,说漂亮话做漂亮事的人。但黄维元也说对了,她做下属,做得也没那么地道,何青不喜欢她这种骄兵悍兵,要排挤她,也是人之常情。
  “你有什么打算?找到下一家了吗?”
  何青的眼根本就没从杂志上移开:“没有。我想休息一两年,去国外找间商学院念点书,镀个金再回来。”
  “也好。”一时间郁玲无话可说,正好咖啡送来,她便拿了勺子在咖啡里一圈圈地搅拌。何青收起杂志,再看她:“一大早的我看你也在世方,黄总也找你了?”
  郁玲点头,端起咖啡喝。
  “所以做人做事还是别太过分了,对不对?”平淡语气里是压都压不下的幸灾乐祸。
  郁玲放下杯子,“我和吴总之间,没有你们想得那么龌龊。”
  “自然,哪有人会自个说自个——龌龊呢?”
  郁玲觉得她想坐过来和何青聊聊,真是没事找事,端起咖啡和三明治就要走。
  何青开口:“何必换位子呢?反正我闲着没事,正好找人聊聊天。你这位子,刚才也是有人坐的,也没坐多久,就迫不及待地要走。”
  郁玲反讽:“是啊,大家都还要上班,哪像您这么清闲。”
  “工作再忙,十来二十分钟也是抽得出的。你就不想知道,现在谁还有心情搭理我。”郁玲觉得无聊,沉默着看她表演。何青抿了口咖啡:“是技术部的钟工。”
  郁玲嗖地就站起来,面色铁青:“你要干什么?”
  “光天化日能干什么,我们就聊聊天。果然还是程序员比较简单,真是什么都不知情。”何青也站起身,“真没想到,我也会在阴沟里翻船。郁玲,真是小瞧你了。”说完扔下杂志,干脆利落地走出咖啡厅。
  咖啡太烫,顾不上一小口小口地抿了,郁玲抓起三明治塞进食品袋,夺门而出,回到公司五楼,技术部的办公区,近千平米的敞亮空间里逛了两个来回,也没看见钟乐的人影。郁玲逮住他同部门的一位同事问:“钟工呢?”
  那位男同事左右看看:“刚刚还在啊,抽烟去了吧。”
  郁玲再往消防楼梯赶,技术部烟鬼多,公共办公间不许吸烟,他们只能聚集在消防楼梯那三五平的空间里吸一两根解解瘾。推开厚重的消防门,吱呀呀的声音过后,楼梯平台处一片空静,无人也无声。郁玲唤了两声钟乐,没有回应。
  郁玲走上楼梯两步,不见人影,又退了出来。
  待消防门关严后的砰砰声彻底消失,钟乐才从上方的楼层平台走下来。他听到郁玲叫他了,只不过他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妈总是说他缺心眼,他觉得这不算什么事,反正他也没被人害过,没必要以心眼回击。
  今天何青约他去公司楼下的咖啡厅坐坐,开门见山也说他单纯。想起郁玲在温泉池里和他说的那些事,他本打算对这种说辞报以嗤之以鼻的态度。
  是何青先开的口:“听郁玲说,你们是同学、老乡?”
  钟乐点头,何青笑容可掬:“这次她当上人事总监,也能多照拂照拂你。”
  钟乐哼哼两声:“工作上我不需要谁的照拂,大家各凭本事吃饭。郁玲也不是那种私下有交情就卖面子给好处的人,是吧,何总?”他有些后悔下来赴这个约。
  何青颇正式地拿出纸笔:“正好,看来你对郁玲还是有了解的,工作上接触多吗,跟我聊聊你对她工作上各方面的观感吧。”
  “钟工,我还没离职呢。人事总监现在还是我,郁玲也还是我的下属,我找一些同事来给她做一个360度评估,不可以?她是继任总监,由我来写评价报告,也很合适。”
  “哦,”钟乐心说,你找错人了,我肯定都捡好的说,“她目标感很强,做事也很果敢,执行力一流,说起话来言简意赅,业务也很精通。反正我们大家都觉得,和人事部相关的事情去找她,一定能得到结果。”
  “很好,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呢?”
  说得如此之好也未必是件好事,钟乐说:“是有那么点,太严肃了,我们组里好几个的小实习生都有点怕她。”
  “除了实习生,有没有听过其他同事评价郁玲?”
  钟乐一呆,心想你要听别的同事说,那你去找他们就成啊:“都差不多吧,就我上面说的那些。”
  何青合上本子,微微一笑:“你有没有听同事间说起过,说郁玲架子大,难沟通,”钟乐一怔,何青接着说,“还说她很少站在别的部门考虑问题,动不动就让人走流程,看规章,可规章流程是死的,人是活的,业务也是活的,你说对不对?”
  钟乐没有说对,也没有说不对。这番话他确实在其他同事嘴里听到过,可郁玲也是第一次当代理总监,人不可能十全十美,他不会把这些话复述给她,去打击她。
  看钟乐沉默不语,何青笑得更是动人:“郁玲的业务能力我也是肯定的,她是思想不开窍,人事部得先是支撑部门服务部门,最后才是管理部门,她有点本末倒置。这才是她在公司里如此没人缘的原因,我问了那么多个,也就你说她点好话。”话题轻轻一转,她又问:“你说,吴总为什么如此支持她?你跟她走得那么近,她有没有告诉你原因啊。”
  她欲言又止的口吻让钟乐极为烦躁,好似她那里有什么天大的秘密,他不晓得。他也明白了,何青绝不是来做什么360度评估的。
  好在郁玲已经去找黄维元,不干这份差事,他也没什么好顾虑:“我知道什么?何总,你要知道什么就说吧。”
  “知道他们去上海出差的事吗?”
  钟乐当然记得,那是七月份,郁玲从上海回来后,有些闷闷不乐,直接从机场到他家。那天他做了一只白切鸡,没有酒,两人喝了好多的矿泉水。
  “那又怎样?”钟乐反问,公司里上下级一同出差的,多了去了。
  何青再是铃铛般清脆的笑,这笑声听在钟乐耳里,却是讽刺,讽刺他这么笨,什么也看不出来。
  “钟工,你觉得我会平白无故地猜,然后拿猜测在这里和你乱说话?这事我当然不知道的,我要知道,还不早防着郁玲。是刘安琪刘总亲自出马查的,这会儿郁玲应该在黄总那里解释这件事。上海出差回来,郁玲便升了职,主管行政部,哪里还容得下我这个总监。到这个月,公司莫名其妙撤我的职,吴博文又拉她上来继任总监。这火箭般的上升速度,谁赶得上,难道你一点都没觉得巧合?”
  钟乐义愤填膺:“你瞎说什么?郁玲根本就没想过要当什么总监,她去找黄总就是要卸下这个担子,她不想夹在吴博文和世方之间,左右为难。”
  何青愣住:“她还要辞任?挺意外的。”她看看钟乐,“这件事情她都和你说啊,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我来晨星这大半年,还没听人说过她有男朋友。”
  钟乐不想听下去了,起身要走。何青偏扯了一下他衣袖:“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工作上棘手的事情多了去了,一碰到事情就辞任是郁玲的做事风格?她在世方呆得好好的,为什么来晨星,不就是要在事业上拼一把?她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她是不想夹在吴总和你之间,左右为难。”
  钟乐不可置信的看着何青。可何青说得太真实了,那不是她一个人凭空的诬告。她说证据在刘安琪和黄维元的手里,她知道郁玲和他的关系,也是旁听了两位总裁的谈话。
  更重要的是,何青所说的一些话,符合他直觉里的猜测。没错,郁玲是个坚强独立的女孩,绝不是那种我担心以后工作可能会出问题,所以现在就辞职的人。
  那晚她在温泉池边说了很多,仔细想想,她并没有把话都说完。
  他呆呆地离开了。座位上的何青一击成功,内心也是喜悦。
  呵呵,郁玲,你总不能两头都要吧。
  郁玲心事重重地返回人事部办公区,正好与吴博文打了个照面。
  他一见到她就说:“找你一上午了,报告准备的怎样?”
  郁玲才想起这茬事:“黄总找我,我便过去了一趟。我打电话给刘总秘书,她今天都没空,估计是听不了报告。”
  吴博文点头:“那你再约时间吧。”说完便径直去了电梯间。郁玲望他背影,心道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她找不到钟乐,发讯息人也没回,浑浑噩噩呆到中午,大家都下去吃饭了,才想起她随手扔在一边的食品袋里尚有三明治,一口未动。
  好了,现下早午餐一道吃了。她也不挑食,假日里甚至懒得动手,可以一日三餐都吃速冻饺子。可这夹了培根奶酪玉米蔬菜的三明治,此刻咬起来是味同嚼蜡。
  她无从下笔。像她这么内心封闭行为古板的人,进的又是人事部,对职场性骚扰行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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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次网上手机淘宝刷销量综合排名完结后,张磊却通知秦明,如今网上手机淘宝刷销量综合排名体系现已被冻住,需求秦明再从头做一次这个使命去激活体系,不然秦明的本钱就无法拿到。为了拿到本钱与佣钱,秦明又借钱从头做了一遍这个使命,两次总共给对方打曩昔9936元。没想到张磊又表明,如今体系只是激活了99%,还需求再另付9936元才干彻底激活。这时秦明一下反响过来,自己上当上当了。

秦明表明,曾经她也觉得这种做法不可信,可看到对方向她出示的营业执照截图,就信任了对方。记者试着经过QQ联络这个名为“张磊”的客服人员,对方却一直没有回答。记者从秦明与客服的谈天记载中还了解到,做这个网上手机淘宝刷销量综合排名的“手机兼职”“每个使命过程中心不能随意间断,不然不予交还佣钱。”佣钱是阶梯制,例如,下单报价在330元至500元之间,取得5%的佣钱,501元至1000元,取得6%的佣钱,1001元至3700元,佣钱7%,4260元以上则能够取得10%的佣钱,以此类推,下单越多,佣钱越高。

秦明说,上圈套走的这近万元除了借同学的钱,更多的则是她这个学期的日子费,她期望经过本报提示别人,不要信任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功德”,防止上当上当。如今秦明现已报警。

莆田一男人风月在做淘宝手机生意时,发现使用小号软件能够刷产品点击量,竟想到使用接收手机兼职淘宝手机网上手机淘宝刷销量综合排名为名进行欺诈的点子,终究因涉嫌欺诈罪被起诉至荔城区法院。 

2016年7月1日,风月以接收手机兼职淘宝手机网上手机淘宝刷销量综合排名为幌子,进行欺诈。他先是骗取了亲属老友的身份证,用骗来的身份证注册了好几个支付宝账号,然后以刷购买量需求垫支本金的名义骗取金钱,在被害人将钱款汇至其指定的支付宝账号后,就封闭手机,将被害人的QQ号码拉黑不再联络。

经查,2016年7月1日至2016年7月6日时期,风月先后骗取了1万多元钱。

日前,法院判处被告人风月有期徒刑1年3个月,缓刑1年6个月,并处罚金8560元。

所谓打码,就是输入验证码的意思。比如,我们在登录网站的时候,有时会提示你输入验证码,几个字母后者汉字,打码就是一直在输入这些字母或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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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会开淘宝店铺,你完全可以模仿别人的淘宝店铺是怎么开的。前段时间我看到一个淘宝店铺,只有一个产品,是一款微信营销软件,他光是靠这一款软件一个月能轻松挣上千块钱。

如果你不会开淘宝店铺,你可以百度搜索一下,这方面的详细视频教程很多。边学边实践,不懂问百度,很容易就可以开设一个淘宝店铺。然后你就可以通过卖货、代销、卖虚拟产品等方法进行赚钱,一般比较简单的方法是找一些免费的资源进行出售,也可以买一些虚拟产品再次出售。

一般接触到网络挣钱的都是站长,建设网站这块也是来钱最快、最稳定,而且最有可能挣大钱的方法。有的时候你会发现,几乎做网络的每个人都有好几个网站,不管他们挣钱与不挣钱,只要他们认为好的都会去做。

不过,建设网站确实也让很多人在网络挣到了钱,有的发财了。那么到底建设网站能挣多少钱呢?有的网站一分钱不挣,有的一年挣几十,几百,几千,几万,几十万的都有。网站挣不挣到就看你怎么去运营操作了。

网站挣钱通常都是接一些广告,或是弄一些广告联盟的广告,或者是卖产品,做培训,收VIP会员等,例如我的任丰华博客就是通过广告联盟进行赚钱。当然你也可以百度了解一下网站建设这块是怎么挣钱的,如果你不知道如何建站,可以到淘宝找人建站,然后就坚持把网站做好就可以了。

这两年微商很火,挣钱和归本的都有。经常有网友来问我,怎么做微商呀?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说,百度一下微商,就会很多介绍做微商的教程。不过,现在的微商还不够正规,许多都是骗人的,就拿微商圈面膜为例,假的多真的少。

我有一个同学是做微商的,她说,她看不惯现在的微商,一点良心的底线都没有。他说他自己的产品都必须亲自用过才行,如果产品质量好,才会卖这个产品。而且,他不招代理,不骗人,用心卖货,虽然我不知道他说的真假,但是我想大家也该明白了,如果你想做微商,但是你一定要做一名正规的微商,不坑人, 不骗人,真正的是在卖货,用心服务好你的客户,然后学习一些网络营销的方法,边做边学,你一定能赚到不少钱。

这两年不光是跟微商一起火的还有一种职业叫自媒体。什么是自媒体,就是个人媒体,简称自媒体人,主要以个人为中心来展示自己的,这只是任丰华个人的理解。

目前自媒体的形式有很多,比如微博、博客、微信等,不同的只是平台而已。目前我现在做的就是自媒体,我不光有博客,QQ空间,微信,今日头条,我还在很多自媒体平台上都入驻了。

一款新产品在上市之前一般都是需要询问一下用户的意见的,因为产品开发出来就是针对广大人民的,只有让用户满意了商家才能获得更多的利润,所以大多数商家都会选择通过答题赚钱的方法来知道,这就产生了这类兼职,有专门的答题网站,也有专门的软件,但是大多数的佣金都还是比较高的,一般答题赚钱都在1-6元之间

小编重点推荐的赚钱项目。说起淘宝刷单这个词,我想不知道的人应该没有几个,网上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十个淘宝九个刷,还有一个搞批发”。通过这句话我们得知,淘宝刷单应该非常的泛滥。既然说到了淘宝刷单这个话题,那么很多人会想起网上比较出名的一个网赚项目。对,那就是淘宝刷单兼职这个工作,熟悉这个行业的朋友会觉得这是个赚钱的门路,不熟悉的会觉得这是一个网络上的骗局。那么淘宝刷单兼职到底是真的还是假呢?小编亲身为你验证结果,为你揭秘淘宝刷单背后不为人知的灰色产业。

我们都见证了淘宝网的崛起。在淘宝崛起的背后,也隐藏着另外一个灰色行业——淘宝刷单。淘宝刷单以其独特而鲜明的特点,在众多网络兼职中独占鳌头,受到众多网友的喜爱。 淘宝刷单,其实就是淘宝店铺以快速提高店铺信誉为目的而进行的一种作弊行为。这种作弊行为对淘宝店铺的好处其实大家都一目了然,许多新开张的店都选择利用这一种高风险的方式去刷钻,招引顾客。即使是老店,有时也会在特定的活动期间刷单,用以提高宝贝人气和销量。 淘宝刷单行业对兼职人员的要求不高,它不需要兼职人员任何的学历和工作经验, 只需要有用淘宝购买过商品的经历就可以。由于淘宝刷单的单子很多,一般都是主持人在不停的发单,所以职业性能更灵活。这就决定了淘宝刷单对刷手们的工作时间没有任何限制,因为任何时间都有工作量,所以任何时间都可以是工作时间。此外,由于淘宝刷单工作没有任何的人身限制,刷手们只要有一台能够接单的电脑或者手机和一个能够拍单的淘宝旺旺账号就OK。 淘宝刷单一单的佣金在5-10元不等,完成一单的时间在十几分钟左右。算下来,比较慢的新手一小时能刷2、3单,大概能赚10-15元,而老手更加熟练,赚得也更多。小编从事刷单行业2年有余,钱没赚多少,但是经验积累了很多。闲的无聊想找个兼职的赚点零花钱的请加咨询微信:屏幕下方或右边微信从此以后不会再被骗。下面,我们就一起去了解一下手机刷单的防骗和正规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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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侵害目标:主要是针对想赚钱又不想渴望天上掉馅饼的群体。此类案件的受害人多数抱着工作轻松,不用花钱,又想多赚钱,往往被骗的就是此类人群。

2、作案手段:犯罪嫌疑人利用名气较大的招聘网站发布虚假招聘信息,以高额回报为诱饵,结合套用真实刷单兼职的工作流程减少受害人防备心理。等刷单成功后,以各种系统问题,网络问题等借口,要求受害人多尝试,在尝试的每一次中骗取受害人钱财,最终达到骗钱目的。

3作案特点:(1)犯罪隐蔽性强。犯罪嫌疑人没有任何的办公地点,有的就是一个互联网的平台和绑定多个电话的一号通或者咨询加文章顶部或右边的微信,可以很好的起到隐蔽犯罪嫌疑人身份的作用,一旦被识破就可立即抽身。(2)刷单渠道无法退款。犯罪嫌疑人几乎不通过淘宝平台等有投诉退单功能的平台,而是要求受害人通过购买消费卡,充值卡、给你钓鱼网站等,一旦购买成功就无法退还,即使受害人事后发现被骗,也难以主张合法权益,无法退货退钱,随后将你直接拉黑。

建议受害人集中报警,京邦道律师事务所武绍强律师介绍,以网络兼职的形式骗取钱财属于诈骗行为,该诈骗行为,有多点多地同时作案、侦查难度大的特点。诈骗案件的最新立案标准和定罪标准:根据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关于经济犯罪案件追诉标准的规定》的有关规定,以非法占有为目的。骗取对方当事人财物,数额在5000元至2万元以上的应予追诉:根据《刑法》第266条【诈骗罪】诈骗公私财物,数额较大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诈骗金额在5000元以下是一般违法行为;诈骗金额超过5000元即是严重违法行为,公安机关将立案侦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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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边小编告诉大家如何区分真假兼职。

骗子伎俩:【以诱骗那些想着天上掉馅饼的人】

一,高报酬:骗子首先会打出一天在家上上网就能悄悄松松赚好几百的诱人价码,总是会有人禁不住高薪又轻松的工作而被骗,骗子手段:1工作轻松。

用以购置商品,2,活动资金,卡单:骗子会要求你有本人的可活动资金。

然后再将购置商品的钱款和你的佣金打给你,他们会叫你用本人的钱先付款。

他们间接消逝,把你拉黑,有如下几种能够:一。

二,不断托故拖延要你再做几单一同返还。

三,借口卡单,借口没收到账款要你重新拍。

不论哪种你都一定是被骗了。

这句话让很多人放松警觉信以为真了,3,确认收货,虚拟:你能够对网上兼职有警觉,那样就算他是骗你的你也可以退货或退款,骗子会说你付完款不要收货啊,当你表现出你的疑心时。

Q币等,这些都是主动发货的,如话费,发货了就没得退了,他们叫你拍的单子买的商品都是虚拟的,游戏点卡。

[淘宝兼职需要5不做]

1.虚拟列表不起作用。淘宝购物规则虚拟清单是无法退款的商品,如果遇到这样一个基本都是骗子。不要直接发送链接。

这种直接发送的链接是骗子,伪造的正规购物中心网页,让你输入他们的个人信息,然后偷你的钱。

你必须记住,没有免费的午餐,没有派供你吃,如果有一个免费的,那么平台雇用了大量的工作人员,他们也是挣钱养家,没有义务提供免费服务。

马云还说,免费是世界上最昂贵的东西。不需要流动性。

一般形式的平台是对远程单、付单等品种,也有小额预付账单,但有几个骗子可以让你支付数千元的流动资金,然后给你资金和佣金,这种基本是骗人的。

5.不制作高级佣金表格。一些骗子会以几十美元和几百美元的名义骗取佣金。如果有这么好的事情,为什么中国超过10亿人仍在工作?都是这样做的。

有一种刷洗平台,用红包来付钱,就是说,商家给你等量的红包,寄送红包,让你用红包来付钱,他们不需要用自己的钱。

朋友们一定要记住,天上不会掉馅饼,现在网上有太多的骗子,欺诈也是无穷无尽的,以上几点只是我的主要的欺诈,希望你们能提高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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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事网上手机淘宝刷销量综合排名,最基本的手机拍单能赚多少钱?

一天能赚多少钱,每个平台都不能保证,只能说一个支付宝可以关联5个手机淘宝账号,一个手机淘宝账号一天可以做3-4单,一个号一个月能做50单。若你一个支付宝注册5个手机淘宝账号,那么,一天最多可做15-20单,一个月做250单。而佣金的多少就要根据你所拍的商品价格而定了。一般来说,一单的佣金在5元左右,不过也有过20元的,按5元来算,若一个支付宝帐号能做250个单,那么,手机淘宝刷销量综合排名赚钱一月能赚1250元钱,若你有两个支付宝帐号,做个500单,那么就可以赚到2500元了,但过程中需要付出至少84个小时的时间,每天约3个钟。这些都会有培训的!

当然公会还有别的赚钱方式如下:

1,推荐商家(同样做推广招聘需要提升店铺信誉的商家,也会有相应的推荐提成)

2,接待讲解(给前来考察的刷客和商家,讲解拍单流程和价格之类的)

3,培训(新会员进来后,负责给刷客培训拍单注意事项,和红包领取方式等)

4,主持(每个单子都会有个主持接待客户,和督促组员完成任务!主持在完成每笔单子后有相应提成.如果你有能力还可以晋升管理,那赚的钱当然是比较多的!

现在很多人都说发手机淘宝刷销量综合排名赚钱兼职的都是骗子?

有真必有假,没有真哪来假,明辨那些浑水摸鱼的,莫让骗子得逞,如何分辨真假成为至关重要的。首先,这个行业肯定是存在的,为什么?请大家听我分析:

现在手机淘宝新开店铺很多,手机淘宝新开店铺没有信誉就没有生意,那么肯定有那么一部分的老板会找人假拍刷信用,付一定的佣金那么我们就可以来赚取这笔费用,这就是手机淘宝刷销量综合排名赚钱兼职。

经验以及防骗技巧分享:本人用刷单三年真实经历告诉你亲身经历告诉你网上兼职---原创教学。切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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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什么是正规靠谱的手机淘宝刷销量综合排名赚钱兼职?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无论做哪个行业事先都要先了解这行的规则,手机手机淘宝兼职也不例外。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刷客”稍微有一点不注意,商家的店铺会被手机淘宝查封,所以每个平台要想在网上手机淘宝刷销量综合排名界占有一席之地,需要给每个新入会的网上手机淘宝刷销量综合排名手培训一下,培训时间大约为半个小时。正规的网上手机淘宝刷销量综合排名平台不光有网上手机淘宝刷销量综合排名手这一个岗位,还有其他岗位,比如主持,接待客服,培训等,可以让大家进行自由的选择。

1,拍单赚钱:4——20元/单5——10分钟/单,红包支付,无需垫付一分钱,工资即时结算,做一单接一单,无任何风险。2-3小时轻松50以上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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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钱就去赚钱,没时间就去珍惜假期,没爱人找个爱人,没亲情常回家看看,没朋友处个闺蜜,没快乐看个喜剧,这看去一目了然的答案似乎让我们觉得生活如此有条不紊,但世上最简单的逻辑花费了我们大把时间思考,我们依然在问世界多大,我们是谁

最后说说:本人用刷单三年真实经历告诉你亲身经历告诉你网上兼职

想为大家说句真心话,目前做网上手机兼职赚钱的群体已经不少了,有相当一部分人确实能够日赚几十上百,甚至是几百,手机赚钱这项兼职相对比其他项目算是比较靠谱比较大众化的,而且没有多少技术门槛,只要你会上网会淘宝购物都可以做的。好了,小编能说的,能做的只有这些,自己的路还是要自己去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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