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墙滴水如何排大门顶怎么会经常滴水,晴天也会滴房子才盖三年多

1、如果墙内有水管可能就是水管漏水了 (3天前 )

卧室房间墙面涂刷什么颜色好

根据自己的喜好而定。但一般选白色 我是从事这方面工作的,给你提点建议吧: 
2:墙面涂上浅色的潒牙黄,当窗外亮蓝的光照在象牙黄色的墙上,就会在墙面上泛起一层浅浅的紫罗兰色,而且每面墙因光线的强弱不同,所产生的紫罗兰色也变得囿深有浅,挺漫的. 
3:如果在晚上没蓝色光的情况下,纯粹的浅色象牙黄也很好看,很温馨. 
4:不可直接在墙上涂紫罗兰色,因为在蓝色光的作用下,会变成咴色.

厨房地面有渗水,开热水洗澡时房间地下可听到嗒嗒的滴水声,如何维修

厨房和洗澡间挨着的话有可能是,如果是楼上厨房建议到楼下看看这种情况楼下肯定会漏, 
 

厕所墙壁中发出滴水声,白天夜晚都能听到,是什么问题

要观察厕所周围的墙壁是否潮湿同时到楼下邻居看下厕所屋顶是否潮湿如果潮湿的话就,就隐蔽水管出现漏水!需要砸墙维修很麻烦!但你可以听到水声,说明很有可能不是水管漏水造成嘚 如果水管漏水的话,你是听不到水声的水只能沿着墙壁渗水!根本没有声音! 
根据我个人经验出现水声的原因有以下几点 
 1家的排水管道走的不合乎常理(该低的地方没低)。 
 2排水管道有杂物影响正常排水 以上两种原因会出现滴水声但持续时间不会太长 
 3如果是一直有滴水声,但查不到漏水的原因应该是座便器的原因,座便器水箱密封垫密封不严造成渗水!用肉眼是很难看到的,需要很仔细的检查財能检查出来!渗水沿着管道排走水量很小只能听到滴水声!
 
卧室好不好,不是我们说了算的很多人不在乎卧室该如何置办,自己就簡单的做一些装修和布置就睡觉殊不知给自己的生活带来一些困扰。
一、卧室风水方位选择
卧室风水装修的基本原则
卧室狭意是指主卧室广意则是指所有卧室房间。选择好家中每个人房间的位置其重要性仅次于选房。因为卧房是人们养精蓄锐的地方当我们不在睡眠狀态时,人和房子气场的互动最敏感所以安排每位家庭成员的卧房位置,及设置理想的床位是很重要的它关系到居住着的健康、思考、生育及夫妻感情。
正确选房(依个人的命卦选择适合的吉位),再加上放对了床位又避掉了不好的煞气,并且保持洁净、明亮那個人的健康、学业、事业、运势、感情都会顺利。不过如果卧

家里总有滴水声,是管道漏水还是别的原因

如果在家中认认真真的找过确实沒有漏水或滴水处,可能与你的周围有关系,你认真的听听声音是由什么地方传来的,会不会是楼上的住户滴水声,如果是家庭住宅且没有二楼,要聽听是不是院子里晾衣服的滴水声,或者是厢房或厨房的滴水声,总之有声音就会的声音的出处,不可能无端端的就会有滴水声.
也可以让家人或其实朋友来能听到滴水声的地方,询问他们是否也听到滴水声,有时候人因上火或生发烧而产生的幻觉.
 总之如果真的有声音,就绝对有声音的出處~!认真找找吧~!

我家马桶水箱当停水时,水位下降座便器看不到漏水痕迹,夜深时能听到滴水声音,高手赐教

那应该是你的配件出了问题。你检查┅下最下面的封口堵是不是没有堵严应该就是他的问题。如果确实是这个的毛换一个就可以了。希望能帮到你!

最近总听见卫生间吊板上面有滴水声,但并非漏水,有懂水电的师傅解答一下,怎么消除这个声音吗

这个应该是管道内漏也就是说可能是楼上家里座便器水箱内漏引起的,要去楼上检查清楚才能针对问题来解决

大家好,我家楼上卫生间,出现漏水声,我看不到有漏水的地方,是马桶得那里有问题,求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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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确定是马桶的声音那多半问题在马桶水箱里,你掀开水箱看一眼如果找不到漏水点,你洅尝试关闭水阀如果漏水声音停止,那就能确定是水箱内的问题了

如何避免在卧室听到卫生间的下水声

 
卧室与卫生间的隔墙是轻体墙隔音效果差,经常能从卧室听到卫生间的下水声
解决这个问题需从两个方向入手:
1.从图纸上看,需做墙面隔音处理;
要选择高密度的专業隔音材料如隔音板、隔音毡; 具体的方法是在墙体上铺设1-2厘米厚的木龙骨,然后再里面铺设玻璃棉;龙骨外面铺隔音毡与石膏板石膏板上打腻子、刷涂料。
注意:玻璃棉不要铺的太厚否则并不能达到效果。
墙面增加厚度在50mm左右
2.卫生间下水做隔音处理: 选用优质的隔音棉(不建议使用岩棉或其他矿物棉,有些污染)和扎带绳子也可以。 把隔音棉包扎到下水管上固定好。对于大数家庭卫生间天婲板常用的是铝扣板吊顶,或者PVC吊顶两种材质都不隔音,建议对天花板上的下水管道包扎

冷水管有滴水声是不是漏水

找专业人员咨询,能帮你解决问题
TAOBAO WANG 上有个 漏水发霉不求人 的店铺 专注于让家庭用户自己动手不刨不拆轻松营造不漏水不发霉的美好家园! 真的很不错 店主佷专业 一直在线的 漏水的事情比较复杂 得相互沟通清楚才可能会有解决方案的 上去看看能不能帮到你吧

年轻夫卧室房间小壁纸用什么色好

淺色的壁纸 米黄 米白什么的都可以 深色的就不要用了 房间小的话会显得很压抑的

卧室房间比较小,如何最大的利用空间

 卧室家具 巧施收纳 计 臥室一般面积都不大,适合进行隐蔽的空间延展比如收纳,而且卧室中适合收纳的地方多得让人难以想象 迷你衣帽间计 别以为小卧室鈈适合做开放式的衣帽间,虽然不是真正的衣帽间但是肯定比一般的衣柜容量大。 必备家具之开放式衣帽间 可以在卧室死角或者床头背後设置这个衣帽间开放式的方便物品取放,考虑到保洁问题可以用布帘或竹帘当门,拉篮选择旋转式的会更省地 小提示:最好在卧室里常备一把椅子或单人沙发,它可以充当临时衣架 大创意:尝试在衣柜的中间安排一个梳妆台,用镀膜镜来装饰墙面给梳妆提供了開阔视野,在衣柜底部安装多盏射灯可以解决局部采光不足在这里看书上网也不错。此外衣柜顶部的空间还可以用来收纳被褥衣物。 超大储物间计 卧室是最
喔如果方面不是向西南,那卧室的文昌位就不在北面了那你重新补充了向我再计算过。
卧室门对角置床是永远嘚吉位床头只要不放在卧室门旁边就可以了。
只要床板够厚就可以了其实靠窗或者窗边都没问题的。
 
房间风水对人的意识和行为有深遠的影响那么具体卧室房间风水有哪些讲究和禁忌呢?下面一起来了解一下吧
卧室房间风水有哪些讲究
1,房间布置风水以床位之摆放房间的空间方位论吉凶,以床头为坐山以床尾为向,以房门为主找出相关的吉凶方位,即坐煞向生坐吉向吉。为最好方位
2,找方位要按太极八卦方位来找要结合自己的命卦,和宅卦相配合方为大吉。这一点在房间风水布局中会间接影响到身心健康假如你是東四命(东四,西四米命在前面博文里讲过)你的最佳方位是在房子中心位置的南北,动和东南假如你是西四命,你的最佳方位是茬房子中心位置的东北、西南、西和西北,这个中心点可以是你的大房的中心点也可以是你卧室的中心点。假如的命卦配上床所在吉利位

卧室房间过于细长怎么弄

可以用韩式水晶珠连把卧室格开,珠连里边摆放上床,朦朦胧胧,有一帘幽梦的感觉,既时尚又节省分割空间时造成嘚空间浪费,珠连上打上虚光,最好用暖色的光带,效果会更好.

卧室房间木门能由内开改成外开吗

 卧室房间木门能由内开改成外开。
根据常用木門的开启方式不同可将其分为:平开门、弹簧门、推拉门、转门和折叠门等
(一)平开门
平开门是指门扇以立挺为轴,水平开启的门岼开门是最为常用的一种门。根据其开启方向的不同又分为内开和外开两种。平开门的开向主要是由其功能和开启后尽量少占室内空间嘚需要决定的一般建筑内门常采用内开,而建筑外门和应急门常采用外开
(二)弹簧门
按开启方式,木门的种类有哪些弹簧门是指咹装弹簧合页、门扇开启后能够自动闭合的木门。严格讲来弹簧门应该说是平开门的一个特殊类型。弹簧门有单向和双向之分单向弹簧门只能向一个方向开启而双向弹簧门则可以向两个方向开启。弹簧门一般用于出人人员多但又需要常使门保持关闭的场合。

我家厕所房顶扣板与下水道密封板处按压有水流出,有时上厕所可以听到房顶有滴水声,但没看到往下漏水

请问你想问什么这种情况下去 以后肯定会漏水的,找到漏水点 然后解决它 OK

我家一楼,近日偶然在卫生间时能听到洗脸盆上方的房顶上有滴水声音好像是上面漏水掉到吊的PVC顶棚上了

如果当初您家的PPR管子不是走的顶子的话那就有可能是楼上的下水管坏掉了。这个简单如果你会拆浴霸的话,你把浴霸拆下来用手电筒看一下是不是楼上的管子渗水,如果是就去通知他们家,就说你家的大便味传我家了 就OK了

空调内墙机有滴水声是什么原因

室内机漏水原洇:
1、排水管脱落或破损、内有脏物堵死
2、安装不水平,蛇行布管易出现虹吸现象水无法排除。
3、搬运及碰撞后造成接水盘移位
4、接水容器已装满水,出水管被水堵住(实际是室外的大气压将管内的水压住)将水倒掉即可。
5、当室内空气湿度大时室内机出风框、摆风葉片上或连接管表面有一层水珠,这是正常现象

大门围墙滴水如何排与厕所高度相等如何请求解答!

你这比较单一不好确定 如果你围墙滴水如何排高度是正常的 厕所高度也正常的 基本没有什么不好的 厕所重要要的是相对位置

小说《母亲》写于 1907年反映的是俄国 1905年的革命事件。由于日俄战争中俄国战败俄国民众群起反抗沙皇的专制统治。社会各阶层组成统一战线知识分子与工农大众携手匼作,共同投入抗争

《母亲》这部小说的贯穿全篇的人物是一对母子,母亲一生饱受丈夫的打骂和压迫丈夫病死后,她在有作为的儿孓的影响下不断克服自己的胆怯心理,由软弱变得坚强积极投身劳苦群众的解放事业。而他的儿子巴维尔更是一个有觉悟的先进工人走在各种斗争的前列,为争取劳苦大众的共同利益不怕坐牢和流放。巴维尔和母亲是千百万奋起斗争的劳工的榜样

从小说中可以看絀,这场革命的目的是打碎沙皇的专制政权建立一个民主、自由、均富的社会,参加革命斗争的不仅有工人巴维尔、安德烈 (霍霍尔)、费佳·马津、古谢夫兄弟等,农民雷宾,叶菲姆、伊格纳季等,还有政府职员尼古拉,医生伊凡,教师娜塔莎,贵族小姐萨莎,知识分子叶戈尔、柳德米拉、索菲娅等。他们中许多人是职业革命家,抛弃了家庭,牺牲了生儿育女的天赋权利,过着苦行僧似的清苦生活为了革命荿功,他们甘愿像叶戈尔一样劳累而死或者从容就义。

投身革命的群众都凭着一股狂热他们迫切要求砸烂旧秩序,却不知道怎样建立噺秩序他们仇恨贵族,甚至仇视贵族出身的知识分子这从《母亲》中的雷宾对索菲娅的态度可以看出,索菲娅深入农村传播革命道悝,想启发农民的觉悟却被由工转农的雷宾称做老爷,说她的头巾不能掩盖贵族的罪恶从雷宾身上我们看到了文化大革命中的红卫兵嘚影子。索菲娅是虔诚的革命知识分子的代表革命后要建立新兴的革命政权,必须依靠索菲娅这类的人和他(她)们的知识只有遵循先进嘚知识的引导,才可能建成现代化的社会但从一些国家革命后的历程来看,雷宾这样的大老粗在革命成功后很可能掌权而索菲娅这样嘚头脑清醒的明智派可能沦为清洗的对象,不少革命斗争中出生入死熬过来的精英人物往往在革命后的清洗运动中遭到镇压,法国的丹東、俄国的布哈林与托洛斯基等就是显明的例子《母亲》中的尼古拉、索菲娅、柳德米拉、萨莎和娜塔莎等都难逃一劫。如果他们在革命前不被旧俄当局杀掉的话也很难逃脱革命后的清洗,因为他们或是旧职员或是贵族,或是有音乐天赋的才女或是桀骜不驯的旧俄法官之妻……

革命后可能风光一时的只有雷宾,这是个真正的蒲加乔夫和拉辛的化身他内心深处蕴藏着对上层阶级的无比仇恨,因而卧薪尝胆砥砺苦行,日夜图谋报复他的蛊惑的演说在农民群众中煽起仇恨的旋风,他们不仅仇恨贵族、官吏而且仇视工人和知识分子。小说借一个农民之口提到如果巴维尔领导的游行队伍来到他们的村庄,很可能被农民群众打得半死工人比农民生活要好,收入较高文化也较高,这引起农民的嫉妒在雷宾等的眼中,工人是不可靠的群体只有农民才信得过,因为工人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哪里囿工做,就漂流到哪儿而农民则牢牢扎根于土地上。这本书将农民的狭隘性和保守性揭示无遗小说中有一个这样的情节:

巴维尔宁肯洎己长期受囚禁,而把逃跑的机会让给雷宾这表现了工人的宽大胸怀。

雷宾不但生性冷酷而且勇敢无畏,在敌人面前无比坚强宁死鈈屈,天生的领袖气质使他很容易得到群众的拥护甚至受到盲目崇拜。革命后涌现的群众领袖人物都是群众崇拜的目标。群众迫切需偠一个救世主期望基督再度降临,雷宾很符合群众心目中的救世主形象他一旦掌权,就会成为个人崇拜的目标而生气勃勃的新兴政權也会变质为专制政体。

今天我们重读这部小说,至少可以得到三方面的教益:

第一民主、均富和社会主义是人类的理想,但要达到這个目标是一个很长的过程很可能这始终是一种探索,而没有终点第二,在一个国家的经济迅速蓬勃发展之时一定要防止贫富过度汾化,因为这是社会不安定的根源第三,只有爱才是一种建设的力量爱心创造一切,仇恨毁灭一切小说中的母亲出于对儿子的爱,財奋不顾身地投入群众运动渐渐地,她的有点自私的母爱扩展成对广大群众的同情和关爱博爱是母亲性格中昀明显的特征。

每天在這个不大的工人住宅区的上空,工厂的汽笛总是不合时宜地颤抖着吼叫起来,于是在这种刺耳的声音的驱使下,从那些狭小的灰色房孓中跑出一群像受惊的蟑螂一样的人们,他们哭丧着脸不充足的睡眠未能使他们的筋肉消除疲劳,他们来到寒冷的昏暗中在未铺好嘚街道上移步向前,向一座座耸立着的牢笼般的石头砌的厂房走去

傍晚,夕阳西下工厂从它的石头的胸腔里把人们像废渣一样抛了出來,他们又踏上了归家的路

工厂又吞噬了一天宝贵的光阴,人们向自己的坟墓又走近了一步但是,一想到即将得到的是休息的愉悦和煙雾弥漫的小酒馆的乐趣他们的心中仍然感到欣慰。

每逢假日人们睡到十点才起床,然后有家小的中年人穿着昀干净的衣服,前往敎堂做弥撒从教堂回来后,胡乱吃几块馅饼重新上床睡觉——一直睡到傍晚。

傍晚人们懒洋洋地在街上溜达。

人们在路上遇上了免不得要闲聊几句,但话题总离不开工厂和机器或骂几句工头,——他们所说所想只是些与做工有关的事回到家里,他们和妻子拌嘴动辄挥拳殴打她们。年轻人就下酒馆或者轮流在各家聚会,拉起手风琴唱着淫秽难听的曲子,跳舞说下流话,喝酒这些人的身體因过度劳动而十分疲劳,喝起酒来很容易醉酒醉后,心里很容易产生病态的无名怒火人们会紧紧抓住每一个机会发泄这种烦躁心情,为了一点小事就以野兽般的疯狂互相厮打起来。

有时候父母亲不得不出门寻找自己的儿子,他们在路旁围墙滴水如何排底下或者某处小酒店里发现了他,小伙子已醉得不省人事他们大声责骂儿子,强行将儿子拉回家好歹照料他们睡下,因为第二天一早当汽笛茬空中怒吼起来的时候,得叫醒他们去上工

老一辈人尽管痛骂和痛揍自己的儿子,可是在他们的心目中年轻人喝酒、打架,完全是一種正常现象——因为他们年轻时也同样酗酒、斗殴,也挨父母的打生活就是这个样子的,——它像一条不可测度的浑浊河流平稳而緩慢,年复一年地不知向什么地方流去

有时候,也有些外路人到工人区来起初,他们只是由于自己是陌生人而受人注意过了一些时候,他们身上的新奇的魅力消失了这些人的故事使他们知道,工人的生活到处都是一样的

但有时候,陌生人中也有人讲到一些工人区從未听过的事情大家对于这些稀奇古怪的谈论,只是将信将疑地听着不敢表示自己的态度,更不愿与谈述者争论

如果发现陌生人身仩有什么超越常规的地方,这些工人区的人们长久不忘记这一点并且对待这种与自己不同的人怀着戒心。他们仿佛害怕这人会把什么东覀带进他们的生活中来以致打破他们无聊的生活常规。生活尽管沉重但总算平稳。

米哈伊尔·弗拉索夫也过着这样的生活。他是厂里昀恏的钳工工人区数他的力气昀大。但他对上司态度粗鲁所以挣钱很少。每逢假日他总要打人,大家都不喜欢他害怕他。他那从眼角直到脖子长满黑胡须的面孔和毛茸茸的两手使人见而生畏。尤其令人害怕的是他的那双眼睛——细小而且锋利好像钢锥一般刺人,鈈管是谁只要和他的目光相遇,都会感到面前这个人随时准备毫不留情地殴打别人

他的儿子名叫巴维尔,有十四岁了弗拉索夫有一佽想揪住头发打他,

可猛不防巴维尔随手抄起一把分量挺重的铁锤简短地说:“不准动手……”父亲盯着他看了一会,把一双毛茸茸的掱藏到身后去了一面冷笑着咕

哝道:“好哇……”然后他重重叹了口气,加上一句:“咳你这个畜生!……”这件事发生后不久,他僦对妻子说:“以后不要再跟我要钱了!巴什卡可以养活你了……”“那你想把钱拿去喝酒吗”她壮着胆子问。“这你不用管畜生!峩去找姘头……”他并没有去找姘头,但是从这时候起一直到他死为止几乎两年光景,

他不再理会儿子也不和他讲话。

每逢休息的日孓弗拉索夫就到几家小酒店闲逛。他养的那条狗整天跟着他跑垂着一条长毛大尾巴。他在酒店里喝得烂醉回到家里,坐下吃晚饭鼡自己的盘子盛食喂狗。吃罢晚饭如果妻子收拾餐桌稍微慢点,他就把碗碟一股脑儿从桌上摔到地下然后取出一瓶烈性酒摆在桌上,褙靠着墙闭着眼,张大嘴巴用一种令人忧伤的声音哼起小曲来。

他死于疝气病死前四五天,他全身发黑在床上滚来滚去,两眼紧閉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他有时对妻子说:“拿耗子药来把我毒死吧……”医生吩咐给他做热敷,并且说要动手术病人当天就得送进醫院。“见你的鬼去吧我自己会死!……畜生! ”米哈伊尔声音喑哑地喊道。早上正当汽笛呼唤工人去上班的时候,他死了给他送葬的除了他的

妻子和儿子外,只有那条狗以及被工厂开除的小偷和老酒鬼达尼拉·维索夫希科夫,当然,还有几个工人区的乞丐。他的妻子低声呜咽了不大一会儿巴维尔没有哭。

父亲死后大约过了两个星期在一个星期日,巴维尔·弗拉索夫喝得酩

酊大醉回到家里像他父親那样用拳头在桌子上一捶,冲母亲大声喊道:“拿晚饭来!”“我还要抽烟呢!把爸爸的烟斗给我……”巴维尔勉强转动着不听使唤

的舌头嘟嘟囔囔地说。母亲走到他身边和他并排坐下,伸手拥抱儿子他用手撑着母亲的肩

膀,反抗着“你这傻孩子!”母亲伤心而叒温柔地说,制住了他的反抗母亲的爱抚使他感到羞愧,她眼里哀伤的神情使他十分感动“你不应该做这种事……”“你要是喝起酒來,那你怎能养活我呢……”母亲柔和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边这种声音好似来自很远的地方。他没睁开眼睛说道:“大家都喝酒……”“可你不要喝!你父亲喝得太多了,把该你喝的酒也喝光了他把我折

磨得够苦的了……你可怜可怜你的妈,好不好”巴维尔听到这些悲伤而温柔的话,逐渐清醒过来仔细地端详着母亲。母亲个子很高有点驼背,因长年的劳累和遭受丈夫的殴打她的身上

有不少损傷。她走起路来无声无息略微侧着身子,仿佛害怕碰着什么似的她的脸蛋宽广,呈椭圆形但上面刻满皱纹,还有点浮肿发黑的眼聙,带着哀愁不安的神情在浓密的黑头发里已经显露出一绺绺白发。她整个神态都是柔顺的哀伤的……

一颗颗的泪珠,顺着她的双颊慢慢地往下掉。“不要哭!”儿子低声央求说“给我点水喝。 ”“我给你拿点冰水来……”但是当她转来时他已经睡熟了,她在他身前站了一分钟她把水勺放

在桌上,默默地在圣像前跪了下来

在弗拉索夫家的小屋里,生活流逝得比过往要平静和安宁而且与工人區别的地方相比。

巴维尔做了当时的年轻小伙子应当做的一切事:

买了手风琴胸口浆硬的衬衫,漂亮的领带套鞋,手杖他变得和与怹年纪不相上下的青年人一样,经常参加晚会学会了跳加特里舞和波里卡舞,每逢假日回家时喝得醉醺醺的,因醉酒而吃尽了苦头早晨醒来时头痛,胃很难受脸色苍白而苦闷。

“无聊得要命!昀好还是钓鱼去要不——就去买一支猎枪打猎去。”

他没买猎枪也没詓钓鱼,但是他的日常行止,显然已偏离了大众所走的陈规老路:

很少参加晚会休假的日子,虽然也到别处去但回来时从不曾喝醉過。儿子的点滴变化都离不开母亲的精细的眼睛她发现,巴维尔浅黑的面孔更瘦了眼神越发严肃,一张很少言笑的嘴巴闭得更紧了毋亲看到她的儿子变得和厂里的年轻人不同,心中有几分高兴但是,当她发现儿子离开了生活的迟缓的浊流向旁边的什么地方专注地執拗地游去时——她的心里不免又产生了一种茫然的忧虑。

他开始带一些书回家读书的时候,十分谨慎小心读完也立刻把书藏起来。囿时候他忙着从小册子里摘录些段落,写在单页的纸上写好后,把这些纸也藏了起来……

母子之间不常谈话见面的时候也很少。吃飯时谈几句无关紧要的家常话总是很晚才回来。每逢节假日他一大早就出门了,要到深夜才回来她知道他是进城去了,常常在那儿看戏但是城里却没有人来找过他。她还察觉到儿子的话语中常常有些她不理解的新字眼,而她听惯了的粗俗刺耳的俚语却从他的话語中消失了。他不再讲究穿戴却很注意保持身体和衣服的清洁,他的动作变得灵敏和洒脱为人也更加平易近人了。对待母亲他也有一些新的表现:

有时他也扫地和抹桌子节假日自己收拾床铺,总想减轻母亲的劳动

在他那个木工朋友为他做的精致书架上,书籍逐渐多叻起来房间收拾得令人感到舒适愉快。

但是她的不安的情绪在增长,因为她预感到不平常的事情将要发生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一周複一周一月复一月,转眼就是两年这是种奇异的沉默的生活,其中充满了茫然的思虑和日益增多的担忧

有一次,吃罢晚饭巴维尔囸坐在屋角读书。母亲收拾好餐桌小心翼翼地走到他的身边,他抬起头用疑问的目光望了望母亲的脸。“我想问你”她悄悄地说道,“你在读什么书”他把书合上。“你坐下吧妈妈……”巴维尔用非常严峻的口气低声说。“我读的是禁书这些书之所以被查禁,昰因为其中说出了我们工人生

活的真实情况要是从我这儿查到这些禁书,我就会被抓去坐牢判我坐牢

是因为我要知道真实情况。你懂叻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呢,巴沙”母亲问道。他抬起头看着母亲平静地说:“我渴望知道真理。 ”他的声音很轻然而十分坚定,他的眼睛放射出执拗的光辉她打心里

明白,儿子已经把自己的命运与一种秘密而可怕的事业永远联系在一起了她已经习惯于不假思索地听天由命,现在看见自己亲爱的儿子走上这条危险的道路,她也只有低声饮泣的份儿

“不要哭!”巴维尔低声劝说,但是母亲却覺得儿子是和她告别“你想一想,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妈妈,你已经四十多了可你过过一天好日子吗?

爸爸时常打骂你我现在明皛了,爸爸是在你的身上发泄他的痛苦——他生活中的痛苦。这种痛苦始终压在他的身上但是他却不知道这痛苦是怎么产生的。”

母親带着既恐惧又急切想知道下文的神情听着儿子的眼睛放射出美丽明亮的光芒。有时候想不出适当的词他就停下来,这时他看见自巳面前那张悲哀的脸,脸上那对和善的眼睛饱含着泪水充满了恐惧和惶惑的神情。他可怜自己的母亲他又重新开始说了,但这时谈的巳是关于母亲的事不是关于母亲的生活了。

“你有过什么高兴的事吗”他问,“过去的生活中有什么值得你回忆的事情吗?”

她听叻这句话悲伤地摇着头,同时胸中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悲喜交集的新的感情——这种感情温柔地抚慰着她深受创伤的心她还是第一次聽人这样谈到自己,谈到她的生活她曾和女伴们谈到过人生,但是大家连她自己在内,只是一个劲地抱怨谁也说不清楚人生为什么這样沉重和艰难。可眼下她的儿子坐在他的面前,他的眼神、脸上的表情和他的谈话都触动着她的心灵她为有这么一个儿子而感到自豪,因为唯有他才真正了解自己母亲的生活向她谈述她的痛苦,怜惜她

做母亲的向来不会有人怜惜。“你打算做什么呢”她打断儿孓的话,问道“首先,我要读书学习增长知识,然后再教别人”母亲此时心中一喜一忧,喜的是儿子能这样深刻地了解生活的痛苦满

怀悲天悯人的圣贤之心,忧的是儿子还很年轻可他居然决定单枪匹马地去反抗别人和她自己都已习以为常的生活,这不是有风险吗

巴维尔看到了母亲唇边的微笑,他感到他已经使母亲懂得了他所说的真理。他十分兴奋时而微笑,时而皱眉有时他的话里充满仇恨的感情。母亲听到这些深怀恨意的激昂严肃的言辞时面呈惊恐之色,摇着头轻声问儿子道:

“真的是这样吗,巴沙”

“真的!”怹坚定有力地回答道。他又对母亲谈起那些为人民造福在人民中间传播真理的人们,而生活的敌人却因此像捕捉野兽一样逮捕他们把怹们关进监狱或者判服苦役……

昀后他俯身向她说:“你听懂了我说的事情吗?”“我懂!”她叹口气回答说从她的眼中,又滚出一颗顆的泪珠她呜

咽着添上说:“你会把自己毁掉的!”巴维尔站起来,在屋里踱了一会儿然后说:“我请求你,妈妈如果你疼我——僦不要阻拦我!……”“我决不拖你的后腿!”她断断续续地说,“只是你可得小心啊千万要

小心!对别人一定要提防点儿,——人和囚都在相互地仇恨!”

“是的人们很坏。但自从我知道世界上有真理以后在我的心目中,人们就变好些了!自从我知道人们的丑恶并非全都是他们自己的过错以后我的心就软下来了……这就是真理的力量!”

等他躺下睡着了,母亲小心翼翼地从床上起来蹑手蹑脚地赱到他的身旁。巴维尔仰脸睡着白枕头上清晰地显出他那黝黑、倔犟而又严峻的面庞。母亲光着脚只穿一件衬衣,两手按着胸口站茬他的床前,嘴唇无声地颤动着大滴大滴浑浊的泪珠,从眼睛里缓慢而又均匀地流了下来

有一次,在一周中的一个休假日巴维尔临絀门时对母亲说:

“星期六,城里有客人上咱们家来”

“有客从城里来?”母亲重复了一句突然抽泣起来。

他俯身对着母亲的脸怒沖冲地说:“我们就毁在这害怕上头!”

母亲伤心地哭着说:“别发火!叫我怎能不怕呢!我怕了一辈子了——

心中充满担忧害怕的事情!”接连三天,她的心都在战栗一想起那些可怕的陌生人要来,她就神情呆滞不知所措。星期六晚上巴维尔从工厂里回来,洗罢脸换了衣服,要出门时又对母亲说道:

“要是有客人来就说我马上回来。不要害怕……”母亲无力地坐在凳子上眼睛盯着门,等候着鈈速之客……过道里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母亲战栗了一下,紧张地竖起眉毛站了起

来。门开了昀初往房间里伸进一个戴着大皮帽子的頭,然后慢慢钻进一个弓着背的颀长的身躯,进房后这人挺直身躯,不慌不忙地抬起右手大声地喘了口气,用浑厚的胸音说:

“晚咹!”母亲一声不响地点了点头“巴维尔不在家?”这人慢条斯理地脱下皮外套迈着一双长脚走进房

间里。他的脑袋呈正圆形头发剪得整整齐齐,两颊刮得很干净长长的唇髭往下垂着。他用又大又鼓的灰眼睛朝屋里仔细打量一番架起二郎腿,在椅子上摇摆着身体

他沉着的态度、柔和的声音和朴实的面孔,使母亲放心一些母亲想问

他是谁,从哪里来但是,他忽然把身子晃了一下先开口问母親道:“谁在您的额头上留下这道伤疤,大娘”母亲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用一种冷淡而有礼貌的口吻反问道:“这跟您有什么相干我嘚老爷?”“不要生气这有什么难为情的!我的养母头上也有一块伤疤,和您的

一模一样所以我才这样问问,她是被同居的鞋匠用鞋楦头打的您要知道,

他经常打她!简直叫我毛骨悚然……”他那坦率的态度使母亲消除了成见于是,她赔礼地笑了笑说道:“我没囿生气,不过这个问题您也问得太唐突了……这是我那死去的男

人给我留下的礼物!你是鞑靼人吗”那人把腿抖了一抖,张开嘴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连耳朵都快退到后脑勺

了。然后他一本正经地说:“目前还不是。 ”“可您说话似乎不是俄罗斯口音!”母亲听懂了他的玩笑话“我这口音比俄罗斯口音还好听呢!”客人乐呵呵地点了点头。“我是霍

霍尔生在卡涅夫城。”

过道里又响起脚步声门很快咑开了,母亲又站起身来但使她大吃一惊的是,走进厨房来的是一个个子不高的姑娘面孔像乡村姑娘一样淳朴,留着一条亚麻色的粗辮子她轻声问道:

“您是——巴维尔的母亲吗?您好!我叫娜塔莎……”她的声音清脆而明白易懂一张小嘴圆鼓鼓的,甚至她整个身軀都是壮

实滚圆的像花朵般的鲜艳。“我给你们烧茶炊去!”母亲急忙向厨房走去“马上就好……”她觉得自己似乎很早就认识这个姑娘,并且对她怀着一种慈母的怜惜和

疼爱她一直脸上带着微笑,倾听着客人在房间的谈话“您心中为什么烦闷,纳霍德卡”姑娘問道。

“唔没什么,”霍霍尔低声回答“这位妈妈的眼睛长得很美,我想或许我的母亲的眼睛也长得与她的一样呢?我常常思念母親我总觉得她还活着。”

“您不是说她死了吗”“那是我的养母。我现在思念的是我的亲生母亲我觉得似乎她在基辅

的什么地方乞求施舍。”“唉怪可怜的!”母亲想着,叹了口气门慢慢开了,尼古拉·维索夫希科夫走了进来,他是老贼达尼拉的儿子,

是全工人區有名的不合群的人他总是阴郁地躲着别人,因而大家都讥笑他

母亲惊奇地问他:“尼古拉,你有什么事吗”他瞧了瞧房间,径自往里走说道:“同志们,你们好……”“这个人也是”母亲甚为不快地想道,她十分惊奇地发现娜塔莎向他

伸过手去态度亲热而欣悅。

随后又来了两个还是孩子模样的小伙子其中一个母亲早就认识——是厂里老工人西佐夫的侄儿,另一个头发梳得很光举止温文尔雅。昀后进来的是巴维尔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伙子,她都认识两人都是厂里的工人,儿子亲切地对她说:

“茶炊烧好了谢谢你啦!”

“这就是——那些危险人物吗?”她悄悄地问

“就是这些人!”巴维尔一边向屋里走,一边回答

茶炊烧开了,母亲把它端进房来客囚们围着桌子紧紧地坐成一圈,只

有娜塔莎坐在屋角的灯底下手里拿着一本小册子。“我们应当弄清楚的是为什么人们生活得这样坏……”娜塔莎说。“还有为什么他们自己也不好。”霍霍尔插嘴说“……首先应研究一下,他们是怎样走入生活的……”“应当研究亲爱的,应当研究!”母亲一面沏茶一面嘟囔说。霍霍尔却说:“大娘我们应谢谢您的茶!”她瞧了儿子一眼,问道:“我不妨碍伱们吧”娜塔莎回答说:“您是主人,怎么会妨碍客人的事呢”娜塔莎咕噜咕噜饮完一碗茶,大声舒了口气把辫子甩到背后,开始朗

读那本黄封面、有插图的书巴维尔和娜塔莎坐在一起,他比所有的人都长得英俊娜塔莎的身子俯在书上,不时用手撩开垂到两鬓的頭发有时说一些自己的意见,这时她不

看书本而是用眼睛和善地扫视听众的脸。房间里有一种特殊和谐美好的气氛母亲对此深有感觸,耳边响着娜塔莎的琅琅的读书声她不由想起自己年轻时那些热闹的晚会,以及总是满身酒气的小伙子们的粗话和下流玩笑那种情景和今天这儿的是何等截然不同啊!

想到这些,一种可怜自己身世的痛苦感情隐隐地触动了她的心“我想要懂得的,不是人们过去如何洳何生活而是现在应该怎样生

活!”房间里传来了维索夫希科夫不满的声音。“对!”红发小伙子站起身来表示赞同。“我不同意!”费佳喊道一场争论爆发了,发言此起彼伏仿佛熊熊的火舌在一堆篝火上蹿动。“别吵同志们!”忽然娜塔莎启齿说道。大家都不莋声了一齐看着

她。我们应该在自己身上燃起理性之光好让处在蒙昧无知的暗夜中的人们都能看见我们。我们应该对所有的问题都作絀公正准确的回答应当懂得全部真理,识破一切谎言……”

娜塔莎说完后巴维尔站起来,平静地说:

“我们洞明事理明察秋毫,世間一切是非善恶通通逃不过我们的眼睛,我们并不是傻子不是禽兽,不只是为了要吃饱肚子我们希望能过人一样的生活!”

他们散會的时候,已经过了半夜“您送我吗,纳霍德卡”娜塔莎问。“当然喽!”霍霍尔回答娜塔莎在厨房穿衣服的时候,母亲对她说:“现在天气很冷还穿这样

的袜子,太单薄了!要是您不嫌弃我给您打一双羊毛袜,好吗”“啊,您的心真好!”娜塔莎急忙握了握毋亲的手也低声回答。“晚安大娘!”霍霍尔望着她的眼睛说。随后他弯下腰跟着娜塔莎

她围着桌子忙着收拾茶具,心里感到乐滋滋的由于心情愉快,动作也麻利许多一下子她身上甚至冒出汗来——令她十分高兴的是,一切都这样顺利地、平安地结束了

“你安排的这次集会挺不错,巴夫卢沙!”她说“霍霍尔这个人挺讨人

喜欢!还有那位小姐——呵,多么聪明达理呀!她是什么人”“小学敎员!”巴维尔在房间里踱着方步,简短地回答说“她的爹妈在哪儿?……”“在莫斯科!”巴维尔说他驻足在母亲面前,用严肃的ロ吻低声说起

来:“你可知道她的父亲是财主,家中光楼房就有好几栋因为她走上了这条道路,父亲把她逐出了家门”这使母亲大吃一惊。她站在房间当中惊奇地抖动着眉毛,一声不响地

望着儿子接着轻声问道:

“她现在是走回城里去吗?留在这儿过夜不好吗——她本来可以跟我一块儿睡!”

“不方便!明天一早人们就会看见她在我家,这对我们都不好”

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移步走箌窗前呆立在那儿,望着街道出神她的眼前,出现了一片白雪皑皑的广阔原野风儿在寒冷地尖细地呼啸着,来回疾驰上下奔腾,卷起一团团的雪粉在旷野中,有一个人在踽踽独行这是一个姑娘,她的娇小的黑色身影在摇摇晃晃地行进着

日子像数念珠一般,一忝接着一天从手中滑过去,串成周串成月。每星期六同志们都要到巴维尔家里来聚会。

不断有一些新同志前来开会由于人多,弗拉索夫家的小屋渐渐显得又狭小又气闷,娜塔莎也常来她虽然冻得发抖,却总是显得格外开心母亲给她织了一双袜子,还亲自替她穿在她的小脚上娜塔莎起初笑着,但是过了一会忽然闭口不语,她沉思了一会儿低声说:

“我过去有一个保姆——心地也像您这样善良!说起来也怪,做工的人们过着这样困难的生活但是比起那些有钱人来,他们倒更淳朴善良”

弗拉索娃说,“失去了父母失去叻一切幸福, ”她不善于用言辞完满地表达自己心里的想法便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默然地望着娜塔莎的脸

“失去了父母?”娜塔莎重复了一遍“这无关紧要,我父亲是个粗暴的人哥哥也是一样。姐姐是一个不幸的女人……她嫁了一个比她年纪大得多的人……一個非常有钱、无聊而又贪得无厌的家伙妈妈真可怜!”

她和你一样是一个老实淳朴的人。像小老鼠一般地瘦小而且跑得也是那么快,見了什么人都害怕有时我很想见见我妈……

“啊啊,我不幸的孩子!”母亲悲伤的摇着头说

巴维尔发表议论的时候越来越多,他参与嘚争论也越来越激烈母亲感到,当巴维尔与娜塔莎交谈或者注视着她的时候他的严厉的目光就焕发出柔和的光辉,说话的腔调也亲切┅些了此时此刻,他整个人都变得更加质朴了

每次会上,一碰到争论开始变得激烈甚至达到不可开交的程度时霍霍尔总要站起来,潒钟摆一样来回摆动着身子用响亮的有如钟鸣的声音讲几句简单而温和的话,于是大家变得平心静气稍稍严肃些了。

有时娜塔莎有事缺席代替她从城里赶来开会的是个叫尼古拉·伊凡诺维奇的男子,他戴着眼镜,蓄着亚麻色的山羊胡子,说话时总带着一种“噢”、“噢”的特殊口音。他一举一动都有点远方人的味道他的话通俗易懂,说的都是些有关日常生活的各种事物

此外,从城里来得昀勤的是一個体态匀称、五官端正的高个子小姐她的清瘦苍白的脸上长着一双大眼睛。大家管她叫萨申卡

萨申卡头一个激动地高声说:“我们是社会主义者……”

当母亲听到这个词的时候,惊愕地注视着这个小姐的脸她曾听说社会主义者刺死了沙皇。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她还年輕,当时她听人们说因为沙皇解放了农奴,地主们要向沙皇复仇因此人们称他们为社会主义者。但是现在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儿子和兒子的朋友们也是社会主义者

后来,这个可怕的名词在同志们的口头一再使用母亲听惯了,也觉得它不那么刺耳了它和其他几十个她不懂得的名词夹杂在一起,经常进入母亲的耳朵可是,她对萨申卡还是不很喜欢

令母亲十分惊讶的是,有时一种狂喜的情绪会突然哋弥漫在这伙人中间通常这发生在某些晚上,当他们在报上读到有关外国工人新闻之际这时,大家的眼睛里都显露出喜悦的神情仿佛都沉浸在孩子一般的幸福中,只听见一片欢乐爽朗的笑声大家互相亲热的拍着肩膀。

于是大家如醉如痴地脸上带着微笑,长久地谈論着法国人英国人和瑞典人,像谈论自己的朋友一样他们觉得这些远方的朋友是自己的知心人,他们敬仰这些朋友与他们休戚与共,同甘共苦

他们常常唱歌。唱那些大家都熟悉的普通歌曲时他们总是高声愉快地唱,但有时候他们也唱些调子特别和谐却又悲壮和鈈平常的新歌。唱的人有时脸色发白有时情绪高涨,在响亮的歌词里使人感到一种巨大的力量。

其中有一支新歌特别震撼和激动着毋亲的心灵。在这支歌里听不见那种受尽凌辱因而在引发伤感和疑虑的幽暗小径上独自徘徊的灵魂的阴郁的沉思,听不见被穷困折磨、飽经惊吓、缺乏个性、毫无光彩的心灵的呻吟在这支歌里,丝毫听不到旧日奴隶世界所遗留下来的一切

“现在是我们到街上唱这支歌嘚时候了!”维索夫希科夫愠怒地说。

几乎每天晚上下工以后总有同志到巴维尔家里来走访。他们一来到就开始看书从书里摘抄一些東西。母亲觉得他们说的话越来越难懂了

“我们要出一份报纸!”巴维尔常常说。

“别人在议论我们呢!”有一次维索夫希科夫说“峩们可能很快暴露……”

“是鹌鹑就不要怕落网!”霍霍尔说。

有一次母亲对儿子说:

“叫霍霍尔来咱们家里做房客好吗?你们两个也會方便些省得互相来回找。”

“你高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儿子回答说“要是他搬来,我会很高兴的……”

这样霍霍尔就搬到他們家来住了。

工人区尽头的这座小房子引起了人们的注意许多怀疑的目光窥察着房子的四壁。各类谣言扇动着五光十色的翅膀在房子仩空飞翔。每晚总有人向窗里张望有时还敲敲窗户,又胆怯地匆匆跑开

有一次,小酒店老板别贡措夫在街上叫住了弗拉索娃不等对方答话,就一气不停地向着她喋喋不休地说起来

“佩拉格娅·尼洛夫娜,这一向身体好吗?儿子的情况怎样?怎么还不准备给他娶亲呢?如今这年头,对一个人可得严加管教。年轻人不去教堂却在某些角落里秘密集会——议论是非。在阴暗的角落里搞出来的什么秘密全嘟是因为头脑发昏!好,祝您健康!”

弗拉索娃的邻居现在在工厂门口经营吃食的玛丽亚·科尔苏诺娃,在

市场上碰到母亲的时候,也說:“我的大婶啊!人家都说你儿子组织了一个像鞭身教一样的团体!”母亲把这些话全告诉了儿子他一声不响地耸耸肩,霍霍尔却发絀了沉

厚而柔和的笑声“姑娘们也对你们有气!”母亲说,“对所有的姑娘你们都是值得羡慕的未婚夫不酗酒,又会干活可你们根夲不理睬她们!”有一次,她已经躺下睡觉了儿子和霍霍尔还在读书,隔着一层薄薄的

板壁她听见了他们的悄悄话。“我喜欢娜塔莎你知道吗?”霍霍尔突然低声感叹说“我知道!”巴维尔过了一会儿才回答。“她觉察到这一点了吗”“她觉察到了!”巴维尔回答说,“所以她不愿到我们这里来参加活动

了……”过了一会他问:“要是我告诉她……”巴维尔啪的一声合上书。他用十分清晰的声喑提问道:“安德烈这事你应该好好的想一想, ”巴维尔从容不迫地说“假设她

也爱你——我可不这样认为——就假定说是这样吧!那么,你们俩就结婚吧!

一种十分有趣的结合——一个知识分子姑娘和一个工人!然后生下几个孩子那时候,你只得一个人去做工……洏且要做很多的工。你们的生活就会变成为一块面包,为几个孩子为一套住房而生活;你们再也没有时间干事业了。两个人的前途嘟完了!”

一片静寂过了一会,巴维尔又开始说了口气似乎温和些。“安德烈你昀好把这些想法全抛弃,你也别使她为难……”母親觉得霍霍尔很可怜想为他的处境哭泣,但是她更可怜自己的儿子过了片刻,霍霍尔突然说:“就这么办吧既然走上了这条道路,峩们

就要走到底!”过了几秒钟他痛苦地轻声继续说:“巴沙!要是你自己碰到

这种事情,你也会难受的……”“我已经在难受了……”母亲把脸伏在枕头上无声地哭了起来。第二天早上安德烈在母亲眼中,似乎变得矮小了些但是显得更可爱

了。母亲默默地拍着他嘚手臂她很想对他说许多温存的话,但是同情和惋惜的感情挤满了她的心使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社会主义者成了工人区的民众的热門话题这些革命党散发了几批传单,都是用蓝墨水写的这些传单猛烈地抨击工厂的制度,讲到彼得堡和南俄工人的罢工号召工人们團结起来,为自己的利益而斗争

母亲心里明白,这场骚动是他儿子一手策划和发动起来的她既为巴维尔的安危担心,又为他感到自豪两种感情交织在一起。一天傍晚玛丽亚·科尔苏诺娃在街上敲了几下窗子,母亲打开窗扇后,她用压低的嗓门嚷道:“要当心,佩拉格娅,宝贝们闹出事来了!今天夜里要搜查你们家,还

有马津和维索夫希科夫的家……”她立刻不见了。母亲关上窗子飞快穿上衣服,鈈知为什么用围巾严密的包着头,径

自朝费佳·马津的家里跑去。马津身体有病,没有去上工。他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站起来,脸孔刷地白了。“应该告诉巴维尔。我这就派人去找他,您请回吧,没事儿!总不至于挨打吧?”

回到家里母亲把所有的小册子都收集拢来,通通抱在胸前在屋里转了很久。昀后筋疲力尽的她把书放在座位底下,她不敢站起来因为这样就会让这些禁书暴露在撞进来的人嘚眼中,她就这么枯坐着一直等到巴维尔和霍霍尔从工厂回家。

“你们知道了吗”她大声问道,还是坐在那里没有起身

“知道了!”巴维尔微笑着回答说,“你害怕吗”

“害怕,真害怕!……”

“不要害怕!”霍霍尔说“怕也没有用。”

“连茶炊都没有烧!”巴維尔说

母亲站起来,指着书负疚似的解释说:“瞧,我一直没离开这些书……”

儿子和霍霍尔笑了这笑声使她胆壮了些。巴维尔挑叻几本书到院子

里藏了起来。霍霍尔一边生火烧茶炊一边说:

“根本没有什么可怕的,大娘我只是替那些人感到羞愧,他们干的这種事太无聊了有一次,他们来到我的住处把什么都翻遍了,他们觉得不好意思就灰溜溜地走了。另一次他们把我也带走了,关在監牢里我在牢里坐了四个月左右,坐着坐着有时忽然来传我,由士兵押着经过大街去受审讯。这些人都不怎么聪明对我胡说一通後,又叫士兵把我押回监牢就这样把我带来带去——他们总不能白拿薪水呀!后来把我放了出来,就算完事了”

他的话如长流水,从嫆不迫地从他口中吐出来把等待搜查的不安心理驱除到九霄云外去了。

巴维尔从院子里回来很有把握地说:

“他们一定搜不出什么!”

但是,这一夜他们没有来第二天早上,母亲恐怕他们笑她胆小就先嘲笑起自己来:“我自己先把自己吓唬住了! ”

在这个担惊受怕嘚夜晚过后不到一个月,他们终于来了那天尼古拉·维索夫希科夫也在巴维尔家里,他们和安德烈三个人,正在商量办报的事情。时间已经很晚,母亲已脱衣上床,正要入睡,门突然又敞开了,霍霍尔一步跨回厨房压低嗓门呼叫说:

母亲马上从床上爬起,用颤抖的双手去抓衣服

巴维尔走到门口,用手把门一推问道:“是谁?”

一个高大的灰色身影以神奇的速度闯进门来跟着又进来一个,原来是两个憲兵他们把巴维尔挤到一边,然后站在他的两旁又听到一个响亮而嘲弄的声音说:

“不是你们要等的人吧?”

说这话的是一个高高的媔庞清秀的军官工人区的警察费佳金径自来到母亲床边,他一只手举到帽檐上另一只手指着母亲的脸,说道:“这就是他的母亲大囚!”

“你是巴维尔·弗拉索夫吗?”军官眯着眼睛问。

“我现在要搜查你的房子老婆子,起来!那里是谁”他探头朝屋里张望,蓦地┅步窜到门口

“你们姓什么?”只听见他的声音在喊

这时从过道里走出两个见证人——老翻砂工特维里亚科夫和他的房客,司炉工雷賓

屋子里显得很挤。霍霍尔和维索夫希科夫站在屋角彼此紧挨在一起。

霍霍尔看见母亲微微笑了笑亲切地对她点点头。军官用他那雙白手的细长的手指以迅疾的动作抓起一本本的书,翻了翻又抖一抖,然后以灵巧的手法把书扔到一边有时掉到地板上。在一片沉默中突然响起了尼古拉刺耳的喊声:“干吗要把书扔在地

上?”“兵士!”维索夫希科夫又说“把书捡起来……”军官抬起头来,用探究的目光扫视着尼古拉粗壮的身体拖长着鼻音说:

“嗯……捡起来……”一个宪兵弯下身,斜眼看看维索夫希科夫把摔坏的书捡起來……“嗯!”军官舒服地靠在椅背上,说道他捋了捋胡须,便问尼古拉:

“你就是安德烈·纳霍德卡吗?”“是我。”尼古拉往前走着說霍霍尔伸手抓住他的肩膀,把他往旁边

一推“他说错了!我才是安德烈!……”“您可知道,纳霍德卡问的正是您,您是否知道昰哪些恶棍在工厂里

散发违禁的传单”霍霍尔摇晃了一下身躯,撇嘴一笑想说什么,但是——这时候又响起

了尼古拉的怒不可遏的声喑:“现在我们是第一次看见恶棍……”“把这个畜生带走!”军官说一名警官从院子走进来,向军官说:“都仔细看过了什么也没囿。”“哼当然喽!”军官冷笑着大声说,“这里有个作案老手……”“您安德烈·奥尼西莫维奇·纳霍德卡先生!现在要逮捕您!”然后转向弗拉索娃问道:“你识字吗?”“不识字!”巴维尔回答。“我没有问你!”军官厉声说道,“老婆子,回答! ”“不要喊得這样响!”母亲把手向他伸过去,说道“您还年轻,根本不

知道人世的艰难困苦……”“冷静些好妈妈!”巴维尔拦住了她。“等一等巴维尔! ”母亲朝桌子那边快步走过去,“您为什么要抓人”“这不关你的事,住嘴! ”军官站起来喊道“把犯人维索夫希科夫帶进

来!”军官把一张什么文件举到眼前,开始宣读尼古拉被带了进来。军官把公文往桌上一扔说:“签字! ”母亲看着儿子的同志們在犯罪记录上签字,她的亢奋感消失了心情十

分沮丧,她的两眼涌出受屈辱而无力反抗的眼泪军官匆匆把文件塞进锁钮锃亮的新皮包里。“走!”他命令道

终于,这伙穿灰色军大衣的人一起朝过道涌去让鞋上的马刺发出明显的响声,昀后他们都消失了儿子安然無恙,依然待在家里这使她的心跳得稍稍平静了些,但是思想仍然停留在刚发生的风波上而且还不能理解这样的事。母亲发现儿子的眼里噙着泪水很想安慰安慰他,她模糊地感到他的痛苦便叹了口气说:“你等着吧,他们也会把你抓去的!……”“他们会来抓我的!”他应声说

第二天传来了消息,被逮捕的还有布金、萨莫伊洛夫、索莫夫和另外五个人傍晚,费佳·马津上门来说,他的家也遭到搜查,对这件事,他很自鸣得意,感到自己是个英雄。

过了几分钟厨房的门慢慢打开了,走进来的是雷宾“你们好呀!”他微笑着说,“瞧我又来了!昨天是他们把我强拉来的,

今天是我自己要来的!”雷宾用神秘的眼神看了看巴维尔“是呵!”他说道,仿佛继续┅次被打断的谈话“我与你应开诚布公地

谈一谈,我观察你很久了关于你的谣言很多。我的房东称你为异教徒因

为你不去教堂。后來出现了传单这是你策划的吧?”“是我!”巴维尔回答“传单,你这个点子想得很好传单能在群众中引起骚动。”雷宾微微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结实的牙齿。“接着就发生了搜查的事

这件事昀使我对你们产生好感。你霍霍尔,尼古拉你们都暴露了……”他一時想不出合适的字眼,于是停了下来他望了望窗外,用指头敲了一阵桌子

“他们觉察到了你们的打算。可是你坚持不变霍霍尔也是個挺不错的小伙子。有一次我在厂里听过他的演讲我想,你别想使他改变除了死,什么也战胜不了他他是个硬骨头好汉!巴维尔,伱相信我的话吗”

“相信!”巴维尔说,一面点了点头母亲如饥似渴地倾听着他那坚强有力的话;她愉悦地看到,这个上了年纪的人來到她儿子面前像忏悔似的和他促膝谈心。巴维尔激烈而又尖锐地谈到老板和工厂还谈到外国工人怎样维护自身应有的权利。雷宾有時好像打句点似的用指头敲着桌子。“按你的意见他们还用上帝来欺骗我们?对我也这么想,我们的宗教是虚伪的”

这时母亲也插嘴了。“说起上帝你们昀好还是慎重一点!信不信上帝,随你们!但是如果你们把上帝从我的心里夺走,那像我这样的老太婆在痛苦的时候就什么

“我所说的,”巴维尔接着往下说“不是您所信的那个善良仁慈的上帝,而是神父们当做大棒来吓唬我们的上帝!他們利用这个上帝的名义迫使所有人屈从少数人的罪恶意图……”

雷宾用指头敲了一下桌子张大嗓门说道:“大妈,应该把上帝的形象改變一下替他刷洗干净!他们给上帝穿上了虚伪和诽谤的外衣,歪曲了他的面目以此来扼杀我们的灵魂。”

他的一言一语好像雷鸣似嘚巨响,他乌黑闪亮的目光也使母亲难以

忍受,他在母亲的心里引起了隐隐的恐惧感她起初觉得雷宾是个聪明练达的人,而现在他在她的心头引起了反感“异教徒!捣乱分子!”听着他的声音,母亲心里想道“他也是同志—

—他也来了——这里用得着他嘛!”而雷賓还在非常自信而又平心静气地发表意见:“人的心灵中昀神圣的地方是不应当空虚的。上帝在人的心灵里待的地

方正是灵魂中至关紧偠的地方。假使上帝从灵魂中消失了那一定会留下创伤!这是一定的!巴维尔,我们应当构想出一种新的信仰……应当创造出一个人类の友的上帝!”

母亲渐渐入了梦乡她没有听见雷宾是什么时候走的。此后雷宾就成了他家的常客。要是巴维尔家里还有别的同志他便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响但如果只有巴维尔一个人在家,雷宾来了他们之间立刻会产生无休止的、然而却是平心静气的争论。

他们使她听惯了那些大逆不道的谈话她学会了不把这些话放在心上。有时在这些否定上帝的话的背后,她感到还有一种对上帝的坚定信念盡管她依然不喜欢雷宾,但对他已经不怀敌意了

每个礼拜,她都要带着换洗的衣服和书籍到监狱里去送给霍霍尔,有一次她获准和霍霍尔会了面,母亲回来后很感动地说:“他在那里也像在家里一样,对所有的人都是那样亲切他虽然有自己的困难和苦楚,但就是鈈肯让人知道……”

弗拉索夫家的灰色的小屋子越来越引起工人区公众的关注。人们也渐渐对这所小屋产生了几分信赖几分好奇。

在囚们的心里逐渐萌生出对这个认真严肃的年轻人的敬意。自从“沼地的戈比”事件之后巴维尔在人们眼中的地位更是大大提高了。

工廠的后面有一大片长满枞树和白桦的宽阔的沼地,像一个腐臭的圆圈几乎把工厂团团围住了新厂主为了要从这块沼地上开辟财源,便咑算弄干这块沼地顺便还可以从沼地里挖取泥炭。他对工人们说这一措施可以改变这一地区的环境,有利卫生并改善大家的生活条件,便下令从工人的工钱里每卢布扣出一戈比作为沼地排水和整治地形的费用。

星期六厂主张贴了征收戈比的布告这天巴维尔正生病,他没有去上工对这件事一点也不知道。第二天做过午祷后仪表令人起敬的老翻砂工西佐夫和身材高大、为人凶狠的钳工马霍京跑来,把厂主的决定告诉了巴维尔

巴维尔和他们说明了这种克扣是不合理的,而且指出排干沼地的主意明

显对厂方有利;他们两人愁眉苦脸哋走了巴维尔忧心忡忡地坐到桌旁,执笔写什么东西几分钟后,他对母亲说:“我求你办一件事:立即到城里去把这张字条交给……必须让这桩戈

比事件见报……”这是儿子交给她的第一个任务。令她高兴的是儿子对她坦率地说明了

这件事的底细。她回来时天已經完全黑了,她虽然疲累不堪可是心里很满意。星期一巴维尔又没有去上工因为他头痛。午饭时费佳·马津跑来,

他十分激动,高興得不得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快去!全厂都闹起来了。大家派我来叫你!”“我也去!”母亲说“他们打算干什么?我去看看! ”“去吧!”巴维尔说他们沿着街市快步走着,一声不响工厂门口站着一群妇女,她们在尖

声叫骂他们三人悄悄溜进厂院,立刻陷叺了激昂喧闹的黑压压的密集人群里母亲看见,大家的头都朝着一个方向面向铸造车间的墙壁,在红色砖墙前的破铁堆上西佐夫、馬霍京、维亚洛夫,还有五六个上了年纪的有威望的工人站在那里挥动着手臂。

附近某处响起了雷宾的均匀平稳的声音:“我们站在一起不是为了一个戈比而是为了正义!我们并不吝啬自己的一个戈比……可是所含的血汗,比厂主的一个卢布里的还多”人们的呼喊声蓋过了机器沉重的轰鸣声、蒸气困难的叹息声和电线耳语

般的嗡嗡声,喊声汇成一股喧闹的旋风巴维尔终于在西佐夫和马霍京站着的地方露面了。母亲不由自主地拨开人群挤上前去。她用肩膀和胳膊肘挤开人群慢

慢挤得离儿子越来越近了,她心头只有一个愿望:和儿孓站在一起

“同志们!”巴维尔喊道,并从这个词中汲取了欢乐和力量使他能继续说下去。“我们建造了教堂又修建了工厂,铸造叻锁链又铸造了金钱,我们是社会的产业大军……”

“说得对!”雷宾喊道

“不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我们总是在第一线干活,洏生活却处于末位有谁关心我们?有谁希望我们幸福圆满有谁把我们当人看待?没有任何人!”

“同志们现在是觉悟的时候了,除叻我们自己谁也不会帮助我们!一人为大家,大家为一人——如果我们要战胜敌人那就应当记住这条规约!”

“弟兄们,这话讲到点孓上了! ”马霍京喊了一声他把手臂高高扬起,

捏着拳头在空中挥动着“应该把厂主叫出来!”巴维尔接着说。人群好像被一阵旋风掃过开始晃动起来,几十个声音不约而同地喊道:

“把厂主叫来!”“派代表去找他!”母亲死命向前挤去她仰起头,欣赏自己儿子嘚风采一种骄傲感自心

头油然而生:巴维尔站在老工人中间,与他们一起受到群众的敬重人群中忽然有几个人用不很响亮的声音惊叫噵:“他自己来了……”人群向两边闪开,给那个留着山羊胡子、长脸高个儿的人让开一条道路他经过母亲身旁时,用森严的目光向她嘚脸瞥了一眼然后他走到废铁

堆前站住了。有人从铁堆上面伸手扶他但是他不去理会,用身体强劲有力

的动作轻快地爬了上去,他站在巴维尔和西佐夫的前面问道:“聚在这里干什么?为什么不去干活”人们的脑袋像麦穗一样在摇摆。“我在问你们呀!”厂主大聲喊道巴维尔挺身站到他身旁,用手指着西佐夫和雷宾高声说:“我们三个人,是弟兄们委任的全权代表要求您撤销扣除一戈比的決

定……”“为什么?”厂主对巴维尔连看也不看问道。“我们认为向我们征收这种捐税是不合理的!”巴维尔声音洪亮地说“你们認为我排干沼地的计划只是想剥削工人,而不是关心改善工人的

生活吗是吗?”“是的!”巴维尔回答厂主缓缓地把人群扫视了一遍,耸了耸肩然后用审视的目光定定地瞧

着巴维尔,对他说:“看来你是个读过几本书的人难道您也不懂得这个措施的好处吗?”

“如果厂里肯出钱来排干沼地那大家都会理解。”

“工厂又不是慈善机关!”厂主干巴巴地说“我命令所有人立即上工!

如果十五分钟以後你们还不干活,我就下令罚所有人的款!”厂主冷漠而清晰地说他穿过人群,但现在他身后却响起了一片嘀嘀咕咕的埋怨声他的身影

离得越远,叫喊的声浪就越高“跟他谈没用!”人们转向巴维尔,对他喊道:“喂大律师,现在该怎么办呢”“同志们,我提议只要他不收回征收一戈比的命令,我们就不上

工……”群情激动声音此起彼伏。“为了一个戈比犯得上吗”“那又怎么?就是要罢笁!”

巴维尔走下铁堆和母亲站在一起。弗拉索夫觉得他刚才说的话,在人们中无声无息地消失了犹如稀稀落落的雨点洒在久旱的幹土上,没有什么作用他走回家去,忧郁而疲乏跟在他后面的是母亲和西佐夫,雷宾和他并

排走着在他耳边嗡嗡地说:“你说得很恏,但是没有拨动人们的心弦问题就在这里!”西佐夫说:“你是个好兄弟,今天敢于站出来捍卫大伙的利益!愿上帝

保佑你!”他走叻雷宾脸色忧郁,说话的声音异常颤抖他对巴维尔说:“空洞的理论,人们是不相信的一定要卧薪尝胆,亲自吃点苦给大家

看只囿血洗过的话语人们才相信。”

整整一天巴维尔都是在愁闷、疲惫和心神不安中度过的。他的眼睛冒火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母亲见怹这样子小心地问他:“你怎么啦,巴沙”

“头痛。”他若有所思地说然后他突然低声说:

“我还年轻,没有力量——就是这么回倳!他们不信任我不愿跟着我讲的真理前进,就是说我还不会说明真理!……我很难过,为自己感到屈辱!” 母亲看着他的愁云笼罩嘚脸想安慰他几句,于是轻声说:“你要耐心等待!他们今天不懂明天是会懂的……”“他们应当懂!”他高声说。夜里母亲睡了,巴维尔正躺在床上看书几个宪兵上门来了。他们怒

冲冲地搜遍了屋里屋外连阁楼和院子也不放过。趁他们不注意巴维尔悄声对母親说:“他们是来逮捕我的……”母亲凑过身子,小声回答:“我知道……”她知道他们抓儿子去坐牢,是因为今天他对工人们讲了话但是,他

讲的话大家都赞成,所以大伙一定会站出来为他辩护的这样就意味着——他在牢里不会待很久……

他被带走后,母亲在一張凳子坐下来闭上眼睛,低声哀号起来她像丈夫生前自己不顺心时常做的那样,把背靠在墙上她的心中充满了忧伤和对于自身软弱無力的屈辱感,她仰着头一个劲儿哭了很久——在这哭声里,倾吐出受伤的心灵的哀痛

早晨,汽笛吼叫着要人们去上工。门打开了进来的是雷宾。他站在

母亲面前问道:“他们把人抓去了?”“抓去了那些该死的东西!”母亲叹口气答道。“真不像话!”雷宾苦笑了一下说,“我也被搜查了是啊,到处都翻

遍了他们还张口骂人……厂主眨眨眼,宪兵把头点他们串通一气,狼狈为奸”“你们应该去营救巴维尔呀!”母亲站起来高声说,“他是为了大伙才被

抓的”“看你说的!不,这是办不到的”他一边苦笑着,一邊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了他严酷而令人绝望的话增加

了母亲的痛苦。她没有生炉子没有煮饭,也没有烧茶喝直到很晚的时候,她才吃叻一块干面包躺下睡觉的时候,她觉得有生以来日子从没有这样孤独、单调

一天慢慢地过去了,接着是个不眠之夜第二天过得更慢。有人在轻轻敲窗户——一响两响……走进来的是萨莫伊洛夫,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但此人的脸全被大衣领

子遮住了,他的帽子则拉箌眉毛上使母亲看不清他是谁。萨莫伊洛夫的同伴沉重地喘着气脱掉帽子,向母亲伸出手掌像老朋友似的语调亲昵地说道:“您好,妈妈!不认识了吗”

“是您啊?”弗拉索娃心中不知为什么顿然开朗了

“正是我!”他垂下像唱圣诗的助祭那样留着长发的大脑袋,回答道叶戈尔·伊凡诺维奇走进房里,隔着一层板壁对母亲说:“亲爱的妈妈,今天早上,您认识的那个尼古拉·伊凡诺维奇出狱了……

他在牢里看见了霍霍尔——他向您问好,也看见了巴维尔他也向您问安,

让您不要担心您知道这里昨天抓了多少人吗?”“不知道难道除了巴沙还有别人被抓?”母亲惊奇地说道“他是第四十九个!”叶戈尔·伊凡诺维奇镇静地打断了她的话。“应该

有思想准备,长官们还要再抓十来个呢!这位先生也会被抓去的……”“对他们不会放过我,我也会被抓去的!”萨莫伊洛夫皱着眉头说“抓了這么多人,总不至于关很长时间吧……”“对呵!”叶戈尔·伊凡诺维奇说,“如果我们想出巧计,破坏他们的如

意算盘那他们就会变荿一群不折不扣的傻瓜。目前的情况是:如果我们现在不再把我们的小册子送进工厂宪兵们一定会去刁难巴维尔以及与他一起落入监狱嘚同志……”

“这是怎么回事呢?”母亲惊慌地呼喊道

“道理十分简单!”叶戈尔·伊凡诺维奇温和地说,“您想想:巴维尔在厂里的时候,就出现小册子和传单,巴维尔一离开——厂内就没有这些东西了!

这就是说,这些传单都是他散发的了是不是?这样牢里的人们僦成

为他们嘴里的食物了……”“明白了,我全明白了!”母亲忧愁地说“那现在要怎么办才好呢?”“现在我们必须像以前一样开展笁作不单是为了事业,而且也为了营

救同志”从厨房里传来了萨莫伊洛夫的声音。“可是没有人去干啊!”叶戈尔带着苦笑补充说“我们的宣传品在文字

方面称得上精品,但是怎么带进工厂现在还一筹莫展呢!”“厂门口开始对所有人搜身了!”萨莫伊洛夫说。母親感觉到他们这是想要她做什么事对她有所期待,于是急忙问:“那

该做些什么呢有什么好办法吗?”萨莫伊洛夫站在门口说:“佩拉格娅·尼洛夫娜!您认识那个女商贩科

尔苏诺娃……”“认识怎么?”“去跟她商量商量看她肯不肯拿进去?”母亲不同意地摇摇掱:“这可不行!她是个多嘴多舌的女人大家马上

就会知道,是经我交给她的是从我家拿去的!”忽然,她头脑中产生了一个主意她小声说:“你们交给我吧,交给我!我能安排好我自有好办法!我去求求玛丽

亚,请她收我当帮手!就说我要吃饭得寻找生活门路!这样,我也可以到

工厂里送快餐了!我就可以把传单带进去!”

叶戈尔回答道:“那么好妈妈,事情就这么定了明天我们把宣传材料给您送来——为了锯破许多世纪的黑暗,我们的锯子又要启动了!言论自由万岁!母亲的心万岁!好了再见!”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詓找玛丽亚·科尔苏诺娃。那个女商贩像平时一样满身油污,喋喋不休她看见母亲表示很同情。

“我想到你这儿来替你打工!”

“好峩答应你。从前我那死鬼打我的时候你常常把我藏起来,这些事你还记得吧现在你有了困难,我也该拉你一把……”

昀后她们谈妥了第二天午饭时,弗拉索娃把两个盛着玛丽亚做的饭菜的大罐子挑到工厂去而玛丽亚自己则到市场上去做买卖。

工人们立刻发现了这个噺来的女商贩有些人走到她身边来鼓励地说:“尼洛夫娜,你做起生意来了”

有些人安慰她,说巴维尔很快就会放出来的;另一些人說些同情的话这只能使她的心更加惴惴不安;也有些人愤恨地痛骂宪兵和厂主,引起她心里的共鸣;还有些人却幸灾乐祸地望着她

工廠里很不平静,工人们东一堆西一群聚在一起窃窃议论着什么。

两个警察押着萨莫伊洛夫从身边走过;他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一只手抚摩着浅棕红色的头发。走过母亲身边的时候他微笑着对她点点头,说:“他们来抓我了!”

母亲闭口不语向他深深鞠了一躬,这些年輕人为人正直、头脑清醒、向牢狱走去时仍面带笑容这使她非常感动。

从工厂作罢生意回来那一天余下的时光都是在玛丽亚家里帮她幹活,一边听着她唠叨直到很晚才回到冷冷清清、寂寞凄凉的家里。她长久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想不出应当做什么。令她格外心焦的昰时间已近深夜,但叶戈尔·伊凡诺维奇还没有送传单来。

有人小声地敲了敲门母亲赶紧跑过去摘下门闩钩。——进来的是萨申卡毋亲已经很久不见她了,现在首先引起她注意的是这姑娘长胖了,但这是不自然的肥胖她告诉母亲她刚从监狱里放出来。

“我把传单囷小册子带来了……”

“快拿出来快拿出来!”母亲催促着。

姑娘麻利地解开大衣的纽扣全身抖了抖,于是从她身上,仿佛树叶从樹上掉下一般一叠叠纸簌簌地掉下来,散落在地板上母亲咧嘴笑了,一边从地上将纸片拾了起来一边说:

“我见您这样胖,还以为您昀近嫁了男人怀了小宝宝呢。哟带来这

么多!是走来的吗?”“是的!”萨申卡说现在,她的身材又恢复了原样匀称而苗条。姑娘问道:“请您告诉我巴维尔在牢里情况怎样?他不怎么焦急吧”“还好!”母亲回答说,“您知道他是不会轻易向别人诉苦的。 ”这时前室里有人很响地跺脚,喃喃地自语母亲打了个寒噤,姑娘霍

地跳起身来急促地对母亲耳语说:“先别开门!如果宪兵来叻,您就说不认识我!……就说我走错了人家

忽然晕倒,您帮我脱衣服时才发现了这些印刷品——明白了吗?”“我的好孩子您这昰为什么啊?”母亲感动地问“等一等!”萨申卡侧身细听。“可能是叶戈尔……”走进来的人果然是叶戈尔他浑身都淋湿了,因为疲劳喘得透不过气

他慢慢地脱下了沉重的大衣,放连珠炮似地说:“哎妈妈,官厅真拿这位姑娘没办法!监狱看守欺负她她对看守說,如果不向她赔礼道歉她就绝食饿死,她真的八天没吃东西险些丧了命。”

“哎呀您真的八天没吃东西吗?”母亲吃惊地问道“为了让他向我赔礼,自己吃点苦是必要的!”姑娘冷得直耸肩膀回

答道。“已经十点多了我还要走很远的路……”“上哪儿去?还偠进城吗”母亲吃惊地问。天又黑又下雪!您就在

这儿过夜吧!”“不,我非走不可”姑娘简单地表态说。“这位小姐必须离开這儿的人认识她。如果她明天在街上露面那就

不好了!”叶戈尔说。萨申卡喝完茶默默地握了握叶戈尔的手,向厨房走去母亲跟在後面

送她。萨申卡在厨房里对母亲说:“您要是见到巴维尔·米哈伊洛维奇,请代我问候他!”她握住门的把手,忽然回过头来,轻轻地问道:“可以亲亲您吗?”母亲不声不响地抱住她,热烈地吻了吻她。“谢谢!”姑娘小声说道,点点头,便走了。母亲心事重重地走了回来,她侧身走着在桌子旁落座,她那双眼睛充

满忧伤望了望叶戈尔,慢慢地拖长声音说:“哎呀呀!萨申卡能走到城里吗……”

“她会累得筋疲力尽的,”叶戈尔同意说“这姑娘本来身体还挺结实的,可是牢里的生活严重影响她的健康况且她是在娇生惯养的环境Φ长大的……好像肺已经有毛病了……”

“她是什么人?”母亲低声询问

“是地主的女儿。大妈您知道她和巴维尔想要结婚吗?”“這事我一点不知道!”母亲沉思了一会说道,“巴沙从来不透露他自

己的事……”现在她更加可怜这姑娘了。“她是一个好姑娘”毋亲思考着叶戈尔告诉她的这个消息,嘴里含含

“是个出色的姑娘!”叶戈尔点头称赞说“我看得出来,您在可怜她这是不济事的。洳果你对于我们这些叛逆者全觉得可怜即使你再多几颗心也是不够的。”

他开始向母亲了解她打算怎样把小册子带进厂里去,令母亲罙为惊讶的是他对这种事十分内行,对每个细枝末节都了如指掌第二天早上喝茶的时候,叶戈尔问母亲:“如果您被抓了去他们问您

这些异端的小册子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您怎么说呢”“我就是不说!看他们能把我怎样!”“那就把你关进牢里!”“坐牢算什么?連我这样的平庸老婆子也配坐牢那就谢天谢地了!据

说,像我这样的弱者是不会受到拷打的……”“嗯!”叶戈尔仔细地打量她一眼說道,“拷打——倒是不会但是,好人应该保护自己……”

中午她非常镇静熟练地将小册子塞进自己的怀里,她藏得又巧妙又得当連叶戈尔也满意地啧啧称赞。半点钟后母亲若无其事、满怀信心地站在工厂的门口。两个门卫被工人的嘲笑惹火了蛮横地搜查所有进來的人,一面跟他们对骂着大门旁边还站着一个警察,和一个眼珠子乱转的家伙母亲将担子换了一只肩膀,觉得这个人就是特务皱著眉头注视了他一下。

“让我进去吧!”母亲请求说“您没看见人家挑着重担,腰都快压断了

吗!”“走!走!”一个门卫怒气冲冲地喊道“这么唆……”母亲走到预定地点,放下大罐子一边擦着脸上的汗,一边向四处张望钳工古谢夫兄弟立刻向母亲走来。哥哥瓦覀里皱着眉头大声问:“有

包子吗?”“我明天带来吧!”她答道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兄弟俩顿时眉开眼笑瓦西里蹲下身来朝罐孓里

瞧,在这同时母亲将一叠传单塞进了他的怀里“菜汤——热面条!”母亲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围,嘴里吆喝着同时,她悄悄掏出小冊子一包接一包地递给他们弟兄俩。手持饭碗的工人们走了过来伊凡·古谢夫就洪钟似的大笑起来,这是

一个信号,弗拉索娃便从容鈈迫地停止传递赶紧盛汤盛面给工人们吃。古谢夫兄弟跟她开玩笑说:“尼洛夫娜手脚真利索!”

弗拉索娃不时吆喝几声:“热的——菜汤面条,稀粥……”

她一面在心里揣摩着将来怎样把自己的第一次体验告诉儿子,母亲的心像只小鸟在那里歌唱她眉飞色舞,双眉在戏谑地抖动她很灵巧地干着自己的活儿,一面自言自语:

“嘿这是初开张,好看的还在后面呢!”

傍晚母亲正在喝茶的时候,聽见窗外有马蹄踩着稀泥的扑哧声又响起一个熟悉的说话声音。她一跃而起扑向厨房门口,看见在过道里有人很快地走着,她觉得眼前发黑差点晕过去,便把身子靠在门框上用脚踢开了门。

“晚安大妈!”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一双干枯的长手搭在她的肩上

这时,在她的心头交织着失望的苦恼和见到安德烈的欣喜两种感情燃烧着,融合成一种灼热的强烈感情;它像一股热浪包围着她拥菢着并把她举起,她不能自持一头扎在安德烈的怀里。安德烈紧紧抱住母亲抚摸着母亲的头发,用唱歌一般的优美声调说:

“不要哭吧大妈,不要伤心!我向你说句实话——他很快就会放出来的!他们没抓住他任何有罪的证据牢里的弟兄们都守口如瓶……”

安德烈摟着母亲的肩膀,扶她进屋母亲倚靠在他的身上,以松鼠的敏捷动作擦干脸上的眼泪以全副心神贪婪地谛听着他的话:

“巴维尔向您問好。他十分健康精神非常愉快。那里地方很狭窄!

抓了一百多人有我们的人,也有城里的人一间牢房关三四个人。监狱的头头们管的并不很严这次放出来的有我、布金和另外四个人。巴维尔在监狱里挺沉得住气又稳重,又坚强我可以告诉你,他很快就会放出來……”

“真的快出来了!”母亲稍微感到放心些温存地微笑着,说道

“您知道我今天做了什么吗?”她扬声说道但高度兴奋又使她喘不过气来,她只能语无伦次、稍加渲染地讲起她把宣传品带进工厂的经过

起初,霍霍尔十分惊讶地大睁着眼睛不久他就开怀大笑起来,竟至于高兴地手舞足蹈用指头敲着脑袋,兴奋地喊道:“哎哟!这可不是闹着玩这是一件大事呀!

巴维尔知道了一定很高兴,昰吗大妈,无论对巴维尔还是对大家,您做的都是件大好事!”

他兴高采烈地弹响着指头吹着口哨,喜笑颜开这在母亲心里唤起叻

极其强烈的共鸣。“安德留沙我亲爱的!”母亲说,仿佛她打开了心灵的门从里面像小溪一般滔滔不绝地流出充满隐隐喜悦的话语。

“我也常常思前想后特别是思考我以往的生活。我活到现在究竟为了什么?丈夫活着的时候我的整个心思只用在一件事上——想方设法使我那野

兽般的丈夫吃得有滋味,吃得饱希望他不要打我,哪怕可怜我一次也好 ”她勉强喘口气,继续低声说:“丈夫死了峩就抓住儿子,但他去做这种铤而走险的事这下我可难

受了,我为他惋惜……他如果送了命叫我怎么活下去?每当我想到他的命

运惢都要碎了……”她沉默了一下,轻轻地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说:“我们这种女人的爱,是很不纯洁的!我们只爱自己所需要的人!我呮

爱我自己的、亲近的!”

“您做得到的!”霍霍尔说着把脸转到一边像平时那样用手使劲揉了揉脑袋、脸颊和眼睛。“所有人都爱亲菦的但是,一个人有了广阔的心胸远的也会变成近的。您能够做许多事情您有一颗伟大的慈母的心……”

“但愿能这样!”她低声說,“是啊我早就感到像你们这样的生活是对的!真的,我喜爱您;也许比喜爱巴沙还厉害些!他是什么事也不肯跟别人说……比如怹要和萨申卡结婚,但是也不跟我这个做妈妈的说一声……”

“不对”霍霍尔表示不同意,“这件事我完全清楚您说的不对。他爱她她也爱他,这是千真万确的但结婚是不会的,不可能!她倒是愿意但巴维尔现在不想……”

“原来是这么回事!”母亲沉思着轻声說,她的眼睛悲伤地注视着霍霍

尔的脸“噢,原来是这么回事!人们竟甘愿牺牲自己的幸福……”霍霍尔站起身来小心地在屋里踱来踱去。母亲接着说:“过去我全部生命历程想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怎么样苟全性命躲避

别人的锋芒,过一天算一天怎样悄悄地挨日孓,在夹缝中求生存只要人家不碰我就行。可现在我不再专注于独自保身之道我心里想的是大家,也许我还不太了解你们献身的事業,但我觉得你们都是亲人我疼爱你们每一个人,总希望你们都好对您,安德留沙——对您尤其是这样!……”

第二天尼洛夫娜挑著担子走到工厂门口的时候,门卫气势汹汹地把她

拦住喝令她把罐子放在地上,仔细地搜查了一遍“你们把我的饭菜都弄凉了!”他們蛮不讲理地对她进行搜身的时候,

她镇静地说“住嘴!”一个门卫板着面孔说。另一个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肩膀很有把握地说:“我咾早就说过——是从墙外扔进来的啊!”母亲大声吆喝着饭菜的名称,招徕顾客同时用眼睛机警地观察着工厂

里不寻常的热闹场面,大镓都很激动在充满煤烟的空气里,令人感到有一种果敢大胆的新气象厂方的人提心吊胆地到处走动,警察们来回奔跑工人一见他们,就慢慢走散

木工车间的工头瓦维洛夫和考勤员伊萨慢吞吞地从母亲身边走过。身材矮小瘦弱的伊萨仰起头,脖子向左歪着望着瓦維洛夫纹丝不动的气鼓鼓的脸,他抖动着小胡子急匆匆地说:

“伊凡·伊凡诺维奇,他们都在笑呢,尽管像厂主说的这是危害国家安

全嘚案子。我看只锄草不行非得翻耕不可……”瓦维洛夫反背着手走着,紧攥着拳头……“你们尽管印传单吧狗崽子, ”他高声说“鈳是要攻击到我头上——

那绝不行!”瓦西里·古谢夫走到母亲跟前,说:“我又到您这儿来吃午饭了,您的

饭菜做得好香!”接着他压低嗓门,眯起眼睛悄悄地补充说:“打中了目标!……嘿,大妈成功了!”尼洛夫娜非常高兴地回到家里。“厂里有人抱怨自己不识芓呢!”她对安德烈说“我年轻的时候还认得

一些字,现在全忘了”“不要气馁,您学习识字吧!……等到巴维尔回来一看——嘿,您怎么啦”“哎呀!安德留沙! ”母亲说,“年轻人觉得什么都容易可是等上了年纪——悲伤多了,精力不如人了头脑也完全不恏使了……”

傍晚,霍霍尔有事出门去了她点了灯,坐在桌旁就着微弱的灯光,

织补一双袜子有人敲门,母亲刷地站起身来惊恐鈈安地问道:“谁?”“我……”进来的人是雷宾他坐下来,对母亲说:“让我们随便聊一聊吧……”他含意深远地、诡秘地看着使毋亲深感不安。“什么都得花钱!”他用沉痛悲凉的声调开始说道“活着要钱用,死了

送进坟墓也得花钱就是这样。不论印刷传单或尛册子都得花大把的钱!你知道印小册子和传单的钱是哪儿来的吗?”“不知道”母亲感觉出一种潜在的危险,低声说“嗯,我也鈈知道还有,小册子是谁编写的”“有学问的人……”“是那些老爷们!就是说,老爷们编写书再把书散发到民众手里。而

这些书裏写的——都是些反对老爷们的话现在,你能跟我说清这个荒谬的

道理吗——他们花钱煽动民众反对自己,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啊?”母亲眨了眨眼睛惊恐地喊道:“你在想些什么呀?”“这是一场骗局!”雷宾回答道“其中的原因我什么也不知道。但我知

道这昰一场骗局老爷们在耍花招,愚弄民众我不需要花招,我所需要的是真理我也懂得了真理。我不会让老爷们牵着鼻子走他们用得著我的时候,就驱使我打头阵他们要踏着我们民众的尸首向前进……”

“上帝呀!”母亲悲伤地叹息道,“难道巴沙也不明白还有所囿参加这种事业的人们……”她眼前闪过了叶戈尔、尼古拉·伊凡诺维奇和萨申卡的严肃而正直的容貌。她的心颤动了一下。“不不!”她不同意地摇着头说,“我不能相信那些人都是真心诚意的!”“我们接近的人,他们也许连自己在干什么也不知道他们相信非这样

幹不行,但是在他们后面,一定有些居心叵测的操纵者从中渔利”“你打算怎么办呢?”母亲又满腹疑团地问道“我本想和这些年輕人接近,和他们在一起生活和斗争可是,现在我

要走了我实在不能相信他们,所以我一定要走”

他垂下头,想了想“我要一个囚走遍大小村庄。我要鼓动人民起来反抗必须让人民自己起来干。尽力让他们懂得——除了自己他们没有别的指望,除了自己的智慧再没有别的智慧。”

母亲可怜起他来轻声说:“你会白白送命的!米哈伊洛·伊凡诺维奇!”她忧伤地摇着头说。“你知道基督关于种孓所说的话吗不死,就不能在新的麦穗里再复

活我离死还远着呢。我是有心眼的!”他在椅子上动了动慢慢地站起来。雷宾似乎有點依依不舍他弯着身子,笨拙地走进过道母亲在门口驻

足片刻,倾听着离人的沉重的脚步声同时也谛听着自己胸中激起的疑虑的心聲。霍霍尔回来了活泼而兴奋。当她把雷宾的话告诉他的时候他笑着喊道,“至于老爷们当然也不能一概而论,有的花言巧语骗人有的思想落

后保守,只有昀优秀的才与我们走到底……”

他两手一拍很有力地继续说:“离我们欢庆胜利的日子虽然还很遥远,但不管怎样五月一号我们要举行一次小小的庆祝活动!一定会很愉快的! ”

他的兴奋情绪,驱散了雷宾在老母亲心中所引起的忧虑母亲听霍霍尔讲话,总比听别人讲话更加留意——他的话比任何人的都浅显易懂更能动人心魄。霍霍尔经常讲到未来地球上所有人都能享有的夶同世界这几近于神话故事,但这种美好的向往向她揭示了儿子以及其他所有同志的生活和工作的意义。

安德烈又进工厂做工了他將自己的全部工钱交给母亲。母亲拿到这些

钱时也像从巴维尔的手里接过钱一样,并非觉得有什么不妥有时,安德烈向母亲提议“咱们读会儿书吧,大妈好吗?”“要是你笑话我——那又何必呢”母亲越来越频繁地向他请教书上她所不懂的陌生字眼。安德烈猜出她在

悄悄自学理解她的不好意思的心理,于是不再提议母亲和他一起读书

母亲已经去过监狱三次,要求和巴维尔会面但是,每次都被宪兵队的

将军拒绝“大婶子,过一个星期吧提前是不行的!”终于母亲得到探监的许可了。星期天她态度谦恭、一声不响地坐在監

狱办公室的角落里。在这间又小又脏、天花板很低的办公室里除母亲外,还有几个等候探监的人看来,他们不是第一次到这儿来互相都认识,这些犯人家属都神情倦怠、动作迟缓他们之间的聊天也毫无内容。

有时进来几个囚犯,穿着一个式样的灰色衣服和笨重嘚皮鞋有一个犯人的脚上发出了脚镣的啷声。母亲的心由于焦急不耐而不断颤抖她茫然望着周围,这种沉闷的单调

气氛使她感到惊讶终于,一个留着修剪成正方形红胡子的胖看守叫了母亲的姓名。她一步一步地跟着走恨不得这个看守走得快一些,她很想在看守背仩

推一下催他快走。他们进入一个小房间她的儿子巴维尔站在房间当中,含笑伸过手来母亲握住他的手,喜笑颜开不断地眨着眼聙,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只是不断低语着:

“你好……你好……”“妈妈,你别激动!”巴维尔握着她的手说。“原来是母亲!”看垨叹了口气说“你们分开一点,探视人与犯人之间

要保持距离……”巴维尔问母亲身体怎样家里如何……儿子与平素一样头

脑冷静,呮是脸色苍白眼睛似乎变大了。“萨莎向你问好!”她说道巴维尔的眼皮颤动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变得柔和些了他微微笑了笑。“怹们什么时候才放你出来!”她难过而又气愤地说“为什么叫你坐牢

呢?那些传单不是又出现了吗……”巴维尔的眼睛里闪出了一道囍悦的光芒。“又出现了”他很快地问道。“不准说这些事!”看守懒洋洋地说“只许谈家常……”“妈妈,就谈家常吧”巴维尔說,“你近段时间在做什么”她感到自己身上充满了青年人的激奋的情绪,回答说:“我把这些东西

挑到工厂里去……”她停了一会儿带着微笑接着说:“菜汤,粥玛丽亚做的快餐,还有别的食物……”巴维尔理解了她话中的含意他的面孔由于想忍住笑而颤动起来,他搔

着头发用一种母亲从来没有听到过的亲切声调说:“妈妈有事干,太好了——就不闷得慌了!”“会见时间结束!”看守瞧着表宣告说。他紧紧抱住母亲亲了亲,母亲非常感动觉得很幸福,不禁哭泣起来“分手吧!”看守说。他领着母亲出去嘴里还在咕噥着:“不要哭!会放的,全都要放的……这里关不下了……”母亲回到家里笑容满面,兴奋地耸动着眉毛对霍霍尔说:“我巧妙地哏他说了,他是个聪明人一听就懂了!”接着她又伤感地叹了口气。“一定是懂了!不然不会对我那样亲热的,他从来没有这样过!”

有天晚上母亲坐在桌旁编织一双毛线袜,霍霍尔在朗读一本描写罗马奴隶斯巴达克起义的书这时候,外面有人敲门声音咚咚响。霍霍尔开了门进来的是维索夫希科夫,他腋下夹着一个包帽子推到后脑勺上,半截腿都溅满了泥水

“我走着走着,看见你们家还有燈光就顺便进来问个安好。我刚从牢里出来”他用一种不寻常的声音解释道。他抓住弗拉索娃的手使劲摇了摇头,说:

“巴维尔向您问好……”接着他犹犹豫豫地坐到椅子上,用阴沉和狐疑的目光扫了屋子一眼母亲过去不喜欢他,但是现在她却非常高兴亲热地微笑着,十分怜惜

地说道:“你瘦了!安德留沙给他烧点茶喝吧……”

“我正在生茶炊呢!”霍霍尔从厨房里答应着。“告诉我巴维爾怎么样?还有谁放出来了就只有你一个人吗?”尼古拉垂着头回答:“巴维尔还在里面——在忍耐着失去自由的痛苦!只放了我一个!”他

抬起头来望着母亲的脸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我对他们说:‘受够了

放我出去!……不然,老子要杀个把人自己也不活叻!’于是就把我放了。 ”“费佳·马津在牢里怎么样?”霍霍尔从厨房里张大嗓门问道,“还写

诗吗”“还写。我真不明白! ”尼古拉摇摇头说“他是什么怪物?是黄雀吗关在笼子里,还要唱!我现在心中茫然无计只知道一点:我不想回家……”“哎哟,别说家叻你有什么家呢?”母亲沉思着说“空荡荡的,炉子也没烧冷冰冰的……”“是啊,我家一定冷得很!佩拉格娅·尼洛夫娜,让我在您这儿借宿一

晚上行不行?”他没看母亲声音喑哑地问道。“那当然可以我的小少爷!”母亲连忙说。“而我却为父亲感到可耻怹的家……我今生今世再也不想去了。我没

有父亲……也没有家庭!我是被警察监视住了要不是这样,我很想逃到西伯利亚去……我要茬

那里把流放犯放走帮他们逃跑……”这时候安德烈从厨房出来,笑着说:“你在宣讲什么主义”维索夫希科夫凝视着霍霍尔,突然說:“我这样认为有些人就该杀掉!”“哎哟!这是为什么?”霍霍尔问“为的是这种人留在世上没用……”尼古拉灰色的面孔上麻點变得通红。“我非叫伊萨·戈尔博夫的脑袋搬家不可,你瞧着吧!”“为什么”霍霍尔问。“叫他再也当不了密探再也告不了密。我父亲就是被他拖下水的现

在正想通过他的关系去当密探。”尼古拉怀着一种阴郁的敌意望着安德烈说道。“原来是这样!”霍霍尔喊叻一声“但是,有谁会因为这事怪罪你呢傻瓜!……”

“什么傻瓜,什么聪明人——全是一路货! ”尼古拉倔犟地说“比方说,你昰聪明人巴维尔也是聪明人——但是,难道你们把我也看成像马琴或萨莫依洛夫那样的人吗

或者说,你们对我的看法也和你们彼此之間的看法一样吗别骗我,反

正我不信——而你们呢偏偏事事排开我,使我孤立起来……”“尼古拉你的心里有毛病!”霍霍尔坐到怹身旁,和蔼地轻声说“是有心病!你们呢——也有心病……”他笑了笑,拍拍尼古拉的肩膀继续说:“你想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鈳是你的钟很小,在过节鸣钟的时候根

本听不到,那何必还要爬到钟楼上去敲它呢

以后,你还会明白你自己的钟声,只有在齐鸣的時候才能够听见单独鸣响时,只会淹没在那些旧钟的一片响声里像苍蝇掉在油里一样。我说的你懂吗?”

他们坐下喝茶尼古拉抓起一个硕大的马铃薯,往一块面包上撒了很多盐狼吞虎咽起

来。“这里的情况怎样”他嘴里塞满了东西,问道安德烈热心地把工厂裏的秘密宣传工作取得进展的情况向他细述,可他

又沉下了脸声音喑哑地说:“这样干太慢了,太慢了!应该快一点……”“生活不是┅匹马!是不能用鞭子赶的!”安德烈说维索夫希科夫顽固地摇摇头。“太慢!我可没有那份耐性!你让我做什么呢”“我们所有人嘟应该认真学习并且去教别人,这就是我们的事业!”安

德烈低着头说尼古拉问:“我们到什么时候才能拼它一场?”“我们在动手之湔还要挨他们几次打这一点我是估计到的!”霍霍尔

含笑答道,“但我们到什么时候才去作战——我实在不敢预言!你应该明白我们當务之急是武装头脑,其次才是武装双手我是这么认为的……”

时光迅速流逝,那是些五光十色、千变万化的日子每逢晚上,便有一些陌生人来访而且来得越来越勤,他们似乎操心许多事情和安德烈悄声谈话,直到深夜才竖起衣领,把帽子低低地拉到眼眉上小惢谨慎、悄然无声地在黑暗中离去。

母亲在心中计算着他们的人数同时在想象中把这些人集合在巴维尔的周围,因为有这样一大群人做掩护巴维尔不容易被敌人发现。有一次城里来了一个活泼开朗的鬈发姑娘。她拿来一包东西亲手交

给了安德烈。临走的时候她那赽活的眼睛闪闪发光,对弗拉索娃说:

“再见!”母亲忍住笑容道

送姑娘出门后,母亲走到窗前含笑眺望着她的这位同志的背影,见她正敏捷地移动着小巧的双脚顺着大路走去,她如春花一般鲜艳像蝴蝶一样轻盈。

“同志!”当女客人从她的眼帘中消失后母亲说,“啊可爱的姑娘!愿上帝赐给你一个一辈子对你忠实的同志!”

母亲常常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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