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小车撞了,出院在家修养要和保险公司算账,住院费一天多少钱全是我自己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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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的羔羊(二)
  四   跑出了两百多公里,上午十点多,汗打来电话:老弟,你不在公司?   我说不在。   哪儿去了?   我有点支吾,说:在外面办事呢。   汗说,我在视频上看见你的车还停在停车场五号位上呢。   我有点内心慌乱了,很不从容地说,是呀,我是坐客户的车出去的,今天我的车限号。   我们去羔羊养殖基地拍摄汗的纪录片,汗不知道。我没跟他说的原因是,我多次要求想去基地看看,汗都不同意。我这次是自作主张,带着鸟儿去拍他的纪录片。我想这应该是一个充足的理由。我以前说过,我要为汗写一本书,还要拍一部片子,当时在温阳的野长城上,微风吹拂着,汗很高兴。   认识汗以来,我从未在他面前说过虚假的话。骗他,我自己在心里就过不去。我觉得和汗之间的互相信任,就像古时候哈撒尔草原的安达一样。刚才说谎,我心里很难过,觉得是我破坏了我们之间的信任。而这种信任在我们这个时代的人类之间,几乎丧失殆尽了。我知道我自己内心的脆弱,很后悔还不如和汗实话实说。我想带电视台的导演去给他拍片,汗应该是会高兴的。   我降下速度,把车停在了路边。   鸟儿说,老哥,累了吧?我来开。   我说,没关系。我下车点了一支烟,犹豫地看着鸟儿说,我干脆给汗打电话,告诉他咱们现在就是开车去基地了,给他拍纪录片。   鸟儿说,你不是说汗不让你去基地吗?要说了,让咱们回去咋办?别说了,到了再说。   抽完一支烟,我无话可说,发动车继续赶路。鸟儿小地包天又露出轻松的笑。   路上,不断地见到有我们公司的冷冻货车拉着羔羊肉,风驰电掣,开往幽州城。每辆车里都有我的一份钱啊。我很阔绰地想着,心情就轻松了。   在燕北境内,出了山海关还不到一百公里,我撞了车。当时正穿过一个小城镇,我在路上按规行驶,进入外省地界,我总是特别小心谨慎,这个常识有经验的司机都懂,很多地方没事都要设卡强行搜刮,出了事,哪怕是小事,也是大麻烦。在小城镇见到的车都很奇怪,后面两个轮子,前面一个轮子,整个车型像一只老鼠,两个车灯更像是两只圆睁的老鼠眼。我判断就是三轮摩托给装上了个塑料壳。塑料壳子几乎都是红色的,令人惊悚。红色的老鼠车在街上窜来窜去,横冲直撞,根本不理红绿灯和交通规则。   我正好好地开着我的车,一辆鲜艳的红老鼠车醉汉般地撞了过来,金属和塑料之间发出了几声沉闷的暴响。虽然关着窗子,那声音也让我心惊肉跳。好在速度不快,更好在我们是吉普车,还是悍马,不怕那老鼠车。紧急停车,车内的我们安然无恙,我和鸟儿一起惊魂未定地下了车,见老鼠车翻了,塑料壳子也和底盘脱离了。开车的还在壳子里扣着呢,玻璃全碎了,看着开车人满脸流血的样子。我叫着马上送人去医院抢救,鸟儿说:老哥,是他来撞咱,不是咱的错。   我说,现在不是对错的问题,既然撞上了咱们就要先救人命。老鼠车后座上一个纸壳箱子甩出来了,里面的东西也从纸壳箱子里露了出来,灰色的保冷袋印着红字:哈撒尔羔羊肉。我太熟悉这个袋子了,是我们的羔羊肉,看着袋子感到亲切。   鸟儿说,是你们的产品。   好在医院不远,送到医院急诊室止血包扎。城镇小,估计乡亲之间互相都认识,都是熟人。没见伤者打电话,很快就见伤者的家人朋友来了一大帮,横眉冷对,痛涕。像一出戏,之前已经彩排好了一样。   鸟儿是车主,我让她和交警去处理事故。我留下上下楼挂号、交钱、取药。伤者的家属监看着我,可能怕我跑掉。将外伤处理完毕,医生问:彩超很贵,要不要做?伤者家属异口同声地说:要!   我们将伤者推出去做彩超和磁共振,一下子花了一千多。胶片出来,医生说:颅脑内没受损,只是皮外伤,你们商量一下,可住院也可不住院。伤者家人的目光马上齐刷刷盯向了我。   我看着医生说:需要就住吧。   医生一副很慈祥的红脸膛,看着是令人信任有亲和力的那种人。医生开了两千块钱的押金单给我,说,你们进来商量吧。   医生把伤者的父亲和我叫到医生办公室,医生说,伤者是有医保的,你不用交那么多钱。伤者的父亲说,咱们商量一下,我小子的医保可以报销百分之八十五,你给补上那百分之十五就行了。   我说行,住院费上是让交两千,我就拿出三百元给伤者父亲。   伤者父亲随口说出,这咋行?我们住一回院得花上一万多。   我觉得有点奇怪,就说还没住院治疗,你怎么知道会花那么多钱?   我又看医生。医生很平和地解释说,反正是有医保报销,他们家人想趁这个机会多开点药。整数好算账,就按一万给吧。   我数给了伤者父亲一千五百块钱,看到墙上医院关于实行各科室自主创收经营责任制,我明白了。医生和伤者家属的利益是捆绑在一起的,是一个团伙儿。   两个小时过去后,大家都被折腾得筋疲力尽,我渴了,出去买了一瓶矿泉水,喝完,觉得那些伤者的家属也应该渴了,又哭又吵的,就又买了一箱矿泉水,抱回来给大家喝。这时伤者的家人,对我已经有些客气了。突然伤者的手机响了,他很敏感地用手去拿手机,又用手示意家人到他身边来,可能有话要讲,我就回避走了出去。   回来,伤者的家人更客气了,甚至表示出了感激。伤者的父亲说:老板,看你们是外地的车,人又这么好,你们忙着赶路就走吧,这小子保住了命,又没有伤了大脑,没事我们明天就出院,你再给一点修车的钱就行了,我们决不向你多要一分钱。我们家里开饭店,全靠这蹦蹦车来回进货呢。哈,原来他们叫蹦蹦车,倒是形象,蹦来蹦去就是老鼠车。   我来了兴趣:你们饭店是卖涮羊肉的?   伤者父亲说,是呀,你们还没吃饭吗?走,回饭店去吃吧。   我说,不用。我是好奇,看你们蹦蹦车上有一箱羔羊肉。   伤者父亲说,还不就是为了这羔羊肉。今年流行吃哈撒尔的羔羊肉,每天都要排队去进。这不,早晨去批发商那里进,说没货,刚才我这儿子正喝酒呢,批发商来电话让去赶快拿肉,回来路上就跟你撞上了。你也喜欢吃这羔羊肉?   我想说我就是卖这羔羊肉的,话还没说出口,鸟儿和处理事故的交警回来了。   交警把车牌证和驾驶证还给了鸟儿。鸟儿指着床上的伤者说,这个人逆行开车技术这么烂,是不是没证呀?   交警犹豫了一下,就一本正经地让伤者拿出驾驶证。结果证实,伤者真的无证驾驶,还喝了酒,并且出事故的原因是他违章驾驶,闯红灯逆行才撞到我的车上。交警很生气的样子说:一切医药费和修车费都由你自己承担。人家是外地车,急着赶路不让你修车就便宜你了。   看我手里的收据,鸟儿让伤者家人退还我交的钱。那一家人傻了,谁也不吭声。医生也有点呆,尴尬地站在那里。我说算了,就算咱们帮他了。交警说:你看人家像雷锋一样为你们做好事,还不感谢人家。   这交警我估计也是他们熟人,说话听起来公正,其实也偏袒着他们,说人家急着赶路不让你修车,就把让他们修车这事儿给免了。其实,上车的时候,我看车的右后门被撞得瘪了进去,已经拉不开了。要去修,肯定得上万块都不止。   这时,一个脸喝得红红的人拿着相机对准我们撞瘪的车门咔咔照了几张。   鸟儿推开他,你干吗的呀?在这儿照什么?   红脸说,俺是修理厂的嘛。   鸟儿说,修理厂的,我又没叫你修车,你照什么相?   红脸说,我给他们修蹦蹦车嘛。   鸟儿说,修蹦蹦车照蹦蹦车去呀,照我车干什么?   红脸看来很老实,也可能是喝大了,说:到时候,让保险公司一起赔嘛。   鸟儿来劲了:赔给谁?赔我们?   红脸:给你赔个球嘛?当然是赔给蹦蹦车主了。   这时交警过来了,行了行了,抓紧赶路吧,赔偿的事他们去找保险公司,和你们没关系了。   我心里明白了,这交警和他们也是一伙的。在这个乱世,各种怪事,花样百出,交警出《事故认定书》,夸张事故,把我们车辆资料,用电脑合成虚构的事故照片,去保险公司获得高额赔付。然后分成。蹦蹦车撞了我们汽车,还要让保险公司赔高额的汽车损失给他们。我心里有数,没说出来,这地方泥马忒乱了,赶紧拉着鸟儿上车。   我和鸟儿又上路了。鸟儿想不通,嘲讽地说我:老哥,你不是上个世纪传说中的那个活雷锋吧?   我说:啊哈,你还知道雷锋呢,不简单呀。可今儿这事和雷锋无关,在没有雷锋之前,这种救命助人的事儿就多了,救人一命是好事,但是未必是学雷锋。这件事,我们离开这个城镇就算过去了,要是传说中的那个雷锋叔叔就都得写到日记本里去。   鸟儿说,你没准也会写到小说里去。   我想起儿时的雷锋叔叔来,恍惚好像想起一个古人一般。   鸟儿好奇:哥,以前真的有一个雷锋那样的人吗?   我说,都说是有,我从小就唱学习雷锋好榜样,从小就相信。   鸟儿说,现在微媒体说,其实,根本就没有雷锋那个人,是有人操纵集体捏造出来的。   我有点恍兮惚兮了,就说别造谣,真的雷锋还是有。刚才撞咱们那家是开饭店的,也是卖咱们羔羊肉的。那个小伙子,就是饭店里没肉卖了,去进肉才和咱们撞上的。   鸟儿说,那还算一个单位的了。   我说,至少一个系统的吧。   离开那个县城,顺着哈撒尔的路标往东北开,我情绪渐渐平静,速度也开始加快了。   五   下午了,汗又打来电话。铃声响了几下,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汗说,老弟你不能骗哥,我问了公司,今天限双号车,你的车尾数是九。你干啥去了?   我感觉脑袋空了,不假思索承认了。我说,汗,我去你那儿,正在路上。   汗很惊讶,说:你来基地干什么?   我说,我带了电视台的纪录片导演,去给你拍片子。   汗停顿了一下,有点恼火说,你不好好在幽州城卖羔羊肉,来拍什么片子呀?快回去。   我有些轻松了,我说,我不是跟你说过要给你写书拍片子吗?我给你带来了一个网上很红的导演,拍好了她想去夺国际大奖呢。   汗以我从未听过的严厉语气说,不行,赶紧回去,现在不是拍片子的时候。你也不能来基地。   汗挂了手机,我明显地感觉到了汗的不悦,心里很难过。   我说,鸟儿,汗现在已经知道咱们去基地了,不同意,让咱们赶紧回去。   鸟儿说,那咋办?咱们回去吗?   我说,不回,既然汗已经知道咱们来了,就光明正大地去吧。汗是个通达的人,到了我会说服他,把心放宽,好事多磨,保证让你拍上他。   鸟儿倒有些担心了,她弱弱说,汗会不会派人来拦截咱们?   我说,鸟儿,你以为汗是黑手党在和咱们演好莱坞惊险大片呀?   鸟儿说,哥,别掉以轻心。好莱坞大片和咱们现在的生活没有什么界限了。刚才莫名其妙撞咱们的那辆老鼠车就有点可疑。我怀疑汗早就知道咱们来了。   鸟儿把我的手机拿过来开着机取出了电池,说,哥,再打电话你用我的,我怀疑他复制你的电话卡了,没准还在监视你的信号和地图位置。   我说,不会吧?没有那么严重。汗是科学家。   鸟儿说,现在最恐怖的就是科学家。   我说,不管了,上路,继续出发。   汗为什么一直不让我去基地,给我的感觉越来越诡异,我的好奇心也越来越强了。我加快了速度往哈撒尔草原奔。   进入了哈撒尔草原,在路旁,见到了一个毡包群落,旌旗飘荡。我知道,这里不是真正的放牧牛羊的牧场,应该是一个旅游牧场,一个表演的舞台。真正的牧场已经消失了,就像马族文字、马族语言、马族民俗、马族袍子、马族靴子、马族音乐、马族弯刀都留在了记忆里,留在了舞台上。那么,马族的血性呢?还有那曾经征服世界的马族精神?还在马族人的血管里马蹄子一样跳动吗?   一片草坡上,其实也没什么草,只有一些已经枯萎的马兰垛和沙打旺,这些牛羊不吃的植物。草坡上零散一些牛羊,不是很多,也不成群,互相陌生、萎靡不振,一看就知道是拿来做摆设的圈养出来的道具,人工制造的临时点缀景点,愚弄前来游玩的游客。迎接客人的马队,在牧场和游客间呼啸着来回狂奔,就像在舞台上舞蹈。   鸟儿让我停下,她说,哥,太棒了,我要拍摄一些镜头。   我觉得好笑,我说,这是唱戏的舞台,都是假的,表演给你看的。   鸟儿说,这不就是电视上播放的哈撒尔大草原吗?风光多迷人啊!停下啦。   刚停车,马队就呼啸着跑到了车前,前后拥着把我们的车包围了。只见马上人的面部各个五官扭曲,麻木地傻笑着、呼啸着。我觉得奇怪,难道这帮家伙酒喝得太多都集体中风了吗?只有一个正常面孔的,骑在一匹白马上,应该是马队的队长,他客气地邀请我们停车到牧场里去打猎、喝酒、吃手扒肉,还有马族姑娘敬酒、唱歌、献哈达。   鸟儿开门下车,举起机子用镜头追着马队围着我们的车来回转,她简直被迷住了。   我对这老一套,根本不感兴趣,心想等鸟儿玩个新鲜,拍完我们就走。   我看着那个领头的正常面孔有点面熟。我一下子想起来了是我小时候家乡牧场的场长特格喜大叔,又一想不对,多少年了?特格喜大叔现在八成有八九十岁了。那是谁呢?这么脸熟。哈,想起来了,这家伙应该不会是特格喜大叔的儿子巴根那吧?   那家伙好像很熟悉商人那一套,冲我说话,显得友好祥和,话却说得毫无厘头:老板,下道跟咱们去牧场玩玩吧。保管你们开心,有猎打,有手扒肉吃,晚上还有民族歌舞,敬酒唱歌献哈达,全是即将消失的民族马族的民族风情,大城市看不到的。我们整个哈撒尔草原都沙化了,整个马族都汉化了,就剩下这最后一个原始部落了。下来吧,我们收费便宜,保证你们物有所值。快下来吧,还犹豫啥呢?走过、路过,可别错过。要错过了,下回再来就啥都没了,一片黄沙。   这神憎鬼厌的恶心广告词,在电视购物里经常吵得我心烦意乱。现在被他说出来,我就更反感。不过,那几句整个草原都沙化了,整个马族都汉化了,啥也没有了,一片黄沙,震动了我。我冲骑马人喊了一声,嘿,巴根那真是你吗?   马上的那家伙立即住口,勒住马头,一愣:个球,谁呀你?   我一叫他,他先是好像吓了一跳,接着就熟练地从马背上翻下来,把双手伸进我的车窗说,我的佛爷,难道是巴拉回来了吗?   我们互相认出来了,巴根那一口黑黄交错的牙,红红的脸膛,一头浓密花白的头发,太像当年每天在牧场里耀武扬威的场长特格喜大叔了。   我说,巴根那你怎么长成了你老爸?   巴根那叼着我递过去的卷烟,看了一眼,傻笑了起来,巴拉,你也长了贺喜歌大叔了。刚才你喊我,吓我一跳,几年前就听说贺喜歌大叔去世了,怎么现在来喊我?看你多吓人!   我们互相看着、笑着,他说,你的脑袋可全都沙化了。   我说,岁月真是割草机啊。   巴根那说,你看我们变成了自己的老爹。   我说特格喜大叔身板还硬实吧?   人早就没了,草原分了,他不当场长,闲着没事,也憋气,就喝酒自己喝死了。   我们又互相递了一次烟,默默地抽了起来。   看到我们相认了,马背上那些面孔扭曲的家伙,五官又回了位,官复原位。各个面孔粗黑坚毅,都很年轻,二十来岁,都像个漂亮的马族勇士的样了。   待我们两个单独在一起端起酒杯的时候,他说,巴拉,多年不见了,看你又白又胖,富态得像个王爷。你这是要回老家吗?   我说,是呀,回去看看。   巴根那看着鸟儿,有点惋惜地说,你的这个女人挺年轻,也好看,就是体格不好,太瘦了。   我不想多解释,我们的审美观不一样,巴根那还是我们的哈撒尔草原观念,喜欢有肉的肥胖女人。鸟儿虽然不是我的女人,回到草原,人们都会那样认为,带个瘦女人回草原,就像带了一只刚刚躲过雪灾的瘦羊,不管啥关系,我也会感到有点没面子。   我岔开话题说,巴根那,你怎么跑到后旗来了?   巴根那说,这个马队是我的。   我说,了不起呀,也像特格喜大叔一样是个当官的料啊。   巴根那说,个球,混个生活。   我说:刚才马背上见你那些小伙子,怎么都那种傻乎乎的表情?   巴根那说:那些外地来的游客就喜欢看我们那种表情,他们都以为咱们草地的老牧民傻。老板为了搞活经济,赚那些外地来的傻子们的钱,就让我们装傻B。   这回我被搞傻了。面对哈撒尔大草原,为什么南方的外来人和草地的本土人都要把自己搞傻?   你这个马队多少匹马?   我养了二十匹马,二十个骑手。马是我自己的,旗手都是咱们牧村的,这些孩子你都不认识,他们的爸妈大多数都是咱俩的同学,一块儿长大的。   我来了兴致,说,都是谁的孩子啊,叫来我看看。   巴根那打了个电话,一会儿,马背上那群年轻小伙子们进了我们喝酒的毡包里。   巴根那一个一个介绍:   这是齐百岁的二儿子扎纳,旗里那达慕赛马跑过冠军;   这是玉山的儿子铁山,会经商,见过大世面,去过广东的佛山;   这是高娃的儿子宝音,会唱长调,一会儿唱给你听;   这是你同桌给你当媳妇的娜日苏的儿子,也叫巴拉,一会儿你们父子俩亲热亲热;   这是天空的儿子巴特尔,能吃,放开了吃,一顿能吃一只肥羊羔;   这是达赖的儿子乌恩其,会修理电器啥的,连手机坏了都会修,手可灵巧;   这是托雷和雅图的儿子苏赫,脑袋里住着一个说书人的灵魂,会在电脑上写小说;   这是莫日根的儿子胡日查,是个好的摔跤手,把人摔残废过三个,没钱给人付医药费,跑出来了;   这是厚德夫的儿子格根,曾经是养羊大户,羊群没有了,跟我来当骑手;   这是特默沁夫的儿子奥云达来,是个萨满,通天的人,在马背上是个骑手,下马躺在草地上就能跟长生天说话,草地的人都害怕他。现在有几年没显灵了,天空都是黑色的云,可能长生天神不住在那里了;   这是其其格的儿子呼和,咱们班瘦小的百灵鸟其其格十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和汉族婆婆打架,想不开,一瓶敌敌畏像酒一样全喝了;   这是哈森的儿子宝力德,钐刀抡得好,是打羊草的高手,可惜现在没有羊草打了,草原成了荒漠;   这是阿茹娜的大儿子苏德、小儿子苏合,两条光棍,家里羊群没有,草地没有,住的地方也没有了,跟我出来当骑手挣钱要买房子娶媳妇,马族的娶不着汉族的也行;   这是塔娜的儿子阿来夫,大学毕业生,学兽医的,草原上牧群没有了,找不到工作跟我出来当骑手;   这是胡和鲁的儿子哈斯乌拉,有点缺心眼,虎啦吧唧的,打人心黑手辣,出手就往脑袋上死打;   这是老马家二丫的儿子牛云龙,从辽宁四平来的那家,在你们家后院住的,开过小卖部,他爸往酒里兑水,让咱们揍过,那老头长寿,还没死呢,天天喝酒;   这是山东老张子荣的儿子张福宇,和他爸一样,是个木匠,勒勒车做得比他爸还好,手艺好也没用,现在没人用牛车了,手艺也慌了;   这是从才的儿子从复,也像他爸一样,当了一年老师,学校黄了,在我这里又当骑手,又当会计;   进来点,门口站着这个是我的儿子朝鲁,刚从部队复员回来,在武警部队当的是特警。   巴根那几乎一口气介绍完了这二十个孩子,最后说到他的儿子显得得意洋洋,很满意。我看见朝鲁就像看见了少年的巴根那。朝鲁过来要给我敬酒,我站起来拉住他,有一种像对待自己亲儿子那样的亲切,亲手倒了一杯酒,看着他一口干进去。   巴根那跟他们说,小子们,你们知道他是谁吗?你们爸妈都跟你们说过吧,他就是咱们牧场里考出去的第一个大学生贺巴拉。   噫!孩子们一齐发出了惊喜的叫声。   我累得脖子酸,眼睛湿润。我在这些孩子们身上寻找着他们爸妈的面孔和身影。儿时的岁月,随着这些名字,一个个模糊的影像都渐渐清晰地呈现了出来。岁月的影像把我闷得喘不过气来。孩子们轮流敬酒给我喝,我高兴得来者不拒,大口地喝着,杯杯都干。   鸟儿兴奋极了,把每一个人都录了特写,用她特有的纪录片人像扩大法。   那个会写小说的苏赫挤到我的面前说,叔,我看过你的小说《人马情未了》。   我说,喜欢吗?   苏赫说,都是咱牧村的事儿,我妈说你瞎白话,她小的时候没跟你在草地里头摸过。   我说那事你爸托雷知道。   苏赫说,我爸说了,你的记忆力真好,写得太真实了。   我说,小的时候,你爸也喜欢文学,总是和我抢两样东西,一个是你妈雅图,一个是那本乌兰巴干的小说《草原烽火》。最后,你爸都赢了。我考学走了,把你妈和《草原烽火》都留给了你爸。   苏赫说,那本《草原烽火》还在,我爸给我了,当年被你们抢坏的封皮,我都粘好了。可我爸说,作者乌兰巴干不是好人。   我沉滞了一下,说:都过去了,好坏很难这么说。   我说,你也写小说?   苏赫说,我写网络小说。   我说,写过什么吗?   《哈撒尔往事》。   我惊讶,你就是那个名叫托雷的儿子的网络写手?   我就是托雷的儿子。   我忙叫过鸟儿说,她叫鸟儿,是你的粉丝。   鸟儿放下机器,拥抱了苏赫,苏赫满脸通红,骑手们羡慕得一阵嘘声,退出了毡包。   我很想留下宝音来唱歌,门外很快就消失了他们的脚步声。   包里安静了,又剩下我和巴根那喝酒,鸟儿还是不停地拍摄。   我说,你们这里像搞了个舞台一样,真的会有那么多游客来吗?   巴根那说,嘿呀,一到节假日,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黑压压地往这里来。大车小车路上都堵满了。   我说,来这里干啥呢?就是吃一顿煮得半生不熟的羊肉,睡一夜水泥毡包?   巴根那说,我也不明白,花那么多钱,来这里遭罪。你说现在的人咋都那么贱?真的,我跟你说,我在这里看半年多了,发现了现在的人都比以前缺心眼。   我说,平常不是节假日就没人了吧?   巴根那说,哪天都不断人,我们还有猎场,旗里接待的客人每天都有。   我惊奇,真有猎场?我刚才以为你在马背上说是骗我们呢。现在还会有什么猎打?野鸡?狼?狐狸?黄羊?恐怕这些早就绝根了吧?   巴根那说,那些野生的早就没有了,咱俩小时候还能见着,现在一个影儿都没了。   我调侃地说,那打啥?人?   巴根那笑了起来,还真让你说对了。你听说了?   鸟儿惊讶起来,用人当猎物?   我说,听说什么了?   巴根那说,那你还是不知道。本来猎场是打羊的,每次放出几只羊,骑马追赶撵毛了,让羊狂奔,后头客人就骑着马,不敢骑的就坐敞篷小货车,拿猎枪追着打。打着了,就掏一千元,把羊给你煮手扒肉吃,羊皮不给。   鸟儿说,那要打不着就不给钱?   巴根那说,规定就是打不着不给钱。关键是哪有打不着的?游客打不着,我们牧场的陪同人员枪法个个准,一个也逃不掉,只要你出钱,放出去的羊就得死。   鸟儿说,真残忍!   巴根那不理她,继续讲:有一天,自治区新派下来一个盟委副书记,旗委书记陪他来打猎。那个盟委副书记年轻、狂妄,不知道是谁的二代,属于镀金干部,就是那种走过场,很快要高升的。他说追赶羊打不过瘾,就骑马往林子里去了。牧场的老板和随行的旗里的头头也不敢阻拦,就都屁股后面跟着。正好那天刚下完雪,雪地阳光一照就反光,看东西看不准,他雪地上看见前面树林子里头有一个白色的动物在动,啥动物还不知道,就给了一枪。打得还真准,不愧是官二代,现在的年轻人打枪没有这么准的了。枪一响,猎物就一声大叫哭了起来。大家追上去一看,把一个放羊的给他妈撂倒了。   放羊的哭了一会儿,看见自己的血染红了雪,就吓昏过去了。牧场老板赶紧组织人送医院抢救,多亏打左腿上了,那个羊倌的命保住了。后来放羊的变成了瘸子,旗委书记认他当了干儿子,还解决了城市户口。这事就算了啦,那个副书记没受啥影响,事后,都说副书记看花眼了,以为放羊的是羊。那天,放羊的穿着白茬羊皮皮袄,正好蹲在树下屙屎,天冷冻屁股,怕屙出来的屎把屁眼和草地冻在一起,就晃来晃去地像一个啥动物。   副书记打完人不到半年就扶正当了书记。现在那个羊倌老牛逼了,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成天瘸着一条腿在牧场里白吃白喝,还真把自己当成王爷的贝勒了。   酒喝得差不多了,我问巴根那你认识汗吗?   他脸喝红了,说哪个汗?乌力汗?   我说是呀,咱们的蒙中校友,从D国回来的。   巴根那说,认识啊,他回来办养殖基地了,去年一年我都给他养马。那个人了不起!咱们哈撒尔草原几辈子都没出过这样的人物了。   我说,他的养殖基地不是养羔羊吗?   巴根那说,他是以养羔羊为主,他自己喜欢马,也办了一个马场,现在有一千多匹马了,基本都是我给他淘换来的。现在能养马的人少了,人们现在不骑马,也不用马拉车了,马肉也不吃,养了就干赔钱。全哈撒尔草原,就乌力汗能养得起。   我说,你们这里用汗的羔羊肉没?   巴根那说,是我给联系的,不但用羔羊肉,连打猎放出去的羔羊都是汗的。汗简直不是人,八成是长生天神转世,他不知道把什么动物拿到咱们草原来了,那羔羊跑的速度比普通羊快十倍,简直是狐狸。那些客人,一个上午都打不到一只,连我们自己的枪手有时候都放空枪。那羊羔会跑,会躲藏。咱们家那些笨羊羔不会的,它都会。还像狐狸一样狡猾。我跟你说,哈,说了你不信,更牛的是他那些羊羔还会钻洞,追急了回头就咬人。   巴根那喝了一大口,笑了起来,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个球,那些羊羔真是老牛逼了。   会钻洞?我像得了惊吓。你觉得那是羊羔吗?   巴根那说,乌力汗用科学研究出来的东西,说是啥就是啥呗。他那科学,真是魔法,比咱们马族圣祖的弯刀可厉害多了。   我问,你看过那羔羊怎么养殖出来的吗?   巴根那说,没看过,好像只有乌力汗和穿白大褂的那些D国人才能进去,说是实验室。我只负责养马。   还有D国人?   有啊,实验室里都是D国人,男的女的,脸长得都像马脸似的,有几十号人吧。各个都归汗管,都好像很怕他。   我问,汗那个养殖基地在哪里?在咱们旗吗?   巴根那说,你还不知道?不在咱们旗,在中旗的老坨子里,不好找。你要去那里吗?   我说是,我带的这个鸟儿是电视台的导演,想去给他拍纪录片。   给乌力汗电话了?   我说给了。   那说妥就行了,要不他那里谁也进不去,铁丝网密实得连一只老鼠崽儿都挤不出来。   六   我想,汗打不通我的电话,就已经知道我还是固执地来基地了。   又进了一个旗镇,在一个叫征途的两个幌的饭店前,我认出来了正停着我熟悉的司机宝音的车。我没有进那个饭店,开到那家饭店对面的另一家叫的饭店停下了。这个饭店四个幌儿,两层小楼,看着明显就比对面的干净、上档次,应该是东北人开的。   鸟儿对饭店的名字很感兴趣。不过这三个字,她只认识一个,还是因为那第一个字和一个从前的老演员的名字有关,她知道有一个叫牛的老演员。哈,鸟儿一个传媒大学的硕士研究生毕业,这个水平已经不差了,这个浅知识时代,图像表达的东西越来越丰富了,渐渐地字都不会写了,识字也就越来越少了。   我有意挑选了二楼靠窗子的位置,可以直接看到对面宝音的车。正好不认路,我盘算一会儿跟他的车走。鸟儿的兴趣还在饭店那名字上,看到我们是幽州城的A车牌,剪着板寸平头,肥肥胖胖,有点精明的老板出来了。那老板醉醺醺的似乎对鸟儿特别感兴趣。他盯住鸟儿的小脸,得意地告诉鸟儿饭店那三个字叫:(ben)(shan)(xian)。   说完,装得特别神秘,特别有文化。   鸟儿说,用这几个字给饭店起名字是啥用意呢?   老板说,这就是说我们的饭店牛也好,羊也好,鱼也好,啥都有,啥都能做,吃啥有啥。   我说,三为多,牛也多,羊也多,鱼也多。这个多是种类多还是做法多?   老板说,还是这个老师学问大,会问问题。告诉你吧,我们是种类多,做法也多。   鸟儿是人来疯,属于80后那种喜欢表现型的,老板越说她越兴奋,大叫,好的,那我们就多吃,老哥,牛、羊、鱼咱们都点,我都想吃。   我说,等回来再吃吧,今天赶时间,做这些都需要时间。   老板说,干哈呢?大哥,我嫂子要吃,你就给她吃呗,我这里都是现成的,好吃又便宜,一会儿就上来。我让厨房全力以赴给你们先做。   我看楼上就有两桌在喝酒,都已经残羹剩汤,快吃完了,不需要给别人做了,可不先给我们做。我说,好吧,时间要快。   老板拿菜单让我点,我说你们有啥招牌的就上几样吧。   鸟儿抢过菜单说,我来点。   我心不在那些上,眼睛不住地看对面的车,怕宝音走了,还算运气,在这里碰上了,一会儿下了公路进坨子,恐怕连一棵指示方向的树都没有,没有他带路肯定找不到羔羊基地。   鸟儿和那老板边点菜边啰嗦,鸟儿似乎很亢奋地在表现自己,老板既卖着他的东西,也顺便在和鸟儿调情,对我的存在有点不太在乎。听口音就知道是东北铁岭一带的男人,这个哥们儿有点儿骚包。   我很不耐烦,说快点点,还要赶路。   鸟儿不理我,问老板:鱼都是怎么做的?   她是广州人,还是对鱼感兴趣,我早就知道,她对牛羊肉的兴奋有时候是跟着起哄,有点装。在现在这个人人都装的大假人时代,鸟儿虽然纯粹点,也算半个假人。   老板说,我们最好的鱼是活吃,叫八仙活鱼。   鸟儿说,要一条。   老板往厨房喊一嘴:八仙活鱼一条。   服务员传了一句:八仙活鱼一条。   厨房里回答了一声:好嘞。   鸟儿更兴奋了,看着像表演,抱住菜谱又问,牛怎么吃?   老板说,我们的牛是哈撒尔黄牛,全世界都有名,香港年年从我们这里进口,已经供应他们九十多年了。   鸟儿说,我问你怎么吃?   西红柿炖牛肉,土豆炖牛肉,毛主席都喜欢吃的,属于御膳,还有煮牛排,牛肉馅饼属于我们当地的民族风味儿,过去王爷家才吃得起。   鸟儿说,就要毛主席喜欢的土豆炖牛肉。   老板又向里喊土豆炖牛肉一份。   看着老板瞪着眼睛胡说八道,毫不羞耻,我烦透了。我说行了行了,来两个凉菜,快点上。   老板说有凉拌白水羊头,凉拌羊肝。我说好,上来。   鸟儿还不罢休,问,羊还怎么吃?   老板说,吃法多了去了。我们最好的是羔羊肉。   鸟儿说,是哈撒尔羔羊肉?   老板说,是呀,现在卖得多火,产地就是我们这里,是从D国回来的专家研究出来的新品种。   我用脚踢鸟儿,看着她说,行了鸟儿别点了,羔羊肉要吃火锅,没那么多时间。   老板说,不一定吃火锅,我们羔羊肉的吃法很多,可以葱爆,可以白灼蘸料,还有可以冻卷生吃。   鸟儿惊讶:怎么生吃?   是呀,我也来了兴趣,我们在幽州城几乎就是涮火锅一种单调吃法。   老板也来劲了:我们有幽州城南来顺的二十五种调料配方,生肉卷切得薄薄的,蘸上调料,入口就化,非常绵软、鲜美。上两斤?   我很想见识,鸟儿马上摇头。   上菜还算快,这时候,八仙活鱼上来了。真是活鱼,鱼在盘子里张着嘴眨着眼睛,鱼的身子已经烧熟了,盖上了厚厚的酱料。看那鱼好像很难受,缺氧的样子。   鸟儿在广州吃鱼讲究活的鲜的,甚至鱼生是蘸芥辣吃生的,没想到是这么活着上来的,像受大刑。她瞅了一眼,闭上眼睛,惊叫一声,快拿走!鸟儿说这种难受滋味就像看了莫言的小说。   泥马,这种吃法,把号称天下什么都敢吃的广州人都给吓住了。   光顾得上看鱼了,往外看,我发现宝音的车已经启动了。赶快说,买单,走。这时,白水羊头和羊肝上来了,我说赶紧打包,其他的不要了。   老板一翻脸,晃动着小平头,说,哥,不要了?都做了咋办?   我说,做了的都给钱,留给你们自己吃吧。   我拉着鸟儿提着打包的两盒凉菜,赶紧上车,好在宝音车大,刚上路,我就跟了上去。   白音塔拉这个旗镇,我以前来过。大概是三十年前。现在的哈撒尔草原的变化,我的确认不出来了。   汽车出了旗镇,就下了草原大通道。我原来想,汗选择养殖场,应该会离公路近一些,那样运输的时候就会方便。可是我们走了一个多小时,还不见牧场的影子。眼前满目都是荒败的景象,没有草,高草小草都没有,也没有牛群羊群马群,驼群更是消失了多年。砂石路上,尘土飞扬。见到最多的活物就是形状各异的老鼠,在荒漠里跑来跑去。有的还站在洞口好奇地瞭望。路上的车辙里,很密集地见到被运输车轧死的老鼠,从皮囊里挤出的血肉肠肚,凝着紫黑的血,招徕群舞的苍蝇,看着恶心。   又开了一个小时,走了五十公里之后,前面,见到了连绵起伏的建筑物,也好像是影影绰绰的山丘,到了近前,原来是被开采空了的露天煤矿,一派黑黝黝的败象,那些废弃的矿坑,张着幽幽的洞口望着黑云弥漫的苍天,好像苍老的哈撒尔草原在做着的最后的残喘。   煤没有了,挖煤的人走了,留下了猖狂奔跑的鼠群。   宝音的车停了下来,他下车冲着一个废弃的煤矿撒了一泡尿,尿水喷起来,像一块闪亮的玻璃。宝音启动车又尘土飞扬了起来,在我的视线里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渐渐消失了。   鸟儿让我停下,要换几个角度多拍一些画面。   这丫头一路上让我停车,要是平时那真是烦透了。路上,我一直忧心忡忡,内心忐忑。我可能太敬重汗了,觉得违背他意思的事情真不该做。一想起汗的神态,想起我银行里的存款,我都良心不安。   我停车了,我知道只要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前面就一定是基地。我感觉很饿了,打开打包的白水羊头肉和羊肝吃了起来。鸟儿也饿了,边拍,我也边往她嘴里塞。   在这羊头肉和羊肝的味道里,我是一点也找不到童年的记忆了。   羊头肉嚼起来像在嚼化学胶皮一样,羊肝吃起来像吃面做的馒头。找不到跟羊有关的口感。   鸟儿觉得好吃,说是味道挺舒服,也不骚。   这泥马是什么时代什么人呀?80以后的人,我看好坏真假都分不出来了,都是外星人投胎来的。   生蒜倒是让我开了胃口,我把一蒜瓣也塞进鸟儿的嘴里,她毫不在乎就吃了,就是这种性情,鸟儿令我喜欢。   我们继续往前走,走了两个多钟头,又跑了一百多公里,快到晚上了,还不见牧场的影子,宝音的车也早就没了影儿。   我们是往西的方向赶路,西晒的阳光正好打在我的脸上,我戴着墨镜,没有落下防晒隔板,我很享受这种阳光照耀。   我开得有点瞌睡了,好在前后没车,也没有红绿灯,也没有警察,就迷迷糊糊凭着感觉往前开。突然鸟儿一声惊叫,我条件反射紧急刹车,差点翻了。   她说,哥,你开车睡着了?看前面好大的骆驼群啊!   我睁眼往前面望,在夕阳下,蒸腾着水汽的地面上,一群骆驼在晃动。我也兴奋了,但我不太相信现在的草原上还有这么大一群骆驼。待我开到跟前,发现是油田废弃的磕头虫采油机,一排一排锈蚀在那里,像朽腐的老榆树干。   这里曾经是一个据说比大庆储量还丰富的油田,如今地下的石油竟然抽干了。阿拉伯的战争总算不打了,停战的原因简单得让世人目瞪口呆,石油没有了。那几国的独裁者被连续灭掉之后,沙漠里的地下石油被快速抽干了。油干了,战争的理由也被西方取消了。由此看来,我们哈撒尔草原没有发生战争的理由了。   穿过磕头虫群阵,大概又走了五十公里,夕阳红了。对面开来了两辆我们公司的大冷冻货柜车。我们车的油箱亮起了红灯,幸亏后备箱里备了一桶99号的汽油。货柜车过去之后,我把油加进了油箱,抬头看,影影绰绰地看到了羔羊养殖基地拉着的铁丝网,和守护大门口的两间房子。走了一天一夜,我佛,终于到了。   我们在大门口被检查的保安拦住了。我说我是幽州城公司的营销总经理,是回来见老板的。没人回答我汗在还是不在,见我还是不见。只是告诉我,老板让你回幽州城去。我打汗的电话,关机。   进不去,我想起了巴根那。装上我的卡,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通了,听出来是我,他笑嘻嘻地说,个球,遇上事了?   我说,遇上了,你咋知?   巴根那说,这不明摆着的,你这样的人,没事能找我?   我说,没事也找你喝酒啊。   他说,行了,你的酒贵呢,喝不起。说吧,啥事?车坏了?   我说车没事。   那,迷路了?   已经到大门口了。   个球,进不去?   我说,是,联系不上汗了,保安不给进。   不想见你?   我说,八成是吧。   那就回来吧,我在路上等你,请你喝酒,我正好有陈年老酒。   我说不能回去,都到了,得进去和汗见面,不能白跑了一趟啊,得拍了片再回去呀,我答应了鸟儿的。   他不见你就拉倒呗,还拍个球。   不行,我要见他。能帮我进去吗?   难。   难也得帮。   巴根那有些支支吾吾了,他说,行,得花钱。   我说,多少?   巴根那犹豫了一下,得两万。   我说,行,快点过来。   巴根那很爽快了,我现在就骑马抄近路过去。你别在那个门口等我,得往回开,走35里左右,左首有一个老敖包,咱们就那里会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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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谁说过,故乡,就是我们再也回不去的地方。你每年回几次老家,那边可还有老父老母守在门口盼你归来?又或者,你每年会进城几次,那边的儿女是不是已经扎了根、安了家?一个关于正在消失的故乡的故事,却总会让你想起自己的生活;一个有关晚年生活的故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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