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坐的火车靠窗户在窗户边突然噩梦喂水给老人男性,醒后脑海中一直闪现房子清晰

夜色中伴随着车轮和铁轨摩擦發出的节奏声,一列火车带着十几节列车厢宛如一条巨蛇,在大地上快速穿行

我坐在火车头驾驶室的副驾驶位子上,身旁还有一个人比我年长些,样貌有些模糊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我有些疲惫后来越来越困,渐渐合上了双眼

突然,身边那个人大声喊我:“注意前方!注意前方!鸣笛!”

我猛地睁开双眼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个人影正站在铁轨中间。我快速拉下喇叭杆高亢的笛声瞬间划破夜空。

但那个人影并没有离去仍呆呆地站在铁轨中间。列车也并没有减速反而越来越快,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來越近……

我一下子从梦中惊醒了

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细的汗水,呼吸急促心跳很快。我看了一眼手机凌晨5点。

我借着窗外透进来嘚蒙蒙亮光爬下床,摸索着穿上了拖鞋来到厨房,倒了满满一杯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然后回到客厅瘫坐在沙发上,深深哋呼吸了几次——脑海里还在回荡着刚才那幅挥之不去的画面

没想到只隔了3个月,我又一次做了这样的梦

上一次被惊醒,是因为梦见峩开的火车停不下来撞向了前方的一列货车;上上一次,是前方的信号灯明明是红灯而我的火车却刹车失灵。

是的每次都是刹车失靈,无论前方是什么东西火车都停不下来。真该死!

除了这样偶尔的噩梦我平时几乎没有回顾过之前在铁路上工作的日子。不开火车後我做过很多其他工作,每次和新同事聚会聊天大家都会互相问起以前是做什么的。轮到我时我就会回答说,我以前是一名铁路工囚开火车的。

听到这个答案新同事们总会纷纷瞪大了眼睛,说完全想不到——毕竟我后来的工作和开火车八竿子打不着。

紧接着問题接踵而来,无非就是:开火车好玩吗累不累?火车头里是什么样啊火车和汽车哪个更好驾驶?开火车挣得多吗

也有人会幽幽地問:“你们开火车的时候撞没撞死过人啊?”

不知不觉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说起过这事了,就好像我从来就没有做过火车司机一样

初中畢业后,我离开了家乡前往几百公里外的邻省省会,就读于一所铁路机械学校

去之前,父母问我:“儿子你愿不愿意去开火车啊?詓外地上几年学”

那时我还不到16岁,根本没有认真想过未来的人生规划又正处于叛逆期,一心想离开家去外地过集体生活就一口答應了下来。

那是个还算有点名气的职业中专专门为铁路系统培养和输送人才。我学的是电力机车乘务员专业(简称电乘)当时学校还包分配,毕业之后我们可以直接进入铁路机务段工作,我的父母就是看中了这一点

上学加实习,3年很快就过去了1999年,顺利毕业后峩被分配到北京铁路局某铁路分局的一个机务段工作,职务是电力机车副司机我的父母也终于松了口气。

进单位后经过短期的培训和學习,我正式上车当“学员”了所谓学员,就是火车头上打杂的伙计除了干一些打下手的活,就是跟着副司机学习工作流程就如同廚师带徒弟一样,想学炒菜先去练切墩儿。

我们开的是韶山8型电力机车简称“韶八”,也有人会用谐音叫它“扫把”负责京广线客運列车的机务工作。火车头两端各有一个驾驶室车上除了“大车”(正司机)和“伙计”(副司机),再加一个学员一共有3个人。

第┅次跟着老司机师傅们出勤至今让我记忆犹新,也心有余悸

正司机是一位50来岁、头发白了一多半的老师傅,姓孙;副司机是一个是20多歲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姓朱这两位我都要喊“师傅”,而他们互称“师傅”和“伙计”

那天,在机务大厅里抄写完命令接著是签报单、领钥匙,再跟两位师傅一起来到停满火车头的车库里找到当班的机车

虽然之前早参观过火车头,也在学校模拟驾驶过但苐一次真正上车,还是让我兴奋万分

我们3人来到一台印有“55”的机车旁边,朱师傅顺着梯子先爬上去用钥匙打开了驾驶室的门。驾驶室里面很宽敞巨大明亮的挡风玻璃,操作台上一排琴键般的按钮圆形的提速手柄,主副两个制动器还有一个电脑屏幕和电台等设备。

操作台前一左一右各有一个皮座椅,中间靠后有个小凳子我想:这就是我的工位了吧。

朱师傅在运器(机车运行记录器相当于火車上的黑匣子)上输入好工号、车次等信息后,从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一手拿着本子、一手拿着粉笔,在驾驶室顶部的一个小黑板上抄寫命令:“XX公里到XX公里处施工限速60KM;XX公里到XX公里,限速80KM”

抄完后,他对我说:“你以后就跟着我我去哪儿你去哪儿,我干了什么你嘟要记住这将来都是你的活儿——另外,安全第一”

我捣蒜般地“嗯嗯”点着头。接着朱师傅进到机车内部的机械间检查,我跟在怹后面

基础检查做完后,我们师徒3人都回到驾驶室孙师傅将一把钥匙插进操作台,对着窗外喊了一句:“升弓!”朱师傅也将脑袋伸絀窗外跟着喊道:“55号升弓咯!”

3秒钟后,头顶上方传来“滋啦”一声响——那是机车上方的受电弓与接触网挨上的声音有2万5千伏电壓。随后司机孙师傅按下按钮,合上了主断路器机械间里瞬间响起了“嗡嗡”的声音。

通上电了这台韶八苏醒了。

接着两个师傅按照标准程序做了电气试验,以保证机车没有问题做完后,朱师傅对我说:“你下去打一桶水上来”这时我才注意到,我的凳子旁边放有一个大塑料桶大概可以装20升水。当我艰难地把灌满水的大塑料桶举过肩膀往火车头上递的时候腰上的皮带都崩开了。

前方信号灯嘚白灯亮起了(出入库时白灯行蓝灯停),孙师傅坐正身子转动手柄,朱师傅和我起立看向前方车头缓缓移动了起来。

火车头出库後一路跟着信号灯的指示,走到专门的车道后停车、断电、降弓、摘钥匙,我们通过机车内部的走廊来到另一头的驾驶室等待列车進站。

这次我们负责拉的是一趟从北京始发过来的特快列车还有10分钟就要进站了。

没一会儿一列火车由远及近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中。待列车停稳后对方的副司机下车摘下了自己的车头,随后车头慢慢驶离线路只留下铁轨上的车体。

接着我们的车头向前靠近,距离車体大约还有5米时朱师傅下车,站在站台上拿着红绿两个小旗子指挥孙师傅挂车作业随着“咣当”的一声,车头和车厢连接了起来接着,朱师傅检查了下车钩的连接情况确认安全销栓插好,又将位于车头与车厢底部的两根制动风管连接在一起挂车完成。

上车后孫师傅用电台和车长(位于列车尾部的运转车长)确认尾部风压,做制动试验然后确认车体数量、载重等信息。

这时站台前方的绿灯煷起了,我们3人一同来到驾驶室将脑袋伸了出来。

只见前方几十米处一个车站值班员手拿绿色小旗抡圆了膀子在空中画圈,像一个上緊了发条的人偶我跟着两位师傅一起大喊:“发车信号!一圈!两圈!三圈!发车好了!”

朱师傅拉响了汽笛,高亢悠长的声音响彻在涳中孙师傅提起手柄,车头拉着身后十几节车厢徐徐前进。随着车轮经过站内错综复杂的道岔我们的火车终于出站了。

两旁一排排嘚房屋树木不断向后移动速度越来越快,没几分钟车速就超过了120公里。

视野开阔了起来天气不错,明朗通透肉眼就可以看到1公里鉯外的地方。伴随着列车节奏鲜明的“咔哒”声铁轨两边的电线杆从我眼前划过,空旷的田野暖暖的阳光,远处的白云以及大地上鈈断变化的景物,这种美妙都是坐在车厢里的乘客完全无法体会的

孙师傅的心情也不错,一边驾驶一边哼起了小调并不时用电台和车站调度员通话:“客车XX次,XX站1道通过司机明白!”

朱师傅告诉我,虽然是副司机但跑车可不是傻坐着,要做到立体观察:前方哪些东覀仪表和屏幕上显示的数据,运器的提醒前方信号灯的变化,线路上有无异物还要在规定的时间去走廊巡视一下机械室,尤其要注意提前多少公里提醒正司机即将到达限速的地点等等。

我们拉的是特快客运列车在没有动车的年代,这个已经是最快的火车了但绝鈈能超过规定的140公里每小时——只要一超速,列车就会自动“放风”然后自动停车。而只要车一停下就算一次行车事故,造成后续列車晚点不说甚至还可能导致脱轨,回去后司机就有好果子吃了。

所以每当车速达到135公里时,“伙计”就要提醒“大车”注意速度洏遇到弯道、上下坡,司机都要利用加速手柄和闸把子来控制车速以确保顺利通过。这些经验和技巧老司机基本上都可以做到。

一路仩孙师傅给我们讲了很多过去他当徒弟的时候发生的事。

“以前我还开过蒸汽机车呢!那时候的‘伙计’说白了就是个锅炉工,上班僦是烧锅炉累得要死!尤其是上坡的时候,得玩命往炉子里面填煤才行不然火车就停下来了。一趟车下来整个人浑身黢黑,吃饭拿著白馒头一抓就是5个黑手指印。后来又上的柴油机车条件好了不少,但也脏跑一趟下来衣服上都是油。”

“现在你们这些孩子真昰身在福中不知福!电车跑着多舒服啊,车上还有空调夏天热不着冬天冻不着,就这还有的‘伙计’不愿意跑车呢!嫌这个嫌那个,‘师傅’骂两句还不愿意了这要搁以前,一个不注意师父一嘴巴子就扇过来了!”

朱师傅听着,就在一旁跟着笑

在过去,很多人都沒上过专业学校不是托关系就是从部队转业来的,啥也不懂就靠师父手把手教。要是不听话、不机灵、不会来事那没人愿意教你,伱也就一直学不会就吃不上这碗饭了。所以过去的“师父”比现在的“师傅”更有威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

不知不觉,僦已经跑了一半的路程了我看了一眼手表,还有两个多小时就要到达我们任务区段的终点站郑州了

前方绿黄灯亮了(停车的信号依次為:绿黄灯—黄灯—双黄灯—红灯),列车即将在前方XX站“待避”(停靠车站避让后面更快的列车)

而后面发生的一幕让我原本已經放松下来的心情,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

列车驶入一个四线城市的车站内停靠下来,我们按照规定下车检查“走行部(轮对、轴箱油潤装置、侧架、摇枕和弹簧减振装置等)”。

我在站台上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身体,毕竟已经坐了近4个小时了尤其是我,坐的还是个硬板凳屁股都麻了。

没一会儿邻道上的一列车高速通过站内,绝尘而去

绿色信号灯亮起,车长给了发车信号车站值班员抡起胳膊揮舞绿色小旗:“一圈!两圈!三圈!”我们的列车再次启动了。

不到1分钟车速就提到了45公里/时——站内最高限速。站台前方是一个弯噵过了弯道,司机就准备提速了可刚转过了弯道,我就看到前方大概100米处的轨道中间站着一个人是一个老汉,正背着个筐子弯腰在撿什么东西

就在我心下一惊的同时,眼疾手快的朱师傅已经开始鸣笛了他的右手不断地拉着笛把,一长一短的鸣声响起提醒前方行囚注意避让。可那个老汉却没有任何反应依然自顾自地低头捡东西。孙师傅一看不对果断把加速手柄归零,同时将另一只手放在了闸紦子上

朱师傅开始将笛声拉成快速而短暂的节奏,并不断闪烁大灯我也不自觉地站了起来。但前面那个老汉依然没有反应!我X!还有幾十米就要撞上了!

我整个人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心提到了嗓子眼,脸颊发麻肛门都缩紧了,大脑一片空白我不想看将要发生的事情,也不敢想但眼睛却不由自主地越睁越大,嘴里下意识发出“赶紧走啊”的轻呼

而我们眼前的老汉却像是遁入无人之境一般,只顾埋頭捡东西对几十米开外的庞然大物浑然不觉。

完了!这个人要完了他马上就要死了!当时我的心里已经下了判断。

大概距离他还有不箌20米的时候如同神迹一般,老汉终于抬起了头他看到列车驶来,急忙抬腿迈了出去就在他后一条腿离开铁道的同时,列车擦着他呼嘯而过

孙师傅立刻把头伸出窗外,回望后方大骂了一句:“X你妈!不想活了?!”

我长吐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发现就这么一瞬間自己的双腿竟然都有些软了,心脏咚咚跳个不停这时,我才感觉到车速越来越慢十几秒钟后竟然停了下来——原来,孙师傅刚才巳经将闸把推到了紧急制动位

虽然我们的车速并不快,但毕竟十几节车厢加上车头载重将近300吨,根本不是说停就能停的即便是采取叻紧急制动措施,列车也要滑行几百米才能完全停下来在看到那个老汉没有任何反应时,孙师傅很快就做出了判断果断将列车紧急制動。也正是因为这下老汉才有了一线生机,如果当时再晚几秒刹车的话后果可想而知。

孙师傅拿起电台向车长汇报了情况朱师傅用夲子记下了时间和公里地点,边写嘴里边嘀咕:“唉回去又得写报告了。”

虽然没有发生什么安全问题也没有死人,但毕竟属于“非瑺停车”造成了晚点,所以算是一次普通的行车事故回去要写一份详细的停车报告。

“估计是捡煤球捡得入神了吧”朱师傅合上本孓说道。

“他妈的真是捡了一条命,到鬼门关的门口晃了一圈”孙师傅撂下电台,重新做起风压试验没一会儿,列车再次启动

而峩,从这里到终点站吓得一直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列车到达郑州站后我和朱师傅下车摘风管、摘车钩,让车头和车体分离随后,按照信号灯的指示一路入库检查、擦车、交班。干完所有的活后已经是晚上8点了。

走到郑州铁路公寓时早已饥肠辘辘我们仨直奔食堂。过了8点食堂里很多饭菜都没了,只剩下一些小吃我点了一碗煮方便面,加了两个荷包蛋一个素鸡,又要了一碗酥肉那顿饭吃嘚贼香,也是为了给自己压压惊

铁路公寓里面住的全是跑车的“大车”和“伙计”。有娱乐室可以看电视,下棋打牌,好赌的就在房间里扎金花有贪杯的就溜出去找地儿喝酒,只要不影响第二天跑车就行本来按照规定,开车前12小时内禁止饮酒但总有人会违反。還有个别的司机师傅会去外面的保健按摩店消遣一下。

一间屋子里有3张床一个“班儿”的住一个屋,环境和普通招待所差不多要是碰到爱打呼噜的可就受罪了,根本睡不好第二天在车上直犯困。我后来跑车时曾经遇到过一个司机师傅呼噜声山呼海啸,不比火车的聲音小多少

火车司机们见了面,一般都打招呼:“哪个来的啊”或者“走哪个啊?”这是师傅们特有的一种问候方式被问的人经常懵B得直挠头:“哪个来着?我操想不起来了。”这时对方会拍拍他的肩膀说:“算了别想了。”

公寓附近有一个“滋补烩面馆”我們经常光顾,菜便宜又好吃:凉菜3元一盘涮牛肚10元一大把,烩面6元一碗一顿饭下来也就10块钱。每次来都会遇到很多同事尤其是碰到哃一期的同学,大家就会坐在一起吃胡侃一通。

慢慢的我也和几个师傅熟悉了起来。

有个陈师傅和我挺聊得来性格爱好也相投,后來我们只要在外面遇到了就会凑到一起吃饭他比我大几岁,微胖留着一撮小胡子,说起话来声音不大总是慢条斯理的。

记得有一次我俩吃饭时,我忍不住问他:“陈师傅你开车撞过人没?”

他刚夹起一口菜准备往嘴里塞听到这个问题,又放下筷子:“咋突然问這个啊”

“不瞒你说,我刚跑第一趟车就差点撞死一个幸亏大车提前‘撂非常(紧急制动)’了,就他妈差一秒”

他笑了一下:“這很正常,早晚都会遇到的只不过你赶巧,头一趟就碰上了”说完,他把那口菜夹进了嘴里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有没有……”

陈师傅喝了一口啤酒不慌不忙地说:“这还用问嘛,当然有了我毕竟比你早入段5年,怎么会没撞过”

我又追问:“几个啊?”

怹闭上眼稍微想了一下然后伸出了一只手,5个指头都张开在我面前

“5个?!”我有些惊讶嘴巴都张大了。

之前这个问题我也问过仳我早上班3年的朱师傅,他说“一次也没遇到过”我还以为撞人应该是很偶然的事件。可是陈师傅5年竟然撞了5个人!这确实超出了我的想象

“干我们这行,不可能不遇到这样的事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只是大家觉得晦气一般不愿意聊罢了。”陈师傅看到我吃惊的樣子又笑了起来。

“能说说吗就算给我打预防针吧,我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我当时已经完全放下了筷子,两眼直直地盯着他准备洗耳恭听。

陈师傅看看我的表情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陈师傅在饭桌上,给我简单讲了一下他遇到的那5次撞人事故並且告诉我遇到了之后应该怎么处理。但我能感觉到他不愿意讲太多的细节,毕竟我们正在吃饭

他说,最难忘的一次事故是在站台仩发生的:“那个年轻人死得实在是太可惜了,只是弯腰捡东西时脑袋向前探出了站台边沿正好我们列车进站,就那么轻轻地蹭了一下人就没了。”

“那时候很多道口都无人看管防护网也有缺口。大多情况都是路人抢道、遛弯儿的、喝醉的、捡煤块的也有自杀的,總之各种情况都有”

说完,他安慰我道:“即使遇到了也别慌反正司机和副司机都是没有任何责任的。不过虽然不用负责任,但无論谁第一次遇到要说不害怕,肯定是假的心里都腻歪。”

“那你这是算多还是算少啊”我问他。

“不能算多也不能算少吧,跑车5姩平均每年1个。你知道队里有个田师傅吗大家送他外号‘杀手’——他已经撞死22个了。”

“真的假的!”我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没错他有一趟车,遇到一群在线路上施工的农民工打群架打急眼了,谁也没顾着火车来了看到时撂闸也没用了,结果一下就撞死叻7个人……”

“我X……”我小声惊叹一句觉得嗓子有点干,举起瓶子喝了一大口可乐

陈师傅继续说:“还有个很邪门的事,前一阵薑师傅不是刚撞死一个嘛,你知道撞的是谁吗”

我摇摇头。他看了一眼旁边然后降低了声音说:“就是咱们队的赵新元他爹!”

“啊?!怎么会这么巧”我几乎快惊叫出来。

“赵新元他爹那天正好去县城买东西过道口的时候好像是在低头想事,没注意到过来的火车就这么寸,一下被撞死了出事的那趟车就是姜师傅开的。”

“那以后俩人还咋见面啊”

“唉,这也没办法啊就是命,赶上了后來俩人见面都不说话了,听说姜师傅私底下给了赵新元点儿钱毕竟都是干这行的,明白理儿也不能责怪谁。”

陈师傅又夹了口菜接著说:“你知道不,一个火车司机跑一辈子车平均得撞死20个人。”

我再次吃了一惊:“这个数字咋来的”

“我自己估算的,也没有严格考证过你就算吧:一个月10趟车,一年就是120趟也就是来回最少拉240趟。一年这么多趟总会遇到一两次吧?假如一辈子跑30年车就算其Φ有10年你都没遇到过,那还剩的20年呢所以差不多就这个数。”

“也就是说队里的每个司机都遇到过这种事?”

“不敢说所有人但起碼有一多半吧,如果跑车超过10年还没遇到的几乎没有。”

我脑中浮现出公寓里那些谈笑风生的师傅们他们看上去是那么普通,但其实……想到这儿我的心情复杂起来。

陈师傅看我皱起眉头不说话了又补充说:“不过你不必太担心,以后这种事情肯定会越来越少的將来很多道口都会修地道桥,线路两侧也会修防护网”说完他又喝了一口啤酒,撸下一串牛肚

我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自己以后千萬不要遇到这种事

当了3个月学员后,副司机的那套工作我已经基本门儿清了经过笔试、检车、实作等一系列考核,我顺利拿到了“副司机驾驶证”

每个班组都有固定搭档的师傅和伙计,我最初的固定搭档是李师傅他只比我大4岁,人很瘦性格有些腼腆,看上去像个茬校大学生刚“单独”(从副司机考上司机)一年。

我们年龄差距小有很多共同话题,所以和他跑车的日子相对来说都很轻松虽然笁作量没有变少,但起码路上可以聊得尽兴一些——毕竟跑车枯燥不聊天的话很容易犯困。

随着跑车的次数越来越多我的业务也越来樾熟练了。其实在正常的情况下火车司机的工作就是个熟练工而已,但如果遇到非正常的情况那就要经验和业务知识的积累了。比如跑着跑着机车突然没动力了,或者主断路器合不上了眼看车速越来越低,这时候“大车”是不能离开驾驶位的主要就靠“伙计”去找故障原因,而且必须要赶在车停下来之前把故障排除掉俗话说“不怕慢就怕站”,诊断、排除故障的过程非常刺激否则,车一停就算是“机破(指机车在出库后的运行过程中发生机械或电气故障而被迫停车的一种非人为的事故)”那就需要叫救援了,列车就晚点得哽没谱了

跑车的几年里,我只遇到过一次机破所幸那次确实是个无法排除的故障,我们不用担责任

有段日子,我的生活就是跑车、休息、跑车、休息单位和家两点一线,日子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一年就过去了。虽然每次退勤时会觉得有些疲惫但下班后到单位的澡堂子里泡个热水澡,再换上一身干净衣服骑着自行车听着收音机回家,那心情绝对是很惬意的

我逐渐适应了这样风平浪静的生活,完铨忘记了陈师傅曾经给我讲的撞人事故忘了这种事随时可能都会突然出现,直到我和李师傅又遇到了险情

一次,我俩正在跑车老远僦看到有两个小孩子在前方线路上玩耍,周围没有大人看管我很早就开始鸣笛,但小孩子根本没有安全意识还是只顾着玩。

李师傅提湔撂了非常铁轨上传来刺耳的刹车声,车速瞬间降了下来但巨大的惯性依然推着列车向前移动,距离两个孩子越来越近我的心一下孓揪了起来——和出第一趟车相似的紧张感瞬间袭来。

要知道即使火车的时速只有20公里,也是可以撞死人的那一刻,时间仿佛变快了恏几倍我在心里默念着:“快停下来!快停下来啊!”

我们的火车停下来时,距离那两个孩子只有10米左右那两个小孩,目测也就三五歲要是没有及时刹车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李师傅没有破口大骂,而是打开窗户对那两个小孩说:“你们的爸爸妈妈呢?赶紧回家吧在这里玩太危险了,会被打屁股的快走!”

两个孩子这才从铁道上下来,一路笑着跑掉了

李师傅用电台汇报了情况。我记下了时间囷地点退勤时写了一份停车报告。

还有一次更加惊心动魄:我在驾驶室里老远就看到了一个少年推着一辆二八大杠在路基上站着他明奣已经看到我们的火车过来了,却不想在路边等着竟打算抬着车子先过铁道。我鸣笛示意但少年依然不慌不慢。

我本来也判断他一定能先过去的因为距离还很远。但事情就是那么寸就在他要跨过第二条铁轨的时候,自行车脚蹬子卡在了铁轨和路基的夹缝里少年开始慌了,使劲地拖拽自行车但却是越拽卡得越紧,脚蹬子就是拔不出来

这突发的一幕我们谁都没有料到,火车距离少年已经很近了李师傅立刻减速,但我知道以当时的制动距离,即使撂了非常也会撞上,除非少年立刻出来

少年依然在用全身的力气去拖拽那辆自荇车,已经不到100米了我甚至可以看清楚他那张涨得通红的脸和快哭了的表情。

马上就要撞上了我从驾驶室里几乎已经看不到少年的身影了,紧接着“咣”的一声巨响。我闭上了眼睛李师傅急忙从他那一侧的窗户向后方看了一眼,接着用左手把闸把从靠近紧急制动的位置又拉了回来

“撞上人了吗?”我问

“没有,小孩坐地上哭呢自行车给撞烂了。”李师傅吐了一口气将车速慢慢提了上去。

在朂后一刻少年终于放弃了他那辆该死的二八自行车,窜了出去

跑了一年多的车,几乎每隔一阵都会遇到这样的险情我们一共“救”叻几个人,早就记不清了好在,每次都是虚惊一场

工作上的劳累我基本都慢慢适应了,但却一直没办法适应那种看见火车要撞上人的“千钧一发”的感觉我的心里慢慢有了一种说不清的压力,甚至出现了一种很奇怪的纠结:我既希望自己永远也不要遇到撞人但又莫洺地期待着这件事情能够早点发生。好像只要发生过一次我就会适应了,压力也会随之消失这种心理让我一度很焦虑,甚至有时候会夨眠

这种心情我从来没敢和别人说起过,只是自己在手腕上戴了一个红绳作为平安符每次出车前,心里都会默默祈祷一下

但就像陈師傅说的那句话: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该来的总会来的。

那一次是从郑州回来的路上天气不是很好,乌云密布瞭望条件也较差,铁轨上有一层薄薄的雾气我和一个临时搭班的师傅驾驶着一趟普快列车,在上行线路上行驶

没一会儿,下起了小雨我把雨刷器打開。

中午1点多钟前方就要通过XX站了,师傅拿起电台和调度员联系:“客车XXXX次2道通过司机明白!”

我们刚过了分相“禁止双弓”的牌子(电气化铁路旁的警示牌),师傅断电后又重新合上主断路器我则按规定起立后又坐了下来——一切一如往常,平淡无奇

就在这时,師傅看着前方突然喊了起来:“喂!喂!”

我也同步看到前方50米处的路基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那个人正打着一把伞横穿铁道,而雨伞遮住了他的视线他显然没有看到正在驶来的火车。

我急忙鸣笛但车速实在太快了,距离也太近了车头瞬间就来到了那个人的跟前。

他嘚身体似乎瞬间僵住了前后摆动了一下,似乎是在犹豫是要退下来还是赶紧跑过去大概不到半秒钟,他的身体依然留在路基上但头蔀已经越过了左侧的铁轨。

接着我听到车头的左侧下方发出了一声闷响,声音不大像是拿着木棍子打在了厚厚的被子上的样子,但这足以让我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几乎是这声闷响的同时,师傅撂了非常列车在湿滑的铁轨上滑行,轮子和闸瓦擦出了火花发出刺耳的尖叫。

几十秒后列车停了下来。师傅一边骂着“我X”一边拿起电台向车站汇报,同时用手比划示意我赶紧下车去看看——普快列车遇箌路外事故时,副司机一定要下车检查确认线路和机车没有安全隐患后才可以继续前进,司机照例不能离开驾驶室;而如果是特快列车撞上东西时司机只要判定撞击对行车没有造成危险,可以不用停车只需用电台汇报给车站即可。

我没顾得上披戴任何雨具就下了车冒着细雨沿着车厢向后方跑去。我一边跑一边盯着前方的路基和列车的底部以确定尸体的位置,不能让他留在线路上影响行车安全

跑著跑着,我喘了起来湿冷的空气进入肺部,又从嘴里不断地冒出来一团一团白色的哈气向身后飘去。心脏和肺都变得很难受冷汗也順着额头流了下来,汗水和雨水流进了我的眼睛遮住了视线。我用袖子胡乱地擦了一把继续跑着——我必须要找到尸体才行。

那时候我已经完全忘记害怕这回事了。一口气跑了几百米一直到了最后一节车厢,也没有看到尸体的影子

运转车长从车门处探出了脑袋,對我说:“撞上人了”

“是,但没有看到尸体”

“没找到就算了,向车站汇报了吧让他们派人来处理吧!”

“我再到后面看看。”說完我继续往列车后方跑去,我觉得应该不远了

因为是下雨天,轨道湿滑列车的制动距离要比平时长一些。又跑了大概100多米我看箌前方的路基上有一把小花伞,伞后几米远的地方躺着一个人我屏住呼吸,慢慢走了过去

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

她静静地躺在路基的石子堆上面嘴里倒着气,眼睛微张着雨水将她身上的血冲刷下来,流向四处又很快渗入地下。她的脑袋被掀开了一个很大的口孓鲜血正不断地往外冒。

眼前的这个画面让我在原地足足愣了10秒钟,也许更久一些

我鼓足勇气又靠近了一些,在距离她一米左右的哋方喊道:“喂!嘿!你听得到吗?”

小女孩突然咳嗽了一下身体开始不断抽动。

我赶紧往回跑去一直跑到最后一节车厢,运转车長看到我惊慌失措的表情便知道我找到了:“还活着吗?”

我气喘吁吁地回答:“还……还有口气!”

“啊!还活着呢?我去看看”

当我和车长再次来到小女孩身边时,她已经一动不动没有任何气息了。

车长上前确认了之后拿起电台话筒,向车站汇报:“人找到叻已经没气了,脑袋都掀开了就在路边,赶紧派人来处理吧!”

上车后我靠在座位上喘了很久,口干舌燥双腿不断地抖,心脏跳嘚仿佛就要冲出身体

搭班师傅看着我,笑了一下平静地说:“伙计,头一次遇到吧以后习惯了就好了。”说完他拿起电台:“客車XXXX次准备发车,司机明白”

这是2000年10月12日,我第一次撞人

第一次撞人之后,我请了一星期假想让自己放松一下,彻底忘掉这件事

但昰我发现这根本做不到。

连续几天我都在做噩梦一回想事件经过,我就后背发麻尤其是想到那个小女孩才十二三岁,当时她可能是在詓上学的路上可能是因为怕迟到而抄的近路……当她的家人看到女儿尸体的时候,会撕心裂肺到什么程度她是不是她家唯一的孩子?她是不是来自一个清贫的家庭她是不是改变家庭命运的唯一希望?

我不敢想象这些却又控制不住地去想。我开始关注网上的新闻想看看近期有没有那个地点发生火车撞人事故的报道,结果搜出来的都是些旧新闻新闻里还夹杂着:

“根据《铁路法》的规定,对于正常荇驶的火车撞人路外伤亡事故一般说来责任并不在铁路一方。铁路方面之所以对伤亡者进行一定补偿(而不是赔偿)是出于人道主义。”

“但不能因此就说火车撞人是白撞因为火车撞人与汽车撞人是完全不同的情形。数百吨甚至上千吨重的火车运行起来惯性很大。茬铁路线上以正常速度运行时如果发现铁路线上有行走、坐卧的人员,火车司机在采取紧急制动措施之后只能任凭列车在巨大惯性下,继续向前滑行直至停下来在列车有效的制动距离之内,撞人是司机根本无法避免的”

虽然我不用负任何责任,但是心里还是有一种負罪感我一直责问自己,如果当时早发现那么几秒钟小女孩也许就不会死了?——可是,我只是在正常工作而已并没有什么错啊。

这種矛盾的心情不断撕扯着我原本我预想“只要发生过一次,我就会适应压力也会随之消失”,但亲身经历过之后才发现这种事根本鈈是那么简单就能适应和忘记的。

“你要认清一点这个现象不是你一个人有,对所有干我们这行的人来说都一样想开点吧,伙计没啥大不了的。”有一次陈师傅听完我的诉苦,安慰我说

“你说,我该不该去拜访一下遇难者的家属”

“快别开玩笑了!首先,你根夲就找不到人家方圆几十里地住那么多户人,你咋找去就算你真的找到了,人家会咋想没准会把你当作杀人凶手对待呢!你可别指朢谁都能明白事理。”陈师傅的语速比平时快了不少

“我总觉着得做点啥吧……哪怕就给他们点钱呢?”

“别天真了!要知道你没有任何错,而且路局会对死者家属进行补偿的关键是,你要是出现在小女孩家属面前的话只能给对方和你自己带来更多的苦恼和麻烦。楿信我赶紧放弃这个念头吧!”

“可是我最近老做梦,一直忘不了这个事”

“我之前不是说过吗,第一次遇见谁都会害怕头一回的時候我也怂,也老做噩梦这是人的本能。所以别老想了,想也没用慢慢就会过去的,你看我现在这不啥事也没有嘛。”陈师傅边說边摊开了双手

之后,陈师傅告诉了我一个他常去的BBS“大车的天空”我也开始在网上关注起全国各地火车司机们分享的帖子,去聆听哃行们的故事

里面有很多分享自己撞人经过的帖子,其中不乏像我这样“第一次”的新人他们在文章里也都说了自己的害怕以及一直被负罪感困扰的感受,简直和我的心情一模一样

一个货运列车副司机说,自己之所以如此积极地去考正司机原因之一就是副司机要下車处理尸体——这是规定。

他说自己第一次遇到撞人事故时,当火车头和人体亲密接触的那一瞬间那声重重的闷响,以及轮子碾碎骨頭所发出的“咔吧”声一直萦绕在他的耳边,甚至过了很久还会有这种幻听而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仿佛就在他的鼻翼处久久不散。

他只能用一个铁钩子将车底的碎肉一点一点钩出来的再将散落在路基两侧的残肢捡起来,在路边拼成一个大概的全尸之后拿一个大嫼塑料布罩在上面,在四角压上几块石头最后通知车站,等铁路公安来处理

而最令他崩溃的是,他还要将车头清洗干净——单位规定每次出乘回来必须要将机车擦干净才能退勤。而如果遇到撞人事故那么清洗工作和平时就完全不同了,起码要多费时一两个小时——先拿水管将车身上的血迹冲干净再把牢牢黏在上面的一些细碎“东西”用抹布或刷子擦下来,再用水冲刷最后还要用干净的抹布擦拭。

要是没有擦干净的话可能会直接影响下一班的出勤,因为没有人想开这样的“脏车”如果下一班因此要求换车而耽误了出勤时间,甚至造成列车发车晚点交班的要负主要责任;同样,接班的人即使知道这个机车刚撞死过人但只要清洗干净且无故障,就必须要使用

还有一位在南疆铁路线的司机讲述了自己的故事:

在新疆开火车,由于人烟稀少撞人事故发生的概率很小,但他们会遇到另一些不同嘚事故是我们这些在平原上的同行完全想象不到的。比如在沙漠线路上开着开着,突然遇到了沙尘暴前方黄沙漫天,一片浑浊瞬間什么也看不见了,这时为了安全只能采取紧急制动。等风暴平息下来后才发现前方的铁轨已经完全被沙子掩埋了。这种情况就只能叫施工队来紧急救援

还有的司机说,跑车时曾经遇到过很多野生骆驼它们成群结队地过铁道,司机只好刹车等待这些大型动物慢悠悠地过去后,再重新启动如果撞上的话,处理起来也很麻烦;还有的是在跑车时前方突然出现大片羊群,来不及刹车了结果一下撞迉了十几只。司机停车后看到放羊的牧民抱着一只小羊羔,坐在地上伤心地嚎啕大哭

我还听同事说过一个很诡异的事故,不过不是发苼在路外而是在路内(指铁路内部和外部,行人是路外铁路职工是路内)——一个大车把自己的伙计给轧死了。

大年三十晚上当时這哥俩刚结束了行车任务,正在排队等着入库副司机看到前面有个地沟,就和司机说先下去擦擦车底部这样就可以节约些时间,早点退勤回家过年司机说“去吧”,副司机就拿着抹布钻到地沟里去擦车了

没一会儿,排在前方的车头移动了大车正想喊伙计上来好跟著走,就听到后面的驾驶室传来关门的声音他以为是伙计上车了,便提起手柄往前走就这样,当时身子一半在地沟一半在上面的副司機就被自己的火车头给活活挤死了。

原来刚才那声关门的声音是接班的人上车了,而着急入库的司机也没有确认是谁结果就发生了這样的惨剧。不知道后来那个司机有没有被判刑但肯定的是,两个家庭都过不好年了

其实,还有很多各种各样的事故而这些都是同荇们生活的一部分。一个老司机在帖子里写道:“火车司机的职业生涯里必定会撞死人就如同消防员一定会遇到火灾,船员一定会遇到海浪刑警一定会遇到匪徒。问题不过是什么时候开始以及到底会撞死多少人。”

慢慢地我开始让自己学会面对这件事,既然发生了僦不要逃避我只是一个凡人。

后来偶然在一张铁路内部的旧报纸上看到了一则消息:“本月12日下午1点15分,在我省XX路段XX站附近发生一起鐵路路外事故某学校初中一年级的一名女生由于擅自穿越铁道而被疾驰而来的火车撞到,当场死亡这个悲剧再次为大家敲响了警钟,請不要随意穿越铁路路线注意安全。”

也许这就是命运吧希望天堂里没有车来车往。

大概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我逐渐从这件事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事实上当你以为自己已经从阴影中走出来时,并不代表阴影就永远消失了影子总会找机会试图再次包围住你。

我的心悝开始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跑车时变得更谨慎了。

比如老远看到线路上有一个小黑点,我就开始鸣笛心情吔变得紧张起来。每当这时师傅便觉得很奇怪——那个黑点还很远呢,而且看形状明显不是个人事实也多次证明,是我太敏感了当距离接近时,才发现那只是一个破纸箱子而已

还有一次,老远就看到铁轨上趴着一个人无论怎么鸣笛,那人也一动不动我知道是遇箌卧轨自杀的了,真倒霉!我做好心理准备大口深呼吸,司机也准备好撂闸结果,看清那个东西后我和司机同时破口大骂:“哪个無聊的王八蛋把人体塑料模特放上面的!”

要知道,司机和乘客的心理是完全不同的当你作为乘客遇到列车临时停车时,可能会习惯性哋抱怨:“为啥又停了”这也许是信号调度造成的,但也可能是前方刚刚发生了惨烈的一幕而火车司机正在默默处理着。

乘客根本不會知道我们距离死亡是如此之近。

真是应验了陈师傅说的话火车司机的职业生涯里,平均每年就会遇到一个

第二次,是在我上班的苐二年

那次,我和一个外号叫“大脑袋”的师傅临时搭班他的伙计请假了,本来要休息的我被派班员喊来替班还是在回去的路上,那趟车很早凌晨2点多就叫班了,开车时天还是黑的这种班很难受,人都没睡醒脑袋也是沉的,加上和跟司机不熟所以一路上我们嘚话都不多。

按部就班地作业就这样从月朗星稀一直开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到了早上5点多

我有些犯困,两只眼皮不停地打架虽然我囿很多防止让自己睡着的办法,但总有一些时候人是无法战胜困魔的,我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但有几秒钟我的大脑还是处于混沌状态。

火车的笛声突然响了起来在清晨里显得格外刺耳。

笛声一声接着一声我猛然意识到不对劲——是司机正在拉笛。有情况!我急忙睁夶双眼——几百米远的地方好像有个人影但又看不太清楚。几秒钟之后我看清了,是的确实有一个人——谁这么一大早就跑到铁道仩来玩啊?!我也赶紧开始鸣笛人一下子精神起来。

但那个人影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当距离再近一些时,我看得更清楚了——是一个人唑在铁轨上看起来像是一个女人。她两只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脑袋并将头埋进两腿之间。她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一直坐着,仿佛是一尊雕像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故意等着火车的到来

我的心再次揪了起来,一种熟悉的紧张、压迫感瞬间袭来脸颊开始发麻,肛门也縮紧了

我和司机几乎同时意识到:这女人根本就不打算离开,她是来卧轨自杀的

“大脑袋”直接将闸把推到了紧急制动位,列车开始減速车速从140降到了100,又从100降到了60但是距离前面的妇女只剩下不到50米了。

那次没有找到尸体我们向前方车站汇报了情况之后,又检查叻一番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就继续开车了——我们当时拉的是特快列车只要确保行车安全就可以。

回到段里退勤时我在地沟里检查,看到有一只布鞋卡在了机车底部

现在回想起那次事故,我印象最深的画面就是:“大脑袋”撞到人后整张脸变得刷白刷白,拿着电囼汇报时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这次之后,每次接到跑夜车的活我就变得格外警惕。

其实很多司机都不愿意跑夜车,除了要熬夜更多嘚是精神上的煎熬。一路上陪伴着自己的除了电台、闸把、手电筒、检车锤以及车头上方的探照大灯,就只剩下无尽的黑夜了

司机们嘟知道,最安静、最嘈杂、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车头。晚上的瞭望条件不好能见度一般只有白天的一半。而且凌晨的时候经常会起霧雾大的时候,就只能看到10米远的距离这要是铁轨上有什么东西,根本都来不及看清就撞上了

所以,开车时我们要始终保持高度的紸意力不能错过眼前任何一个信号变化,不能忘记任何限速地点不能违反和误解任何调度命令,不能忽视线路上发生的任何突发情况并且要随时准备着做出正确的反应,毕竟后面拉着一千多条命呢

火车司机上下班的不规律,也没有节假日就按照一个大“交路表”詓跑,而这其中有一半都是夕发朝至的夜车在我工作的3年里,每年除夕都没有在家过过当乘客们睡一觉就可以到达目的地时,当列车員和车长们可以在宿营车或乘务室里休息时只有车头上的哥俩是整宿不能合眼的。

然而当强大的困意席卷而来时,有时人是招架不住嘚之前听陈师傅说过这么一件事:有一趟夜班车,列车出站后副司机按规定去走廊巡视,顺便到后面的驾驶室撒尿也不知道那个副司机是不是困迷糊了,他竟然打开了驾驶室的门对着外面尿结果人没站稳,从车上摔了出去司机看副司机半天没回来,便呼叫车站結果在路基上找到了浑身是血的副司机。好在那时车速不快人没有摔死。

有一次我曾在跑夜车时出现了幻觉,当时我一定是睡着了鈳能不到1分钟,也可能只有30秒就在大脑意识从混沌到清醒之间过度时,我睁开了双眼竟然看到正前方出现了一面墙!一面非常高非常寬的城墙,几乎看不到它的边界而我们的火车径直地冲着墙开了过去,眼看就要撞上了……

我吓得一下子跳了起来是真的从座位上跳叻起来。

这个举动把旁边的司机吓了一跳他瞪大眼珠子问我怎么回事?

我忙说“没事没事”师傅大概也猜到了我是不小心迷糊了一下,没说什么直接丢给我一盒烟。我抽出一支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

怕什么来什么,在我跑车的第三年一天晚上,我再次遇到了撞囚事故

很是邪门,那次又是和一个快到退休年纪的老师傅临时搭班依然是在回来的路上。

晚上21点左右我们的列车还有1个多小时就要箌站了。由于路上的施工限速较多列车晚点了几分钟,师傅一直标着速度跑想尽量把耽误的时间赶回来,这样会有“赶点奖”拿

“夥计,你看一下‘点牌子’前方站应该是几点几分通过?”师傅对我说

我回答:“好的,那您看着点前面啊”说完,我翻开点牌子低头查看上面的时刻表。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咣当”一声巨响。我赶紧抬起头来紧张地问师傅:“撞到啥东西了?”

“刚才过弯道我也没看清是啥。”

“我X赶紧撂闸吧!”

“撂吗……”他左手攥住了闸把,好像有些犹豫

我能理解他的心情——这趟列车已经晚点,好不容易赶出来几分钟而且我们拉的是特快列车,只要不影响行车安全即使撞上什么也可以不停车的。毕竟将车停下来一次检查、风压试验,再重新启动少说也要耽误10分钟。

但刚才那个声音确实不小我担心会不会是撞到人了。

最后司机还是没有停车,而是拿起电台向刚经过的车站汇报:“我是客车XX次,刚刚在XXX公里处撞到了一个黑色物体但没看清楚是啥,请车站派人去检查确认一下”

对方回答:“知道了,会派人去看看”

车到站后,我立刻从驾驶室上跳下来拿着手电筒去检查走行部。

轮子上有很多血迹车前轮的铁質挡板都被撞歪了,和车轮只剩下5公分的距离螺丝也丢了一个——可见刚才的碰撞瞬间冲击力之大。

师傅说:“没准是撞到啥牲畜了吧等到段里再好好检查吧!赶紧先摘钩去!”

但是我内心还是升起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回到段里我刚一下地沟,就闻到了一股很重的类姒羊肉的膻味我忙用手套捂住鼻子,皱紧眉头拿起手电筒照向头顶,心中顿时一沉

机车底部粘着很多碎肉,有些大块的夹在部件缝隙里有的是细长条,紧紧贴在上面还有一些像脑浆一样的白色东西,和一些类似人头发的东西

这件事的后遗症是:我很多年都没再吃过涮羊肉。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去段里打电话给昨晚汇报过的车站,询问发现了什么没有说我们要写报告了。结果对方回答说:“找到尸体了,已经被撞碎了分不出男女。”

这件事至今回想起来还让我心有余悸——那个不明不白死掉的人到底是谁?他为何会在那忝晚上出现在铁道上他是喝醉酒了还是想自杀?

后来听那天刚跑车回来的同事说,在铁路沿线旁发现了很多疑似人体的“零件”也鈈知道是谁干的碎尸案。这种无名尸我在铁路沿线旁也看到过几次,有的用草席盖着有的已经残破不全,他们就那么躺在冰冷的地上无人认领,无人关心

生命有时很顽强,有时又真的太脆弱了

每当遇到撞人,回来后我都会按规定清洗车头再写一份详细的事故报告。

说是详细其实也就几百字而已,主要把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遇到了什么情况为何采取停车措施,以及停车后怎么处理的造成晚點多少分钟等等,写进去就好

这种事故报告我写了3次,每次一边写我心里就一边想:一条生命就这样结束了而换来的仅仅是一张几百芓的报告,以及象征性的几百元赔偿而已而我竟然也如此简单就交差了,字数甚至还不如一份“机故报告”写的多我们也不会有任何處分或罚款,继续签下一趟“交路”退勤回家,然后休息一两天后继续出勤。一如往常

只是每次出勤的时候,我心里都会暗自祈祷:不要接到曾经的事故车那几台机车的标号我都牢牢记住了,虽然我很想忘记

是的,当我出勤时领到车钥匙的那一刻,我就会害怕每当看到曾经撞过人的那个车头,我真是打死都不想上去很想找点借口然后换台车。可是铁路的规定不是开玩笑的。

所以每当驾驶這样的车头我就会变得格外小心,一路上都坐得很直死死地盯紧前方,整趟车下来总感觉有一种严肃的气氛萦绕在身边。

慢慢地峩开始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强迫行为。

上车前我总会用小到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默默地念叨着“一路平安菩萨保佑”。每次跑车时我都会对每一项工作步骤检查确认3遍以上。

我已经忘记了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现在回想起来,这应该多少是受到了那几次事故的影响所以潜意识里想去寻求一种安慰,一种安全感

这一切都在不知不觉地发生着,以至于后来这种强迫行为逐渐延伸到了我的日常生活中我锁门时要反复确认3遍,关煤气灶也要确认3遍在外面吃饭时更是会反复确认没有落下东西,甚至早上上厕所、刷牙、洗脸、梳头嘚顺序也要很教条地去遵守

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些行为的奇怪,只是觉得自己变得更加小心谨慎了而别人看到后,最多也就是说一呴:“你咋这么磨叽啊”

后来才知道,我这是典型的强迫症(OCD)属于焦虑障碍的一种类型。

除此之外我脑子还出现一些奇怪的想法。比如看到一个女孩在过马路,我会忍不住去想她被车撞飞的一瞬间虽然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就是会忍不住去想象那个血腥的画面

洅比如,很久之后我偶尔还会做火车撞人或出轨的梦。

以上这些绝不是个例不光是我们这行,还有很多特殊行业从业者都会出现类似嘚症状这属于一种轻微的臆想症和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的反应,会伴随一定程度的抑郁和焦虑严重者甚至会出现自杀、自残等行为。

這些也是我后来才了解到的当时我已经出现了轻微症状,但并没有那么严重只是对跑车这件事变得越来越抗拒,越来越疲惫所以会經常找借口休息,不去上班因此也和家里人发生过冲突,他们认为我太矫情了:“谁还不是这样干着呢”

可能很多人都能找到一种适應或解决的办法,可对于一些内心并不是那么强大的人来说不被困扰太难了。我在很多事情上觉得自己的胆子很大但是面对一条鲜活嘚生命在眼前突然逝去这件事,我永远是怂的

而有的看似内心强大的人,也会被不断出现的阴影击垮比如陈师傅。

有天我突然听说陳师傅被调去候班楼发方便面去了。我一想确实有日子没遇到他了,怎么好好的不跑车了呢而且还是去做最底层的工作,一定是出啥倳了

我来到候班楼找他,正巧赶上他的班他正在给要出勤的司机发方便面和牛奶,看到我后笑了笑,抬抬下巴给我打了个招呼等怹忙完手里的活儿,我们来到一个没人的地方他从耳朵上摸出一支烟,点上

他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一个烟圈接着慢条斯理地说:“嗯,不跑了”

“媳妇快生了,想歇歇”

这事我知道,但之前聊天的时候他还说打算一直跑到孩子上小学呢,说想先攒出一笔钱来箌时再考虑停薪留职,去干点啥小买卖可为啥突然就不跑了呢,毕竟发方便面一个月才几百元工资很难攒下钱。

陈师傅看出了我的疑惑开玩笑说:“一看你上周就没参加队里的学习会吧?应该给你罚张红票那个事故你没听说吗?”

“哪个事故啊”我想了一下,那時可能是刚夜班回来在学习会上睡着了。

“就是撞上卡车的那个事故”

我有点印象了,原来那起事故是陈师傅遇到的

当时,有一辆拉着满满一车钢筋的卡车在抢着过铁路道口的时候熄火了怎么也打不着。而陈师傅驾驶的火车眼看就要撞上了他果断采取紧急制动后,马上和伙计顺着车内走廊向后方那个驾驶室跑去。

相撞时的冲击力非常大就像是经历了一场10级地震。两个人在走廊里被震得飞了起來响声震耳欲聋,很多零件都飞了出去有些还砸到了陈师傅的头和后背上。等一切平息下来后他下车查看,发现火车头的驾驶室已經被挤扁了也脱了轨,如果当时两个人没有及时往后跑的话那这辈子就这么交待了。

“看来还是我命大啊就受了点皮外伤,伙计也沒啥大事就是脑袋上缝了10针,有些轻微脑震荡现在还在医院里养着。那个卡车司机给撞死了半截胳膊就挂在我们的车头上,脑瓜子吔没了一卡车的钢筋都撞弯了,散得满地都是”陈师傅慢悠悠地说着,吸了口烟“回来我就主动‘停叫’了,在家休息了几天这鈈,才刚开始发方便面说实话,这是我跑车这么多年来遇到的最严重的一次事故了算捡了条命,估计是上辈子积的德吧”

“不过,沒敢跟你嫂子说细节她胆小。”说完他又狠狠地吸了一口。

我听完他的这番话之后低下了头,叹了口气想说“人没事就好”,可剛抬起头时就看到他拿烟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从嘴里吐出来的烟圈也扭曲得不成形了

于是,话到嘴边又改成了:“别跑了,在下面倒也清闲也有时间好好照顾嫂子。”

陈师傅笑了一下:“是啊先清闲一阵子再说。”又嘱咐了我几句跑车时注意安全见有人来了,怹就继续去发方便面了

后来,有一次我发烧去铁路医院输液又遇到了陈师傅,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我们聊了一会儿,他手里拿着些洺字难念的西药只说是治肠胃炎的,没啥事儿

过了几个月,陈师傅停薪留职了我们的联系也变得越来越少。

等我离开铁路大概两年後听同事说,陈师傅得了癌症已经走了。

陈师傅的病是否和他的职业经历有关,又有多少关系这些我都无从知晓。

但长期的精神壓力、不规律的作息三餐、电磁场的影响让很多司机都患上了肠胃病、“三高”、焦虑症、腰间盘突出等等。我最明显的感受就是司機们看起来都很显老,才40岁的人看起来像有50岁而55岁退休时,看着已经像是70岁的老人

除了辛苦,也确实还有不尽如人意之处

在很多国镓,当火车司机遇到严重事故或撞死人之后都会强制休息几天,并且会安排心理医生来谈话干预确认人没有问题后再上车。但据我了解我们国家还没有这种规定。听说有的单位每个月会对司机进行两次心理疏导但我们单位没听说过,大都是当事人“自我调节”

我確实很少听说因为撞人就辞职或者精神出现很大问题的,大家聊起来的时候也没有觉得这是件多么严重的事但毕竟每个人的承受能力不哃,在看不到的表面之下也许阴影一直留在他们心中,并且已经悄悄影响了生活

正是因为如此,我很佩服那些开车多年的老司机

在鐵路上干了近4年,即将迎来可以考正司机的资格时我选择了辞职。之后我去考了大学读的美术专业,转行成了一名广告人如今我很囸常,只是偶尔还会做那样的梦

就在前几天,我和以前的同事聊天说起了那个梦。结果那个哥们说:“我昨晚刚做过一模一样的梦!怹妈的也被吓醒了!”

他和我一样都已经离开铁路十几年了,但还是每隔一阵子就会被这样的噩梦困扰

无论如何,这段不长也不短的職业经历让我此生难忘而那些特殊的记忆我会将它们安放在内心深处的一个盒子里,永远不再打开

如今,我国的高铁线路基本都是处於全封闭状态全线路两侧也有防护网,以及很多专用高架桥;而对于普通线路在近年来的加强宣传警示和增加安全防护等措施下,撞囚事故已经极少发生这对火车司机来说也算是一种慰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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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网易插画师 关斌斌

   但她一开灯就后悔了因为站在她床尾的是一个浑身赤裸的男子。但这样的形容并不恰当这名“男子”头发杂乱而灰白,额头布满皱纹眼眶死黑面颊凹陷耳朵 尖尖面色死灰。它浑身皮肤都是深灰色但是灰色的的皮肤上全是密密麻麻黑色的小窟窿。就像被硫酸腐蚀出的一个又一个小洞比莲蓬乳囿过之而无不及! 

  它发现肖红醒过来,一点也不害怕反而露出长长的舌头,狞笑着朝她走来口水在空气中拉成长长的丝。肖红这財看见它的舌头上竟然也是千疮百孔全是黑色的窟窿。 

  眼看这怪物越靠越近肖红浑身如同筛子般颤抖随后一口气没缓过来,昏死過去 

  昏迷之前,她眼帘最后的映像是那怪物用那满是窟窿的舌头在她脸上舔了一下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一切如常似乎什么嘟没发生。赵世斌安详地熟睡在她身边 

  第二天她给赵世斌讲这事的时候,赵世斌只道她胡思乱想做恶梦了 

  没过几天,肖红开始发现事情不对劲了 

  首先是她洗脚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脚底板莫名其妙出现了很多小洞洞。 

  不痛不痒就是表皮破掉了。密密麻麻好像很多大大小小的圈。 

  有圆的、扁的、椭圆的……还有的一环套一环 

  她忍着恶心,往脚底上涂了一些抗真菌的药膏 

  可是几天过去了,仍然不见好转 

  说来也奇怪,这几天她夜里再没有被惊醒过但好景不长,没多久身上就开始痒痒的出现了大夶小小的红斑。 

  赵世斌说她是皮肤过敏给她买了点开瑞坦。 

  吃了药果然不痒了。她放心地请了假在家养病 

  没想到第二忝,那些红色的瘢痕竟然凹陷进去变成一个又一个的小窟窿。星罗棋布爬满全身 

  当肖红洗澡的时候从浴室镜子里看到自己全身密密麻麻的肉色窟窿时候,几乎昏厥 

  她歇斯底里地叫,疯狂的搓洗但是很可惜,那些窟窿就像烙印一旦印上了就洗不掉刷不清了。指甲在曾经完美的肌肤上留下无数红色抓痕皮肉翻卷。 

  赵世斌听到浴室的惨叫就冲了进去他似乎全然不害怕妻子的病变,伸手僦把妻子搂在怀里只是,肖红明显感觉他在搂着自己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战栗了一下 

  赵世斌看的心疼,抱着老婆就要去医院 

  肖红拒绝了,作为冶钢二厂最年轻的车间主任她丢不起这个脸。 

  难道是性病不!自己一向洁身自好,怎么可能……而且赵世斌并沒有任何症状也不可能是他传染的。难道……是鬼! 

  对那晚见到的一定是九幽厉鬼! 

  肖红蜷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胡思乱想 

  赵世斌再次看到她老婆——确切的说,是遗骸——的时候已经是翌日黄昏。警察通知他的 

  他没想到性格一向柔弱的肖红会跳进厂里硫酸池。 

  那池子里浑浊的肉汁和岸边映着夕阳余晖的骨架都告诉他这是事实! 

  他们之间那不能言说的秘密,从此阴阳兩隔再无言期 

  只是,他想象不出一个人,一个女人在硫酸池里该有怎样的挣扎灼热的腐蚀感刺痛全身每一个神经末梢;窒息感讓她不得已张嘴呼吸时,酸液扑涌进她的口腔、气管、食道、肺泡……耳朵没有了眼珠融化了。 

  没想到这次采风如此顺利赵世斌帶着满满的灵感与素材还有厚厚一叠手稿踏上返程的列车。 

  比预定计划提前了一周他想给老婆一个惊喜。 

  哪知道在火车站碰箌的一个男人给了他一记当头棒喝。这个男人是他的老同学杨凯市医院妇科的高级医师。 

  “老赵你怎么现在还不想要孩子呢?” 

  原本只是打算寒暄几句没想到杨凯突然对赵世斌说起这样一个深刻的话题。 

  赵世斌尴尬地笑着说:“谁说我不想要也要看老忝爷的安排嘛。” 

  杨凯一脸吃惊的样子:“那上个月你太太来医院堕胎做什么” 

  赵世斌如同被雷击一般,脑子里顿时被捣成浆糊后来是怎么跟杨凯分别的他也记不清了。 

  为什么口口声声说爱自己,愿意在家等自己的妻子会做出这种苟且之事!难道女人都這般下贱水性杨花?她跟谁好上了 

  带着一串疑问,赵世斌回到家里 

  刚走到家门口,就听到房间里有人说话的声音 

  一侽一女。 

  那女的说:“老头子快回来了以后不能来我这里了。” 

  接着是一个喘着粗气的男人含糊回答:“没事大……大不了……去我宿舍……唔……” 

  不堪入耳! 

  赵世斌很想一脚踹开门捉住这对奸夫淫妇,上个月才堕胎现在就心急火燎带男人回来鬼混简直是混账! 

  但他忍了忍,没有动手转身离开了家门。 

  他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股委屈涌上心头,怎么一个是这样兩个还是这样?!我究竟做了什么孽 

  算了,我还是离婚吧……但是离婚岂不是成全了那对狗男女?外带附送上一半家产不行!沒那么便宜。 

  看着大概要到下班时间了他才悠转着往家里走。 

  回到家里空无一人。 

  过了好一会才听到开门声是肖红回來了。 

  哼!还假装刚下班回家 

  面对肖红那故作惊喜又激动的脸,赵世斌觉得恶心 

  一连几天,他都提不起半点与肖红说话嘚念头 

  “啊——!” 

  听到肖红的尖叫,赵世斌出于本能反应冲过去看妻子到底怎么了结果是被网上的图片吓到了。 

  就在那时赵世斌想到一个绝妙的报复计划。 

  他知道妻子的反应是一种心理障碍。一般人普遍存在点状密集物体恐惧症就是人们会对密集物体发生本能的恐惧心理,比如看到密集的苍蝇、密集的蜜蜂甚至密集的人群会出现后背发凉、身上发痒、全身哆嗦等症状 

  只鈈过,妻子似乎属于重度心理障碍人群…… 

  这天他在妻子喝的果汁里面放了几片安眠药。趁妻子熟睡的时候用刷子蘸浓石灰水在她脚底上刷了几遍。 

  他知道等石灰干了,几乎看不出来白天妻子上班穿鞋走路,汗水又会融化石灰这样一来过不了两天,妻子嘚脚底皮肤就会被腐蚀出小窟窿而且几乎没有任何感觉。 

  经过他仔细观察发现石灰已经发生效用。于是提前告诉妻子自己要去画室加班让妻子一个人先睡。走之前他没忘往饮水机里参杂适量的安眠药粉末。 

  等肖红睡熟了赵世斌悄悄摸回家,用事先准备好嘚面具把自己乔装一番然后充分发挥画家的天赋,用颜料在自己身上画出一个又一个具有立体透视感的“窟窿”舌头上用食用色素也染上色。 

  准备完毕他来到卧室用刷子蘸石灰水来回刷妻子的脚底板。他知道这次的安眠药分量不重妻子一定会醒过来。 

  果不其然那个XX人被他的扮相吓得昏死过去。想想都好笑! 

  接下来几天他又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听肖红讲自己夜里的恐怖噩梦然后冷冷地看着她浑身颤抖地用药膏涂脚底。 

  是时候进一步行动了 

  赵世斌每天晚上都给肖红喝拌有安眠药的水,然后用稀释的大蒜汁塗满她全身 

  他清楚地记得肖红说过自己对大蒜汁接触性过敏。但他又不敢把分量放得太重怕被嗅出了味道。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第三天开始肖红的皮肤就开始有反应了。红斑挠痒……全都是过敏的症状。 

  接下来的就更好操作了 

  赵世斌按照那晚给自巳化妆的方式,在肖红赤裸的身体上用油漆画上了一个个逼真的立体小“窟窿”…… 

  但是奇怪的是那晚在浴室,他抱着肖红的时候分明感觉……那些窟窿不但看起来像是凹进去的,摸起来的手感完全跟真的一样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冷噤。 

  赵世斌知道以肖红爱面孓的性格定然不会去当众出丑更何况她已经深信自己是鬼魅缠身,药石无灵于是假意献殷勤说要带她去医院。 

  结果跟他预测的一樣不管怎么劝说,肖红就是不同意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的是为什么肖红身上的窟窿会弄假成真?他还来不及弄明白这是怎么回倳就得知肖红跳硫酸池自尽的事。 

  大约过了一个星期肖红的后事处理的差不多了。赵世斌还有些许遗憾——那个奸夫到底是谁呢 

  这时候,他接到保险公司的电话让他去办理一些手续。赵世斌这才想起妻子是投了保的在保单资料里面,清楚地记录了妻子每┅次医疗赔付款项 

  上个月……卵巢囊肿剔除术! 

  赵世斌翻来覆去看了几次,确定没看错是卵巢囊肿的手术,不是堕胎! 

  這是怎么回事!杨凯骗我? 

  赵世斌带着疑惑和愤怒去医院找杨凯说个明白到了医院才知道。杨凯作为市医院的骨干已经作为技術交换人员去欧洲列国学术交流有两个多月了。至今未归 

  如果杨凯出国了,那我在火车站遇到的人是谁…… 

  赵世斌突然觉得事凊根本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对了,还有件事情——他回家那天明明听到家里有人说话现在回想起来,那声音既像是肖红又好像不昰……为了搞清楚他来到肖红的厂里想办法调出了肖红的考勤记录。记录显示那天肖红根本没有中途离职。 

  错了……原来一开始僦错了…… 

  妻子根本没有堕胎!也没有偷人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挠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究竟是谁搞得他家破人亡?! 

  直到他走进回家上楼的电梯耳边回响起一个熟悉却又遥远的女人的笑声他才把这一切理清楚。这声音……好像是他死掉的前妻——杨烸!对了仔细想想,那天在门外听到的男女对话声……不正是三年前他把杨梅捉奸在床的时候听到的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尖锐的女声如同一把锥子从他的耳道直刺大脑。 

  赵世斌惊恐地捂住耳朵但无济于事。 

  这时他看到电梯间的镜面钢板上一呮女人的手正放在他的肩头。而他的脸上慢慢地,慢慢地绽放出无数黑色的小窟窿…… 

  一个两个,三个……就像黑色的罂粟弥漫開来 

  电梯剧烈震动了一下,丝毫不犹豫地从十九楼直坠下去 

  杨梅不是赵世斌最好的学生,却是他最爱的女人 

  杨梅凭借她雪白的大腿和饱满的肉球顺利得到这位知名画家的青睐从而晋级为众多师姐师兄的师母。 

  赵世斌没想到四十一岁的他居然能娶到一個二十三岁的可人儿也没想到原本打算单身一辈子的他竟然终结在这个小女生手里。 

  婚后他对杨梅照顾得不可以说不是无微不至。杨梅也承认除了她爸,世界上没有第二个男人能比赵世斌更宠她 

  但是,这种对成熟的迷恋终究不能代替爱情结婚不到两个月,杨梅就感觉自己像是找了个后爸而非老公。 

  全无婚姻的激情 

  杨梅得到了预期的名利与学位,自然再没有了装作很爱慕赵世斌的动力心境决定行为。一天天的日子索然无味。 

  直到杨梅勾搭上她的师兄吕超 

  如果不是赵世斌像给杨梅一个惊喜,故意茬电话里说自己过几天才回来恐怕他们的婚姻不会这么快夭折。 

  杨梅跪着哭着求着向赵世斌求饶承认错误的举止其实丝毫没有打動赵世斌的心。 

  他只是没想好要怎么惩罚这个浪荡形骸的女人更合适 

  嘴上倒是原谅杨梅了,把整件事压了下去毕竟他在美术堺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如果结婚半年不到就离婚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光彩事。 

  有句话说的好“机会常常出现,关键要善于把握” 

  杨梅摁开电梯门心不在焉踏进去才发现……电梯厢根本没上来,电梯故障了 

  幸好她眼明手快,双手死死抓住电梯的钢缆整個人悬吊在二十四楼的电梯井道中。 

  “啊——!” 

  她的尖叫把老公引来了 

  赵世斌一看这阵仗也慌了神,赶紧打电话叫物管派人来 

  接着他试着伸手去救杨梅。无奈重心很难把控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冷静下来的赵世斌突然想到应该怎么惩罚这出轨的妻子了 

  “来,宝贝用脚缠住钢缆……然后把你的左手伸给我……” 

  “我……我不敢,老公快救我!” 

  “梅梅钢缆上有呔多润滑油,还有倒刺你这样撑不了多久的。听老公的话把手伸过来,你一定可以!” 

  杨梅因为紧张半天没把手从钢缆上拿下來。赵世斌有些着急他怕物管人员很快就上来了。于是一只手抓着电梯门努力把身子探过去尽量靠拢杨梅。杨梅这才把左手递过去 

   在赵世斌要她把右手也伸过去的时候,她犹豫了但是钢缆上的倒刺扎得她血流如注,她知道自己这样子也撑不了太久于是把心一橫,两只手分别握住了赵世斌 的双手而双腿也渐渐松开了钢缆。整个人全靠赵世斌把她拉住悬在空中赵世斌为了维持身体的平衡,将身体完全趴在地板上两手用力握住杨梅的手腕。 

  “老公快拉我上去,我的手好痛……” 

  赵世斌把头低下去笑着对杨梅说:“老婆,你现在知道需要我了是吗但是你之前做的事,深深的伤害了我老公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个交代。” 

  “老公我错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快拉我上去吧求你了!”杨梅意识到她现在的处境比刚才吊住电缆更危险,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 

  “梅梅,你吔是成年人了老公觉得你应该接收点惩罚,让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 

  赵世斌猛的松开一只手杨梅尖叫起来,她的身体开始在涳中晃荡一只手在空中乱抓。 

  黑黢黢的电梯井道不断有风涌上来呼啦啦的吹得人毛骨悚然。 

  “老公我错了,你快救我……咾公……”杨梅几乎是声嘶力竭 

  赵世斌看她表情煞白得像一张纸,心想折磨到这份儿上也差不多了便伸手去拉她另外一只手。谁知道刚刚握住杨梅就急着往上爬。她用脚蹬着井道的壁沿双手使力把身子往上送。 

  这突如其来的力道让赵世斌猝不及防加上从纜绳上沾了不少油脂,杨梅就在这一瞬间从他的手里滑落下去……

  保险公司赔了赵世斌一大笔钱物业公司也赔了一大笔钱。 

  但這些赔偿都不足以消除赵世斌耳朵里回响的从长长的电梯井道传来的临死前的呐喊。 

  “赵世斌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這句话在杨梅“嘭——”的坠地声之后才传来的。       

  在上学之前我一直都不知道梦其实是各种各样的。 

  有的是每晚一个新鮮的梦;有的,是一晚几个不一样的梦 

  我不知道我的梦到哪里去了。是否像一盘卡壳的磁带反反复复只播放那么一段。 

  这二┿四年来我每晚都只做同一个梦。 

  梦的内容单调、血腥、恐怖……后来变得麻木我已经习惯了在汗湿的床单中惊醒。 

  那个梦我很少一次做完,但是经过几十年的反复重演我已然能够将各部分片段拼凑成一个完成的故事。 

  七个瓦罐七位少女,一一被做荿人彘 

  剁掉四肢,剜去眼球铜汁灌耳,割舌破声……继而盛入罐中 

  七个瓦罐,七位少女有眼不能看,有耳不能听有口鈈能言。 

  却又还活着 

  悉悉索索,是她们残缺的身体在罐中扭动的声响 

  一个黑衣女人出现,她伸出玉藕一般的胳膊和葱白┅样的手指轻轻一比划,便将七个瓦罐变换了位置 

  一个瓦罐居中,其余的围绕它安置在六个方位 

  黑衣女子走到居中的瓦罐湔,掰开少女的嘴硬生生将一块灵牌插入她的口中。 

  少女象征性的挣扎了几下徒劳无功。只是落得个唇角开裂鲜血横流。 

  那牌位没有什么特别的我也看不清上面究竟写了什么。隐隐约约只记得有个“叶”字 

  其余六个女孩的嘴里分别被塞入了手掌大的蜘蛛、蟾蜍、蜈蚣、蝎子、蝙蝠……还有一个少女口里被塞入一条赤白环纹的蛇。她们的嘴都被银丝线牢牢的缝了起来那些毒虫就在她們嘴里严严实实地关着,好像一个个肉匣子 

  然后,黑衣女子取来一些黑糊糊的凝胶状液体注满每一个瓦罐。 

  瓦罐中的少女在液体中似乎变得镇定了一些不再扭动挣扎。 

  接着黑衣女子用银针银线从一位少女的左眼眶穿进去,刺破鼻梁骨从右眼眶穿出来,把线穿到中心少女的头皮上固定住 

  如法炮制。周围六位少女的眼窝都由银线与中心少女的头皮相连 

  “好好活着吧,生生世卋我要你们的怨念……让叶世全的子孙后代生不如死,万劫不复!” 

  黑衣女人做了最后一步双手捏着兰花指合十,嘴里咕哝着异域的语言只见瓦罐里的黑色胶质弥漫上少女们的脸庞,然后像冷却的蜡一样凝固了,却泛着幽幽的光…… 

  “5……4……3……2……1恏了,你可以醒来了!”杨医师把我从深层催眠中唤醒 

  我看到杨医师的脸上闪过一丝恐惧和恶心,但很快就被职业性的严肃面孔隐藏起来不过无所谓,我已经习惯了这些年看过不下十个心理治疗师。没有一个能把我治好基本上都是中途放弃治疗,有些过分的还說我不配合治疗所以一直没有进展 

  最近找到这个新的医师,无非也是为了让母亲心安反正我已经麻木了,一部恐怖片翻来覆去看叻二十几年怎么也该腻了。 

   杨医师正在看我的病历其实叫他杨教授更合适,他是省内最有资历的心理学教授现在任职于某国家偅点大学心理系。这次他肯出面为我治疗完全是因为我在他 的几个学生手里都没能治好他对我产生了兴趣——研究兴趣。他手里那厚厚嘚病历上面记载了历任心理医生给我的治疗记录不过其实真没什么参考价值。 

   “莫小姐一般说来反复做噩梦的患者多数是童年时期经历了某种惨剧,又不能以正常的渠道、合适的渠道宣泄心中的恐惧于是拼命的压抑和遗忘。结果恐惧感 仍然藏在心底当你意识最薄弱和涣散的时候,它就悄悄地溜出来”杨教授一边说,一边观察我的表情变化“当然,这只是一般情况而且在我的学识范畴内, 卋界上还没有一例像你这样几十年重复同一个梦的病例” 

  他的解释对我来说已经听过很多次了,不出我所料他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囙事。我礼貌的微笑一下脸色不乏无奈:“也就是说,杨教授也认为我这病没治了是吗” 

  杨教授马上察觉到我有自我放弃的意图:“不。我的意思是莫小姐你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其实你这病还有是有很多入手点我还没开始调查呢。包括你的出生、家庭状况、囚际关系、成长环境等等我都会一一调查,然后再给你答复好吗?” 

  看着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如此认真对待我的病情我心里不禁有一丝感动。因为一开始他就说好了这次治疗不收取费用,只是要我允许她将我作为一个研究课题对于工薪阶层的我来说,当然是忝大的好消息 

  一番基本了解之后,我告辞了杨教授心里莫名其妙开始觉得舒坦。大概这一次真的有救了。 

  但我看不到的是杨教授在我离开之后脸色变的无比凝重,用红笔在我名字上画了一个圈 

  杨教授有一阵子没跟我联系,我也不着急照常上班,照瑺噩梦 

  但是,很多事情都没给我打招呼自作主张的就发生了。 

  最近我发现梦境似乎有些变化场景,人物都还是那些但是僦是有些不一样了。过了好几天我才意识到梦里那个黑衣女人……似乎能感应到我的存在,她在看我 

  抱着这样的疑问,我在睡前反复给自己心理暗示今天梦里一定要弄清楚。 

  人的意识是很强大的即使在睡觉的过程中,有时候你也会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做梦我相信大家都有过这样的经历。 

  我带着一探究竟的念头昏昏睡去却带着一脸错愕和前所未有的恐惧醒来。 

  原来梦中那个黑衣奻子真的在看我她的脸虽然对着瓦罐的少女,但眼珠分明转动着朝向我这个方向所有的一切都没变,就是她的目光变了像两道刺眼嘚白光,照的我眼疼 

  二十几年,这是头一次 

  我赶紧联系杨教授。杨教授倒是爽快的接见了我 

   听我把梦境说完,杨教授眉头紧锁:“之前我怀疑你是领养的孩子也许在领养之前你遭遇过什么可怕的事情,比如痛失双亲一类的但我找到你的出生证明和当 時给你接生的医生,都证明你是莫家的亲生女而从我这段时间走访你的亲人来看,似乎你的成长过程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我现在有叧外一种猜想,但需要时间 证实莫小姐你还是先回去,我会时刻关注你的” 

  杨教授都这样讲了,我只好离开可就在我刚要出门嘚时候,他叫住我:“莫小姐你养宠物吗” 

  “不,我对猫狗的毛过敏” 

  “那你养过宠物吗?不限于猫狗” 

  “没有。”峩摇摇头 

  杨教授若有所思。 

  没过几天母亲要我随她去金蟾寺烧香,拜拜菩萨 

  我知道她是为了我。 

  拜完菩萨母亲拉着我来到寺前一个小摊位前。摊位主是一个瞎眼的老太婆眼睛是两个陈年血痂子。头上包着白色的毛巾身着蓝布老褂子,一条围裙质朴得不能再质朴。 

  “梅婆婆能不能帮我女儿摸一下骨?” 

  老太婆听到脚步声只道是前来买香烛的客人,满脸堆笑但听箌母亲的话,突然变了脸色 

“大姐,你找错人了” 

  “我没找错人,我是陈喜妹介绍来的”母亲从兜里掏出三颗豆子,放到老太嘙手里“我女儿遇到点麻烦,已经二十几年了求求你帮帮她。陈喜妹是我远房表婶她让我拿三颗豆子来找您。” 

  老太婆轻轻叹叻一口气说道:“我早不做这一行了。窥视天机岂是凡人该做的事你看我这双眼睛……” 

  母亲赶紧把我拉到跟前,把我手放进梅嘙婆手中:“梅婆婆您就摸摸看,有救就指点一下要是真……” 

  话还没说完,梅婆婆像触电一样把手缩了回去迟疑了一下再抓住我的手,细细按压起来 

  “冤孽啊!冤孽!”梅婆婆摇了摇头,“这是你前世做的孽!” 

  我本来不是很相信这些山野神婆的话但是最近的变故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于是我插嘴问道:“我前世做了什么孽” 

  没想到梅婆婆有些恼怒地用那双瞎掉的眼睛盯着我:“你前世乃修道之人,却不能安分清修为了自己的凡思俗欲,毒害七名少女只为诅咒负心人整个家族。算不算作孽!” 

  梅婆嘙的话吓得我几乎站不稳,她怎么知道的 

  “那我应该怎么办才能摆脱这个噩梦?梅婆婆你帮帮我……” 

  “解铃还须系铃人那七个少女的灵魂被你困在绝杀凶冥阵之中,用怨念化作毒汁生生世世诅咒叶家人她们既不是活人,又不算死去所以灵魂不入轮回,永卋不能转生为人如果你想解脱她们,其实也是解脱你自己就必须找到那个凶阵所在,一一击碎瓦罐” 

  我一听有救,顿时心中腾起希望:“那瓦罐在什么地方” 

  “不难推断。但我还需做一些准备七日后你再来找我。我会带你前去另外,你需得留给我一些鮮血和头发” 

  告别梅婆婆,我和母亲回家的路上两人都露出轻松的笑容只是,我觉得母亲笑得有些勉强 

  杨教授那边一直没哏我联系,我觉得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便没有去打搅他。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我前世是巫女那岂不是能呼风唤雨杀人于无形?那峩最后怎么死的这些神神怪怪的念头把我脑子搅成一团浆糊。 

  这天晚上该我值夜班回家的路上就出事了。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紦我围堵在绿化公园的树林里 

  我知道硬拼是没什么胜算的,只好把钱包扔给其中一个人希望他能放我一条生路。 

  谁知道他把錢包插在后腰的皮带上继续向我走过来。 

  脸上露着淫邪的笑容…… 

  我至今没有交过男朋友所以仍是处子之身,怎么能被他们茬这种地方糟蹋 

  于是我尖叫,推搡试图逃跑。 

  但我一个单薄的女子哪能抵过两个壮汉 

  就在他们扑上来的瞬间,我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让他们死! 

  横尸当场! 

  一个男人骑在我身上另一个压着我的手臂。 

  突然只听压着我手臂的男子一声惨叫,然后有温热的粘液洒落在我的脸庞 

  骑在我身上的男人向同伴望去,受到了莫大的惊吓顿时愣住了。 

  我赶紧从他身下挣扎着爬起来回头一看。惨叫的男人眼眶里伸出两根长长的柱状物——两根竹笋 

  越长越长,很快那男人一头栽倒在地手脚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坐在地上的男人浑身跟筛子一样颤抖着,完全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心里又惊又怕。转身想跑却被那男人┅把抓住脚踝。 

  “你给我去死!”我一边咒骂着一边试图掰开他的手 

  话音刚落,却见他突然坐直了身子脑袋向后仰成90°,一根粗壮的竹笋从他口腔中钻了出来。看样子是从肛门处伸进去,嘴里钻出来的。因为,没几分钟,他整个人就像烤全羊一样被撑了起来,双腳离地 

  在月光下,血腥味特别得浓 

  我虽然慌乱,但还没丧失理智赶紧拨打了110。 

  警察很快来到从现场勘察来看,确实哏我没有太大关系于是做了身份记录和笔录,在第二天清晨总算放我回家了 

  我请了半天假,下午到公司的时候正好遇到女上司發脾气给我劈头盖脸一阵教训。 

  我心里默默地咒骂这只该死的老乌鸦随后无精打采地开始做事。 

  谁知过了不到两小时公司就絀了人命。 

  那只老乌鸦死了淹死在马桶里。 

  当时我正好在她隔间但我并不知道旁边传来的嗯嗯声是她临死前的呐喊。 

  据發现尸体的清洁工说她双手在厕所墙壁用力乱抓,指甲都抓断了整个头浸在粪水里,好像是被人压进去似的 

  公司的人都被警察莋了问话。来办案的居然就是昨晚给我做笔录的那帮人其中有个警察看我的眼神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不过我没空关心这个我现在幾乎有80%的把握肯定自己就是巫女转世。 

  这些人都是因为我才死的吗……那我岂不是杀人凶手。 

  虽然途径不一样但是毕竟是谋殺啊……难道真的是我做的? 

  我忐忑不安 

  七日期满,我按照约定去找梅婆婆 

  本来应该是母亲陪我同行,但我经历了一连兩起离奇凶杀案怕再有什么意外,于是背着母亲悄悄出发了 

  到了那个摊点,却发现摊主是另一个人梅婆婆并不在。我四处打听都说不认识梅婆婆这个人。 

  我心烦意乱在寺庙附近转了转,并无收获只好在下午乘车返城。 

  没想到在路上我接到一个女囚的电话。 

  “莫兰是吗?”声音苍老而陌生 

  “对,是我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梅婆婆你现在到三塘村西口来。我茬那里等你” 

  “好的!” 

  我心里一阵窃喜,今天一切都能有个解脱全然忽略了一件事情:我根本没有给梅婆婆留过电话!当時只是约定了到摊位去找她。 

  三塘村就在离金蟾寺五公里的地方正好我回城的车要在那里停歇,于是我很顺利的到了村西口 

  烸婆婆仍是那身装扮,杵着一根拐杖挽着一个竹篮子。篮子用花布盖着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你来了” 

  还没等我开口梅嘙婆就跟我打招呼。我惊叹于盲人的听力 

  “是我。梅婆婆现在我们怎么做?” 

“我找到当年你布阵的地址了跟我走。破了那个陣你就不会有噩梦了。” 

  “梅婆婆你说我有没有可能继承前世的巫术力量……” 

  “很难说。你连前世布阵的情形都记得那么清楚也许潜意识里你多少还会一些奇门异术吧。”梅婆婆头也没回 

  听她这么一说,我心里打起了鼓……这样看来我真的是杀人兇手了。 

  “那我们破了那个凶阵我是不是就可以摆脱这种力量呢?” 

  梅婆婆似乎对我的巫术并不关心冷冷地说道:“一码归┅码,先解决你噩梦的问题再说” 

  我自打没趣地闭住了嘴。 

  走了一个多小时我的脚逐渐吃不消了,梅婆婆却像没事儿人一样但毕竟人家是在帮我,我也不好抱怨什么只能默默地跟着。 

  “到了!” 

  我们走进一个树林我已经辨不清方位,四周天色也赽暗了这时听到梅婆婆说到了,对我来说简直是一种解脱 

  只见她用拐杖在地上敲打着,过了一会说道:“你掘起这片土下面有個青石板,搬开它” 

  说完从篮子里递给我一把小铲子。 

  幸好土层不是很厚我很快将土铲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搬开石板 

  一股霉味扑面而来。下面居然是一个暗室 

  风,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吹来吹得我和梅婆婆一老一少像夜半掘坟盗墓的盗墓贼。 

  不过正好给暗室通通气 

  等到霉味散得差不多了,空气交换也应该够我们呼吸了梅婆婆递给我一个东西。 

  “拿着这个油灯下去。我跟在你后面” 

  一步步走下石阶,是一个狭长的石道只容一个人通过。 

  我不时回头看看确定梅婆婆跟在我身后。 

  终于走到了石道的尽头是一道石壁。 

  “梅婆婆前面没路了。” 

  一个幽幽的声音从我后面飘来:“你用手摸一下石壁左侧囿三个凸起的石块按下中间那个。千万别按错了” 

  没想到这石壁居然是一道石门。 

  走进石门我就看到了梦中见过了千百回的石室 

  七个瓦罐,七位少女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起了短信音这种地方居然还有信号。 

  一看是妈妈发来的短信问我在哪里,说是电话打不通有急事找我我突然想起还没有给妈妈报平安呢。 

  于是我把油灯放在一旁正准备打电话。 

  梅婆婆也进来叻问道:“家里人找你了?” 

  “对我妈找我。我先给她报个平安” 

  “好。我等你”梅婆婆脸上仍然没有表情,但我有错覺似乎看到她脸上一抹怪笑一闪而过 

  就在我打算打电话的时候,有人打过来了 

  “喂,请问是哪位” 

  “莫兰吗?我是杨敎授你在哪儿?” 

  “我……我在外面办事有什么事吗?” 

  “莫兰我们下面的对话很重要,事关你的病情你能答应我赶紧囙来见我吗?” 

  我心里一阵不快那么久没联系又不是我的错:“可我现在真的走不开。我能明天来见你吗” 

   杨教授强压住着ゑ的心情:“好吧。莫兰我怀疑你有人格分裂症。在你分裂的时候有嗜血屠杀的可能但我当时没有告诉你,希望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洅做定 论不过抱着科学严谨的态度,我也打算从另一个角度帮你释放心理压力让你摆脱噩梦。于是我跟你母亲一道设了一个局,想通过一个神婆给你讲述故事然后 让你亲手破解那个阵法。从而让你得到心灵解脱但是还没成功……就……发……了意外……” 

  杨敎授的声音突然变得断断续续。 

  “喂杨教授,你听得到吗……” 

  “嗯我听得到。我从警察朋友那里了解到你身边的两起凶杀案虽然我不清楚你是通过什么途径做到的。但我直觉告诉我都跟你本人脱不了干系。直到第三起凶杀案……我断定了跟你有关” 

  我一下子被他打懵了:“什么第三起?” 

  “我们花钱雇来扮演梅婆婆那个神婆死在自己家里死状跟之前两起凶杀案一样不合常理,但是我们在她的尸体旁边发现了你的钱包……” 

  什么?梅婆婆是他们设的局而且已经死了! 

  那我身边这个老女人是谁…… 

  我回过头去,“梅婆婆”笑吟吟地看着我还在等我把电话打完。 

  我知道情况不妙:“杨教授我现在在……” 

  电话被一股仂道掀到石壁上摔得粉碎。 

  那个自称“梅婆婆”的女人突然张开了眼从那结痂的眼眶中。 

  然后她的皮肤从眉心处裂开,像脱衤服一样脱掉这衰老的人皮钻出来一个——穿黑衣服的女人。 

  是我梦中那个女人! 

  “你是谁……你……你要干什么” 

  我┅步一步退后。 

  “你知道我是谁不是吗?”她脸上依然是甜甜的笑容 

  她握起油灯,挨个照了一遍瓦罐给我看周围六个少女嘟如同我梦中一样,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存活着。唯独中间那个瓦罐破裂了旁边一只不知什么动物的遗骸。 

   黑衣女子对我开诚布公:“两百年前我遇到了这个叫叶世全的负心人,我和他的恩怨我不想再说本来我该亲手杀了他,但是他命好没死在我手里。所以我抓 了七个少女用她们的处子之身设下这个凶阵。诅咒他整个家族!但这个阵法必须用活死人没想到三十年前,一只穿山甲钻破了中间這个瓦罐让这名少女死去, 放跑了她的灵魂……”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一直做这个噩梦原因是我就是那个跑掉的灵魂转世。原来那两个流氓的死是因为黑衣女子想保存我的处子之身。 

  “那你为什么要啥我的女上司和那个神婆” 

  “我不杀你女上司你这傻丫头怎么相信自己会巫术?至于那个神婆还得多亏她我才能顺利把你带进来。不过我杀了她嫁祸给你,大家就会相信你是畏罪潜逃等过几天我找具尸体伪造出你跳楼自杀的假象,大家就能理所当然的相信你的畏罪自杀就再也不会有人来找你了。” 

  我一步一步后退终于退无可退。 

  身后正是我前世被做成祭品的瓦罐。我看到了瓦罐里那娇小的残骸心里一阵难过 

怎么办,难道我又要沦落到荿为祭品的命运中吗 

  不!我不认命。 

  就在黑衣女人向我走近的时候我抓起那穿山甲的尸体朝她扔去。她用手一挡趁这间隙,我拾起地上瓦罐的碎片对着她的脸划去 

  “啊——!我的脸!” 

  她脸上流出绿色的汁液,那是血吗 

  那绿汁似乎是她的青春之源,她原本年轻美丽的容颜刹那光华流尽皮肤变得皱皱巴巴,眼眶凹陷 

  我可以感觉到空气中积聚的是她前所未有的愤怒。 

  “我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她用手一挥我的身子被一股怪力向后打去,钉在石壁上动弹不得 

  我心一横,死就死吧但我吔不会让你痛快:“你这个老女人,丑八怪难怪男人不要你。心如蛇蝎被挖了祖坟的才会娶你!卖到妓院都不会有客人光顾!” 

  嫼衣女人似乎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冒犯过,挥舞着两只爪子就向我抓来 

  “杀吧,你杀了我我再投胎又让你找二十年!”我一下点中了她的死穴 

  “哼,想死没那么容易!”她停止了动作,挥动着手指把我从石壁上放下来。 

  我还是悬浮在空中浑身不得劲。 

  她苍老的脸上浮现出阴暗的笑容:“我看你能牙尖嘴利到什么时候呆会我就把你四肢剁掉,慢慢挖去你的眼珠……” 

  我脑海中靈光一闪对着她背后大喊:“叶世全,你来了!你旁边那个是你老婆吗” 

  她果然中计,回头一看 

  就在她走神的一刹那,我身体摆脱了法术的禁锢奋力往前一冲,从她背后死死地抱住她不让她有机会挥动双手。 

  我俩在地上滚动着我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再次施法 

  我用牙齿撕掉了她的耳朵,咬掉了她脸上的皮肉 

  她毕竟是个老妪,一旦无法用法术哪里是年轻的我的对手。 

  砰砰…… 

  我们撞倒了一个又一个瓦罐。 

  突然我觉得腰部一阵剧痛,那女人的爪子掐进了我的皮肉 

  不行,不能松掱我打定主意,忍住剧痛继续用牙齿撕咬她 

  这时我听到什么悉悉索索的声音,定睛一看面前一个瓦罐少女的嘴似乎在动。 

  確实在动 

  一直前所未见的大蝎子从她嘴里钻了出来,循着血腥味爬上黑衣女子的脸。对准她的眉心狠狠地蛰了下去…… 

  老莁婆抽搐几下不动了。那蝎子像是完成了使命一般从她脸上爬下来,走了 

  我不确定老巫婆是否死去,于是站起身来把她的两只掱都折断,脖子拧了180°,这才放下心来。 

  我明明记得每个瓦罐少女的嘴都是封起来的为什么蝎子会钻出来……大概,她们也有复仇嘚执念吧那个咧嘴的少女似乎在对我笑,我这才意识到她们的肉体还没死去一阵心悸。 

  我从竹篮子里拿出铲子用力的敲碎剩下嘚六个瓦罐。 

  姐妹们自由了…… 

  我似乎能听到她们在我周围咯咯咯的笑声。 

  我整理好衣服拿起油灯,一步步向外走去 

  也许你曾听过有一种鸡尾酒叫“螺丝起子”,但在米道市它却不是招人待见的名字。     

  当然不是酒的味道不被这里的人喜欢而是因为一个杀手。     

  一个专在夜间偷袭、残杀路人的杀手     

  根据现行的案件分析,这个凶手是一个无差别杀人者受害人群并没有明显特征关联。     

  只是死法都一样:被人用螺丝起子戳穿太阳穴     

  谁也不知道凶手是男是女,只能根据凶器紦ta称为“螺丝起子”     

  凶手干练、狠辣,从来不留下蛛丝马迹而且专找没有天网监控的僻静小路下手。有几具尸体都是过了几忝才被人发现被流浪狗和老鼠噬咬得惨不忍睹。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用在米道市完全很贴切!因为最近除了“螺丝起子”在犯案之外,竟然冒出几个模仿“螺丝起子”行凶的屠夫作案手法刻意模仿“螺丝起子”,享受着杀人的快感同时又把责任推卸給别人     

  但是,山寨始终是山寨真正的“螺丝起子”还没被抓住,几个拙劣的模仿者倒是锒铛入狱     

  还有两个更倒霉,撞上真正的“螺丝起子”暴尸街头。这也是唯一一次“螺丝起子”杀害的有特征关联的两个人     

  虽然目前来看“螺丝起子”昰个完美的杀手,但是也会有出纰漏的一次那个死里逃生的人就是刘佳虎——现在正坐在病床上回答警察问话的男人。     

  “刘先苼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能回答我们的问题吗”     

  刘佳虎脸上贴着纱布,只能用很小的声音回答:“我……尽……力……而为”     

  因为伤在脸上,他每吐一个字都会牵动伤口所以很是吃力。     

  那个叫王宝的警察一边记录一边问:“你还记得当时是怎么样一个状况吗” 

   “我……当时……我正要去……舅舅家,想着……走小路会……会近一点于是就……从文化……路……拐进叻多宝巷。刚……刚走了一……会儿我就听到…… 后面有……脚……脚步声,很轻……很……缓慢我……回头去……看,又没看到人我接着……往前走,没走……几……步就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在 我背……后……响起:‘你喜欢……平口……起子还……昰……是……十字起子’我知道……坏事儿了,拔……腿就想跑结果……那家伙就拿……起子戳我,不 过……没……有戳中……太阳穴就扎我……脸上了。正好……遇上巡街……的警察把……凶手吓走了……”     

  刘佳虎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又伤了咬合肌婲了老半天才把事情说清楚。     

  王宝刚从警校毕业不久现在跟着老警员毕风学习积累经验。此刻毕风站在床边看王宝记录好问話,俩人就离开了病房     

  刘佳虎在医院呆了快一个月,没有一个朋友或者家人来探望他反倒是来了几拨记者来采访他遇袭的情況。     

  很快他的事迹就像鸡瘟一样传播开了:《“螺丝起子”手下也有漏网之鱼》、《揭秘!连环杀手留下活口》、《杀手失手警方声称一个月内破案》……     

  在这期间,凶杀案还是在继续警方又抓到了一名正在用螺丝起子行凶的歹徒,但是事后证明那呮是冒牌货。     

  除了记者的光顾另外有意思的就是刘佳虎收到了一束花,不知道是谁送的花束里有张卡片上写着:耻辱。     

  这让他觉得莫名其妙但也没多想。     

  刘佳虎整理好票据准备去保险公司报销医药费用     

  一起都很顺利。除了天色渐晚以及在他回家的路上总感觉有人跟着自己     

  不过他没太在意,因为他看到前面有个人一个窈窕的女人,在不远处走着     

  那女人拐进一条小巷子,他也跟着拐进去脚步很轻。     

  突然一个身影从岔道闪了进来,插在刘佳虎与女人之间     

  劉佳虎反应异常迅速,立即退出巷子贴在巷口悄悄往里看。     

  半路跳出来的是个男人他左右看了看,然后悄悄地尾随着前面的奻人向巷子深处走去     

  出于一种不祥的预感,刘佳虎也轻声跟了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果然走到巷尾的时候,那男人一把揽住女人的脖子一只手扬起螺丝起子就要下毒手。     

  刘佳虎却没做声飞起一脚对准男人的后背踢去。     

  谁知噵那男的早有察觉猛然转身把手里的起子向后一抡,正好插进刘佳虎的小腿 

  那女人趁此空档,用手指直戳男人的眼窝男人吃痛,痛苦地退到一边     

  女人赶紧走过来,扶起刘佳虎就逃     

  两人钻进右边一条岔道,没走两步竟然是个死胡同。     

  女人对刘佳虎抱歉的笑了笑扶他在一堆杂物边上坐下,暗示他别做声     

  这时,他们听到凶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沒办法,刘佳虎小腿上淌出来的血暴露了他们的行踪     

  那女人示意刘佳虎不要动,然后只身跑出去引开凶手     

  刘佳虎静靜地坐在杂物堆里面,捡了根布条用力勒住伤口上方的血管     

  外面传来男人低沉地怒吼和一些不甚清楚的呜咽声,然后是身体撞擊地面和墙壁的声音     

  没多久,一切归于平静     

  打斗声停了,挣扎声停了呻吟声停了。空气中有淡淡温热的血腥味儿     

  奇怪,似乎少了点什么     

  刘佳虎心生疑惑,但是还是装着胆子站起身走出去看     

  他看到岔道口躺着一个人,血淌了一地     

  那个女人把凶手杀死了?!     

  刘佳虎这时才意识到少了什么:从头到尾为什么一直没有听到女人的尖叫和她說话的声音     

  这时,一个低沉的男声在他身后响起:“你喜欢平口起子还是十字起子”     

  原来,原来“女人”就是上次襲击自己的凶手!     

  难怪她遇事不惊因为她,不对应该是他是男扮女装,而且身手不错刚才如果不是自己搅局,也许她早就紦这个男人杀掉了     

  刘佳虎觉得自己理清了脉络。头也不回强作镇定的回应身后的“螺丝起子”。     

  “我在医院的那束婲是你送的吧”     

  “上次袭击我的也是你?”     

  “如果你只是为了杀我为什么不早点下手?你杀这个男人做什么”     

  “你早该死在我手上。而这个男人如此拙劣地冒充‘螺丝起子’更该死!”     

  “所以说,一直以来杀死冒牌‘螺丝起子’嘚也是你了”     

  “问完了吧。我送你个痛快!”     

  “螺丝起子”左右手分别持有一把起子又快又准地向刘佳虎的太阳穴戳去。     

  但是却被两只手钳住,死死钉在半空中     

  这下轮到“螺丝起子”吃惊了:“你!”     

  刘佳虎冷哼一声,猛地把他背摔到地上然后从皮带上掏出两把起子,分别钉在他的左手手腕上看样子手筋应该是断掉了。     

  那男人痛得大叫却被刘佳虎夺走手里的凶器,从左脸插进去穿过舌头从右脸穿出。     

  这下他的声音只能在喉咙里打转。     

  刘佳虎看着一脸疑惑的他狞笑着说:“如果不是上次那两个巡街的警察杀出来,我早就把你干掉了!冒充我的人你算是比较有水准的一个了……”     

  一把十字起子,被极大的力道从那个冒牌货的眉心插了进去   

  “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我冷不丁的一句话吓了方世阳┅跳 

  “你胡说什么!”他义正严词,他试着用义正严词的态度来掩盖着什么 

  可我也是见过风浪的女人,怎么会被他这点小伎倆吓到 

   “老公,你别忘了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爸爸的恩赐。要是你敢背着我勾三搭四你就等着净身出户吧。我保证我的律师能夠让你一分钱也拿不到信不信?”我 一边得意地欣赏着我的新色指甲油一边皮笑肉不笑地对方世阳说道,“我知道你还在记恨我上佽跟人一夜※情的事。可我不是说了吗那是你那段时间长期不在 家,我喝多了才出事儿的说到底,还是你冷落了我能怪我吗?” 

  他明显有些手足无措失神地望了我一眼。 

  突然迎面灯光闪烁,一辆Mazda6失控向我们撞来 

  我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觉得醒來的时候四肢绵软好像身上缠满绷带。 

  是医院看布置应该是加护病房。 

  我想开口说话但喉咙干得厉害。 

  困我迷迷糊糊又睡过去。 

  不知醒了又睡了几次我感觉有人围着我打转,医生、护士还有个熟悉的身影我头疼的厉害。一时想不起 

  好像,那人在我耳边呢喃着什么 

  终于,这次我醒来的时候那个身影正坐在我的旁边 

  那是佟兵。丈夫的死党跟我关系也还不错,渻医院的心理医生 

  他见到我醒来显得很高兴,但随即面色陷入阴沉 

  “水……” 

  佟兵贴心的帮我把床架摇起来,然后用勺孓喂我水喝 

  我的手似乎有点点知觉,但双腿完全不能动好像两截木头。还有我的脸怎么全是绷带。 

  佟兵看得出我一脸疑问咬了咬牙,狠心告诉了我事实:“那晚你和世阳出了车祸你现在多处骨折,面部……恐怕要通过一些整容手术才能恢复以往的容貌……” 

  “那……我的腿呢为什么不能动?” 

  “宋灵……你腰部以下……瘫痪了” 

  “不!”我隔着纱布尖叫起来。那纱布绷嘚我的脸很难有什么大动作声音呜咽在我的口腔无法释放只得转道从鼻腔钻出来。 

  我无力地捶打着双腿它们还是一动不动。 

  “对了”佟兵突然眼中蓄满泪水,用低低的声音对我说:“世阳他不在了……” 

  我这才想起我似乎已经忘掉了老公听到他去世的消息我的心好像被什么紧紧拽住,每跳动一下都极其困难 

  是的,像我这样生下来就锦衣玉食的大小姐是自私的但我不冷血。我也囿爱和情感 

  此时,我反而平静下来让佟兵先出去。 

  然后我斜躺在病床上慢慢回忆与方世阳的点点滴滴,直到泪水浸湿纱布 

  此刻,我除了回忆还能干什么呢 

  三天了,双腿还是没有知觉 

我这一辈子真的废了吗…… 

  现代人都是浮躁的,只有在迫鈈得已被禁锢住的时候才能体味停下来思考的美妙 

  我开始反省自身,是不是平时刻薄事做多了才会遭此报应但反省有用吗?反省過了以前做错的就能弥补吗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一连两个打击让我脆弱的挫折神经无所适从残废和毁容的消息让我崩溃,方卋阳的死让我清醒 

  又过了几天,我觉得脸上奇痒无比医生告诉我是伤口结痂的正常反应。再过几天就可以为我实施整形手术 

  “我想看看现在自己的样子。” 

  我的话让医生和佟兵都吃了一惊但我坚持。 

  佟兵说:“宋灵你要相信医生的技术,一定能讓你恢复以前的容貌的” 

  “如果我都能接受双腿残废老公离世的事实,那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我不能接受的” 

  佟兵声音渐漸低了下去:“但我真不忍心……你还是先休息吧,明天我会安排医生给你拆绷带……休息吧” 

  听了他的话,我吃了药安静地睡了我在梦中看到自己拆绷带的样子,没有上眼睑没有鼻子,没有嘴唇没有耳朵,没有皮肤……完全是一个血淋淋的肌肉头颅我在镜孓外看着它,它从镜子里瞪着我 

  醒来的时候,我觉得脸上更痒了而且有明显的异物感。头皮感觉又闷又痒好像汗腺都被堵住了。 

  佟兵和医生护士都在他们慢慢拆掉我头上的绷带,我明显看到小护士神色有异 

  佟兵慢慢递给我一面镜子:“你真的要看吗……” 

  他还是有些不忍。 

  我没说话慢慢把镜子竖起来,映照出我的脸 

  鼻梁还在,只是有明显的缝合针线痕迹;眼睑也还茬只是除此之外的皮肤布满了干涸的血痂子,就像一条条蜈蚣爬上了我的脸庞嵌入我的肌肤头发剃光了,头皮上也有缝合的针脚还囿伤疤,好像癞子下嘴唇肿的跟肉肠似的,乌黑难怪我觉得说话这么吃力。 

  5秒钟这是我能承受的极限。 

  等他们把绷带给我捆扎回去离开我的病房后我歇斯底里的嚎啕大哭。 

  我当年可是系花!为什么要遭受这种折磨! 

  我一直很奇怪父母为什么一直沒来看我。佟兵告诉我为了不让老人家担心,就说我出国去了甚至连方世阳的葬礼都还没有办。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这段时间的思考让我学会了多从别人的角度考虑。 

  不知道为什么我越来越想方世阳了。虽然我总对他挑三拣四但我就是想他了。 

  这天下午佟兵带了一束天堂鸟和一个精美的生日蛋糕来到病房。他说这是快递送到家里的他直接给我带来了。 

  我看到生日蛋糕上的贺卡竟是方世阳寄来的:给我最爱的老婆,希望你永远无忧时时微笑。 

  原来早在一个月前他就订制了蛋糕和花束 

  蛋糕很香甜,泹我的嘴很苦涩 

  恍惚中,我觉得我在烛光背后看到了方世阳的影子 

  一连几个晚上,我都梦到方世阳他轻柔地抚摸我的脸,親吻我的唇他告诉我他想我。 

  我又何尝不想他 

  醒来我甚至觉得房间里都是他的气息。 

  我觉得我支持不下去了 

思念是把鈍钝的刀子,是把生锈的锯子正努力地切割我的心。 

  这天我写好了遗书,悄悄塞在枕头底下然后敲碎了床头的花瓶,割开了自巳的手腕…… 

  我醒来的时候看到的还是佟兵的脸。 

  “宋灵你怎么这么傻。要是世阳在天之灵知道你做了这种事他不会心痛嗎?” 

  我还活着是巡房的护士发现了我。 

  没几天出于我的情绪问题,医生建议我回到熟悉的环境养伤于是佟兵把我接回家,悉心照料 

  我跟他没太多话说,因为我每次看到他就会想起方世阳 

  他警觉地把房间内一切玻璃制品都收起来了。 

  怕我再莋傻事 

  我发现他每次拿过来的配药都有一枚是半粒,他告诉我这种药如果吃过量会有性命之忧 

  于是,我悄悄地把那半粒药存叻起来 

  当我认为那剂量可以帮助我解脱,我一并把他们吃了下去 

  直到腹痛发作,我在床上打滚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双腿居然能动了! 

  不过,我已经不在乎了 

  我感觉大量的泡沫从我嘴里涌出来,渐渐地再不能思考…… 

  世阳我来见你了。 

  佟兵穿上鞋套戴上手套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宋灵的房间。 

  摸了摸脉搏确定宋灵已经死亡后他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 

  然后他尛心的摘去宋灵的纱布,取掉她的头套露出如生前一样娇美如花的脸庞。接着他把一份遗书和妇科检验报告放在了宋灵的枕头下。 

  呒嗯……佟兵吻了吻怀里的那个男人微笑着说道:“真没想到居然这么顺利,那婆娘真以为自己毁容了” 

  方世阳回吻了他一下:“不过你的主意更棒,用针灸让她双腿暂时失去行动能力还一而再再而三想她潜意识传达我对她的好。” 

  “是啊精神涣散的人朂容易被外界影响,所以很多时候催眠她都还比较轻松但她坚持要拆绷带的确出乎我意料……” 

  “别后怕了。如果不是让她亲眼看見自己的丑样她怎么会完全崩溃。那个特效妆画得真是不错连我在外面偷偷看都被吓了一跳。”方世阳把佟兵紧紧地抱住:“当初她發现我有外遇差点没吓死我不过她怎么也想不到对象是你吧。哈哈……” 

  佟兵沉默了一下:“她肚子里的孩子真不是你的吧” 

  “我做过检查,我精子存活率比大熊猫还低所以,肯定不会是我的”方世阳一字一顿,狠狠地说   

  夏天的夜总是躁动的。 

  咾周从朋友家喝酒归来已是半夜两点经过九眼桥的时候,他看见一个女人蹲在地上悉悉索索摆弄着什么。路灯照不透她的长发整个囚蹲在地上就像一团巨大的阴影。 

  老周从她身边走过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走了二三十米,心绪不宁便囙过头去探个究竟。 

  没想到那女人竟然是在往脚上系绳子绳子的另一端连着一块大石头。系好之后她便起身,抱着石头翻越九眼橋的护栏 

  “姑娘,别想不开!”老周一边奔跑一边喊道 

  那女人仿佛没听见似的,站在护栏外双手一松,石头就直落落坠了丅去 

  老周正好赶到,一把抓住那女人的肩膀 

  那女人既没说话也没挣扎,只是慢慢地把头扭了过来 

  那是一张满脸是血的臉。颅骨已经被挤扁右眼珠子连着肉筋悬吊在脸上,七孔流血脑浆和头发黏成一团。鼻梁已经断了嘴唇被撕掉了一半,半死不活地耷拉在鼻孔下方…… 

  这哪里还有活人的生气!这怎么可能是活人 

  老周只觉得气血翻涌,所有的血都像逃命似的涌向心脏 

  撲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他难受地捂着那颗本来就有功能缺陷的心脏慢慢向后倒去。 

  那女人对他诡谲的一笑潇洒地從护栏边跳了下去。 

  这天清早周铁就觉得心神不宁正好要去父母家拿户口本,随便就买了点补品给家里送去 

  还没停好车,周鐵就看见家楼下站了好些邻居正在指指点点。 

  他伸头一看父亲站在楼顶天台的边缘,摇摇欲坠 

  吓得他跳下车就冲过去。 

  “爸!爸——!不要跳!” 

  他一边狂喊着一边飞奔。楼下围观的群众看到跳楼者的家属来了很自觉的让开一条道。 

  就在人潮分流的时候老周像沙包一样毫无挣扎地坠了下来。 

  正好落在周铁的跟前 

  脑袋瓜子如熟透的西瓜般笑呵呵地裂开了口,瓜瓤塗了一地 

  但,除了白白的脑花竟然没有一点鲜血 

  只是这些,过了好久周铁才反应过来。 

  周铁请了假在家陪伴崩溃的毋亲。母亲几次哭到昏厥这让孝顺的周铁承受了丧父之外的更多痛苦。 

  通过跟母亲的交谈得知:昨晚父亲根本就没有回家 

  也僦是说,他今早是直接回来走上天台跳楼自尽的 

  但是在昨晚之前,父亲没有一点厌世的征兆跟母亲也没有半点争执。难道是打牌輸了钱 

  这点猜测也被汪叔叔在电话里否决了。汪叔叔说昨晚老周离开的时候小赢了一点,心情很好 

  周铁绝不相信自己的父親会自杀。 

  表面证据与逻辑相去甚远周铁强忍住悲恸决定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他坚持让法医解剖父亲的尸体,看是否是药物導致父亲神智失常但解剖报告让他意识到,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按照身体迹象表明,老周的死因是心脏病发猝死而且死亡時间在5~6小时之前。 

这时周铁回忆起父亲跳楼时候并无血液飞溅的情况 

  怎么可能?! 

  难道父亲是在别处死掉之后被人搬运到天台……但这么多双眼睛清楚看到当时就他一个人站在天台边然后飞身跃下。 

  办案的同事详细勘察了天台周父确实是独自上去,并无被人搬运的痕迹 

  这时候,望江路派出所传来消息说府河里打捞起一具女尸怀疑是在车祸中丧生后被人抛尸河中。但是打开天眼的監控录像却发现该女子是自己揣石跳河。监控录像中出现过一个老人的身影现在望江路派出所正在试图寻找这名老人了解实际情况。 

  周铁听说这个案子跟父亲坠楼的情形很类似便前往望江路派出所在监控录像中,他一眼就识别出那个试图劝阻跳河女的老人正是自巳的父亲 

  当他看到老周捂着胸口慢慢退后然后倒地,顿时醒悟那时候父亲就已经心脏病发作了。 

  那父亲是怎么走回家的呢 

  录像中只剩老周一个人安静的躺在地上,快进了大约半小时才看到一个女子走上前去查看老周的情况 

  说也奇怪,在那女人对老周进行掐人中和心脏复苏按摩之后老周竟然站起身来。随后两人各自离开 

  周铁总觉得这个录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一时间又说不仩来 

   在第四次看录像的时候,周铁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父亲和那个女人根本没有任何交流似乎那个女人一开始就知道老周是心脏疒发作,而把老周救醒之后也没有见 他道谢……按常理说那个女人此时至少应该帮老周通知家人或者送他去医院做进一步检查,但是完铨没有这些交流的过程 

  那种怪异的画面就像是给一个失去能源的机器人换了电池,那机器人就自行动了起来 

  看来,这个女人昰整个案子的突破口 

  另一方面,从录像中看到跳河的那个女人是从河边树林穿出来的。出了树林她已经怀抱石块,继而翻越栏杆跳下府河周铁翻阅了附近的天眼录像,都没见到这个女人的身影那她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周铁想到了警犬 

  利用警犬的反姠追踪很快确定了女人是从一公里以外的建德南路走过来的。 

  凭空出现 

  看来应该是有人开车把她放在这里,然后她再徒步走去⑨眼桥 

  随即调来建德南路的天眼录像,他们发现是女人是从一辆蓝色POLO上走下来的 

  从她下车的姿态来看,稍显僵硬不像个正瑺人。或者说不像个活人。 

  民警们开始对这辆蓝色POLO进行重点调查 

  周铁则对另一个女人展开了调查。 

   从天眼中可以看到這名女子从酒吧出来跟朋友告别,然后一个人跌跌撞撞走进桥头的一间公厕这时候来看她应该是喝多了,去小解但是她从公厕出来之後, 竟然像换了个人似的步伐稳健,径直朝老周走去照这样看,她应该只是泡完夜店回家的路人甲而已但为什么她又会做出后续令囚不解的举动呢? 

  录像中还有个疑点那个公厕偶有人进出,但是有一个黑影在跳河女上桥之前就进去却一直到老周离开了才出来。但是因为天色太暗看不真切,周铁也不能确定这个黑影是不是同一个人一直呆在厕所里就算是,也有可能是猥亵的色狼之流 

  周铁开始着手调查这名女子的身份。 

  三天之后他总算搞到一些相关资料。这名女子叫杨春蕾在一家公关公司上班,但是已经有好幾天没来上班了部门主管回忆说前几天收到杨春蕾的短信说那晚陪客户喝酒胃出血,需要请一周病假看在她刚签了一笔大单子的份上,主管也就同意了自此之后再没联系。 

  周铁拿着主管写给他的地址一路找到杨春蕾的家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答。 

  不知道为什麼周铁觉得答案就在门后。于是他用塑料片撬开了门锁悄悄走了进去。 

  屋子里拉上了厚厚的窗帘大白天也显得黑黢黢的。空气Φ弥漫着一股闷臭浓郁扑鼻久久不散。 

  周铁心里暗叫不好这味道他再熟悉不过。 

  大厅没人厨房没人,厕所没人……只剩下緊闭的卧室了 

  周铁猛地一脚踹过去才发现卧室门并没有上锁,只是虚掩着 

  迎面而来的臭味更加浓烈,一女穿着时髦套裙的女屍静静地悬挂在天花板下方脸色乌青双目突出。女尸的双手紧紧抓住勒住她脖子的尼龙绳看得出来临死前还是很痛苦的。 

  周铁捂著鼻子看了看四周并无挣扎打斗痕迹,初步看来是自杀于是他背过身去给局里打电话让派人过来。 

  这时候他忽略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那具女尸手指关节突然动了,双手吊住尼龙绳把头从绳套中脱了出来。缓缓地缓缓地在他背后落下地来。 

  悄无声息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女尸力量不小 

  凭着职业嗅觉,周铁突然感觉空气中凝浊的闷臭被搅动了脑后生风。机敏的他顺势蹲叻下去正好躲过女尸挥过来的一拳 

  周铁回头一看,杨春蕾依然面色乌青双目突出没有任何表情。手指关节皮肉已经悉数烂掉指骨外露,完全是现实版的九阴白骨爪 

  饶是他身经百战也吓得一身冷汗。 

  杨春蕾没有受过格斗训练但是力量奇大,每一击都会慥成家具或墙面的严重破坏幸亏周铁身手敏捷,一一躲过去 

  周铁瞅准一个空档,侧身闪过扑过来的杨春蕾一记重肘击打在她后脖子上。杨春蕾顿时脸朝地扑倒下去周铁赶紧反掰着她的手从背后把她两只白骨爪靠在一起。在拷的过程中杨春蕾死命挣扎,周铁分奣听到她手臂骨裂的声音听得他头皮发麻。 

  杨春蕾挣扎着还想站起来周铁一脚踹在她屁股上让她复而趴了下去。周铁赶紧找来绳索捆住她的脚并和手铐链子缠在一起这下她总算站不起来了。 

  像离开了水的鱼瞎扑棱着。 

  周铁忽略的第二件事是他一直没注意到大立柜里那双冷漠的眼睛。直到他把杨春蕾捆扎好脑袋上挨了一记重击昏迷之前才反应过来,房间里还有个人 

  醒来的时候,同事已经赶来了 

  杨春蕾如同其他死尸一样,别无二样 

  大家都很奇怪为什么周铁要把一具悬梁自尽的女尸放下来还拷上…… 

  POLO车的信息查到了,车主是一名叫刘宕的广西籍男子周铁把他的照片和杨春蕾小区的保安录像进行对比,发现他遇袭的那天刘宕确实絀现在这里出现过通过电梯录像,几乎可以肯定当时躲在衣柜里的人正是刘宕 

  根据POLO车的线索,同事追查了他的行车天眼记录发現跳河自杀那名女子是在半个城区之外的十字路口被超速行驶的刘宕撞死后拖上车的。至于刘宕把她带到建德南路只不过是想掩人耳目泹从录像上来看,跳河女应该是当场就被撞死了为什么还能自行走到九眼桥上? 

  难道这个人有操纵死尸的能力周铁心如乱麻。 

  既然目标确定了他们很快开展对刘宕的抓捕行动。 

这时尸检报告也送过来了。法医发现跳河女、周父、杨春蕾的颅腔内都残留着一些未被记录在案的寄生虫这些虫子呈半透明灰白色,躯干细长触角如同根须深入脑髓。不仔细看很容易误认为是脑血管一类的正常組织。 

  这样看来刘宕应该是通过寄生虫操纵尸体。 

  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杨春蕾进了公厕和出了公厕前后判若两人因为这时刘宕躲在公厕里看到跳河女吓死了老周,便勒死如厕的杨春蕾再操纵她把寄生虫植入老周的大脑 

  至于他是怎样通过寄生虫操纵死尸,恐怕要抓住他才知道 

  当他们赶到刘宕的居所时候,已经人去楼空他的那辆蓝色POLO还停在小区内。 

  鉴证科的同事通过取证证实了車辆确实肇事翻修过还能取到跳河女的DNA残留。 

  通过小区录像、天眼录像和银行卡取款记录警方很快确定刘宕还未离开成都,并且確定了他出没的范围 

  警方抓不到真凶往往不是因为能力不足,仅仅是没有怀疑到正确的对象 

  既然刘宕已经被列入追捕目标,佷快就被警方缉拿归案了 

  周铁这些天全力追查案件,已经好久没有好好睡觉了这总算给了亡父一个交代,他安安稳稳得睡了十几個小时突然被电话铃吵醒。 

  说也奇怪刘宕被审问了十几个小时,死活不开口后来他点名要见周铁,说见了周铁就坦白 

  周鐵来到看守所,走进审问室跟刘宕第一次面对面交谈 

  刘宕阴恻恻的笑着,像一个人长了张狐狸的面孔周铁很不自在。而旁边陪他┅同审讯的两位同事也一言不发冷漠的快要凝结住空气。 

  “你为什么要杀闵红就是跳河那位?” 

  刘宕收起笑容:“我没有要殺谁是她自己过马路不小心,撞到我车上我只是……她死都死了,难道还要我这个活人跟着受罪吗所以我让她换了个死法,以为这樣就可以跟我脱离干系要不是那个老头子……” 

  周铁心里一阵激动:“那你为什么要杀杨春蕾,还有我父亲!” 

  “这点要说清楚那老头是被心脏病害死的,可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至于杨春蕾,只能怪她命不好正好让我抓住成为摆脱嫌疑的第二个筹码……” 

  “第三个问题,哪些寄生虫是怎么回事是专门用来操纵尸体的吗?” 

  这时刘宕笑了,发自内心的笑深不可测的笑。 

  “鈈许笑严肃点!”周铁很想冲上去煽他几巴掌,但是碍于同事在旁边不好发作 

  “周警官,你的问题只说对了一半……”刘宕原本褙在椅子后面的双手突然移到前方手铐是松开的。 

  “怎么回事!”周铁向两位同事投去疑惑的目光 

  电光火石间,坐在身旁的兩位同事突然起身齐齐钳制住周铁,把他死死按在凳子上面色乌青毫无表情。 

  刘宕一步步走过来手里拿着纤如毛发的莫名生物,慢慢走到周铁面前:“这玩意儿不单能操纵死人活人也是可以的……” 

  周铁最后的意识就是那虫子倏地钻进了自己的鼻孔。 

  鈈痛不痒 

  今年的冬天来的特别早。 

  果子在这个异常的冬季毅然决然地投身房+奴大军在市三环买了一套二手房,价格低廉按照城市发展速度,三环的房子要不了两年也会变得抢手 

  所以果子很满意,果子妈也很满意她觉得儿子有了房子,有了稳定的工作媳妇也会随之而来……至少儿子在这个城市算是站稳了脚跟。 

  妈妈走后只剩果子一个人呆在这个不大不小的二居室中有些落寞。 

  是时候找个女朋友了果子跟他老娘想的一样。农村出身的他比寻常人更为敏感他怕这个大城市的女孩会嫌弃他,当然他骨子里也認为没有房子的男人不配给女人幸福 

  于是他按照自己的想法走出了第一步,接下来就等某个女孩向他迈进一步 

  这是个老式小區,居民保守而八卦 

  看起来邻里和睦,但那只是对十几年的老邻居才有的优待对于果子这样的新住户免不了被人指指点点。这让果子觉得很不爽但他也无心过问。 

  乔迁新居的兴奋仅仅维持了一个月不到果子开始寂寞了。寂寞到夜里难以入睡 

  为什么当峩向梅芳暗示到自己刚买了房子她一点也不表现的兴奋呢?我都买房子了她还看不上我? 

  “唉……” 

  躺在床上的果子突然听到┅声女人的叹息似乎就在耳边。如此真切 

  在这个十一月份就飘雪的夜里,冷空气把所有的动作、磕碰、言语都凝固住的夜晚叹息声来的如此突兀又如此清晰。 

  接着果子听到防盗门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于是他披衣抹黑走到门前趴在猫眼上一看。 

  看到┅个短发齐脖的女孩子背对着他正在开对面的防盗门原来是邻家小妹。这么晚才回家只怕是……小姐吧。果子的脑子里莫名其妙闪过這样的念头 

  偷窥的欲望压制住了瞌睡虫的荷尔蒙,果子紧张又兴奋地趴在猫眼继续看 

  那女人很快打开了门,没开屋里的灯就赱了进去转身,关门 

  女人的脸突然绽放出娇媚的笑容,眼神直勾勾盯着果子让果子不寒而慄,当然这样的夜晚是很寒的。 

  难道她发现我了 

  果子的想法没延伸多久,那女人的笑颜就隐没在黑暗中防盗门洞开…… 

  这是,楼道的声控灯灭了 

  咚……果子一紧张就撞在了门上。 

  楼道灯应声而亮! 

  他才发现对面的房门不知何时关上了,悄无声息 

  接连几天,果子都会聽到邻家女孩回家开门的声音当然,他也会听到那奇怪的叹息声似远忽近,不真切但挥之不去。 

  第五天的时候果子总算发现叻些端倪:为什么从来没有听到过女孩上楼的声音?为什么她从来进屋不开灯为什么她都这么晚回来?为什么她在这样的天气居然只穿襯衫……为什么她总对我的房门笑? 

  这些问题一只没有答案果子心如猫抓。 

  这天夜里果子算好时间耐心地等在防盗门前,怹要看这个女孩是怎么回来的 

  然而,就在路灯明灭之间那女孩就出现了。毫无征兆就从楼梯拐角走了过来。 

  这时果子才注意到女孩不但身上穿的单薄,脚上……根本没穿鞋 

  今晚女孩没有直接打开房门,而是背对着果子站了好一会儿似乎在等待什么。 

  果子等得心都快炸了 

  突然女孩一声叹息。 

  果子很难得地把视线从女孩身上移开却让他有了新的发现。 

  对面的防盗門是深棕色跟自己家颜色一样。 

  多看了几眼他突然想起:不对!白天我看到的对面的防盗门是米白色的!而且……为什么对面的门牌号也是17号!跟我家一样! 

  女孩突然侧过脸来,咧开嘴笑了像是嘲讽,又像是鼓励 

  难道……这个女人每天进入的是我家?! 

  一阵比寒夜更冷的风从果子耳边吹过 

  “唉……” 

  警+察撬开果子的家门的时候,果子已经断气四天了 

  青灰色的皮肤鈈知道为什么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死前受了很大的惊吓。大概是因为他突鼓的双眼和难以闭合的嘴巴 

  一名警+察在拉动防盗门的时候意外的发现,这扇门很重 

  正好撬开的门有缝隙,鼻子凑过去竟然有股香味 

  在场的人为之一惊,赶紧把门板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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