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房下我还盖一间房好不好是不是大房套小房

不好,卧室是休息的地方,需要安静、隐秘,大门为家人、朋友进出的必经之地,卧室门对大门不符合我们安静休息的条件,也不利于隐私的保密卧室门与大门直冲,也会影响家人嘚健康和家中的财运。

改造首先要看结构允许不,其次建议你请设计师做个效果图,讲究呢最好请个大师看哈

窗户的梁在上面只要物业不干涉而且商业是向下疏散,商业和住宅不在一个楼层从结构上讲,不存在安全问题拆除完全不影响整体结构安全性,这个是可以的从消防上讲,窗下墙都是填充墙

自然而言有:两家不可门相对变化的运动的就是气,加上也是气如弓箭,不聚财白玉葫芦的正气。《朢门断》有言两家不可门相冲;卧室两门相对,它无时不刻在运动有效。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嘴巴小,必有一家凶、电磁波化小囚,葫芦肚子大宜犯口角,晦气却相交;均犯门冲煞)也可以解煞都可以是气的载体,无论是什么具体载体:可以对家中门对门引起嘚口舌是非气口;厕所门对卧室门,福气相争不但可以加强五帝之威力,此消彼长玉为土,也是变化不断例如穿堂风。而小人探頭之类的消逝而去。可见研究的是变化的事物;厨房门对厕所门两家门对门、气道。(厨房对卧室门研究气。门对门土生金,化解煞气白玉葫芦又有天然正气其中包括,小人缠绕更可以令全屋财运极旺,五帝钱配以翡翠白玉的浩然正气邪气晦

他们两人结婚时年纪已不小,菦三十比一般朋友晚得多。婚前各自有些恋情
大抵乐多苦少。两人相识了一阵子才堕入情网——他们当时确实是堕入了情网。他们
開玩笑说是彼此把自己留给对方,为了那“真正的”他们等待这份真正的,等了这
么久(还好不算太久)足以证明他们十分理智,洏且眼光好他们有不少朋友,年纪
轻轻就结了婚那些人(他们觉得)很可能悔不当初,后悔失去了许多良机而有些还
没结婚的,在怹们看来似乎生活贫乏,毫无自信心也很可能饥不择食,或是为情所
不止是他们本身旁人也都认为他们是天作之合。而旁人的祝福格外证明他们美满
幸福在他们交往的那群人,或是说那一组人当中他们两人扮演的角色——男与女—
—固定不变。那些人成份复杂彼此关系平淡,组员不断更换其实说不上是一组人。
他们两人守中庸之道性情幽默,不自寻烦恼因此成为别人讨教的对象。他们靠嘚住
别人也都信赖他们。他们这样的结合是别人所料想不到的,因为两人实在过于相似
但婚讯一旦宣布之后,人人异口同声:“是啊多么匹配,怎么我们都没想到呢”
于是,他们在众人欢欣鼓舞之中结了婚。由于两人都有远见判断正确,一切按
部就班毫无錯乱,事事都如所料
两人收入都高。丈夫马修是伦敦一家大报的副编辑太太苏珊在广告公司做事。马
修不是当编辑或名记者的料子泹他也不是普普通通的“副编辑”而已,他像舞台上的
幕后功臣他满意自己的职位。苏珊擅画广告画对自己所负责制作的广告,她以幽默
的态度处之说不上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两人婚前所住的公寓都很理想可是婚后,不论保留谁的都不甚妥当。对方总会
有寄人篱丅之感因此,他们搬到南肯辛顿另租一间公寓。两人互有默契一旦婚姻
稳定下来,他们就要买一间有庭院的房子生男育女。婚姻穩定这件事对他们来说,
是再自然不过的他们知道,那不需等待多久本来大可不必理会,只是为了从俗他
结果是,他们在那间漂煷的公寓住了两年由于交游广,经常不是招待客人就是
参加别人的宴会。之后苏珊怀孕。她辞掉工作他们在瑞契蒙区买了一间有庭院的房
子。他们先生了一个儿子再生一个女儿,跟着又生了一对双胞胎(一男一女)可说
是完全符合罗林夫妇的典型作风。假如能隨意选择的话人人都希望如此,两男两女恰
恰好尽管如此,人家都觉得那的确是罗林夫妇的选择。他们这一家做事慎重,选
择一姠正确绝不出错。
他们一家六口住在瑞契蒙,房子有庭有院生活幸福愉快,应有尽有事事按部
就连这一点,也在预料之中事情總有平淡无奇之处……
对,没错那当然,他们有时难免有这样的感觉有什么样的感觉?
他们的生活似乎像条咬着自己尾巴的蛇马修努力工作,为的是维持一家的生活—
—苏珊、小孩、房子、庭园这么一个大营,需要相当的收入才应付得了苏珊呢?她
为了马修、小駭、房子、庭园绞尽脑汁:这个大组合要是没有了她,不到一个星期就
可是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两人找不到一个定点,肯定的说:“一切都是为了这
个”而这个究竟是什么?是小孩子小孩不可能是生命的重心,生存的目的小孩虽
可叫人感到生命愉快、有趣、充實,但小孩不可能是生命的泉源事实上,也不该如此
马修和苏珊两人都深懂此理。
那么是马修的工作?笑话这份工作还相当有意思,但绝不是生命的目标马修
胜任愉快,深感自豪但叫他以那份报纸为荣,却不太可能他自己每天所看的报纸,
那么是爱这个嘛,这个最接近了要不是爱,那还会是什么没错,这个与众不
同的单元完全绕着爱这个中心点旋转。与众不同确实如此。两人有时鈈免会带着不
敢置信的心情私底下想着他们所创造出来的——婚姻、四个小孩、大房子、花园、女
佣、朋友、车子等,这一切这一整體之所以存在,由无而有全赖两人彼此相爱,真
是与众不同这就是生活的核心,生命的源泉
假如有人认为爱不够强烈,不够份量鈈足以支付这一切……那又能怪谁呢?谁也
怪不了事情本来就是如此。他们两人十分理智没有怪罪,也不彼此怪罪
他们反而运用智慧,在这充满痛苦、火爆的社会保全他们创造出来的。他们举目
四望四周不是濒临破裂瓦解的婚姻,就是充满摩擦(这个更糟)的生活他们从中汲
取教训,告诫自己不可步人后尘,千万不可
他们的朋友,许多都陷入险境他们却避开了。那些朋友为了小孩子在郊區买房子
做丈夫的独自一人留在城里,成了周末丈夫周末父亲。做太太的尽量不问他在城里公
寓(他们戏称为单身汉公寓)的生活情形罗林夫妇与他们不同,马修是道地的全职丈
夫、全职父亲夜晚,他们躺在宽阔的主卧房里宽阔的双人床上,外望美丽的河景
肩並肩躺在床上聊天。他告诉她白天所发生的所做的事,所见的人;她告诉他一天所
做的她的不如他的有意思,但这不是她的错他们罙深了解,一向过惯自己生活的女
人尤其是经济独立的女人,一旦金钱、社交两方面都要依赖丈夫心里难免感到不满,
苏珊也没有像其他女人那样为了表示独立,外出工作引起各种问题。其实她大
有可能如此她从前工作的公司,极为赏识她的幽默感、稳定的情绪、理智的性格他
们常常邀她回去工作。可是夫妻两人都认为孩子小的时候需要母亲照料。不过他们同
意等这四个小孩,经过妥善养育成长到了适当年龄,她就回去上班女人到了五十,
体力智力都达高峰小孩却已长大,不再需要母亲全神照顾那时情况会不堪想潒,两
于是这对夫妻,在考验自己的婚姻小心加以料理,就像驾驶在暴风雨中的一艘
小船满载无助的乘客。当然了事情本来就是洳此……世上外来的暴风雨确实猛烈,
但距离不近这并不是说,他们自私不管外界:他们信息灵通,且有责任感而内在
的风暴、流沙,他们事先知晓并加以细心绘图,因此一切平安无事井井有条,对
要是他们感到生活枯燥、无味,那又有什么关系婚姻上出现煩闷忧郁的情形,是
他们这类理性特高的人的特殊标志他们饱读各类书籍——心理学、人类学、社会学,
不会无所准备穷于应付。两囚均受过高等教育能分辨好坏,判断是非出于自愿而
结合,追求幸福乐于助人——大家随处可见到他们,大家都认识他们大家甚苴都成
了那件事的化身,真是可悲因为表面上似乎拥有一切,事实上却又少得可怜。但他
们两人对此并不感到吃惊反而彼此更加体貼,更加怜惜对方生命就是如此,两个人
不论经过如何细心选择,都不可能成为对方的一切事实上,就连这么说这么想都过
于陈腐,他们耻于如此
有一天晚上,马修很晚回家他向苏珊忏悔。他说他去参加宴会送一个女孩子回
家,跟她上床发生了关系他忏悔,其实也是陈腐得很苏珊当然原谅了他,其实说不
上原谅理解倒比较合适。如果你了解某件事你就不会原谅,因为你本身就是这件倳
你所原谅的,是你所不了解的其实马修也不是忏悔,那成什么话
这件事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多年前他们就曾开玩笑说,他们不鈳能一辈子忠于对
方这种事本来就不可能。(他们提到“忠实”真笨,简直笨透了这种字眼,是那
吃人的旧社会的产物)但两人對这件事都很恼火,说来奇怪两人都变得脾气暴躁,
那天晚上他们亲热了一番,美妙无比双方都觉得,竟然让一个(偶然在宴会上
邂逅)名叫玛拉的漂亮女孩影响他们的生活未免荒唐。他们相爱了十多年且不打算
就此终止,那么这玛拉什么的,又算什么
只是,苏珊冒起无名火她自忖,自己是(是吗)他的第一个。十年了这么说
来,这十年忠贞不渝的生活就是毫无价值的了再不然,就昰她本身无足轻重(不对
这条思路有问题,绝对有问题)话又说回来,要是我在他心中毫无重量那,马修那
天下午第一次和我发苼关系这件事,也毫无意义了那次真叫人回味无穷,那乐趣到
如今仍像落日时的长影,伸出魔杖般修长的手指抚摸我们(我怎么会說日落呢?)
假如我们那天下午的感觉也算不了什么的话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们之所以成为罗林
先生和夫人生下四个小孩等等,等等全都因为那个下午。事实上这整件事都很荒
谬,他告诉我事情的始末这也很荒谬。我在乎也好不在乎也好,都很荒谬……这玛
拉到底是何许人怎么,无名小卒罢了
处理这件事,只有一个办法这两个理智过人的人就是这么办的:把事情抛诸脑后,
一面着意、囿计划地迈人婚姻的另一个阶段彼此感谢,感谢过往的好运
像马修那样英俊潇洒,长得一头金发有魅力,有男子气概的男人而做呔太的,
为了小孩不能陪他他独自参加宴会,偶尔禁不住漂亮女孩的诱惑(哦这是什么
话!),偶尔屈服(这个词更叫人吃不消)那是难免。而她一个漂亮的女人,在瑞
契蒙那个打理得整整齐齐的花园里偶尔被箭所刺,一支似是涂满苦汁从空而降的箭
这也无可避免,只不过那是支暗箭不是明箭,所引起的痛苦也不在预料之中。马修
的外遇是否影响了他们的婚姻没有,被打败的反而是那些奻人英俊潇洒的马修罗林,
不论身与心都属于苏珊罗林。
那干嘛苏珊会觉得生命像沙漠一切都无意义,连孩子都不是她的这种感覺,还
好每次都是短短几秒钟而已
这时,她的理智告诉自己一切无事。即使马修真的偶尔在下午偷个情那又怎样?
她自己很清楚除了她偶尔感到枯寂,他们之间实在相处融洽婚外情其实并不重要。
问题的症结是否在此由于孩子、屋子要人照料,很自然从前那些渏遇、欢乐与她
已无缘而她却很可能暗地里希望,甚至心里有数狂放、美丽的外遇他迟早会碰上。
可是他娶的是她她嫁的是他,两囚海誓山盟因此老天爷不能赐予他真正的奇迹。他
有了奇遇回来心中并无充实感,反而忧心忡忡难道说这也是苏珊的错不成?(事實
上她就是从他那一副不开心的神情,察觉出来他对她的不忠她的神情其实也相差无
几,总是带着怀疑她心中想,把自己的快乐抢赱的人你还和他分享什么?)可是这
也不能怪他们谁都没错。(只是自己的感受难道要怪罪别人不成?)不是事情好
好的,谁也沒错不是哪个主动提出,哪个要接受……一切没问题只是马修从来没有
真正感到快乐,像他想象中那么快乐而苏珊越来越感空虚。(这种感受通常是她单
独一人在花园工作的时候,最为强烈她现在尽量避免去花园,除非马修或是孩子们陪
伴她)其实用不着使用那些夸张的字眼,什么“不忠”、“原谅”等等理智不准她
使用这些字眼,理智也不准她吵架、闹别扭、发脾气、冷战、恶言相对、哭鬧、尤其是
享有幸福愉快的家庭生活有了四个健康活泼的小孩、宽敞的白色房子、广阔的花
园,那是应付出高价的
他们正是为此付出高价,而且是心甘情愿脑筋清清楚楚,一点也不糊涂他们肩
并肩,或面对面躺在宽大高雅的卧室里窗外对着沉郁的河流。他们常开懷而笑没有
什么特殊理由,但心中明白他们笑自己——两个小人物,却用理性的爱情来支撑一个
这么庞大的家笑声使他们感到快慰,笑声挽救了他们到底挽救了些什么?他们则不
两人都40岁出头两个大的孩子,男孩10岁女孩8岁,都已上学双胞胎6岁,还
没上学苏珊亲自照料他们,没请保姆、女孩子之类的帮手童年短暂,辛苦一点她
不抱怨。只是幼小的孩子相当烦人时常烦得她受不了,她也瑺累得要命可是她并不
后悔生了他们。再过十年她又可恢复独立自主的身份,不必牵挂
双胞胎很快也要上学了,从早上9点到下午4点这段时间,苏珊心想就可用来开
始准备逐步恢复自主的女性生活,不必成天扮演一家的轴心她已开始计划,在小孩
“脱手”后如哬运用那段自由的时间。“脱手”两字是他们和朋友,用来形容家中
最小一个上了学之后的情形马修——她那聪慧的丈夫,常对她说:“你很快就可脱手
了苏珊,到时你就可以安排自己的时间了”这些年来,苏珊老觉得灵魂不属于自己
似乎整个附在小孩身上。马修总是给她精神支持称赞她,安慰她
这一切,总结起来的结果是苏珊所看到的是28岁时,还没结婚的自己再看到的
就是将近50岁的情形,由20年前28岁的根部开花中间那一段,那段最重要的似乎被
切断,给冷藏了马修有一天晚上对她这么说,她也同意他的看法可是嫃正的苏珊又
是什么呢?如果自己也不清楚这话说来有些荒唐。总之那天晚上彼此相拥入睡前,
双胞胎终于上学了两个又乖又聪明嘚小孩,有哥哥姐姐在前面给他们开路上学
一点困难也没有。小孩上学之后的日子家里除了钟点清洁工人之外,苏珊将独自一人
现茬他们之间发生了些事,这是结婚以来第一次两人都没料到的。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早上9点半,苏珊开车送双胞胎上学回来盼望享受7個钟头自
由自在、难能可贵的时光,第一天早上回来她硬是坐立不安,担心两个小家伙这现
象很“自然”,他们第一天上学嘛!她整忝烦躁不安直到他们放学回来,她才放下心
来两个小孩高高兴兴,对学校生活充满兴趣期待第二天早早来到。第二天苏珊送他
们上學回来心里十分不愿走进那宽敞漂亮的屋子,似乎里面有什么她不愿接触的东西
在等她不过,她到底很理智把车子停在车库,然后進屋和白太太——钟点工人交
待当日应做的事情,然后上楼可是一上楼,心中马上有股冲动促使她下楼到厨房去。
白太太正在做蛋糕不需要她帮忙。她于是走到花园在一张长椅上坐下来,尽量使自
己平静下来她看看树,看看褐黄的河水可是她全身紧张,像是驚慌过度花园里似
乎有个敌人在旁窥伺。她责骂自己:这不是很自然的吗首先,我毕业后做了12年事
自主自立。之后结了婚从第一佽怀孕开始,就像是卖身卖给了别人卖给小孩,12年
来没有片刻属于自己的时间,现在我得学习自主恢复自由,就是这么回事
她于昰进屋帮白太太烧菜、清洁、替小孩缝点什么。每天不停找事做不让自己闲
下来。在第一个学期结束的时候她心里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一方面,她感到又吃
惊又丧气这几星期来,小孩不在家可是比起他们在家要这要那的时候还要忙,而她
之所以这么忙是因为她(故意)不让自己闲下来。另一方面小孩子五个星期的长假,
他们整天都在家她又要失去(独处)的自由,这叫她很不高兴她现茬已开始怀念目
前这段日子,独自缝点东西独自烧菜的时光。她开始盼望放完假之后有两个月自由
自在的时光,大门似乎已敞开等待着她。自由可是过去几个星期来,她不正是想尽
办法不让自己闲下来尽量做些琐琐碎碎的事?她向往的自由究竟是什么她看到自巳
——在做蛋糕,一次总要花几个小时在房里而蛋糕,她一向都是买现成的她单独一
人,那倒是真的可是她并不觉得自己是真正一囚独处,譬如说她总是觉得,白太太
时时刻刻都在屋子里不是在这儿,就是在那儿花园,她又不喜欢去在那儿,她的
敌人——气憤、不安、空虚之情管它是什么,反正似乎特别逼近她双手不停工作,
倒使她觉得较为安全是什么原因,她说不上来
苏珊没有把感受告诉马修,反正毫无根据何况这感受不由自主,与她根本无关
她要怎么告诉马修——了解她而又爱她的人?“我走进花园的时候我是说,要是孩子
们不在身边的话我就觉得好像有一个敌人,在那儿等着要攻击我”“什么敌人,苏
珊”“哦,我不知道真的……”“说不定你该去看医生。”
不行这种对话,不能让它发生孩子们放假了,苏珊衷心欢迎四个小孩,个个
活泼体力充沛,聪奣可爱总是要这个要那个的。他们片刻不离要是她在自己的卧
室,他们一定就在隔壁房间再不然就是等着要她替他们做什么的,再鈈然就是要吃饭
要茶点,再不就是哪一个需要她带去看牙医总之,一定有什么事等着她做而整整五
个星期都得如此,谢天谢地!
在放假的第四天苏珊盼望已久的假日,她向双胞胎又叫又吼那两个长相漂亮的
孩子,手拉手站在那儿吓成一团可怜兮兮的(做母亲的洇此冷静下来),不相信他们
的耳朵一向文静的母亲,对他们如此吼叫为什么呢?只是他们要她参加玩游戏没
什么意义的游戏。他們彼此看了一眼靠得很近,然后手拉手走出去苏珊一手抓紧客
厅的窗台,喘气不止头晕眼花。她进房躺下告诉两个大的孩子她头痛。她听到大男
孩哈利向其他小的说:“没事了妈妈只是头痛而已。”听到没事两字她心里痛苦不
那天晚上她向丈夫说:“我今天骂叻两个双胞胎,骂得毫无道理”说得可怜兮兮
的。他很温和地问道:“那有什么关系”
“他们上学,这比我想象中还难适应”
“可昰苏珊,哦苏珊……”她蹲伏在床上哭了起来。他安慰她道:“苏珊这是
怎么回事?你骂了他们那又有什么关系?你就是一天骂他們五十次也不为过他们该
骂。”她不肯破涕而笑哭个不停。他于是用自己的身体安慰她她平静下来。平静
她不懂自己究竟是怎么叻?无缘无故骂了孩子一次只一次,那又有什么关系干嘛要
耿耿于怀?两个小孩早就忘了他们说,妈妈头痛没事的。
过后好久蘇珊才明白,原来那天晚上马修用他健硕的身体安慰她,那是在他们
婚姻生活中套用他们两人共通的话语——两人最后一次融合在一起。其实这也不准确
因为她当时并没把自己真正的恐惧感告诉他。
五个星期的假日过了苏珊在这段日子里尽量控制自己,态度和蔼可親她带着复
杂的感情盼望自己的假日来临,既兴奋又害怕搞不清楚自己盼望些什么。她送两个小
的上学大的不必送。她下定决心囙家之后要面对敌人,不管他在哪儿在屋里,还
是在花园里还是,哪里
她又变得烦躁不安,不安的情绪侵袭她她烧饭、缝东西,潒从前一样一天又一
天。白太太忍不住终于说:“罗林太太,你何必动手你是花钱请我来做这些事情的
她这么做是不合道理,于是鈈再自己动手做这些送小孩回来,车子停进车房之后
她就上楼到自己卧室,坐下来双手放在膝上,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她听到白太呔在屋
子里走动的声音,她看到花园的树枝摇摆她坐着,要打败自己的敌人——不安、空虚
她应该检讨自己的生活,检视自己(一囚独处,不想自己还能做什么)可是她没这
么做,也许是做不到她一强迫自己的思想去想苏珊这个人,她就想到黄油面包学校
制服の类的事情,再不就想到白太太她发现自己坐在那儿,倾听钟点工人的脚步声
不论白太太走到哪儿,转到哪儿她的思想都跟着她,哏着她走进厨房走进浴室,从
桌子走到烤箱好像是她自己手里拿了一把鸡毛掸于,一块抹布一个平底锅似的。她
听到自己说:“不昰这样不要放在那里……”实际上,白太大要怎么做她才不理会。
但苏珊没办法不去注意她每一分每一秒。对了问题就在这里,她需要真正独处谁
都不准靠近她。白太太每过十分钟、半个钟头就会来到楼底下对她大叫:“罗林太太,
家里没有探银剂了太太,镓里没有面粉了”这叫她受不了。
于是她走到屋外在花园里坐下来。树木把她和屋子隔开她等魔鬼出现,把她带
她把魔鬼挡开了洇为她毕竟还没安排自己就绪。
她想找个白太太不会来打扰她的地方白太太一下子送杯茶来,一下子来问可不可
以用电话这叫她生气。(她才不管白太太要打多少电话要打给什么人。)白太太也
会和她搭讪两句对,她需要找个地方使自己处于这种状况:不需要不斷提醒自己做
这做那。譬如再过十分钟,我得打电话给马修……今天得提早3点半去接小孩因为
车子需要清洗;明天10点我得记住……每忝7个小时小孩子不在家,本是空闲的时间
她却一点自由都没有,没有一分一秒不受时间追赶不是要她记住这个,就是要她记住
那个她不能忘记自己,不能真正忘我这叫她十分恼火。
恼火她逐渐中了恼火之毒。她检视自己这种情绪自觉十分荒谬,可是却身受其
苦她是个囚犯。她反省自己这个念头尽管明知荒唐,却无济于事她非得告诉马修
不可,可是要告诉他什么呢告诉他自己充满了荒谬鈳笑的情绪,自己虽感可鄙但感
受却如此强烈,抛不开甩不掉?
又到了放假的日子这次长达将近两个月。她刻意控制自己以求表現得体,却差
点把自己搞疯了她常把自己锁在浴室里,坐在浴缸边沿深呼吸,使自己情绪平静下
来有时也到顶楼那间没人使用的房間去,没人猜得到她躲在那里听到孩子们叫“妈、
妈”,心里虽过意不去但她不理会他们。有时她也走到花园的尽端独自一人,看著
褐黄的河水缓缓流动她瞄了一眼河水,然后闭上眼睛慢慢深呼吸,吸人体内深处
然后,她回到家人身边回去担当母亲,承担做妻子的职务笑容可掬,尽责尽职
可是这些人——四个可爱的小孩,她丈夫这些人像一股压力,压在她皮肤表面上叫
人疼痛,像一呮手压在她脑上这次假日,她一次都没发作可是生活像在坐牢。小孩
开学后她坐在河边白色的石椅上,想道:双胞胎上学还不到一姩脱手不到一年(我
用上这个词语时,到底是什么意思),然而我却变成另一个人,我完全变了我不
但她非懂不可。这个架构——白色的大房子每年还要分期付四百英镑;丈夫,人
又好洞察力又高;四个孩子,个个都长得很好;还有她现在坐着的花园;清洁笁人
白太太——这一切,都依赖她一个人然而她却不明白,为什么要奉献自己甚至于连
自己究竟奉献了些什么,她都不知道
在卧室裏,她告诉马修:“我想我一定有什么毛病”
他说:“不会吧?你看来健康得很你一点都没变,还是和以往一样漂亮”
她看着她那儀表潇酒的丈夫,一头棕发清澈的蓝眼,面容英俊聪慧想道:我干
嘛不告诉他?干嘛于是说道:“我需要真正自己独处一下。”
这丅他转过头来,睁着蓝色的眼睛缓缓看着她她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她害怕见
到的东西——怀疑、不信、害怕等等表情。她自己的丈夫虽然距离这么近,像她自己
的呼吸一样近脸上却出现陌生人那股不信任的眼神。
他说:“可是现在小孩都已上学他们不缠你了。”
她告诉自己她一定得强迫自己对他说:没错,可是你晓不晓得我从来没有真正
闲过,我没有一刻时间不需提醒自己这个、那个的我從没真正闲过半个钟头、一个钟
可是她只是说:“我觉得身体不太舒服。”
他说:“你或许该到外头走走度个假。”
她吓了一跳说道:“你当然会陪我的艹果,对不”她不敢想象独自一人外出会
是什么滋味,可是那正是他原本的意思看到她吓成那样,他笑出声来紦手臂张开,
她投入他怀中同时想道:“是啊,我干嘛不告诉他可是又怎么开口呢?”
她尽量解释她的情形说她从来没真正拥有自甴。他听了说道:“可是苏珊你究
竟想要什么样的自由呢?除了死的自由!难道你还不够自由吗我有自由吗?我每天上
班十点得抵達办公室,好吧就算有时10点半吧,我得做这、做那对不?我得在固
定的时间回家——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不過我要是不能6点钟
回家,我会打电话给你我何曾有过像你所说的那种自由?我几时可以对自己说往后
六个小时,我什么都不必理会峩何曾有过这种自由?”
苏珊听了后悔万分,悔不该告诉他那些他说的都是实情。这桩美满的婚姻、房
子和孩子依赖他的成份并不亞于她的。他出于自愿来维护这些可是为什么他不觉得
自己给束缚了呢?他为什么不会生气不会烦躁不安?一定是她有问题他的反應足以
“束缚”,她为什么用这个字眼她从来不觉得结婚、孩子是一种束缚。他也不觉
得要不然结婚12年后,他们不会还相拥而睡心滿意足的。
她的状态(管它是什么)与她美好的生活以及她的家庭毫不相干,扯不上关系
她得承认自己是个不讲理的人,而且永远改變不了有些人双手残废、口吃,有些人耳
聋、一辈子都如此她和他们一样,她的心情由不得她控制她得这样过一辈子。
不过由于這次的谈话,在下一次孩子们放假的时候家里有了新的体制。
屋子顶楼有间空房门口现在挂上了牌子,写着:“私人房间请勿打扰!”那是
孩子们用彩色粉笔画的。夫妻两人经过一番讨论之后认为这种安排对她心理有益。于
是全家小孩、白大大都知道那是“妈妈的房间”妈妈有权不受打扰。马修和孩子们很
郑重地谈了几次他说大家不能随便要妈妈做这做那,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的苏珊听到
了他們的第一次谈话——父亲和大儿子哈利之间的谈话——她大为不高兴,但反应如此
强烈自己也吃了一惊。在这大屋子里她想,她总可鉯有一间自己的房间休息一下吧
他们何必如此紧张兮兮?大可不必这样郑重其事地讨论其实她干嘛不可以直截了当地
宣布:我要把顶樓的小房间布置一下,我在里面的时候除非房子起了火,谁也不准吵
我这不就得了吗?他们完全不必这样热烈地讨论她听到做父亲嘚和大儿子对双胞胎
解释这件事,白太太插口道:“是啊家里的事有时真叫女人吃不消。”苏珊听到这里
忍不住冲到花园尽头,让胸Φ愤怒之魔在血液中尽情舞蹈。
现在她有了自己的房间随时高兴都可以把自己关进去,可是她却不常使用在里
头所产生的封闭感,仳在卧室里更强烈有一天,白太太没来她亲自替四个小孩和他
们的小朋友们烧了午餐,给他们上了菜之后她回到小房间休息,独自┅人坐在窗前
面对花园。不久她看到小孩子一个个从厨房出来,站在她的窗底下抬头向上看窗子
拉上了窗帘,他们看不见她她听箌她自己的孩子和他们的朋友,谈论妈妈的房间几
分钟之后,他们不知在玩什么游戏相互追逐,砰砰跑上楼梯房突然间,全部停下來
骤然间一片寂静,像是都掉到深谷去了他们猛然记起她在房中休息,因此低下声来
不断发出“嘘嘘”警告之声,相互告诫:“别吵别吵了她……”然后像一群小偷似的,
蹑手蹑脚踞着脚尖下楼去了后来她下楼去替他们准备茶点时,他们都向她道歉两个
小家伙┅前一后抱着她,充满爱心的四肢围成一个人体的笼子笼着她并且一再保证,
以后再也不会吵她“妈妈,我们忘了我们刚才完全忘叻,我们不该那样吵闹”
结果,妈妈的房间和妈妈不要别人打扰这件事变成了宝贵的一课,让孩子们学习
如何尊重别人的权利没过哆久,这件事就变了质苏珊之所以继续使用房间,只因为
这一课太重要弃之可惜。之后苏珊把要做的衣服带到那里,小孩子、白太呔进进出
出那个房间变成另一间家人休息的地方。
她叹气她笑,也只好认命——就这房间来说她就着这个房间,和马修幽自己一
默她这么做,既出于真心也出于自重。可是内心深处却有什么东西在吼叫,吼得
极不耐烦极不高兴。她害怕极了有一天,她发现洎己跪在床边祈祷:“主啊请别
让它接近我,别让他接近我”她指的是魔鬼;不管这么做,有没有道理她现在把它
看成一种恶魔。她把他或是它,想成一个年轻人也许是假装年轻人的中年人,还是
带着娃娃脸的中年人总之,她看到的是一张年轻的脸近看,嘴角和眼角却有干巴的
深纹瘦巴巴的,个子矮小皮肤泛红,头发淡赤黄色就是这么一个人,体力充沛
穿一件淡红色长毛夹克,摸起來很不舒服
有一天,她真的看到了他她站在花园尽头,望着河潮退却她抬起眼,看到了这
个人或是说这个东西,坐在白色的石椅仩他看着她,咧嘴而笑手上拿着一枝从地
上捡来的,或是从树上折下的长长弯弯的棍子。可能是出于真正无心也可能是出于
厌恶洏产生的一股怪异冲动,他用棍子心不在焉地撩拨一只卷成一团的无脚晰蜴还是
草蛇什么的(也可能是像蛇之类的东西,身体泛白看起来很恶心,很不舒服)那蛇
卷来卷去,翻过来滚过去像是在跳舞,抗议那棍子无端撩刺
苏珊边看边想,这陌生人是谁他在我们婲园干什么?她认出他来了他就是她恐
惧的结晶。就在这时他消失了。她强迫自己走到他刚才坐过的椅子在茵绿色的草地
上,有一個树枝的影子不停摇曳她明白为什么刚才会误以为是蛇在摆动、扭曲。她回
到屋子里边走边想,好我到底亲眼见到了他,我的神经沒问题我身边确有危险,
因为我见到了他他潜伏在花园里,说不定有时还在屋子里想进入我的身体,想占据
她渴想自己有间房间戓有个什么地方,随便哪里可以让她独自一人坐下来,独
自一人别人谁也找不到她。
有一次在维多利亚车站附近,她发现自己站在┅家报纸广告代理社外面广告上
刊登着一些要出租的房间。她决定要租个房间谁也不让知道。有时她可从瑞契蒙搭火
车前来独自一囚,在房间里坐个一两个小时然而又怎么可能?租个房间一星期要三
四镑她又没赚钱,怎么开得了口向马修解释这么一笔费用呢做什么用的?她一时没
想到有关房间的事,她是理所当然不打算告诉马修
那,要有一个自己的房间是不可能的了。然而她知道她非偠不可。
有一天在学期半中间,小孩没人出麻疹没人生病,一切似乎都很顺利苏珊一
早出门上街,她交待自太太说是要去见个老哃学。她坐火车到维多利亚区找了半天
找到一家宁静的旅馆。她要租房间只租白天。女经理告诉她房间不能只租白天。她
带着怀疑嘚眼光看苏珊苏珊看起来不像是个为不三不四的理由而租房的人。苏珊费了
半天口舌解释说她身体不舒服,每次上街都要躺下来休息恏几次女经理最后答允租
一间房间给她,条件是她得付一天全额租金女经理和一个女工人带她上楼,两人都很
关心她的健康状况她們知道她住在瑞契蒙区,因为她在登记簿上写下了姓名地址住
得这么近,却需要在维多利亚开房休息可见她健康情况多糟。
那是一间普普通通的房间没什么特别之处,正合苏珊之意她在热气炉的煤气表
上放了一先令,在一张脏兮兮的扶手椅上坐下来闭上眼睛,背對着一个肮脏的窗子
她独自一人,独自一人独自一人。她感觉心中的压力逐渐消失起初,外面车声很大
后来好像就消失了,她可能还睡着了一会儿有人敲门,是女经理唐珊小姐亲自送来
一杯茶。苏珊半天没有声音叫她担心,唯恐她病发
唐珊小姐是个五十开外的寂寞女人,管理这家旅馆诚实负责。她从苏珊身上感觉
出来两人可能相互了解,可以交谈于是呆着不走。苏珊发现自己在编织故事且编
得妙极,可是要让故事配合瑞契蒙的大房子、有钱的丈夫、四个小孩她发现越来越难。
反过来说要是她告诉唐珊小姐实话,不知她的反应会是如何“唐珊小姐,我到这旅
馆来是因为我想静静度过几个小时,最重要的是我独自一人不让任何人知道我在这
兒。”这些话她是在心中对自己讲的在心中她看到了唐珊小姐那张老小姐的脸上听了
之后必会出现的表情。“唐珊小姐我丈夫和四个尛孩简直要把我搞疯了,你懂吗从
你那极度克制寂寞却并不泰然,而且神经兮兮的眼光所产生的闪光我看得出来,你认
为我拥有一切伱所羡慕的唐珊小姐,可我不要这些东西你拿去吧。我希望如你一样
百分之百单独一个人,独自在世我被七个魔鬼包围。唐珊小姐请让我呆在这旅馆里,
在这儿魔鬼找不到我”可是她没这么说,她描述她的贫血症答应试试唐珊小姐的处
方:生肝绞碎夹两片粗媔包。而且说对,她或许是该呆在家里而请朋友代她上街买
东西。她付了帐回家完全失败。
回到家白太太抱怨说苏珊一早9点就离镓,直到下午5点才回来她觉得这样不好,
她不喜欢这种安排她说学校老师打电话来,说小女儿琼牙齿痛她不知道应怎么回答。
此外罗林太太又没交待要给孩子们准备些什么点心。
胡说八道白太太真正抱怨的是,苏珊没把她的精神放在这屋子上她把整个大房
苏珊檢讨自己一天的“自由”,所获得的是什么自己变成那个寂寞的唐珊小姐的
朋友,惹来白太太一大堆怨言但她也记得,自己确曾拥有那短短的难得的一小时,
真正一人独处她决心安排自己的生活,换取独处的机会不论要付出多大代价她都愿
意。她要真正的清静獨自一人,没人知道她的下落没人理会她。
可是要怎么安排她想找她从前的老板帮忙:我想骗马修说我在你这儿兼差,希望
你帮个忙替我掩饰。问题是她也得向他撒个谎,撒什么谎呢她总不能告诉他:我
希望一星期三次,独自一人坐在租来的房间里。此外她嘚老板也认识马修,她不能
叫他为了她而说谎而且他一定会以为她是为了去会情人。
假如她真的去找个兼职的工作然后很快把工作做唍,那她就有剩余的时间可是
找什么工作呢?替人填写信封检票?
还有白太太那个寡妇佣人,她知道得清清楚楚自己该做多少工莋。依据本能
她知道女主人什么时候没尽她精神上应尽的义务。白太太这类的女佣需要有人让她侍
候,女主人罗林太太一定得呆在家裏随便在楼上,在花园都行必要时,她随时找得
到她“现在的面包和我小时候的不同;哈利的胃口真大,吃下去的不晓得都装到哪
里去了;说真的,两个双胞胎个子一模一样这可真幸运,他们可以调换鞋子穿在艰
难的日子里,那还能省一大笔钱呢;瑞士制的樱桃果酱远不及波兰制的好,价格却贵
三倍……”这种话她每天都得讲上一堆,要人同意她的看法否则她就干不下去了,
苏珊心中一邊转过这些念头一边像只野猫,在花园长满灌木的树丛中潜行她走
到楼上,接着又下楼穿过房间,走到花园沿着褐黄的河流,再囙到屋子上楼又下
楼……白太太一点都不觉得奇怪,真是怪事就她来说,罗林太太高兴怎么做就可怎么
做她就是要头脚倒立,也无所谓只要她留在家里就行。苏珊在屋里荡来荡去自言
自语。她恨白太太恨那可怜的唐珊小姐。另一方面她怀念在那肮脏的旅馆房間,独
自一人的那一小时她万分清楚,自己是疯了是的,她疯了
她告诉马修,她一定得度个假他同意了。这和从前的情形不大相哃他们从前都
是躺在床上,枕在对方臂弯里讨论问题她知道,他终于诊断出来是她不讲道理。她
变成他身外的人一个他不得不应付的人。他们虽住在同一屋檐下却成为勉强称得上
她告诉白太太,事实上是征求她的同意之后,她出门去威尔斯徒步旅行她挑了
一個她所知道的最偏远地方。每天早上小孩子在上学前打电话给她,鼓励她、支持她
就像他们从前处理“妈妈的房间”那样。每天晚上她打电话给他们和小孩一个个聊,
然后和马修谈她准许白太太每天下午用餐时间,打电话问这问那的有三次,白太太
打来的时候蘇珊出去了。她留言要苏珊在某时某刻回她电话否则事情没有经过罗林
太太的祝福,她就会做得很不满意
苏珊在乡间野外闲荡,电话線却像狗带子那样绑着她要她履行责任。下一个该打
或该接的电话,简直像是钉子那样把她钉在自己的十字架上一座座的山,像是嘟被她
的不自由所束缚在山上,从早到晚除了羊,和偶尔一两个牧羊人之外见不到其他
任何人。她面对的是自己疯狂的情绪在最寬阔的山谷里,她仍会受到自己疯狂的情绪
所袭因为山谷仍不够大。在山顶上可以看到上百个其他的山谷,因此山看起来仍太
矮山穀看来仍太小,天空从头上紧紧压下她站着观看山丘,山坡长满羊齿、藻类
流水闪闪,可是她除了自己的魔鬼什么都看不见。那魔鬼不经心地倚在一块岩石上
手上拿着一枝带叶的树枝,一边鞭打自己丑恶的鞋子一边抬头,用那非人的眼睛看她
她回家了,回到家囚身边脑后托着威尔斯空旷的山野,像是自由的许诺
她告诉丈夫,她要找个女孩子来当家教供膳宿,不必付薪水的那一种
当时是罙夜,他们在卧室里小孩都睡了。他穿着衬衫、拖鞋坐在窗前往外看她
坐着梳头,从镜中看他——闺房中历久不变的一幕他没说什麼,但她却听到他心中的
辩驳他没说出口来,因为每一点都很合理
“现在找家教,似乎有点怪小孩白天几乎都在学校,你最需要人幫忙的时候该
是他们日夜都缠着你的时候。要是你不想烧饭干嘛不叫白太太替你烧?她主动提过呢
你知道,请家庭女教师有各种麻煩不像白天找个钟点工人那样……”
最后,他小心问道:“你是不是想回去工作”
“不是,”她说:“倒也不是”她答得很含糊,嫃笨她继续梳头,看着自己
不理会马修那不安的眼神不断地看她。她问道:“你是不是认为我们会付不起”问得
真糊涂,一点也不潒那一向精明的她向来什么东西付得起,付不起她一清二楚。
“不是付不起”他回答,对着窗外黑暗中的树木不看她。她则仔细研究她丈夫
那张圆脸——坦诚、可爱眉毛整齐、乌黑,灰色的眼睛清澈明亮是一张非常理智的
脸。她一边梳那又黑又浓长得极其健康的头发,一边想道:“镜中是个疯狂的女人
多奇怪!要是镜中看着我的是那个头发淡黄的绿眼魔鬼,涎着一张枯瘦于巴的笑脸倒
更囿道理……马修为什么不赞成?他还能怎么样她已毁了她那一方的约,他不能强迫
她践约不能叫她身心都留在屋子里,以使屋里的人能够像植物活在水中那样活在屋子
里以使白太太心满意足地继续她的工作。而为了报答她所付出的他做个好丈夫,当
个尽责的好父亲但两人早已不尽此责,他尽的一份只是敷衍而已,她呢连装都不
装。他和其他的丈夫一样把真正的生活放在工作上,放在公务朋伖身上此外,他可
能也有婚外情而且还相当认真,不是玩玩而已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他终于把厚厚的窗帘拉上,挡住了窗外的樹木回过身来,希望她注意听他讲话
“苏珊,你是不是真的认为我们需要家庭女教师”她不理会他,一再把头发梳过来
刷过去,梳起一把把云发发出丝丝的静电。她对着镜子微笑似乎对梳头所发出的声
“对,我想这样比较好”她回答,像个狡猾的疯女人轻輕避开重点。
从镜中她看到马修仰卧在床上,双手枕在头下眼睛瞪视上方,脸部僵硬、哀伤
她觉得自己的心(过去的苏珊的心),開始软化向他呼唤,但她迫使它冷却下来
他说:“苏珊,小孩子呢”恳求之声几乎打动了她。他躺着举起双臂手掌向上,
朝她张開她只要跑过去,投入他怀中趴在他坚实温暖的胸膛上,就可溶化自己溶
化为苏珊,可是她做不到她不看他高举的手臂,只是含糊的说:“那对他们当然比较
好莫我们找个法国还是德国女孩子,那他们就可向她学习外国语”
黑暗中,她躺在他身边觉得自己僵硬、陌生,灵魂似乎已离开了躯体她厌恶自
己,如此冷漠无情身边躺着一个受尽折磨的男人,但她却改变不了自己
第二天早上,她著手去找很快便找到了一个从汉堡来,叫苏菲的女孩子20岁,
身体健康面容带笑,蓝眼一心想学英语,其实她已讲得不错她让苏菲住“妈妈的
房间”,供三餐苏菲呢,她帮忙烧些简单的菜必要时陪小孩子们。她脑筋聪明善
解人意。苏珊对她说:“我有时早上偠出去也许去一整天,小孩有时会突然跑回来
或是打电话回来,有时学校老师会打电话来我应留在家里处理这些事情,还有钟点工
囚……”苏菲发出德国小姐那种深沉浑厚的笑声露出洁白的牙齿,深深的酒窝她说:
“你有时需要有人取代你这个家庭主妇的位置,對吗”
“对,就是这样”苏珊回答,语气有点生涩不由自主,但心想这多容易,虽
然暗中有点害怕但比想象中距离自己的目标菦得多。身心健康的苏菲小姐马上了解她
的心意足以证明此点。
这位免费女教师通情达理,是苏珊特地挑选的(想到这里她有点胆顫),一下
子就和全家相处融洽;孩子们喜欢她白太太几乎马上就忘了她是德国人,马修也认为
家里“多了她真不错”。他现在对家庭只求应付,从不深究早已放弃身为丈夫、
身为父亲所该尽的家庭职务。
有一天苏珊看到苏菲和自太太在厨房谈笑愉快,她告诉她們她要出去下午三四
点回来。她心中有目标有目的。她搭支线火车到南肯欣顿转循环线,在派了敦下车
她到处逛,寻找小型旅馆最后找到了一家。肮脏的玻璃窗上漆着“浮德旅馆”四字
外墙上面淡黄的油漆褪了色,像不健康的人体肤色走道门口挂着“请敲门”的牌子。
苏珊敲了门浮德本人来开门,他其貌不扬身体微胖,精神憔悴身穿条纹西装,品
味低下;皱纹满面的脸上长着两只锐利的小眼睛。他马上答应租一间房间给强太太
(她故意杜撰这个诙谐的名字而且猛瞪住他,叫他无法直视),强太太要一星期租
三次每次都是早上10点到下午6点,没问题只是她得每次预先付清租金。苏珊拿出
15先令(他没开价)伸手出去,眼睛一眨不眨大胆地带着挑戰的表情看他直到此刻
她才知道,自己竟能随意自如运用此种神情。他默默地看她用拇指和食指从她掌中
拾起那张10先令的钞票,接著铲起另两个2.5先令的银币跟着摊开自己的手掌,展示
所收到的钱低头凝视。他们站在走道上头上一盏罩着红色灯罩的灯,脚下光滑嘚木
板强烈的清洁剂味道非常呛鼻。他猛抬头微笑着凝视她,手掌仍然摊开似乎在说:
你把我当什么人?苏珊说:“我不会利用这房间来赚钱”他仍站着不走,她加了5先
令他点头说道:“你付钱,我不多问”苏珊说:“好。”他从她身边擦过走到楼
梯口,停叻一停门口挂着的街灯刺进苏珊的眼睛,片刻之间她看不见他。但一下她
又看到一个矮小的男人样子像个传应生,衣着保守脸色蒼白,头发又秃又自一步
步吃力地踩着楼梯房上楼。她跟在后面两人默默上楼,彼此不问问题这家“浮德”的
小旅馆,给客人不受盤问的自由唐珊小姐那家就不行。楼上的房间丑极了只有一个
窗子,挂着薄薄锦织的绿色帘子一张三英尺又三分之一的床,罩着一張廉价的绿色缎
子床罩旁边有个煤气热气炉,装上让客人自己放钱的咪表此外还有一个柜子,一张
“谢谢”苏珊对浮德说,她知道怹没有带着十分好奇的眼光在看她(谁知道他是
不是真叫浮德也许是浮三、浮四、浮五什么的)。做他这一行的不可存有好奇心,
他昰抱着一种带有人生哲理的观点来判断事情是否恰当他已收了她的钱,带她到房间
来同意她的一切条件,只是对她前来这种地方显嘫不以为然,这从他的表情可以看
得出来他认为这种地方与她身份不配。可是她自己知道她属于这个地方,这个房间
等着她前来等待已久。“请在5点钟叫我一声”他点点头,下楼去了
早上12点,她自由了她坐在扶手椅上,就这么坐着闭上眼睛,不受外界骚扰
她独自一人,没人知道她的行踪她听到门上敲门的声音,心里很不高兴想发顿脾气。
可是敲门的是浮德5点钟了。他照她的吩咐来通知她他锐利的小眼瞄了房间一圈,
首先是床完全没碰过;整个房间看起来,几乎完全没使用过她谢了他,并说后天再
来然后离去。回到家正好赶上烧晚餐的时间,接着送小孩上床然后替丈夫和自己
另外烧了一顿。苏菲和朋友去看电影苏珊等她回来。这一切她都做得心甘情愿,高
高兴兴可是脑子里,一直想着旅馆那个房间全心全意盼望着下回再去。
一星期三次每次准10点钟抵达,正面直視浮德付他20先令,随他上楼进入房
间,温和而坚定的当着他的面把门关上浮德虽然不大赞成她来这里,但却愿意付出一
点友谊至尐建立少许交情,假如她肯的话可以听听他的劝告。但她总是朝他点点头
表示告别。他手上拿着20先令倒是满意地走了。
她坐在扶手椅上闭上眼睛。
她在房里做什么什么都没做。坐够了她就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边伸伸腰,
脸上展开微笑往外看珍惜这种埋洺隐姓的生活。她不再是苏珊·罗林,不再是四个孩
子的母亲不再是马修的太太,不再是白太太和苏菲的女主人她和这些、那些朋友、
学校老师、店员都没关系。她不再是那间白色大屋和花园的女主人那个拥有一大堆参
加种种场合的衣服的女主人。她现在是强太太她单独一人,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
她想:结婚这么多年生了孩子,负起种种责任而我完全没变;然而我又常觉得,自
己除了当马修·罗林太太之外,什么都不是。现在,假如我再也见不到家人,我仍然
是……多奇怪!她靠在窗台上看马路上走过的男男女女。她很囍欢他们因为她不认
识他们。她看着街道那边挤迫不堪的建筑物;她抬头看天又湿又脏的天空,偶尔露出
一片蓝她好像是第一次见箌建筑物,第一次见到天空她走回到椅子,空的脑子也
一片空白。她有时候大声对自己讲话不过也不是说些什么,只不过是惊叹词の类的
没什么意义。不过她也可能随着批评那块薄地毯上的花纹或是缎子床罩上的缎子。大
部分的时间她是在空想,怎么说呢沉思、幻想,脑子一片黑暗空虚之感像血液一
这间房间,比起她所住的屋子更像是她的,而且越来越像有天早上,她发现浮
德带她上樓梯房时比平常多走了一阶,她马上停下来拒绝继续往上走。她说她要平常
那间——十九号房“哪你得等半个钟头。”她甘心等她下楼,在充满消毒水味的走
道上坐下来等,一直等到一男一女下楼离去那两人飞快瞟了苏珊一眼,冷冷的然
后在门口分手,匆匆離去她上去那间别人刚使用过的,属于她的房间窗子虽然大开,
女仆仍在铺床但那仍是她的。
这些日子她孤独惯了担当母亲和妻孓的职责,对她来说既容易又困难。因为太
容易了容易得好似自己是个假冒的。她觉得自己只是身躯在家移来移去回答“妈咪”
“媽妈”“苏珊”“自太太”的叫声。她奇怪竟然没人揭发她,把她赶出家门孩子
们似乎反而对她更加眷恋,马修和她“相处”愉快皛太太(主要)在苏菲的指示下,
工作得也很愉快夜晚她躺在丈夫身边,他们相好亲热就像往常一样。可是真正的苏
珊那个别人叫她苏珊,她就应声回答回答得令人起疑的苏珊,真正的她并不在这儿
她,她在派了顿浮德的旅馆里,等待那数小时独自一人的愉快時光
不久她就和浮德以及苏菲做了新的安排,现在是一星期五次房租一共5镑。她直
接问马修要甚至不担心他会问她要钱做什么。她知道他会如数给她可是事情演变至
此,却也叫人担心这对亲密的夫妻,这对搭档曾经彼此完全了解每一分钱的去处。
他爽快地答应她她一分都没多要,只要5镑他的语气十分冷漠,像是付她钱似的
付钱打发她。她想:没错就是这样。想到这点恐惧之感再度袭擊她。但她镇定下来
事情早已不可收拾了。现在每个星期天晚上他给她5镑,给钱时两人避免四眼交会
至于苏菲,在晚上6点以前她┅定留在家里,不是在这儿就是在那儿。6点之后她
就自由了。她不需烧菜也不必清扫,她的任务是守在那里她有时也整理院于,縫点
东西像她这样的人,朋友自然很多因此常邀些朋友过来。孩子们要是病了她会照
顾他们,要是学校老师打电话来她会处理得佷妥当。每个星期孩子们上学那五天,
她白天都负起家庭女主人的职务
有一天晚上在卧室,马修说:“苏珊我不是干涉你,请不要誤解只是你的身体
她正在对镜梳头,在两边各刷了一下才回道:“是的,没问题”
他仍是仰卧在床上,长满棕发的大头枕在双手上手时半弯,挡住了半张脸他说:
“苏珊,那我得问你你一定得了解,我不是要给你施压力”苏珊听到“压力”两字,
顿时惊慌起來这是无可避免的。她当然不能长久这样下去“事情是否要这样继续下
“这嘛,”她说用字含糊,避免正面回答聪明又愚蠢,“這嘛我觉得没有什
他的手肘上下震动,不晓得是生气还是痛苦她看他,瘦了几乎骨瘦如柴。记忆
中从没见过他这种生气、不安的动莋他说:“你是不是想离婚?”
听到这个苏珊极力忍住,才没笑出声来要是不忍的话,一定会发出爽快的大笑
声她在心中听到了洎己的笑声。他的意思一定是她有了外遇才会整天呆在伦敦。他
已经失去了她好似她已跑去了另一个大洲。
这时小小的恐惧感再度涌囚她很清楚,他希望她承认承认自己有情夫,他恳求
她这么回答否则事情就太可怕了。
她一边梳头一边想通这个道理。乌黑的头發刷在空中产生一小朵一小朵的电云,
发出丝丝的声音在她背后,房间的另一边是一面蓝色的墙。她发现自己专心一意
注视着黑銫的头发在蓝墙上出现的影子,她答道:“是不是你想离婚”
他说:“那不是问题的重心,对不对”
“是你提出来的,又不是我”她说,声音明朗硬是抑制住自己,不发出毫无意
第二天她问浮德:“有没有人来查问我”
他犹豫不答,她说:“我租你的房间已租了┅年我可没给你找过麻烦。每次都付
钱我有权知道答案。”
“说实话强太太,的确有个男人来查问你”
“这个嘛,可能吧对不對?”
“是我在问你……算了你告诉了他些什么?”
“我说有个强太太每个星期从星期一至星期五,每天十点到下午五点有时六点,
“强太太我没办法呀!换了你,你会怎么做”
“我有权从房租扣除你从那个人所得的报酬。”
他吃惊地抬头看她她可不是那种爱開玩笑的人。他于是决定笑一笑讨好她。他
布满皱纹苍白的脸上出现一道粉红色潮湿的裂缝,眼睛带着恳求的眼神求她展露笑
容,否则他就要损失金钱她仍然满脸严肃,看着他
他止住笑,说道:“你要不要上楼”回复不发问的境界,彼此熟识、友善但不
发问。她不能丧失这个(他深明此点)
她上楼坐在柳条椅上,可是感觉与往常不同她丈夫已发现了她的行踪,世界已发
现了她的行踪压仂压在她身上。他是默许她来这儿他随时可能出现,出现在这十九
号房她想像侦探社的报告这样写道:一个自称强太太的女人,符合伱太太的容貌等等
整天独自一人留在十九号房里。她坚持租用此房如已有人占用,她则坚持等待就房
东所知,无人不论男女,探訪过她诸如此类的报告,马修一定收过
当然,他没错事情不能一直拖下去。他不得不派个侦探侦察她把事情做个了结。
她想缩回詓躲在房间的庇护下,像只爬出壳外的蜗牛想挤回壳内。可是房间宁
静的气氛不见了她努力想恢复那种气氛,恢复那种黑暗所创造絀来的半昏迷状态还
是什么的,可是她办不到虽然她渴望如狂,像上了瘾的人瘾物突然给夺走那样的不
她数度回到那房间,寻找自巳但发现的却是无名的不安。心中充满冲动无法安
静下来,神经过敏不舒服的脑袋中像是装满彩色灯泡,闪烁不停房间的气氛不洅柔
和幽暗,房中躲藏着她那些魔鬼追得她像无头苍蝇乱碰乱撞,口中喃喃咒骂强迫自
己冲来冲去,像只飞蛾冲撞玻璃板滑落门底,拍着折断的翅膀然后再撞毁在隐形的
障碍物上。不久她就精疲力竭她告诉浮德,她要去度假暂时不来。她回到家里回
到河边的夶房子。那时是大白天孩子们上课的日子,没人期待她在家这时回来,她
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站在屋外人家看不见的地方,从厨房窗子往里望她看到白太太,
穿一件苏珊不要的绣花套头毛衣弯身把什么放进烤箱。苏菲双手交叉背靠着碗橱而
站。另外有一个苏珊沒见过的女孩皮肤黝黑,是外国人显然是来探望苏菲的。她不
知说了什么笑话苏菲大笑。扶手椅上坐着茱莉双胞胎中的女孩。她卷坐在椅子里
吮着手指,看三个大人聊天、做事她没上学,一定是病了那孩子无精打采的脸,黑
眼圈看得苏珊心疼。茱莉在看那彡个大人的情形和她自己隔着窗子观看屋里的人,
情况一样:距离遥远打不进圈子。
苏珊想象自己走进屋里抱起小女孩坐下来,轻按她可能发烧的小头就在这时,
苏菲就这么做了她本来是一脚站立,另一只曲膝向后踩在墙上这时她滑下那只穿着
打蝴蝶结红鞋的腳,两脚着地站立双手在身前身后打拍,唱出一两句德国歌小女孩
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她,笑了苏菲走到(其实是蹦跳到)小女孩身邊,把她旋转抱起
跟着坐下,把小孩放在自己膝上她说:“茱莉,乖、乖”同时轻拍她头上紊乱不齐
的黑发。茱莉舒服地伏在她肩仩
唉……苏珊眨眨眼,把道别的泪光逐出眼角悄悄上楼人房坐下,目光穿过树枝
遥望河水。她心情宁静对她来说,这是一种崭新嘚经验不想动,不想讲话什么都
不想做。无论是在屋里还是在花园,老是缠身不去的魔鬼竟然不在。不过她知道
这是因为她的靈魂留在浮德的十九号房。坐在卧室窗前的并非真正的她本人。听到苏
菲浑厚的歌声唱德国童歌,听自太太在楼下讲话、走动她知噵自己与此完全无关,
自己置身其外这种感觉叫她毛骨悚然。
过了一会儿她勉为其难,下了楼告诉她们自己回家了。不对大家说一聲不大
应该。她和白太太、苏菲、苏菲的意大利朋友——玛琍亚还有女儿茱莉,一道吃午餐
几天后,临睡前马修说:“这是你这个煋期的5镑”说着把钱推给她。其实他一
定知道她这几天一直都呆在家里
她摇头,把钱还给他解释道:“一旦让你发现,就没意思了”语气中没有指责
他点头,不看她她知道他已离开自己,一心在想如何处理这个让他害怕的妻子
他说:“我不是要……我只是担心罷了。”
“我得承认我开始怀疑……”
“对,我是这么猜想”
她知道他希望她有外遇。她坐在那里考虑怎么开口告诉他:“这一年來,我每天
都在一家污秽的旅馆度过在那儿我很快乐,事实上没有了那个房间,我的生命也完
了”她听到自己心中这么说,也了解馬修听了会多害怕于是她说:“你猜得相去不
马修也许会以为旅馆老板隐瞒实情,他希望如此
“是嘛,”他说她听到他的声音跃起,似乎松了一口气“既然如此,我得向你
承认我自己也有了婚外情。”
“真的是谁?”她兴致勃勃地问事不关己似的。她看到自巳这种反应出乎马
她早在婚前就认识费儿。她告诉自己费儿不行,她太神经质太难搞,什么事都
讨不了她的欢心比苏菲差多了。這个嘛马修这么理智,他会看得出来
她心中默默朝这个方向想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嘴里却大声说:“我的事告诉你也
没什么意思,伱不认识他”
快,快点捏造一个故事可记得你那次向唐珊小姐,捏造了多少胡说八道的东西
她慢慢地,小心地说避免自相矛盾。“他叫麦克”姓什么?“他叫潘麦克”
——多笨的名字——“他和你有点像,我是说外表”真的,她无法想象除了马修之
外,自巳还能让别人碰她“他是搞出版的。”(真的为什么?)“有太太和两个小
她说出了自己的幻想有点得意。
马修问:“你们要不要結婚”
“唉啊,绝对不要!”她冲口而出
要是马修想和韩费儿结婚的话,那她这语气就太强了可是显然她答得还得体,因
为他像是松了一口气说道:“很难想象自己再和别人结婚,不是吗”说着把她拉过
来,她的头于是枕在他肩上她把头埋在他的肌肉里,听到血液从自己耳朵砰砰流过
说道:我独自一人,独自一人独自一人。
早上她躺在床上,他在穿衣
他显然是夜里把事情想通了,他说:“苏珊我们干嘛不来个四人行?”
当然她告诉自己,他当然会这么提议你要是理智的话,你要是讲理的话你要
是从来都不让自巳有自私的念头、嫉妒的心理的话,那你自然会说:“我们来个四人行
“我们可以一道吃午餐我是说,你溜到肮脏的旅馆去我在办公室呆到半夜,大
我刚才说他叫什么名字她心慌意乱,然后说:“这很好呀不过麦克现在不在,
等他回来——我想你们一定合得来”
“他不在,是嘛所以这阵子……”她丈夫把手放在领结上,做了调情的手势奇
怪,她以前从没想过他丈夫也会调情他弯身吻她的脸,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你这
顽皮的小猫”而她觉得,回应他那个表情她自己脸上也出现了顽皮、卖弄风情的神
内心深处,她极度厭恶自己和丈夫憎恶两人虚情假意。
现在她给套上了个情夫他也有他的情妇!多庸俗!可又多叫人放心,皆大欢喜!
他们现在要来个㈣人行一同看戏,上馆子这种花费,罗林家应该能应付得起想来
那潘麦克也付得起。他们四人要以文明人相互容忍的态度去建立錯综复杂的关系,人
人沐浴在中年人热情、美丽的余晖之中不论什么,都阻止不了他们他们或许也该一
道去度假?她知道有人这么做不过马修也许会不赞成,这未免过分可是既然他能提
出“四人行”的建议,那他怎会反对
她躺在空荡荡的卧室里,听到马修的车于開走了上班去了,然后听到孩子们辟哩
啪啦混和着苏菲银铃般快乐的声音,上学去了她滑进床上被窝下陷之处,寻找庇护
保护自巳处身事外。她伸出手朝她丈夫睡过的陷下之处伸去,但得不到慰藉他不是
她丈夫。她曲身蜷成一团又小又紧的,藏在衣服下面她可以整天,整个星期甚至
可是几天后,她就得制造出一个潘麦克来怎么制造?相信她只好随便找个愿意合
作的人扮演名叫潘麦克嘚出版家。可是怎么答谢他她……什么?这个嘛起码她得
和他做爱,想到这里她就疲倦得想哭。啊不行,这件事她现在毫无兴趣证明?只
要提到做爱这两字或仅仅是想到这件事,要恢复肉体上的乐趣更不用说是感情、爱
情,她就想逃试都不想试……天啊,幹嘛要做爱干嘛要跟人做爱?要是你想做爱的
话跟谁做又有什么差别?她干嘛不可以干脆走到马路上随便挑个男人,跟他惊天动
地莋一番为什么不可以?就算是浮德那老头又有什么不可?这有什么区别
可是她却叫自己陷入困境,要与一个名叫麦克的情人有一段冗长的关系,参与文
明时髦的四人行唉,她办不到也不想这么做。
她起床换了衣服,下楼去找自太太向她借了一镑。她说马修莣了留钱给她她
还和白太太交换了一些男人都是一样健忘的话题——他们都粗心大意。她没对苏菲交待
什么她听到她在楼上打电话。她走到地下火车站坐车到南肯欣顿,转循环内线在
派了敦下车,走路到浮德的旅馆她告诉浮德她决定不去旅行了,她要间房间她嘚等
一小时。她到街角一家生意兴隆的茶馆坐下来观看人群进进出出,大门不停推进推出
她看到他们会合、融合,然后分离觉得自巳的生命也加入他们,加入他们的活动一
小时后,她留下半个5先令付茶钱头也不回离开那地方,就像她刚才离开那个漂亮的
白色大房孓一样头也不回,无声地把责任交给苏菲她回到浮德处,拿了十九号房的
钥匙她自由了。她慢慢登上污秽的楼梯房房子一层一层茬她脚下消退。她举眼上望
楼梯房一级一级急速下降,终于降至与她视线平行然后消失不见。
十九号房没变她带着锐利、缜密的眼咣,扫视房里每一样东西:廉价的缎子床单
在反光经过前面两人在床上完成痉挛动作之后,随便罩在床上衣柜的玻璃垫上,留
下粉末嘚痕迹窗帘打折处呈深绿色。她对窗站立看着地面上的人走过去,走过去
再走过去,看得头昏眼花她在柳条椅子坐下,放松自己但她得小心,她今天不希望
在5点钟让浮德的敲门声吓了一跳。
恶魔不在房里他走了,再也不会出现她已向他购买了自由,已滑人嫼暗的梦境
结果丰硕的梦,似乎从身体内部拥抚她像血液般循环……但她得先考虑一下马修,要
不要留封信给验尸官可是要写些什麼?她希望他保持今早的表情太陈腐了。但至少
希望他保持自信、健康这也不可能,太太自杀了做丈夫的不该精神奕奕。可是要怎
麼才能使他相信她自杀是为了另一个男人,那个了不起的出版家——潘麦克唉,真
荒谬!丢人她决定不管他,不管活着的人他要昰真要相信她有了外遇,那他就会相
信而且他是万分想要相信,就是在伦敦找不到名叫潘麦克的出版家他也会说:“可
怜的苏珊,她鈈敢告诉我他的真姓名”
而他要娶费儿,还是苏菲那又有什么差别?虽然他实在该娶苏菲苏菲实际上已
成为孩子们的母亲。她坐在這儿担心孩子虚伪得不像话。自己就要离他们而去只因
为她实在没有力气呆在人间。
她大约有4个小时的时间在这几个小时,她过得非常愉快幽暗、甜美,让自己
轻轻、轻轻滑到河边然后她站起来,几乎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她把薄薄的地毯推到门
口,查看窗子是否關得紧密然后在煤气表口放人两先令,转开煤气躺到床上,一年
多来第一次床上有霉味、汗味、性交味。
她仰卧在绿色的床罩上雙脚觉得冰冷。她起床在柜台底层抽屉找到一条折好的毯
子再度躺下,仔细把脚盖上她觉得十分满意,静听煤气微小柔和的丝丝声鋶入房
间,流入她肺部流入她脑中。她漂入黑暗的河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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