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生涯中的第一篇破2w的文章，在2021年的最后一天送给大家。断断续续写了一整个礼拜，中间的过程很坎坷，甚至还是有些焦虑的，但我真的有在尽力
不能说是完全满意吧，但是毕竟字数那么多！大家能看的爽也是我的胜利了！！2021年感谢大家的陪伴，感谢遇到了齐老师这只老狐狸，虽然你的卡真踏马难出，但因为你我认识了那么多很棒的读者和很棒的老师！！好耶！！！
希望大家，如果遇到学业和工作上的压力，这篇文章能让你们稍微放松一些……我努力了，2022年也会继续努力！！！！！
当爱好成为工作，它就不是爱好了，相反你甚至会痛恨它——作为当初因为满腔热血成为服装设计师的你，尽管现在已经打拼到高级设计师的职称，反而越来越觉得这就是一句永恒的真理。
曾经的那份爱已经死的差不多了，事实上如果你再仔细琢磨一下，还会发现其实早在自己准备美术高考的那段时间它就已经开始逐渐消失。那时候你被各种同龄人吊起来打、被老师指着鼻子骂，于是绘画于你而言逐渐成为压力，再反应过来后一切就已经变了。
但你又一想，自己现在好歹依然做了大公司里的高级设计师，尽管对这份工作的热情已经大不如以往，和很多混的完全没你好的同辈人相比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你心里其实只是对自己有所埋怨:公司里的其他同事似乎依然对工作抱有正向态度，为什么不能是你呢？但你同时又觉得自己实在没什么必要自我否认，因为你并不是不努力，也没真的自甘堕落，你只是——把设计看成了一份工作，仅仅是一份工作，如此而已。
但这些话你也没和齐司礼说，在这方面他和你完全不一样——你们有太多地方不一样了。老狐狸对设计一直都保持着最原始的激情和执着，他在乎的是设计本身，和品牌收益无关，这种纯粹只是为了艺术的态度让你自愧不如。其实曾几何时你也是这样的，但后来随着时间的递进和社会的毒打，你愈来愈意识到自己只是个普通人，贯彻个人理念的设计作品，或许偶尔能得到甲方的认可，但更多时候只会让你丢了饭碗。你得挣钱，你得努力工作，先养活自己才是最现实的，哪怕你的爱人其实很有钱，在这方面你也不想依赖他——你依赖老狐狸的地方已经太多，那至少在经济上实现独立吧，即便代价是失去对设计单纯的热情——反正早就失去的差不多了。
但事实上你不把这种心态告诉齐司礼的最大原因，还是担心他会因此对你失望。你的设计水准通过他的教导节节攀升，也没有就此局限在其中，职称的评定不能说一帆风顺但相比周围同事也快了许多，作为一个明明觉得自己没那么努力的人，你认为这些只能归功于运气。尽可能努力的工作、尽可能表现出对这份职业的热情、尽可能斗志昂扬的回应齐司礼的提点……这就是你应该做的。狐狸是设计界的标杆人物，作为他的爱人兼学生怎么能给他丢脸，更何况，你一直都觉得当初就是因为自己对这份工作的热爱才吸引他爱上你，再丢失这点那高傲的家伙可能真会拍拍裤子跑路，你唯独不想这样。
——反正又不是不能坚持，你只是觉得累，只是想摆烂，同时又对自己深深地失望而已，所以你一直坚持下去了，坚持到初级中级再到如今的高级设计师，人类的程式化不就是这么回事吗？在看上去本就没什么希望与尽头的道路上，社畜最擅长隐忍与麻木了。
万甄最近的业务方向拓展的很宽——不，应该说是太宽了，宽到当你看到自己这一年的大致工作安排时第一反应就是:啊，我要辞职，我一定要辞职！！！
然后转过头笑着对自己的每一位上司说:哈哈哈，知道了，没问题，好的，我们一定努力。你脸都快笑僵了，还得克制着快要喷涌而出的咆哮冲动在走廊应付各类没那么熟的同事，他们都在恭喜你接了那么多个大项目，可以挣不少呢，多好啊！对此你心里只想骂人:等什么时候这些项目可以自己完成自己，钱还能照常飘进你口袋以后那才值得恭喜，但你表面上还是得乐，乐死了，乐得都踏进齐总监办公室了那张脸还是麻的。
齐司礼前一秒还在翻手上的设计稿，后一秒抬头看见你的脸整个人僵了一下，连下意识的讽刺都打了个磕碜。他迟疑的合上文件夹，思索了一小下，小心翼翼地冲你招了招手:
嗨呀，我何德何能让总监请我坐下呀——你脑子里下意识就冒出来这句，但最后的理智崩在那儿，终究是没真这么讲出来。你挪过去，把从一个办公室抱到另一个办公室的文件BANG一声运到狐狸办公桌上，用轻松却藏不住颤抖的音调说:
“总监，这是咱们这一季度的大致流程，他们说您忙，所以作为学生的我就替您去拿了。”
齐司礼没看那堆文件，他在看你，同时眼神随着你最后变调的笑声变得越来越犀利:
你在乐什么呢，你也不知道，你只觉得这种时候再不逮着点机会犯犯贱很快就没机会了，跳进工作的海洋是那么身不由己且痛苦，一旦投入进去了只怕这一年又得过在公司打地铺的生活，最恐怖的是这种生活还望不到头——毕竟连身居高位的齐总监还总是在万甄熬夜呢，你一届员工又凭什么跑回家休息，真搞笑。你摇摇头说没啥没啥，总监您看看文件，看看文件，看完了我们好立刻工作，赶紧看看文件。
齐司礼盯着你发青的脸色和深陷的眼眶，感觉自己如果再不看那堆纸会有性命之忧。你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强烈的“赶紧给我看啊！！！”的暴戾气息，所以这个平日绝不轻易顺着你心思来的男人没犹豫多久就照办了。他从最上层开始一张张过，你也很识时务的立刻给接下来的文件分类:加急的、可延缓的、品牌的、个人的，一系列动作干净利落，突然就觉得没准自己来万甄这么久了，唯一真正学会的技能是面对上下级时的机敏而已——但工作时好像也确实很需要这点，设计自有热情的人做，只不过不再是你罢了。
齐司礼习惯性的把手指架在下巴下面，认真查阅文件和观察你的状态对他而言是可以同时进行的事。他偷偷打量你的黑眼圈，想着自己这段时间明明提醒了你那么多遍了，笨鸟怎么还是一点没把身体状况放在心上，不由感到有些许的焦躁。狐狸是个敏感的人，他早就察觉出你身上产生了某些变化，因为尽管你不提，设计稿里反映出的情绪和状态是不会骗人的，他能看出你交上来的稿子从一开始的跃跃欲试、天马行空，到现在的越来越和规矩、越来越程式化。是，你过稿的概率确实是大大提升了，但齐司礼对你心态上的关注也就此跟着敲响了警钟。
事实上老狐狸尝试过很多次去主动提这件事，但每每将要开口时，又会忍不住把话咽回去。在这件事上，齐司礼第一次对于自己活的太久这个事实产生了懊丧感:当他看你哪怕身体不适也得咬着牙熬夜画稿时、当他看你纵使万般不情愿也只能顺着甲方的意把稿子改的面目全非时，活了几千年的狐狸立刻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立场在这方面去开导你。他活的确实久，可以提供给你很多很多过来人的经验，唯独在这种事情上不能:人类没有那么长的光阴去适应社会的压榨，他已经从中脱离出来了——用几百年的时间——而作为人类，你却只能忍受。
这是你永远无法达到的境界，不公平，但同时也毫无办法，所以齐司礼知道这是怪不得你的:能在现代社会的压迫中继续保持初心的人实在太少，为数不多试图坚守的人又是如何陨落，老狐狸也真的看了太多。他不觉得你是什么特殊的人才——不是又怎样呢？在齐司礼心里他只希望你是普通的，普通的生活、普通的享受设计、普通的做着普通人该做的事，但等真正反应过来时才又意识到:其实这些反而是最奢侈的愿望。你已经踏进社会了，作为一个普通人，你永远避免不了被压榨。
……哪怕，你已经是个很努力的人，你努力的过程也会被社会的洪流轻易埋没，显得自己无所作为。这种时候光靠狐狸一人的支持是没有用的:哪怕他是齐司礼，哪怕他拥有很强大的力量……唯独在这件事上也根本敌不过社会对你的蚕食——因为你们所处的位置不同:齐司礼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像现在这样不管不顾的做设计，一是因为他背后有着充足的资本，二是因为自己的名字已经成为了设计界高端产品的代名词，这两样基础你通通没有——除了他也没人再有。明面上来说，自己是一位年轻的天才设计师，但老狐狸对此心知肚明:他只不过是仰仗了个能活那么久的种族罢了，如果不是身为灵族，他未必能做的比你更好。
——这么年轻就坐到他现在的位置，其实是不可能的。齐司礼觉得自己的身份给了很多人类错误的判断:如此不科学的天才是真实存在的，那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是他们？老狐狸甚至因此觉得自己有愧于你，自你告诉他他是你设计界的启明星开始，就一直这么觉得。
数不清第几次，他张开口想说什么，最终却还是都咽下去了:
……笨鸟，其实你不需要把我作为榜样。
不能做到这么好，真的不是你的错。事实上，你已经极尽所能了。
齐司礼一直想这么对你说。但是……以什么样的立场？又以什么样的身份？
在这方面，自己是永远无法不负责任的对你说出“我理解你”这几个字的，尽管这不是任何人的错。狐狸压下自己心底悲哀的想法，抬眼看到你把手放在文件上、正无意识的拧巴在一起，想起你在寒天时容易气血不畅手脚冰凉，便下意识的伸出手将它们握住了。
只能做到这些……是不够的啊。齐司礼想。
你一直都觉得，自己算是个抗压能力很差的人了，读书的时候稍微碰到点意外都能急，急到最后再哭哭啼啼狼狈不堪的把事情解决。那时你还觉得这样的自己好脆弱，现在想想，竟是都羡慕起几年前还能哭出来的那个臭丫头了。
踏上工作岗位后，你变得麻木。这不能完全算是件坏事儿吧，至少当现在的你遇见不讲道理的甲方时，已经可以很顺利的独自解决问题了。等事情结束后一个人站在原地时你偶尔会感到想哭，然后发现自己根本哭不出来，可以以一个很正常的状态投入接下来的全部工作。你心里庆幸着这份特质，但同时又不得不感到头大，因为负能量不表现出来不代表它不存在，相反如果一直积压在那儿，总有一天绝对会以一个最糟糕的方式爆发出来——这是齐司礼告诉你的，被你打着哈哈给略了过去，他倒也没有继续深入。
你觉得在这点上老狐狸确实给予了你充分的包容:当察觉到你有实在不想表达、或者不能表达的情绪时，他从不会逼迫你非要说出口。这只狐狸似乎总那么游刃有余，仿佛知道等哪一天笨鸟实在撑不住了终究会跑来找他——他一直都是对的。在除了当下窘境以外的情境下，你每一次都忍不了太久，当你窝在狐狸怀里哭时，他确实是会轻声责备你，但那双手却一直把你紧紧搂在怀里，耐心的听完你全部的抱怨，随后不论你犯错与否，齐司礼都会在你的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然后告诉你:不要总是独自硬撑。
所以在自己目前如此糟糕且不可逆的状态下，爱人那份独有的温柔真的很吸引你，多少次当你注视着眼前庞大的工作量和身边单薄却强大到不容置疑的狐狸时，你确实是很想抱住他哭的——哭，狠狠地哭，嚎啕大哭，告诉他自己不想干了，工作太累了，设计太辛苦了，现在的一切都和你曾经的预想大相庭径，你什么都不想承担、只想逃避——但妄想终究是妄想，你骨子里的特质又怎会允许自己真的做出这种事？而且就算真的这么做了，齐司礼会理解吗？你望着狐狸从始至终都全身心投入设计的模样，看到他不起波澜的双眼在裁剪时会变得亮亮的，立刻意识到自己永远不能告诉他——因为这种心境说出来不仅糟心，还会玷污他的工作间、玷污他整个人。
这个男人就是为设计而生的——你相信不止你一人这么想，所以你觉得在这方面齐司礼永远无法理解自己，他也没有义务理解你如此丢人的想法，哪怕作为你的爱人。你只知道自己逃避的模样太难看、设计的未来一片漆黑，然后意识到心底那份缓慢积压的悲凉感正变得愈来愈甚。
——总有一天会崩溃的，你的大脑如此预警道，但你只是眼睁睁看着而已。你觉得一切都是自作自受，唯一剩下的想法仅仅是:希望崩溃来临的那一天，自己不要表现得太丢人就好。
希望自己这副背弃初衷的可悲模样，不要被齐司礼的嫌恶一击粉碎，你如此想着，随后顶着已经青紫到夸张的眼眶继续投入工作，忽视了狐狸频频投来的担忧目光。
事实证明，倒霉的事永远不会只发生一件，你崩溃的那天来的比预想的早很多，先前的祈祷几乎全部落空:你不仅崩溃了，还是因为很小的契机崩的溃，更没能躲开齐司礼——倒不如说正因为他在面前你才会一个没绷住哭的天崩地裂，得亏狐狸拼死摁着你，否则你觉得自己下一秒都能从八楼的窗户直接飞出去了。
同样很讽刺的是，情绪失控的那几秒钟竟成了你如此漫长的过劳状态里唯一一段能称得上是放松的过程，对此你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崩溃的契机相当简单，简单到会让旁人觉得你矫情:你的外卖洒了。对，只是你的外卖洒了，仅此而已。
这已经是你在万甄连续打地铺的第八天，晚饭是掐点让面馆送过来的自热锅。你把汤倒进碗里、拆了加热包往隔层倒凉水、再眼疾手快的把盖子盖上一气呵成，接下来就是等里头的食物用化学反应自己热好自己，然后美美的开吃。吃自热锅对于你这种笨手笨脚的人来说已经算得上一门挑战了，这几天因为压力太大你的饮食规律几乎称得上是灾难性的絮乱，齐司礼又忙着到处开会跑现场管不了你，所以这是你难得感到饥饿并好好吃饭的一夜，在蒸汽加热食物时你甚至有些小激动，期待的嘴巴都有些发酸。
然后加热十五分钟的闹铃响了，你的嘴里还衔着大头钉——即便这种时候都不忘工作，如果被齐司礼看到他绝不会鼓励你。同事都说你是热爱设计的工作狂，但你觉得如今的自己早已算不上是出于热爱才这么做，你只是，单纯的想早点做完它，能早一些是一些，因为这样就能休息了，哪怕很短暂也是休息。
你好心情的抿着钉子去端面，下一秒齐司礼正好敲门进来，你抬起头和狐狸打招呼，再下一秒——
“啪。”盖子和碗身脱了节。
是没端稳？还是送来的包装本身就有问题？你一点纠结这些问题的余地都没有。
齐司礼和你眼睁睁看着汤面从容器里洒出来、落到地上、发出一声让人不太舒服的闷响，汤和面和调料就这么瘫软在工作室的地毯上，有一部分甚至飞起来溅上了你的鞋子。你和男人同时愣了一秒，狐狸的第一反应是你晚饭怎么只吃这么点，随后——他就被你瞬间爆发出来的尖叫强行拽回了现实。
当看到你歇斯底里的模样时，齐司礼突然意识到:作为你的爱人，这段时间的自己实在是太失职了。
狐狸是个处事不惊的男人，活了那么长时间让他能做到在各种突发情况下临危不乱的把控全局，因此万甄上下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哪怕有一天秀场的吊顶突然砸下来了，他齐司礼都是个能把大秀继续办下去的狠人，而之后发生的很多事也切实证明了这点。狐狸个人觉得如果在这方面再不表现出点超前，自己这千把的年月就真的算是白过，但纵使他已经能冷着张脸处理那个灾难般的日蚀计划，在听到你叫起来的一瞬间身体却还是下意识地僵硬起来，随后一双眼睛就死死锁定住你嘴里叼的大头钉和回形针——一堆绝对不该在这种时候出现在嘴里的危险品。你在混乱中看到齐司礼金灿灿的眸子绷直着瞳孔瞪你，藏着尖牙的嘴一咧脱口而出命令道:
——啊，好凶啊。这是你的第一反应。
嘴里有异物确实是会妨碍尖叫的，但可能是你脑子里的弦已经断了的缘故，在察觉到齐司礼正因为这点而紧张时你立刻决定要负隅顽抗到底，这大概是你现在能做到的最任性最蛮不讲理的行为。你故意死死咬着那几根冰冷的小东西、嘴唇用力抿它们，带着就是要在狐狸面前假装伤害自己的自私心态这么做了——其实你有理智，作为一位社会人你不会彻底发疯，只是在面对这件事上——在面对这一系列的事情上:工作似乎永远做不完、期待了半天的晚餐在眼前洒了、齐司礼如此担忧的深深注视着你……在面对这些事的时候，你突然决定短暂的不再撑下去了:啊，就是现在，只能是现在了，你这么想着，决定非得狠狠疯一把不可。
只要几秒就好、几秒过去后你就能变回去，继续做一个可悲但正常的社畜——
几秒就好！几秒就好！！
——但事实证明，负能量爆发出来就是无法体面的收尾的，它确实会把一切都搅得极为狼狈:齐司礼几步逼过来，拽上你的手臂精准从你口中把衔着的钉子抽走甩到桌子上，那张好看的脸在你眼前放大，你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这老狐狸确实是打算发火的，但理由绝不是因为你此刻莫名其妙的状态、而是因为你刚刚做出危险举动的那股冲动。你知道他对你向来是极为温柔的:温柔、包容、纵容……他总是宠着你，宠得都有些过分，而对此你则感到更加难过:面对这样难看的模样、面对这样没救的自己，齐司礼凭什么还要喜欢你呢？他怎么还能喜欢你呢？
你的视线重新落回那碗洒掉的面上，往前又看到那条被毙了无数次再返工的裙子，它静静竖在那儿，并没受到刚才骚动的影响，今晚你正是因为它打算挑灯夜战来着。合同里的甲方不是齐司礼，不会在指出你问题的同时告诉你哪里还可以改进，只会一遍又一遍的提出新的要求、然后摇摇头说还不如上一版方案，对此你全部都自己硬抗下来了——你知道这是你该做的，能遇到齐司礼这样的导师你就该大烧高香，剩下的都是自己的义务，但此时此刻你瞪视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却无比愤怒于为什么那碗面没淋到那条该死的破裙子上、而是淋到了你新买不久的鞋上！
靠北啊！！凭什么！！！
你心里愤怒，所以你也立刻当着齐司礼的面骂出来了:
“去他大爷的！老娘不想做了！！”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烦死了！！！！！！”
你把一直以来的伪装撕得粉碎。
——而齐司礼从头至尾都只是静静注视着你。他放开你的手，顺着你的背脊向下轻轻揉你的腰，垂下眸子，一语不发。
齐司礼是只文雅狐狸，活了那么久也就在当将军时冒过不少粗话，竟像是把他之后几百年的所有粗鄙之语都说尽了。爱人秉持着高文化高素养，作为女友的你自然也不能丢他的颜面，所以从与他相识开始你就把大学里熟练运用的各类粗话给尽数封印——挺好的，把你整个人都衬得高雅多了，但当你难过生气的时候还是会憋不住要偷偷骂几句爽爽，在今天之前这个举动还算是秘密，而在今天之后，齐司礼将会知道这只笨鸟脑子里依然塞满了不干不净的东西，属实是无药可救。
想到这里你更加摆烂了，在齐司礼怀里哭的愈发疯癫猖狂。其实以前你也经常在他面前哭，但像今天这样又跺脚又尖叫的模样狐狸绝对是第一次见。哭到最后你嗓子都叫哑了还是不愿意停——其实是不敢停——只想得到把哀嚎转为呜咽，嘴里还不忘继续咒骂那条该死的裙子和该死的甲方、以及该死的自己。
潜意识里，你甚至担心齐司礼一直撑着你都要撑烦了，所以你一边哭一边还得悄悄从他身上移开点——再怎么样都比主动被他拎开好，你觉得现在的自己实在承受不了更大的刺激。崩溃向来是瞬发的，而之后的冷静总能让人进一步感受到绝望，因为它会让你后悔最开始不计后果的冲动，而那时一切也已无可挽回。你嚎累了，抽抽噎噎要把自己挪走，察觉到这点的齐司礼也不揉你腰了，他手臂一压，你才动没几下的身子又猛地贴回他身上，这下倒好，你带着鼻涕眼泪的整张脸直接埋进总监的高定里，成为了这个糟糕夜晚所做的第二疯狂的举动。
你靠在他身上懵了一小下，随即就听到狐狸静静地说:
他的声音一直都干净清澈，衬得此刻乱七八糟的工作室都能平静下来。你吸吸鼻子，感受到一股发泄过后强烈的疲惫和空虚笼罩在身上，整个人动都不想动，只想就这么在狐狸怀里窝着，所以微微晃晃脑袋边抽泣边耍赖:
齐司礼闻言点点头，一只手抚上你的头顶又说:
合着这是钓鱼呢，你心想，干脆直接拿狐狸的高级衬衫当面巾纸揉起脸来:“不骂了。”再骂不是往火坑里跳吗，以齐司礼的受教育水平，你觉得刚刚奔涌而出的那些脏话已经够他回去洗好几遍耳朵，再这么做是真不厚道。你抬起脸红着眼睛看他，不知道是该说对不起还是该为了面子主动提出分手，因为自己刚刚的行为无异于将心底的负面想法彻底暴露无遗:你觉得自己做不下去了，对待设计也没了所谓的热情，早就不是狐狸最初认识的你，齐司礼又是个聪明人，没准他早就察觉到了，就等你哪天撑不下去亲口承认呢，想到这里竟又觉得有些难过，赶紧把头低回去接着掉眼泪——这一次倒是安静多了。
你在这边抽抽搭搭试图拒绝接受现实，那边狐狸倒是莫名的好兴致:他看你闷头哭不出声，甚至弯下腰特地去查看你的脸，一副想求证你到底哭没哭的坏心眼模样。刚刚被那么一折腾你整张脸基本属于车祸现场，妆也花了眼睛也肿了，看到视线里出现一个白影子立刻急着要去捂，结果被男人拽着手硬是不让。他眨眨眼睛，这回干脆蹲下来看你，盯着笨鸟通红的鼻子沉默一会儿，随后伸出手——用力捏了一把。
你几乎是下一秒就又爆发出了哭声:“你干嘛啊！！！”
“嚯，看样子还没哭够。”狐狸手不放开，继续拧，拧的你火直接上来，两只手狂甩拼了命锤你上司。你已经看开了，大不了现在闹一闹第二天直接辞职，哪怕多年后穷困潦倒的自己必将诅咒这一天你也不管。工作，去他妈的工作，这活儿爱谁干谁干，你摔耙子不伺候了！
什么臭狐狸！！给我放手！！！你哭的几乎窒息，满脑子只想辱骂整个世界，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你把工作同事你本人以及上司全给骂了个遍，语言是连大学时的自己都望尘莫及的极尽刻薄，你甚至能拎着齐司礼的领子在那儿诅咒他一天到晚开那么多逼会干嘛，心里到底有没有你这个女朋友，你人都快从楼上跳下去了他还搁那儿开会跑现场，有没有良心！！这话放以前你连半个字都不敢对他冒，现在倒是又打又骂格外的熟练、都不知道在心里排练过多少回了。
而面对着这一系列可以就地把你人道毁灭的凭证，狐狸从头至尾都只是安静的搂着你、盯着你，最多在被打疼的时候稍微用手接一下，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说。你甚至由此萌发出一个诡异的猜想:没准这老狐狸真是在鼓励你当场撒泼。天呐，老油条的心思你猜都不敢猜，猜错了一定会被弄死，你已经豁出去了。
——但事实上你就是对的，这是老狐狸深思熟虑后得出来的结果。
当你表现出如此崩溃的模样时，齐司礼知道自己可以给出许多安慰，角度很多、方法更多，狐狸本身就长着一副铁齿铜牙，话疗对他而言轻而易举，但正如他明明掌握了那么多本事但就是不肯显露一样，在短暂地犹豫过后，这一次的齐司礼做出了闭嘴的决定:不是自负，也不是拉不下脸，只是突然意识到在当下口头的慰藉实在是过于苍白了，道理你不会不懂，他也没有资格站在非人类的高地给予你所谓的提点，你只是需要一个空间，仅此而已。所以狐狸思来想去，觉得除了让你肆意发泄以外，他确实是没有更好的解决方式了。
真笨拙啊……对此，齐司礼是有些生自己气的。
但任何人都确实无辜。纵使是最强大的灵族，在面对这种事时能做的也实在太少，你和他的差距与境界因不可逆的因素永远无法被填补，只是言语上的安慰并不能解决问题，所以齐司礼权衡再三，选择耐心把你的负能量照单全收，甚至得逼一逼再引出更多。事实上狐狸一开始也真的急了，急的差点就想说点什么没轻没重的话，但在看到你嚎啕大哭的模样时还是一愣、终究给忍了下来。他在强烈的心疼以及制止你的冲动中自我安抚，想着这是必要的，必须先让你发泄出来，哭出来，骂出来，然后一句话也别评价，只是听——只是听就好了，你需要这个，你也暂时只需要这个。
不要做多余的事，陪着你就好，他如此警告自己。
幸好在面对你时，齐司礼一直都是位很好的倾听者——尤其是当他不说话的时候。你哭到最后几乎是为了面子在干嚎，所有大大小小的破事儿已经全给诅咒过一遍，当察觉到实在是没什么好哭了以后只能尴尬的寻找新的突破口，所以下一秒脱口而出:
“我饿死了！！”对此你觉得相当丢人，但你现在是真的快饿死了，管不了那么多。
话音刚落，你看到男人的眼睛亮了一下，下一秒，一双温热的手就凑过来轻轻掐了掐你的脸，和刚才故意使坏捏你鼻子不同，这一次齐司礼算是真实意义上在爱抚你。他仔细端详你一会儿后点点头，说好，现在就去吃饭，随后也不顾你对地毯上一片狼藉的顾虑、拽着你直直跨过那儿就出门了。你红着眼睛说可是裙子还没有收尾，结果一向文质彬彬的狐狸闻言扭头看你一眼，喉结上下一动，滚出个相当猖狂的闷哼:
“加班？可去它的吧。”
“爱谁加谁加，先吃饭去。”
你人傻了，即使已经被齐司礼一路拎到街边不干不净但好吃的小吃摊旁，你也依然震惊到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齐司礼不讨厌工作，他的设计确确实实有在拯救他人，出自他手的服装能赋予穿衣者希望，独创的品牌也不仅仅是衣物的代名词，相反其意义远超于此，所以老狐狸享受自己的工作，并真切的以此为乐。当他刚被万甄请来做总监时，以为大部分选择设计师作为职业的人都会有这种共鸣，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战战兢兢的新人、得过且过的员工、吹毛求疵的甲方……当任何创作与商业和社会接轨时，它就会不可避免的开始变味，这让齐司礼难得怀念起自己以前开私人小作坊的时候了。
但狐狸从未觉得这是谁的错。当他面对那群并非真心热爱设计的设计师时，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冠冕堂皇的指责他们——“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做”？说得好听，如果不是为了混口饭吃，谁会逼着自己天天上岗？事实上当齐司礼成为总监以后，每天也要接触各类和设计完全无关的琐碎事务:批文件、开会、甚至上门亲自拜访出手辽阔但谈吐低俗的甲方……这种事让他觉得毫无意义且浪费时间，但为了适应自己现代的身份，倒也耐着性子给做了下去，做着做着竟是越来越理解为什么这个时代的人会如此疲惫了，同时也越来越明晰:至少在人类社会层面，灵族的身份就是更为优越的。他之所以能坚持下去，是因为有这份底气和骄傲，但抛开这一切呢？又有谁能这么顺顺利利坚持下去？
他是齐司礼，他是齐总监，他是灵族，他是灵族最强，这是自己独有的优势，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资格站在如此高的位置低下头对着下属质问:为什么你们不热爱这个职业？为什么你们不热爱设计？
他没有这个资格，因为下属不是齐司礼，所以很多万甄的员工都会发现，齐司礼的严格往往只针对于设计稿本身，不会轻易上升到设计师。在面对那些对设计毫无热情的员工时，他只指出图纸的硬伤，但在面对那些确实喜爱设计的下属时，狐狸则会在私底下尽可能的为他们提供帮助——尽管方式很别扭。这种行为可以称得上是灵族的自负，但对于大部分人类来说又确实是不可多得的机遇，只要察觉到需求和益处，齐司礼并不吝啬它们。
说到底，与其他很多灵族不同，狐狸本身就不讨厌人类。在人世间游荡了那么久，他见过太多独属于人类才能创造的奇迹，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在隐退了近百年之后他又选择重新复出的原因之一:一方面，他愿意通过服装展现出人类的强大和美丽，而另一方面——不必多说，自然是因为某个永远让他放不下的笨蛋。
你这只笨鸟，从很久以前就一心想着成为服装设计师，那份愿望强烈到让齐司礼几个世纪都无法忽视。他知道你是深爱这份职业的，哪怕如今的你已经被社会的洪流狠狠打压、甚至疲惫到不得不选择逃避，他也永远、永远不会因此怪你，也绝不会对你感到失望。
因为这从来都不是你的错，你已经足够努力了，笨鸟。
更何况他爱你，本身就和这些无关。
你觉得自己疯了，或者，要么是你疯了，要么就是齐司礼疯了，总之现在你俩当中肯定得有一个不正常，不然你怎么可能会听到爱人的嘴里冒出句粗话——说到底“去他的”算是粗话吗？零含妈量，零攻击性，但这是从那个齐司礼的嘴里说出来的，所以对你的震撼程度不亚于他刚刚吐了十句真正意义上的杀妈言论。你就这么目瞪口呆的盯了狐狸一路，无视了他扭头问你想吃什么的问题，没得到回应也丝毫不以为意的耸耸肩，转回去对小贩竖起两根手指:
“鸡柳饭，两份，一份多放辣。”
熟练，熟练，相当熟练。如果旁边这个人是其他同事也就算了，但对方可是齐司礼啊！！是那个煎饼果子除了生菜什么都不愿意加的齐司礼啊！！！你表情崩坏，想着如果不是自己疯了，这一天绝对可以被载入史册。你们从摊主手中双双接过盒饭，下一秒狐狸娴熟的拿过旁边的自助酱料在你的那份饭上一顿狂挤，一举一动间颇带着点“反正不要钱，多挤点”的诡异市井感。你望着眼前的一切觉得思维得到了升华:要么是齐司礼其实并不是个表里如一的神仙狐狸，要么就是你的脑子已经彻底坏了，从个人来讲，你明显更倾向于后者。
把你的那份饭挤得酱料和食物的比例差不多九比一的时候，齐司礼满意的停了，随后从一旁的盒子里准确摸出筷子带着你就往公共长椅走，全程透露出已经背过板一般的娴熟。他把停止思考的笨鸟摁到长椅上，用牙齿吧嗒叼开筷子递给你，这时候你才终于有了那么点眼前这人是齐司礼的实感——毕竟能把分个筷子都做的那么蛊，你认识的倒霉同行里恐怕也就他一个了。
狐狸贴着你身旁坐下来:
“快吃，别冷了。”语气中透露出一股气定神闲，但你在他筷子夹起肉的前一秒还在试图让他清醒:“齐老师，你知道你现在吃的是什么吗？”
齐老师看过来的眼神像是在关怀智障，但你管不了那么多，顶着依然肿得厉害的眼眶开始强调:这可是街边小摊的盒饭啊，这可是不干不净的垃圾食品啊，这可是用泡沫塑料盒盛的毒物啊——结果你话还没说完，懒得理你的狐狸对着肉吧唧就是一口，随后抬起头，一边嚼一边睨你，颇有一股“见识到了吧”的得意感，也不知道在得意什么。你盯着他微鼓的腮帮子，下意识伸手就是一戳，心里不禁感叹这老狐狸的皮肤可真是好。
齐司礼顿了一下，没办法气定神闲了，耳朵肉眼可见的红起来，你在他怀里呜嗷喊叫的时候他都想不起脸红，这种时候的小动作倒是轻易让他缴了械。他用筷子头戳回去，食不言寝不语的忠实拥护者今天似乎突然不打算拥护这个美德了:
“大半夜哪里去找干干净净的饭馆，快吃。”
你盯着手里冒热气的鸡柳肉，想着反正今天过后你的爱情事业都要丢了，干脆把心一横:踏马的，不吃白不吃。你本来就喜欢背着老狐狸跑这儿加餐，倒也算便宜你了。想到这里你不再顾虑，夹起裹着面衣蘸着酱料的肉也跟着啊呜就是一口——没错，就是这个味儿，这种充斥着强烈油腻但好吃、什么都真唯独肉不真的不健康感，有生之年你居然能当着齐司礼的面吃这种东西，甚至更夸张——他在和你一起吃，你觉得自己没准早就在办公室被齐总监骂死了，现在这是在回光返照出现了幻觉。
呜呜，好吃，有点开心了，好像不那么心痛那碗面了耶……看来进食真的是提供能量的最佳途径，你也饿急了，一晚上又是连轴转又是发疯，消耗的热量实在太大，所以此刻吃到喜欢的东西才更能体会到一丝微妙的幸福——主要还是因为齐司礼就坐在你身旁。虽然不知道今晚过后他究竟是会成为你的前男友还是杀了你的嫌疑人，总之先奢侈的享受一把当下吧，你真的太久没放松了。
所以你甚至开始吧唧嘴——放在以往齐司礼早该朝你开炮，但此刻，在看到你终于愿意大大方方的吃点东西以后，狐狸一直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来些，遂也跟着安静解决手里的盒饭，连眉毛都没皱一下:路边摊的食物油都很大、制作方式也随意至极，平日的齐总监绝不会靠近制作出这种东西的摊位，但他看了眼身侧狼吞虎咽的你，突然觉得偶尔为之也不是不行。
忙碌的工作、疲惫的身体、无法忽视的压力……对于人类来说，崩溃和满足都是只需要极小契机就能勾起的存在，所以，他不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你会这么喜欢吃乱七八糟的东西，甚至如果对你而言这就是舒缓压力的方式之一的话，齐司礼会轻易接受，并且打算回去就学着做点更好吃的改良配方。
都说老狐狸原则性又强又固执，那是对别人，与你在一起时，他只会嘴上嫌弃你几句，心里却说着吃点不健康的怎么了，又不会死。所以自你们交往开始，虾片、炸鸡、一切制作方式堪称不明的食物，全部出现在了齐总监原本健健康康的冰箱当中。在面对整个人类社会的压力时，齐司礼深切明白他无法替你分担一切，但正如灵族骨子里那份偏要和既定对着干的桀骜相同，在这方面他也绝不会轻易妥协。
——至少，当以后的你又遇到要哭起来的状况时，狐狸会确保自己陪在你的身边。
午夜的光启市算不上太漂亮，城市里向来光污染严重，半点星光都看不到。齐司礼把吃完的餐盘处理好，回来的时候往你手里塞了罐紫米粥:
“捂好，这个天气很容易冻。”你听话的照做了。
狐狸继续贴着你坐下来，你们之间随即迎来一阵漫长的沉默:你盯着黑蒙蒙的天，可劲儿琢磨为什么同样是光启市，齐宅的上空却总能群星笼罩，是用了什么特殊法术吗？齐司礼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但他能感觉出你在紧张，呼了口气手一伸、连带着那罐粥就把你的手一起给包进了掌心。
你几乎是立刻又被逼红了眼眶，自己都觉得今晚的情绪实在过于不稳定，但你没有办法，齐司礼也丝毫不在意这点。狐狸握住你的手后就不再做别的动作，也不主动发问，只是盯着视线里的树枝，看上面的叶子被风吹落下来，再轻轻摩挲你的手指根，一如他平日喜欢做的全部小动作——齐司礼向来是这样的，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又内敛，但你就是能感觉出他对你的耐心和爱。你被这举动惹得瘪了瘪嘴，下一刻眼泪就又掉出来了，只是这次没了尖叫的冲动，光是一边哭一边莫名平静的就坦了白，过程顺利的让你惊讶:
“我好累了，感觉坚持不下去。”你简短的说。其实你的想法早就在办公室以一种相当不文明的形式尽数暴露，但你就是想再重复一遍、再强调一遍。你不敢想像齐司礼听到你认真承认这些念头后的反应，但在这个世界上，他本就是你最不想有所隐瞒的人，先前如此漫长的压抑实在过于痛苦，如果你不提，这终究只会演变成对两个人同时的折磨。你觉得必须得是现在了，不能再瞒下去，作为你的爱人，齐司礼有义务了解你的内心所想，也自然有这个权利……去做出他的选择。
你战战兢兢的抬眼瞥他，结果没想到这老狐狸就是不按套路出牌:那些预想中的情绪——不解、疑惑、失望——它们通通没有在齐司礼脸上出现，相反，他还换了个姿势抬手抚上下巴，金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你，除了认真点头以外只是等着你继续往下说。
即便这一世你们相识已久，男人注视你的目光却总让你觉得，这千百年来他看你的眼神其实从未变过，一直都是这么的……隐忍，且深情。你对上他竖起来的瞳仁木楞楞的眨眨眼睛，眼泪像碎珠子一样往下掉，但伤心的比重却被他盯的莫名就大大降低了，甚至有些傻不拉几的重复了一遍:
“我说我坚持不下去了喔？”
“嗯，还有吗？”齐司礼闻言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似的赶紧点头，成功开始让你心中的问号超越了伤心痛苦，甚至有心思怀疑这狐狸是不是真的疯了，脑子被你气的都不正常，想到这里干脆吸吸鼻子，试探性的又说:
“嗯，很多时候我也不想。”“？”齐总监这一次光速秒答，脸上的表情是相当真诚的认可。好的，现在你算是被彻底吓坏了:
“不能按照自己所想进行设计确实很烦。”
“我丢失了对设计的热情。”
“天天加班，对任何爱好的热情都会丢失。”
“很多时候，逃避并不可耻。”
你坦白一句，齐司礼立刻回你一句，你们之间的氛围从一开始的伤感诡异地转化成了颇具喜剧效果的剑拔弩张，到最后甚至勾起了你莫名其妙的胜负欲:你用力抹了把眼泪，人都坐直了，直逼狐狸大声宣布出从一开始就被自己所认为的最大罪证，颇有一股孤注一掷的悲壮感:
“可我不再是那个你以为努力的笨鸟了！”
这句话一出口，你就意识到完蛋:如果说刚刚的流泪只是自己都没在意的小打小闹，那现在这股无法忽视的巨大哀伤就已经能瞬间将你淹没。你终于知道自己最惶恐的地方在哪儿了:说到底，失去了初心的笨鸟还有资格陪在一往无前的狐狸身旁吗？你刚嚎完就沉默下来，焉了吧唧的挣开齐司礼的手去捂脸，这一次是真的感到伤心了，太伤心了，伤心的让你想不出任何应对方式，让你羞愧的几乎要死掉。
你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压力蛀成了一具空壳，倒在路边，是流浪狗都不愿意凑上来闻一闻的程度。这份自我厌恶扎得太深，深到让你绝望、深到——当你被齐司礼搂进怀里时，甚至都反应了很长一段时间。冬天的光启市很冷，狐狸的身上却一直很暖和，你感觉脸贴在他的耳侧，软软的、很舒服，也很安心。
瞬间冷静后的那股熟悉的疲惫感又一次涌上来，你能听到齐司礼的呼吸声、以及他在耳边轻轻对你说:
“但笨鸟一直都是笨鸟。”
——这听上去甚至像什么熟悉的嘲讽，但你们都知道，其中的意义其实远超于此。你能听出来，尽管男人的声音是笑着的，音调却明显因为什么感情在微微发颤。事实上狐狸也确实觉得自己的心疼到了极限，你哭了一晚上、也崩溃了一晚上，让他面对这一切的同时从头至尾做出成熟洒脱的模样又怎么可能呢？说到底，活了千把岁的老狐狸在你这里时多数只是个孩子气的幼稚鬼而已，他现在甚至都想抱着你一块儿哭，但忍耐再三还是平复下来、逼着自己，一遍又一遍认真的对你重复着这句话:
因为笨鸟一直都是笨鸟。
笨鸟一直都是齐司礼的笨鸟。
他只是爱你，与其他任何都无关。
你看不见城市上空的星星，但因为是和齐司礼在一起，所以只是街边的路灯都能变得漂亮起来了。
社会人的可悲之处正是在于——这天你说你一定要辞职，结果第二天依然得老老实实的打卡上班。辞职是不可能辞职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辞职的，你好不容易进了万甄这种大公司，现在跳出去再找个能养活自己的工作恐怕得下辈子，事实上在经历了那个疯狂的夜晚后，被你又打又骂又撒泼的齐司礼居然一没把你从八楼丢下去二没和你分手，已经让你庆幸到忍不住又要猜自己可能已经被过劳致死，只不过死了以后还得工作，好可怜啊你。
毕竟要恰饭的嘛，能狠狠发泄就差不多得了，不会真有那魄力走人吧？你又不是家财万贯的老狐狸，走人就彻底吃不上饭了，哪怕那人摆出副养你一个绝对没问题的态度，真让你摆烂你又觉得良心不安——说到底，你骨子里还是个争强好胜的笨蛋，祈祷公司爆炸和为了工作透支自己，这两者在社会上并不冲突，于是乎某只名副其实的笨鸟昨晚还在因为工作一哭二闹三上吊，今晚就又美美的加起了班。你瞪着眼前那条熟悉的裙子，无语于昨天的自己还拼命诅咒它能被面淋透，今天却忍不住感谢上帝:幸好没让它沾上一点汤！你尴尬地抿嘴，心想怪不得那么多灵族讨厌人类，作为人类你首当其冲的讨厌自己。
你的肚子开始叫了，于是终于想起来喔，今天干脆连晚饭都忘了点，接着想到大忙人齐总监今天又又又去跑现场管不了你，遂就打算这么混过去:饿？饿过头就不饿啦！这可是你在职场纵横那么久总结出的为数不多的经验之谈！
赶紧把这条该死的裙子送出去吧……怀着对设计师这一职业的满腔愤慨，你又把手伸向它，打算就这么保持全神贯注直到天亮，没准运气好点第二天要么饿死要么猝死，总之就是再也不用工作，所有人皆大欢喜，好耶！做了高级设计师以后你天天顶着这种不太稳定的精神状态工作，还得在别人面前装模作样，其实也真算不上啥大事，猫哥被逼急了都会嚷嚷着要去和姜莱求婚，你只是怕当着齐司礼的面把这些想法说出来后、那只全心全意担忧你的狐狸会被吓得当场炸毛。
结果你没想到的是，老狐狸经过前一晚上的挨打经验已经把你彻底摸透了:你这边才刚刚进入状态，那边工作室的大门被啪一下推开，下一秒有着男模身材的齐总监便拎着俩便利店的塑料袋闪亮登场，身上还带着风尘仆仆的味道。彼时你嘴里又叼着曲别针，想说话说不出来，只好用见了鬼一样的眼神瞪他，以表示你心中对此强烈的震惊。
总监把袋子往边上随意一放，凑过来咻一下把你嘴里的小东西又给抽了出来:
“怎么会，我明明在休息。”你笑容灿烂的挖苦，齐司礼闻言也不刺你，看了眼套在模特身上的那条长裙，眨眨眼睛，又一次确认了你如今的作品已经能让他无论从哪方面审视、都可以感受出设计者的尽心尽力以及对甲方要求的全力贴合，看来你确实是在实打实的进步，只是自己没察觉到而已，狐狸想，哪怕于自己而言这依然是件称得上幼稚的作品，也只是建立在他能活那么久的基础之上，对你来说，能做成现在这般已经相当足够、甚至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察觉出自己的弱小与极限并不可耻，相反，学会接受它们才是更为重要的一环——尤其是针对你这种性格的笨蛋。所以向来都要提点毛病出来的齐司礼这一次居然只是点了点头，他拍了下手，说行，休息时间结束，准备吃饭。
“您没在会场那儿吃吗？”你脱口而出。而且吃饭？这个点上哪儿吃饭？你凑到塑料袋旁，对着里头塞满的速食面表现出十二万分的震惊和不理解:堂堂齐大总监怎会沦落到自己跑去便利店买东西的地步，吃的还是这种应急食物品，也太惨了吧！这不是你这类基层员工才有的待遇吗！对此忙到半夜才下现场并全力拒绝他人邀约和送行直接冲回来的齐总监咳嗽一声，简短回了你句会场并不管饭。
“连齐司礼的饭也不管？？？”
“齐司礼怎么了，齐司礼也只是个人。”还是个打工人。他把你从袋子旁扒拉开，熟练万分的拆调料包开始泡面，又一次让你产生了和昨天在小吃摊时如出一辙的违和感，所以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开口发问:
“齐老师，你以前难道也经常吃这种东西？”在这之前你甚至以为他连泡面桶都不会开。
齐司礼把注意力放在面上，淡淡应你一句:“嗯。”
“实在忙的时候，挑剔不得。”说完抬起头看你，一双狐狸眼睛里又亮起使坏似的光:“很意外？”
那可太意外了，老狐狸在你这儿一直是个只喝露水的神仙人设，饮食习惯健康养生到不正常，你们确认关系后更是天天搜你私藏的垃圾食品，仿佛和这类食品安全质量不达标的玩意儿有仇一样，时间一久你差点忘了以前他和员工一起吃盒饭的样子，现在才终于意识到:喔，其实硬要说的话齐司礼也算个社畜，只不过是高级社畜，高级就高级在当你们几个倒霉设计师灰头土脸蹲地上吃盒饭时，他是站着的，连吃个成本不超过三十块的工餐都能吃出点高贵感来，主办方看到都会觉得暴殄天物。
想到这里你突然乐了，下意识打趣他:“齐总监，体恤下属，与民同乐，好上司。”
结果没承想这次齐总监竟相当直白的回你想多了，并立刻积极向你证明他只是彻底的被迫:“当总监很累，尤其在这种时候。”狐狸拿过一旁的订书机压泡面盖，抬起头冲你生动的扬扬眉毛，随后吐出来的话瞬间让你感受到一股共鸣极为强烈的被压迫和疲惫感:
“场地、服装、人流，大大小小的琐事都要管，为的居然还是这种不入流的商业展出。”
齐大设计师手指隐忍的叩击桌面:
“这种时候就会觉得，还是归隐山林来得划算，总监这职位，爱谁当谁当。”
“去他的”、“爱谁当谁当”，接下来是什么？“他妈的烦死了，老子也想辞职”？你觉得今晚过后这老狐狸说什么俗话你都不会惊讶了。印象里这似乎是齐司礼第一次在你面前抱怨工作，你觉得他本意还是为了安慰你，但周身透出的那股烦躁也是一等一的真实，作为女友，你认定这人没说假话，他是真心在烦，还烦透了，只是之前藏的比较好而已。你小心翼翼问他既然那么累为什么还要做？结果齐司礼听后无辜的看过来，冒出耳朵冲你这儿扇了扇:
“和某只笨鸟不得不坚持下去的主要理由一样。”
“？是什么？”你是因为这儿工资高，他齐司礼想必不会因为这种落俗的理由出山，结果下一秒狐狸干脆的答道:
你瞪着你男朋友，他也大方的盯回来，空气里只有泡面碗的缝隙透着点热气在往外冒，你觉得你的世界观有些崩塌了。
赶工时候的工作室总是一片狼藉，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布料和针线，于是面煮开后你和齐司礼对视一眼，相当默契的都选择了直接席地而坐。
你又想起来了，齐总监以前好像还因此坐在桌子柜子上过，这人平时明明一点都受不了乱，连轴转时倒也丝毫顾及不上强迫症和洁癖了，他会艰难缩在一片被清理出来的小空间，嘴里叼着片卷心菜还没来得及嚼，结果这时候你推门而入说齐总监！Mya让我来找您！有急事儿！所以他匆忙扒了两口饭就又跟你出去来了个三班倒——靠啊，你心里骂街，如此想来这人才是深刻贯彻了社畜身份的那个，你愈发觉得自己昨天的态度实在丢人了。
其实你一直都知道，在万甄上上下下那么多设计师里，齐司礼的压力才真称得上是极为庞大，只不过这老狐狸太擅长隐忍，所以很难让人注意到他的疲惫。或许在工作方面他确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那么无欲无求，但至少在应对压力上，你的爱人表现得真的很成熟。如此想来你甚至觉得需要逮着人又哭又闹的明明是齐司礼才对，他承受的压力与你相比大到没有可比性，但你却忘了这点只顾着自己撒泼，好丢人。
负罪和失落感同时加重的你默默从碗里夹起块假冒伪劣的火腿肠，随后冒出一句发自肺腑的赞叹:
你是真心实意在夸他，结果被夸的那人似乎不太满意，证据是你话音刚落他啪一下把你刚放到嘴边的火腿肠给夹走了，鸟口夺食，在面对你精彩纷呈的表情时甚至颇为得意的扬了扬眉毛，让你数不清是第几次回忆起这臭狐狸骨子里的坏胚属性。你说干嘛啊！我在夸你！齐司礼听后一口把肉给吞了下去，细嚼慢咽了很久才说:
“……我没你想的那么厉害。”
“哪里没有！”你立刻反驳，“就算你说你的工作目的不纯，这么长时间以来你也依然是真心在喜欢着设计的哎！！
“这难道不厉害吗？这太厉害了！”毕竟同样作为设计师，你现在可是一直处于碰到工作就妄想着要跳槽的程度，而齐司礼所保持的那份对设计的始终如一就是你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你是急着强调你男朋友的牛逼，你男朋友听后反而不急着接茬，皇帝不急急太监，他继续优雅嗦面，这一嗦就嗦到这碗面快给吃完了才想起来回应。
而你早已紧绷神经蓄势待发:老狐狸就一破做衣服的，他懂个p的齐司礼。结果男人用纸巾擦擦嘴，这次再看向你的目光却认认真真，完全没带上一点你设想的那份揶揄。说来奇怪，每当那双金色的狐狸眼睛直直朝你看过来时，你总会觉得心脏停跳了一拍，简直像被什么人给挖掉一块似的。齐司礼看你一会儿突然笑起来，慢慢伸出手，替你抹掉了嘴角沾上的一片葱花。
吃个东西都能邋里邋遢，果然是只笨鸟，他想，也就只有真正的笨蛋总要急着去拥护他了，不管诋毁齐司礼的人是谁，你永远都会不计后果的跳出来，竟是连他的自嘲都不愿答应。老狐狸舔舔手指，很自然的顺过你的一只手，仔仔细细的把玩起来:
这算什么理由！“可你现在早就回来了呀！”你急的梗脖子:“能在遭受打击后继续走上原来的道路，这是很多人做不到的事，所以你真的很厉害！”
快给我承认啊！承认齐司礼就是很厉害！！你心里拼命催，但齐司礼对此却依然只是淡淡应了一句:或许吧。
“——你忘了吗？从我隐退到再度复出，这中间可是隔了近百年。”
仿佛气球被尖锐的物什给戳破一般，你突然立刻就说不出话了。
狐狸注视着你，指甲刮擦你指尖上的茧，从头至尾都在对你露出很浅很浅的笑容。说来神奇，每当和你讲起这些堪称悲惨的破碎回忆时，他从不觉得这是在诉说自己的过去，而是，仅仅在讲述一个很漫长的故事而已，不会哀伤，也不会后悔，因为你就在自己身旁。
——只要听众是你，他就没有理由再沉溺于过去，而这也是他挣扎了相当久之后才领悟的道理，久到非得是遇见了这一世的你时，他才终于反应过来。
“笨鸟，人类的一生能拥有几个百年？”
“如果你也拥有与天地同岁的资格，百年过后，又有什么样的伤痛是无法被抚平的？”
你张了张口，却在面对狐狸低垂的眸子时哑巴起来。齐司礼的手指虚虚在你手心上画线，半晌后抬起脸，在露出一丝狡黠的轻笑过后平静的给自己下了定义:
“在这方面，我只是比你幸运点而已。”
更何况我也真不比你强大多少，笨鸟。
上一次崩溃时，狐狸感到绝望，于是他纵了一把火烧光了自己全部的作品，而现在轮到他的笨鸟经历设计生涯中庞大的崩溃了。与他相比，你没有千百年的时光用来沉淀痛苦，也没有取之不尽的岁月用来自我说服。人类的崩溃点总是显得琐碎，但齐司礼知道原因:那也只是因为你们是人类而已。痛苦永远是痛苦，没有深浅之分，尽管你已经疲惫不堪、尽管你觉得自己已经无药可救，你也依然努力的坚持到现在这一步，于那么短的时间里调整好心情，顶着压力和自我怀疑继续投入工作，齐司礼把这一切看在眼里，除了惊叹于你的坚强以外，没有觉得有丝毫的不满与失望。
——因为这是不可避免的，甚至自己都不一定能做的比你更好。活了千百年的狐狸在面对职场都尚且会感到疲惫，他又凭什么要求你永远保持热情？说到底，这个社会本身就配不上这些。齐司礼知道在这方面自己能做的真的不多，但至少，如果哪天连你都想一把火烧光自己的设计稿了，他一定会陪在你的身边。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你被彻底击垮了，他会带着疲惫的笨鸟远离尘嚣，好好休息休息、好好放松一把，任何事都之后再说。自己崩溃的时候身侧空无一人，得亏有大把的时光浪费才终究调整过来，而对于你，对于普通的、坚强的、疲惫的你——
你的身旁永远会有狐狸的陪伴。就像那只被你涂鸦过的小瓶，一只狐狸数只笨鸟，现在还被齐司礼当做宝贝似的收着。他看你沉默不语的继续安静吃面，也看你藏不住微红的眼眶，便撑起下巴耐心的等。齐司礼知道你容易哭，只是如今被逼的迫于压力才哭不出来，不如说与你先前那副总是自我压抑的模样相比，现在这样才更让他放心些。
“那万一我真的没有时间调整心态……”
“那也不是你的错。”几乎大部分人类都不会有这个时间和精力。
“我会变成一只自甘堕落的笨鸟。”
“无所谓。”况且你并不会真的自甘堕落，他就是知道。
“我会变得一无是处。”
“无所谓。”且不说你是不是真的一无是处，大部分事情只靠他一个也够。
“无所谓。”这真的是最无所谓的事了，齐司礼听了都忍不住要响亮的笑一声。他伸手揉你的脑袋，把你这几天本就疏于打理的头发揉的更乱，你匆忙想把发型整回来，但又有什么关系呢——在狐狸眼里，这只是你另一个可爱的模样罢了。你嘟囔说那和齐老师相比自己岂不是太没用了，对此铁面无私齐老师掐上你的脸不客气的回:“得了，在这方面你就是永远都追不上我。”
“——但那又怎样呢？”狐狸微微歪头，“比不过一位活了千年的灵族，对人类而言很丢人吗？”
“倒不如说如果真被笨鸟轻易超越了，我反而会觉得难过。”因为这可真是意味着自己白活了。你吸吸鼻子，伸头去看狐狸的碗，发现里面落着根没吃掉的火腿肠——这坏胚子刚刚果然是在故意欺负你！遂赶紧一筷子伸过去紧急把它捞起来:
“确实，而且很迟钝。”齐司礼眨眨眼睛迅速帮腔。自从和你交往以后老狐狸话多了不少，尤其在刺你方面显得愈发炉火纯青，这也是独属于灵族的优越吗？但莫名其妙的，此刻你听到他这么说，竟头一次没觉得有什么不服气。你咬下肉嚼了会儿，盯着眼前好看的狐狸在那儿冲你坏笑，难得在加班时真心实意乐起来，还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掌握了什么摆烂的真谛:
——抱怨吧，烦吧，难过吧。坦言自己的弱小是能被允许的，反正你依然会完成工作、反正有很多事不是非得解决不可，不如说正因它们解决不了，你才不需要总是去苛责自己什么。
累，想逃避，觉得自己无法保持热爱……这一切齐司礼都不会去怪你。有个活了千把岁的男朋友就是这点好，他看问题的角度实在太清奇了，平日里一些微小的细节总要揪着不放，面对这类于你而言要从楼顶飞出去的大事反而是第一个冲那些问题说滚的人，然后他会扭过头看你，松垮的冒一句:逃避并不可耻。你苦笑说齐老师怎么可以散播消极言论，他又会强调那是因为你已经努力过头了，笨蛋。
你突然意识到，这么久以来齐司礼从未否认过你的努力和辛苦，相反，他还经常将其挂在嘴边，看来老狐狸的这般担心已经持续太久了，只是现在才被你察觉而已，你们两个可真是相同程度上的不容易。你又要掉眼泪，这一次却不再是因为难过——事实上哪怕突然的大哭也是不需要理由的，只要想哭，就当着齐司礼的面哭好了，他不会逼你做出解释。
尽情哭闹是被允许的，不管多么突兀都可以，不管多么疯狂都可以，反正他一直都在，一直会陪在笨鸟的身边。齐司礼坦言自己能做的只有这些，但你很清楚:这已经是你原先所不敢奢求的最大幸福。
你是一个幸运的人，因为你遇到了他。
你觉得自己想开了，瓮声瓮气把脑袋埋狐狸怀里，哭丧着脸开始不正经:
“宝贝啊，我何德何能拥有你这么好的老婆……”
你状态一好就爱惹他，结果齐司礼这次头一回没纠正你的措辞，他把手伸过来继续掐你脸，视线短暂地放到了那条长裙上，眼睛亮晶晶的发光不知在想什么，随后收回来，等再看向你时，狐狸手上的动作也从故意逗你转化为了真情实意的爱抚和流连。
有时候你会觉得，男人说话的声音像唱歌一样，好听又遥远，却切切实实地存在于你的身旁。他说那是因为笨鸟很努力，笨鸟很值得，他又说，那是因为你做到了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
因为原本，齐司礼这个灵族早该从世界上消失了，但你在这里，你拯救了他，通过各种出乎狐狸意料之外的大胆举动。他之所以能成为举世闻名的大设计师、之所以能把所谓的命运踩在脚下，是因为不管经历了多大的苦痛，你都永远会一次又一次跑到他身边、继续在他耳边吵吵闹闹、继续对着他叽叽喳喳，就这样颤颤巍巍的勾起了狐狸的命。
所以齐司礼觉得，自己的成就从来不是他一人努力的结果，你在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创造出了非你不可的奇迹，相比之下他现在做的一切甚至称得上是回报，以及……
“——因为，我是爱你的。”你听到他慢慢地说。
你们安静的靠在一起看落地窗外城市的灯火，又是一个没有星空的夜晚，却依然是一个恰到好处。齐司礼把手指绕上你的发丝，你能感觉到他在偏过头亲吻它们。他是爱你的，这千百年来，你的任何模样都是狐狸无可替代的珍宝。灵族漫长的生命因你的存在生出意义，让他终于得以跳出过去，选择与你一起迈向未来，哪怕这个未来绝不会一帆风顺，哪怕你们要面临的苦暗还有很多，但齐司礼知道，一切都已不再无解。
只要你在这里就可以了，只要你陪在他身旁就可以了。
大胆去飞吧笨鸟，你已经做的很好，我也会为你保驾护航。
无论你要往哪里飞，无论你打算怎么飞——
我都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
希望你们2022年一切顺利，尽管创作这篇文章对我来说是，相当大的挑战（毕竟两万字呢！！强调一百遍！！！）但整体而言，我很高兴它成为了我2021年最后的一篇文章，感觉，做了一个很了不起的大总结
也希望大家从我的文字中读出了我对你们的感谢，能促使我一字一句细细打磨文章的动力不仅仅是我对老狐狸的喜欢，更是因为你们对我的支持，感谢你们！爱你们！！
2022年也请和我好好相处！！！！！非常感激！！！！！！！！！【鞠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