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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204的故事
——工美系逍遥剑
1994年秋初,新疆早晚已经很冷。我和老苏约好了一起走,那会儿没有手机传呼机的。只是放假约好,中间写了一封信。那年秋天叶子黄的比较早,八月底我去石河子找老苏,都穿上了厚外套。他姐父姐姐住在石河子教育学院,我下车坐了一辆脚蹬黄包车去的。姐夫姐姐很好,中午烧的鱼。姐夫是湖南人,烧的鱼居然没刮鳞。新疆人很少吃鱼,吃鱼也是向来的江苏安徽的老乡们学的。鱼鳞刮的干干净净,内脏鱼鳃掏的也是干干净净。姐姐炖鱼,鱼鳃内脏掏洗干净。鱼鳞却是没刮。我吃的有些紧张,怕鲤鱼的鳞片把嘴巴割烂了。其实不会,吃起来好吃。保留了鱼的鲜味,又有了特殊的嚼劲。那鱼鳞嚼起来韧劲十足。
我和老苏去了石河子西公园。里面动物感觉都饿的皮包骨头,马瘦毛长的。有不知哪里来的展示关于蛇的,可又不像马戏团。我天生怕这些看起来软绵绵,黏糊糊,冷森森的软体动物。那些腰粗一般的巨蟒,我更是不敢看满身花花绿绿斑斓的盘绕的躯体。还有一些泡在玻璃器皿里畸形的各种器官,看了让人恶心。我早早出来,老苏却看的津津有味。我们在公园门口吃了凉皮子,据说是石河子驰名的凉皮子。可想起色彩斑斓的巨蟒,瞬间没了胃口。
我和老苏去了乌市火车站。运气不错,顺利买到两张火车票。当时学生票硬座半价五十五块钱就能到合肥,只是需要三天四夜,或者四夜三天。搁现在,只能吃个不加料的椒麻鸡了。
下午四点多,发往上海的54次特快列车出发了。已经没了初次坐火车的兴奋和紧张,对于硬座,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有个座位在火车上,然后看着别人挤得乱七八糟的,是一种幸福而惬意的事。不去火车站,你是体会不到中国人多的。而不坐火车,你更是绝计体会不到中国人多到了什么样的程度。我曾有在火车车厢与车厢接口处的空间里挤了二十一个人的经历。起来蹲不下去,蹲下起不来。还有抓着行李架站着,头依靠着自己的胳膊睡着的经历。所以有座位,那都幸福的要死了。天擦黑,我俩掏出一瓶酒,两袋花生米,半只烤鸡。开始大吃二喝,谈论我们迷惘的青春,探讨我们未知的理想。醉眼朦胧间,老苏拿出背包里的床单。跐溜钻到座位底下,铺好后招呼我一起下去。酒足饭饱,躺展了那就是神仙。对于我们两个资深火车客来说,只要能在火车上睡展了,那就是幸福!
人上上下下间,火车来到了徐州。这个自古兵家必争之地耳闻许久,这次却可以下去看看的。老苏要看看这里的一个老邻居,原来是支边去阿勒泰可可托海的。后来回了老家徐州,这次老苏是给这老爷子带了好几大包“莫合烟”。
下了火车,我俩像俩二傻子。因为接我们来的邻居家大哥大嫂,穿着短袖T恤。我俩长衣大裤的,我居然还穿了件毛背心。祖国真是大啊!大哥和他媳妇骑了一辆,老苏骑了一辆带着我。穿行在徐州的大街小巷,说不清的感觉。就是觉得这里的人说话有些“楞”,河南不河南安徽不安徽江苏不江苏的。只怪这里三省交邻吧。老苏邻居家住在城乡结合部,比较远。老苏骑的气喘吁吁的,一脑门子的汗。可能还是我们穿的太多了吧!到家,是一栋小二楼。我俩去洗澡,换了夏天的衣服,就凉快了许多。老爷子也来了,很精神的一老头。看了老苏带来的金黄色的“莫合烟”,脸上笑的开了花。对于老苏从包里拿出的几个黄金戒指什么的表现倒是一般。我靠,老苏城府深啊!带了黄金都没告诉我,一路还坦然自若。一桌丰盛的菜等着,应该是早走准备的。当然有酒,老头酒兴很浓。他儿子也摩拳擦掌的,准备把我俩撂翻了。我和老苏会了个眼神,微微点头一笑。然后,在半个小时内,把那位大哥喝到了卫生间直至饭结束都再没出来。老爷子摆着手上了楼,然后鼾声如雷响起。只有大嫂陪我们吃饭,鱼虾之类的,我俩吃的特别开心。末了,自斟自饮的两人又喝了一瓶。那一夜,睡的那个舒服啊!
来徐州,淮海战役纪念馆是必须要看看的。我和老苏对历史都相当感兴趣,以至于在馆里逛了大半天。出来时已是华灯初上,我俩看着天上的月亮才想起今天人家等我们回家吃晚饭的!公交车没了,出租车不停都急着回家。我们最后是立在马路中间硬挡了一辆出租车,说好多加十块钱才坐上车。到了地方,老苏让我先下车,他下车扔给司机十块钱扭头就走。司机嚷嚷,他顺手拾起地上的一块砖头就扔过去了。司机见势不妙,开走了。
他们一家人都在等我俩,搞得我们挺不好意思的。这次酒喝的比较文雅,只是意思了一下。
要走了,签票时间也到了。我们自己去了火车站,没让他们送。手续办好,是夜了十点多的火车。我们无聊的在广场上坐着,这时有一群小孩围上了我们。都六七岁的样子。一个剪发头的小女孩抱着我的腿,跪在我们面前嘴里喊着:“叔叔行行好吧,给我点钱吧,我们都几天没吃饭了啊!”我们默默掏出了身上的零钱给了他们。他们一哄而散,我俩正为这些孩子唏嘘不已。却发现他们又带来了更多的脏兮兮的差不多大的孩子,都伸着黑乎乎的手,纯净却又带着狡黠的眼神。老苏摸摸口袋,说没钱了。他们还在嚷嚷着,老苏眼睛一瞪,大吼道:“没有了听不到吗?”他五大三粗,豹头怀眼,一下巴络腮胡,像张飞一样。那些孩子被吓着了,转头都跑了。临了用我们听不懂的南腔北调说着什么,估计是骂我俩的。我们相视,无奈的一笑。
火车到合肥,是早晨。我们出了站,到了候车厅。合肥火车站当时很破旧,休息的椅子都是木头的,看不出是什么颜色。据说是国民党时期修的。我们出了大厅,一股热浪铺面而来。初秋日于合肥而言,是不像新疆的。此刻的天气,和新疆的七八月没什么区别的。由于是始发站,一路车上我们终于有了座位可坐。长江路、三孝口、四牌楼一闪而过。过农大,到了三里庵,下车。进入熟悉的淠河路,有到家了的感觉。过机电学院大门,却看到好多我们的同学。有些奇怪,怎么回事?难道又打向机电学院了吗?不是已经化干戈为玉帛了吗?这时看到李鹏,对我们喊:“你们两个真能逛,才来啊?学校搬家了,和机电学院调了个了。”说着帮我们提着包就进了院子。上了二楼,进了一间寝室。大杨彬和梁华趴在桌子上在做色彩构成,小杨斌撅着屁股不知在上铺干嘛。吴东蚊帐拉着,露出四条腿。贺勇拿了一块破了的镜子,梳着他那标志性的郭富城发型。徐小毛呲着厚如香肠的大嘴对我嘿嘿笑。李鹏喊到,我们寝室的人齐啦!我记得,寝室号是204。至此,这里,将会发生许多许多的故事,那些关于青春的故事。
204有七位成员。六个新疆帅哥,一个安徽大嘴。没有舍长,大家平起平坐。从入室顺序介绍吧!
进门,靠窗户是一张单独的床。不是上下铺,住的是老贺。绰号“六哥”“老六”,不知比绰号从何而来。老六个不高,一米六五左右。留标准的郭富城发型,头发又黑又密的。一双大花眼,说话又响又亮。行动敏捷,身手矫健。他来自新疆南疆石油重镇库尔勒。按着靠西边的,是吴东。瘦小,短发。戴一双小眼镜,像个奸商。小时据说糖丸失效还是怎么回事的,导致他们那一片村子五十多个小儿麻痹症患者。他就是其中之一。可他的身上,有一种天生的自信。他的乐观精神,感染着我们身边每一个人。包括泡妞,他当下的女朋友是来自江苏盱吁的董武。吴东董武,倒真是一对儿。他来自美丽的伊犁大草原!他上铺,是我们所有人的行李箱。包括许多人的破衣烂衫臭袜子。按着吴东的,是梁华。都叫他“华子”。一米七几,瘦刀条的身材。英俊,留披散的头发。善弹吉他,一曲《西班牙斗牛士》不知迷倒多少女生。在他的带动下,我们寝室人人都能拨拉几下。他来自戈壁新城石河子。华子上铺,是小杨斌。在我们寝室,他岁数最小。留小分头,柳叶吊捎眉。眼睛不大,却很有神。身材很标准,走路喜欢晃着。用徐小毛的蚌埠话来说,就一“小五郎神”,大约类似于小混混的意思吧。其实小杨斌属于秀外慧中型的,心细如发,一旦做起认准的事,相当有耐心。他来自边界老城塔城的额敏县。和梁华小杨斌对着的,下铺住的大杨彬。他俩名字同音不同字,一个文武斌,一个彬彬有礼。却看不出那个文武双全那个彬彬有礼的样子。最可敬的是,他俩门牙都有一个豁的。其实小杨斌是先豁的,大杨彬是在一次门口小商店用牙咬啤酒瓶盖,给蹦豁的。正好,同名同豁牙。大杨彬个子和老六差不多,也是大眼。嘴巴抿着的样子,还有点性感。他是我们寝室的酒仙,我老想不明白他瘦狗样的身子酒都渗哪里去了!这点小杨斌和他恰好相反,小杨斌沾酒即醉。我之前以为他来自石河子,因为他和华子形影不离。后来才知道他来自首府乌鲁木齐。我住他上铺,来自兵团小镇芳草湖。和吴东一样,比铁拐李少了根铁拐。性情沉郁,话一般不多。那会儿自觉像刘德华,其实不然,更觉得刘德华像我。想来,倒突然不知道自己当初是什么样了。
挨着我的,是李鹏。学校唯一的民族学生。浓眉,细长眼。戴副比吴东眼镜厚两倍的黑框眼镜,一头长发。喜酒,好歌,善舞!漫画属我系一绝。他来自吐鲁番,新疆历史文化底蕴最深厚的地方。他的下铺,是徐小毛。我们寝室唯一的内地人,来自安徽蚌埠。留一款加长版的郭富城发型,只是发质偏黄。加之其伟人般的大额头,大眼,阔嘴,招风耳。猛看,有些不太习惯。他老是神出鬼没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铺也老空着,不知在忙什么。之前和机电学院一帮青海学生群殴事件,导火索据说就是因为他。
204所有成员集合完毕,故事即将展开。
最近,学校捕风捉影的在闹“鬼”!当然,鬼是不存在的。始作俑者,是小杨斌。
我们寝室,都是一帮睡神。晚上一般睡的很晚,先是一起神吹海聊,然后有听歌的,弹琴的,看书的,窃窃私语的——这个只限个别有女朋友的,大家懂的!我一般没事就睡了。老六也睡的早,很少熬夜。小杨斌,标准的夜猫子。半夜三更不睡觉,早晨从来没见上过课。通常,早饭午饭是一起吃。合二为一,即省钱又方便一举两得。我们下课回来,才能看到他蓬头垢面的在楼梯口的水池边,满嘴白沫的刷牙洗脸。睡一个对时,于他而言很正常的。我都怀疑他的略显沉稳的下眼袋,就是睡出来的。
今天晚上,大家都早早睡了。很奇怪,难得。我由于和翟坤峰在门口小商店喝了点啤酒,大约十二点多的时候被尿憋醒了。很痛苦,去?不去?因为解手,要下了上铺,去楼梯口右手边的厕所。我睁了睁惺忪的睡眼,在痛苦的挣扎斗争中。看到对面的小杨斌在床上烙饼子,翻来覆去。我在心里嘀咕着:这家伙也憋尿啊?唉……真想尿床算了,又怕淹了下铺的大杨彬。最终,瞌睡敌不过就要憋炸小腹的尿意。痛苦的爬起来,摸索着下床。此刻,窗户外,月光轻柔的洒进我们寝室,微风把挂在外面的衣服吹的轻轻晃动。照入屋子里,影影绰绰的也在晃。我脚就要踩到横放的桌子了,我是背靠着床下的。这时,小杨斌猛的直直坐起来,大喊一声“鬼啊!!!”轻柔的月光,瞬间觉得惨白。衣服影影绰绰也变得鬼影重重。我一脚踩空,浑身汗毛直立。幸亏臂力还好,死死抓住床边的扶手,没掉下来。我稳稳心神,尿意全无。颤抖着喊“杨…斌……”他突然又直挺挺的倒下了,嘴里还咕咕叨叨的不知说着什么。我鼓起勇气,战抖着还是上了厕所。之后飞快的上了床。进门时,似乎看到老六用被子全部捂住身子,蚊帐都在轻微的抖动。毕竟喝了酒,睡意袭来,迷糊间,好像又看到小杨斌直挺挺的坐起,又倒下,嘴里依旧念叨着什么。只是又好像听到老六的床抖的更厉害……
夜里这一折腾,我也起的有些晚。依稀记得夜里的事,就看看对铺的小杨斌。他呼吸均匀,睡的正香。脸上挂着甜甜的微笑,时不时咂咂嘴,伸出舌头舔嘴巴。这家伙估计又梦到吃什么好吃的了吧!大家今早也很奇怪,都起的早。洗漱后,一个个收拾的人模人样的。只是不见老六对着镜子左顾右盼的打理他的郭富城,这也很奇怪。
上完大课,我们回了寝室。又见奇怪的一幕:老六拿着点着的黄表纸,在睡的死猪一样的小杨斌身上来回的撩着。嘴里咕叨着“天灵灵地灵灵,二十八路在天空,保佑我们寝室吧,保佑杨斌吧,保佑我吧!”而杨斌,居然依旧睡的如此香甜,毫无任何影响。睡神!名不虚传啊!然后,老六快速的把半烧的纸灰放到门口,等烧完了,用扫把在杨斌的全身又绕了几圈,再把门口的黑色纸灰扫出门。我们几个一脸惊愕的看老六完成这一系列神秘的动作,李鹏在此过程中拉住华子。因为华子说老六是不是要把小杨斌点了啊?“杨斌鬼附身,我们寝室有鬼啊!”老六神秘的,又满脸恐惧的表情。大花眼里,那叫一个复杂表情啊!
老六素以贺大胆著称,这次糗大了。
夜里,老六对月,依旧庄严神秘的坐着“法”事,驱鬼降魔。我们在屋内笑成一团。小杨斌告诉我们,他睡不着。听到老六刚刚回来躺在床上,又看我迷迷糊糊的下床,就想捉弄捉弄老六,吓吓老六。结果还真的给戳中老六的软肋了。我们一顿怪笑,在老六做完法事进屋时,齐声大喊:“有鬼啊!!”老六昏倒……
可惜了老六一大早去城隍庙买的黄纸香烛了。
青春,是多姿的。无意间,我们为青春添了一笔属于我们的色彩。浓墨重彩也好,轻描淡写也罢,总是美好的。不是吗?
(只是闲来信手,聊以慰藉难忘时光。文中人物真实,情节如有虚构,纯属雷同[呲牙][
原来事出有因。老六和小杨斌比胆,杨斌就来了这么一出。没几天,杨斌又一惊一乍。半夜直指老六床,大呼鬼又来了。说是一白衣披发女子在他床上直晃!其实我们是做了帮凶铺垫的。中间我们告诉老六,楼底下开饭馆那哥俩都说了,在我们204曾有一个女孩上吊自杀了。据说就穿着白色的衣服,上吊头发当然是披散着了。我们又把这气氛给添油加醋的渲染了一下,杨斌以此为噱头。又把老六给吓了一出:至今都记得,老六抽出压在枕头底下的菜刀,一顿狂舞,表情狰狞恐怖。那是一种被吓到极致的可弑表情……
第二天一早,李鹏说他看到老六偷偷去水房洗裤子了,一股特殊的味道。
问题来了,老六哪来的菜刀啊?当然不是特意买的。
学校食堂伙食不太好,我们就自己动手做饭了。一到饭点,掂锅挥铲的。各种香味从我们的寝室飘出,溢满学校院子,都能飘到淠河路。
我们都是买的煤油炉,配小锅。菜板菜刀调料盒一应俱全,烹炒煎炸各显神通。杨斌老刘一对,我主要跟他俩混的多。杨彬小梁一对。梁华静静一对,李鹏主要和他俩混。吴东董武一对。老六做好饭,端给对楼一学妹吃。秉着:爱一个人,先要抓住他(她)的胃的原则,或者是民以食为天的原则吧,主动开泡了。
大杨彬善炒西红柿炒蛋,所以我们总会看到,小梁袅袅婷婷的捏着几颗蛋在水池边仔细的洗。董武做饭和我们不太一样,她应该属于“淮扬菜”吧?一锅烩!有一次吴东锅上烧着水,董武不在。吴东在水池洗各种准备炖的菜,结果锅开了。我们盯着咕嘟嘟开着的都要把锅盖顶起的锅,一起喊:“吴东吴东,锅开了锅开了!”吴东飞晃回来,揭起锅盖骂道:“他妈的不知道帮我掀一下啊!”我想我们是故意的吧。还有一次吴东匆匆饭后下楼,准备骑自行车出去。自行车停在楼下,都是在旧货市场几十块买的。我和吴东毕竟走路一米四一米四五,一米七一米六的。还是累!他先生家的刚刚推自行车准备跨上,哗啦!一锅水从天而降。“谁!给老子下来!!”吴东一声怒喝。“咋啦?”大杨彬探出头。原来是他把洗锅水从二楼泼了下来,还好,不烫。还好,没菜叶油汤啥的。吴东只有悻悻走了。
李鹏最擅长的,就是凉拌黄瓜。拌好会端着满世界找人品尝,包括楼上的女生。一度成为了他的招牌菜。他们三个尝试着做过新疆拉面,结果面是搓出来的,不能拉,一拉就断。应该是内地一年两熟的麦子,精骨不够吧?他们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李鹏有时会进去癫疯状态,当然只是玩笑。他会瞬间因为某事爆发,一般都是朱思远来的时候。长发披散,手持双菜刀,寒光霍霍。追的老朱上窜下跳的。老朱谁啊,那可是去郊区偷菜掉粪坑里的主儿。想想,一披头散发,戴黑框眼镜,趿拉着拖鞋,手舞两把寒光闪闪的菜刀。像不像一狂魔?再加上前面抱头鼠窜的老朱,乖乖!当然,这也是我们吃饭时加的一道菜。
虽然已到深秋,合肥的天气却很舒服,不冷不热的。短袖有之,短裙有之,长袖T恤可以,外夹衣也可。太阳偏西,高高低低的楼,看不到合肥的夕阳落日。只是看到楼角处,晚霞染红的天。
我和张燕坐在教室门口,一人一把吉他。我装模作样的教她弹《青春》的伴奏曲,什么cm、dm、fm的。我纯属半瓶醋,而且是少半瓶。张燕白色衬衣,一条牛仔蓝的长裙,很顺的长发。“青春的花开花谢,让我疲惫却不后悔……”琴声无论如何听起来都还好听。张燕的声音略带沙哑,很有磁性的感觉。我和着她的声音,秋风吹过楼道,很舒服。教室后门,张超和他心爱的川妹子颜敏窃窃私语。张超有些像歌星林志炫,消瘦,金丝眼镜,白净文雅。颜敏是重庆的,当时还是属于四川吧!个子很高。也是很瘦,头发有些卷。两个人看起来天生一对,估计这一辈子应该分不开的。这时大个子郭海波从楼梯上走过,用暧昧的眼神看着我俩,又猥琐的笑着。其实我和张燕属哥们关系,她性格豪爽。也很有才华,我们算是聊的来的。没有任何跨越同学友情的想法。这时,李鹏跑了上来。手里没有菜刀!他戴了顶帽子,长发不见了。当然我们是知道怎么回事的,学校要搞一个中秋化妆舞会。为了达到“化妆”的效果,李鹏准备搞成武打巨星李小龙儿子李国豪,在某电影里扮演的“乌鸦”的角色。所以这一段时间要让大家看到,李鹏剪头发了,是短发了。所以没事就到处张扬着。果然,张燕很奇怪的问李鹏的头发。我俩一唱一和,在张燕这里,确定了李鹏短发的事实。
我们几个趴在阳台上向下看。大块袁新军几个人在打篮球,只穿二道背心,生怕别人看不到他们隆起的肌肉。雄性荷尔蒙膨胀着。孟宪军还在间歇的空,哼哧哼哧的做着俯卧撑。对面五楼,杨昌中蹲在窗台上,像是要跳下来随时自杀的样子。三楼女生挂的花花绿绿的衣服随风飘着,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我们男生有时无聊,会通过女生的衣服,研究一些肥瘦大小的问题。楼东面的天空,飘起一个风筝。飞的特别高。咋一看,像是一只定在空中的鸟儿。门口,朱晖玲和邵林红逛回来了。班头陈守江和他的成马红挽着手悠闲的也进了校门。小王老师坐在门口一凳子上,两只眼睛滴溜溜四处看着。样子胆怯又猥琐的样子,也不知他是在干嘛?
天,好像瞬间就黑了下来。门口小商店前围了几个人,像是有大杨彬和华子。“李鹏,李世军!下来喝酒。”果然啊。我和李鹏一起下了楼,学校大门口对着的那个小商店老板娘可喜欢我们了。不是我们帅,是我们爱喝酒。一台十四英寸的小彩电里面演着一部连续剧。“嘭嘭”开了啤酒,咕嘟咕嘟一顿灌。今天稍微有些奢侈,不光一人一根火腿肠,而且老板娘还端给我们一小碟花生米。有荤有素有酒,就是我们那会儿最快乐的夜晚。我们卷着从新疆带来的莫合烟,抽的很惬意。一块钱一包的梅芳烟可不能天天抽啊,偶尔一包画苑那更是奢侈。如果有人给大家散烟,而且是“渡江”之类的烟,捎带两公斤橘子。那一定是家里汇款了。寝室里本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兄弟原则,一人一个橘子,很温暖。老刘来买烟了,是梅芳。看到我们骂道:“四个酒鬼少喝点。”她肯定是给小杨斌买烟来了。她走了,老板娘问我们,你们那个女同学的烟瘾真大啊!一天一包烟。我们相视一笑,举瓶,继续吹。
这是第二个中秋,我们在学校即将度过的第二个中秋节。少了许多对家的思念,多了一些身在异地与同学们在一起的新奇与兴奋。93、94届中秋化妆联谊会,拉开了序幕。
这都是谁?
僵尸!黑色的礼帽,煞白的脸,血红的唇。双臂伸直,全身笔直的蹦着向你来了。他是梁华!一头细卷披散的长发,恐怖的表情,阴森森的双眼,黑色的衣服上,坠着烟盒指甲刀调料瓶,嘴巴里时不时发出尖锐的怪叫——乌鸦!他是李鹏!曳地的波西米亚碎花长裙,雪白的衬衣镶着精美的蕾丝花边,娇艳的红唇在迷离的灯光下充满了诱惑。只是在走路时不合脚的高跟鞋配合不了僵硬扭动的屁股,她不是三陪!他是小杨斌!隆起的胸,是衬着的下午在门口买的五毛钱一个的馒头,有些馊了。倒扣的棒球帽,乌黑的脸,肥大的裤子,嘴里是含混不清的rap,激烈抖动的身体是要把帽子抖掉了。他是大杨彬!一阵印度舞曲响起,一个妖艳的印度舞娘上场了。额头一缕发丝弯曲盘绕,肌肤雪白,一点红唇沁人心脾。裸露的肚脐微微抖动,细看似乎有白粉掉落,毕竟肚皮有些黑。闪过裙角的大腿,黑色弯曲的腿毛乍现,这印度娘们也不知刮刮腿毛——当然,他是吴晓丹!突然,一曲“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豪迈的涌来!只见一顶盔贯甲,五绺长髯飘洒于胸,丹凤眼,卧蚕眉,器宇轩昂的关二爷昂首走开。这是真的?又一黑衣黑披风,戴黑色面罩,手拿雪亮的长剑,当然不是倚天剑。不时对着人画“Z”——佐罗,欧洲中世纪的侠客来了。他不会从二楼跳下骑他的乌锥马吧……
这,是一个怎样的场景?历史?穿越?古代?现代?这是一群热爱生活的,学习设计的热血青年。他们只是用一种属于他们的方式,混合着激烈复杂的音乐,在异乡皎洁的圆月下。搅动着微风徐徐柔柔月光的夜!他们注定是不安分的,他们的血液里流淌着躁动的细胞。或许我们的学校名不见经传,我们的寝室破旧。食堂米饭里老是咯牙的小石子。素炒大白菜里有夹杂的肉虫调剂。三个人分一把一块钱的挂面吃的吸溜吸溜。时髦的衣服轮流臭美无论肥瘦长短。一根烟轮着抽——最香的是烟屁股。这些又如何?只要,心中有梦想!只要,激情不灭!我们就是时代的弄潮儿!世事沧桑沉浮,他不敢抛弃我们,因为我们热爱生活!我们用不同的角色扮演,又何时丢失过最真实的自己?
生活里,不可能永远都是喧嚣的。我们的学习生活,归于了一段时间的平静。天气渐渐凉了,路旁有些树叶黄了,有些依然绿着,却少了些许鲜亮,瑟瑟的样子。行人衣服起了变化,厚了许多。姑娘们美丽的腿收到了裤子里,各色各样多彩的体恤夹衣却让她们添了不同的妩媚。合肥这座城市,不算大。虽然是省会城市。这座城,有一种淡淡的似乎可以闻到的文化气息。我们写生时,不用特意去找景。出淠河路口南走百十米,就是西园。一湾碧水,亭台楼榭,绿草如茵,松柏青翠。周围住户楼房高高低低,小店小铺俱全。有人文与景相融的和谐,我们常去那里。合肥也是包公故里。包河公园,包公祠,包公庙,这些围绕着龙图大人的景观,是当日合肥的特有文化景观吧!著名的明教寺,里面供的观音、普贤、地藏菩萨。有一年冬天寒假回来,在明教寺里给奶奶外婆一人买了一根龙头小手杖。外婆离世时,把手杖放到了棺材里一起带走了。奶奶的好像被她那个孙子还是重孙摔坏了,二叔用铁丝箍了。老人家现在还在用,我去看她,还不时提及。
点将台,据说是曹操点兵调将对东吴的。我登台,只能看到周围散乱罗列的各类商铺。也只是闭眼,想象胸中的百万雄兵了:金戈铁马、盔明甲鲜,还是有热血上涌。我比较喜欢逍遥津公园,这里特别安静。我会坐在扬刀立马的张辽前好久:这个杀得碧眼紫髯的孙权破了胆的张辽,威风凛凛,豪气干云。以至于孙权一听到张辽的名字都会惊恐不安!衬着周围金黄色的,浅黄色,依旧绿的各种树,我总能感到一丝萧杀。每个人都有软肋,哪怕是鼎立三国的英雄孙权。就如同胆大包天的老六,怕虚无的女鬼一般。
合肥不止有悠久的历史人文景观,还有颇具现代气息的现代园林。比如琥珀山庄,它就是集休闲,观赏,娱乐,住宅等一体的在当时乃至于到现在,都非常有意义的一好去处。我们有在用洁白石头堆砌的假山,上书苍劲“琥珀山庄”前拍照,进入好像没有过。我是没进去过,是不是觉得太高档,不得而知了。
我们逛的最多的,可能就是城隍庙了。我和小杨斌第一次去,一个脑袋后面一堆后槽肉照相的家伙。可能听出来我们外地口音,两个如刘姥姥初入大观园的小伙,眼神里透出什么大家都是懂得!他把我俩一顿猛拍,几乎掏光了我们口袋里所有的钱。之后老六,李伟腰缠铁链准备大闹城隍庙。结果不了了之。以后再去,那个后槽大脑袋却总是满脸堆笑的样子。城隍庙里的东西物美价廉,品种齐全,应有尽有。最主要是感觉热闹,我们爱逛。秋冬时节,我们却喜欢逛商场,比如百货大楼。当然,里面的物品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还是奢侈的。可是,里面有空调啊!南方深秋至冬的气候是很难受的。那种把你骨头都浸透的阴冷,让我们把所有能穿的衣服都穿到了身上。坐在商场的休息椅子上,看来来往往的各色美女,享受温暖的空调,冬日之大幸啊!
这一天,我们204用一种独特的方式,驱散了阴冷。用一种别样的温暖,包裹着我们直到踏上火车回到外面大雪纷飞,屋内暖意浓浓的新疆。
这一天早晨,我们依旧被李伊的歌声叫醒。李伊住二楼最东头寝室,是昌吉的。头发自然卷,双眼皮。幽默风趣,性格爽朗。他可能是男生里面起的最早的,每天早晨起来总是愉快的唱着歌。包括刷牙的时候,感觉他没什么忧愁烦恼。他也属于一泡妞高手,这一点我很佩服。我们相继起床,都没睡懒觉。因为,今天是吴东的生日。
我们之前商量过,让老刘大杨彬把吴东骗出去逛。然后,集体行动。拖地的,擦灰的,堆的乱七八糟的床铺整理的利利索索。他上铺我们的行李床也整的齐齐整整,臭袜子都藏了起来。然后分头采购,买菜买肉买鱼。四个煤油小灶忙碌着,老六锅里麻婆豆腐香气已出。小杨斌的锅里炖了一条鱼,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鱼嘴可怜的张着。李鹏在细心的切着黄瓜,大厨一样精心摆着盘子。中间用牙签戳着一颗西红柿切成的心形,翠绿的黄瓜配着,倒是很别致。华子和静静炖着莲子银耳羹。我用康师傅方便面,给吴东做长寿面。里面奢侈的打了蛋花,撒了葱叶香菜叶。两张桌子拼了起来,又向隔壁老苏胡军的寝室借了凳子。我们用徐小毛的床单当了桌布,菜相继上了桌子。掐着点,他们回来了。吴东进门的霎那,有些愕然。镜片后的小眼睛茫然不解“我靠,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大杨彬一早拉着我逛的我要累死了,这是哪一出?”“生日快乐啊!”董武拎着我们凑钱买的蛋糕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我看出,吴东的眼睛里,有了感动!大杨彬和小梁又麻溜的炒了蒜薹肉片,当然西红柿炒蛋是少不了的。大家落座,回头却不见了吴东。正诧异间,吴东回来了。屁股后面跟着门口小商店的老板娘,拎着两捆啤酒——圣泉啤酒,我们的最爱!还有两瓶明光特曲!还用多说什么吗?开始吧!
去年今日,吴东生日我们是宰了他一刀。那会儿我们还在干校院子里。华子,大杨彬,小杨斌,我,杨毛子,周静,老胡一起去了合作化路口的一家土火锅店。是铜的,用碳烧的牛肉火锅。十八块一个,我们吃的酣畅淋漓。合肥的青菜在冬天也不贵,而且样子很多,许多叫不上名字。只是好像忘了给吴东买生日礼物。今年的这天,算是特殊的补偿。
没有暖气的寝室里,却很温暖。那是兄弟姐妹间的温暖。我们吃着自己做的菜,举杯祝福吴东生日快乐。玩着游戏,放肆的开着玩笑。开心的唱着笑着!大杨彬大喊:笑傲江湖,直到天明!十二点,我们熄灭了寝室的灯。点燃彩色的蜡烛,一根一根仔细的插在蛋糕上。烛光摇曳,闪动在我们一张张兴奋的脸上。吴东闭眼,把一个心愿许下藏在了心里。然后我们让他把另一个心愿说出来,他说希望我们做一辈子的兄弟。
“祝你生日快乐……”祝福的歌声唱起,就是用英文唱的时候有些卡壳。哄笑中,董武拿大菜刀和吴东切蛋糕分给我们。没敢让李鹏帮忙,怕他砍人。
蛋糕吃的少,抹的多。以至于早晨醒来,枕巾上都粘满香甜的却已经干了的奶油。
日子,一天天的平静的过。对于204来说,太平静,是不正常的。这不,又出事了。
这一天,天气有些阴沉。灰蒙蒙的让人觉得有些压抑。宿舍里出奇的安静:梁华弹着《悲伤的西班牙》,倒挺应外面阴冷的天气。吴东和董武蚊帐拉的严严实实,悄悄的说着情话。大杨彬难得一次捧着书看,我看封面——《倚天屠龙记》!我翻看一本京剧脸谱,眼睛看的发涩,就出门透透气。老六的床铺空着,李鹏也不在。原来老六和李伊在阳台最东头,两个人左比右比脚上穿的大兵鞋。李伊是黑色的,牛仔裤脚塞进去。鞋子刷的锃亮!老六是才买的一双红棕色的。为这双鞋老六前前后后在那家店里跑了不下八趟!最后是一百六十元成交。给我们炫耀了不知多少次。有空,就又刷又擦的!像是呵护他亲爱的女朋友。这不,和龙哥李伊又嘚瑟上了。我溜达到厕所,高健和老孟在水池边洗调色盒。水池里漂着花花绿绿的颜料,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和他们打了个招呼,我回了宿舍。刚刚爬上床,“咣当”一声,李鹏冲了进来。面目狰狞,头发乱披着。低身就摸床下的刀——黑背白仞红把的菜刀。那是他们做饭切菜的刀,红木头把老是掉。李鹏嘴里还骂着:“老子东山打狼,西山打虎,北沙窝里撵黄风!今天要劈了狗日的朱思远!”然后,迎着穿过楼道凛冽的西北风,头发在风中飞舞,菜刀在手中挥舞。手,握着刀把的手,格外的紧。青筋,都似乎跳起!出门之际,还狠狠的在门框上剁了一刀。然后,我们就听到老朱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云霄。高健和老孟楞楞的看着,看着李鹏手里举起的菜刀变成了飞刀,手心只攥着一个红色的刀把。刀身飞出,恰好碰到朱思远同学在飞逃时后甩的手指头,哐啷铛的掉在地下。刀刃,滴了大约四五滴血……
李鹏低垂着头,时不时抬眼偷偷的扫我们一眼。凌乱的头发一团糟,双膝并拢。来回抠着指甲,偶尔有兰花状。像一个红杏出墙偷情时,被她男人捉了奸的小媳妇。老朱作极度痛苦状抱着他的手,董武掀开蚊帐找了创可贴。“啊?刀口不到一厘米哦!”她夸张的说!“我伤的是一颗脆弱的心啊!心痛,你懂吗?”“李鹏,你以后真得注意了,那一刀如果飞到老朱头上,那不开瓢了啊!”大杨彬说:“那不成了‘菜刀屠猪记了’!”“就是就是,万一飞到老朱裆部,老朱不得去练‘葵花宝典’了。”华子扛着吉他说。“你们啊!老是搞这种行为艺术,可也不能太逼真太投入了啊!李鹏下次用我那把菜刀,我刀把是铁的,结实!”老六指尖掠过郭富城,棕红色的大兵靴时不时在地上跺一下。“我滴乖乖,我以为李鹏要杀老朱呢?原来是‘行为艺术’啊!”高健和老孟提拎着还没洗干净的调色盒说:“看把我紧张的,颜料溅了一裤腿。”小杨斌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点燃一根梅芳:“李鹏啊,我就说你早晚要出事,玩枪的人,被枪伤。玩刀的人,被刀伤!你以为你是小李飞刀啊!”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批评教育数落着李鹏,他头低的更厉害,像是要垂到两腿之间。我们一致认为,他从此不再玩刀。就此告别刀坛!
第二天,又见刀光起。只是,手里换成了一把铁把菜刀。前面奔逃的,是老六!一丝不苟的郭富城,乱了!凄厉的嘶喊声,回荡在校园,久久,都没有散去……
学校为了拓宽我们的视野,学期末,组织了一次参观。去上海参观东亚五地区,中国上海、台湾、新加坡、韩国和日本的顶级包装展。我们没几个人去过上海,更别说如此顶尖的专业展览。所以,大家很兴奋!
那可是十里洋场花花世界啊。动身之前,系主任徐冰特意把老六华子大杨彬李鹏叫过去谈了话:“不许惹事!安全去,安全回来!”呵呵……什么意思嘛,我们就那么爱惹事啊?许文强可是有枪的。
火车一夜飞驰。我只是在过南京时,依稀看到秦淮河上璀璨的灯光,然后就迷糊着了。车到站,上海,却没有给我们想象中的震撼。我想,中国所有大中城市的火车站,都是一样的吧!人!人!人!人!人!多的数不清的人啊!
陈班头先行一步,在延安中路找了一个旅馆。我这一辈子就住过一次这样的旅馆。这是一个地下旅馆,是战时防空洞改装。一个不大的门脸,门厅也不大。可是,一路下沉,曲曲绕绕,左拐右折间,我们都已经分不清了东西南北。不知走了多少台阶,也不知深入地下多少米。可至少入了大约七八层“地狱”吧,到了!我们住的,是一个挨一个的洞。大洞里面有好几个小洞,一个小洞里放一张嘎吱作响的小铁床。墙上装着惨白的大灯管,总觉得阴森森的。不过便宜,一个洞一张床一晚十块钱。对于我们来说,这已经够了。我们是来学习的,不是享受来的。当然,也没条件享受。
安顿停当,我们爬出了洞找食吃。瞬间觉得阳光虽然有些冷,却是那么可爱。我们走出弄堂,能看到两边鸽子窝一样的房子,窗户外搭着衣服。有小孩跑着玩,也有老头老太太瞎溜达。大杨彬说上海人也就这样啊,看那住的房子,挤死了。我们在弄堂口,吃了一顿早午餐,豆浆油条包子。听那个满口咿咿呀呀侬不侬的,阿拉阿拉的,看袖口油光可鉴,都能磨我们宿舍的菜刀了的老板娘,真不知这豆浆油条包子何种滋味了。当然,如果没钱,又出门在外,有些细节是可以忽略的。肚子在有限的条件下能吃饱,才是第一位的。所以到现在,我从不挑食。
住的地方离上海展览中心不远。带着我和吴东两个困难户,走走歇歇,也很快就到了。老师在等我们,他主讲我们包装设计。他也是华东地区乃至全国都比较有名的包装设计师,这次展览,他先是让我们自己设计并动手制作了一批作品。然后精挑了一件,就一件王菲的作品。一件用秸秆制作的包装盒,现代设计与自然环境的完美结合。这也是我们的骄傲!也代表了我们的一些水平吧!虽然是王菲的作品。类似于,某长是我亲戚,某局是我同学,某名人是我七姑八姨的外甥侄女。好像我就是某长某局某名人一般,不知算不算国人还是人类的一种劣根性。可是,在琳琅满目各类我们从未触及到的设计作品当中,看到王菲的作品,还是很激动。我指手画脚的告诉我身边两个聋哑姑娘,这是我同学的作品!不知她们是否懂我的意思,只是看两个漂亮的姑娘对我挑起大拇指,我却很是自得。
两个多小时后,我们在侧门碰了头。和老师在门口照了一张像,当然必须要取到上海展览中心这几个字。那“上海”两个字是最主要的——别人看,会知道这个家伙去过上海啊!想来,我们不就是上海一匆匆过客而已。
我们的心,应该不在展览,我们想逛逛上海。
步行,从头到尾我们把南京路走了一遍。这条上海最繁华的路,是不用刻意走的,熙来攘往的人群推着你不自觉的走。只是在一座天桥旁,看到两个上海男人骑自行车可能撞到一起了。撸胳膊挽袖子的,鼻尖都要碰到了一起。当然,四周瞬间围满了人。李鹏说这两个瘪三吵什么吵,直接一顿打完走人算求。我们趴在天桥的栏杆上,却没有想象中的好戏发生。他们推上自行车,各自边走边回头,指头指着,依旧脸红脖子粗的,嘴里嚷嚷着。大抵,也就是“你等着!老子找斧头帮砍死你,老子找青红帮毙了你”之类的话吧。这一点,新疆人得学。能打就吵,能吵就走。三十六计走位上啊!可是,我们能做到吗?有些东西,应该是融入了骨血的吧。壹
我们终于到了外滩。
先是看到了陈毅元帅!对他老人家的认识,大约应该是在小学不知几年级的语文课本教材里,那首“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吧。仰视元帅,他挺胸抬头,挥着大手,正气凛然!他是新中国第一任上海市市长,这个好像在一部《南下》的电视连续剧里介绍的比较具体。告别陈老帅,我们来到了黄埔江岸。稳稳心神,有些小激动。这个让无数英雄叱咤风云的地方,你不能不想起周润发主演的《上海滩》。小时那可是趴在十二英寸的小黑白前,忍受了多少邻居家白眼追的剧啊!“浪奔,浪流,万里涛涛江水永不休……”李鹏,用他那标准的新疆吐鲁番粤语,情不自禁的哼唱起来。我们一起和着,刹那间豪气顿生,以为自己就是那当年腰里别把斧头的“滩主”了。“李鹏,你菜刀带了没?”老六问,我们哄然大笑。
此时,夕阳西沉。余晖洒下,黄浦江面金光闪闪。江面巨大的轮船也被镀了一层霞彩,汽笛声回荡在江面。对面的东方明珠塔,亦如一把金色的长剑直指苍穹。我们在江边望远镜旁投了币,看对面的东方明珠。我说像一颗西瓜下戳了几条腿,然后又顶了几条腿上立了个圆柿子,类推于最后鸡蛋上插了一根筷子。小杨斌说我像个土鳖,不懂艺术。我实在不喜欢城市里的高楼大厦,总觉得冷冰冰的没有活气。
灯,亮了!
外滩上,那些颇具欧洲各个时期特点的建筑物,被璀璨的霓虹,点缀的流光溢彩。犹如童话世界般。听,江水哗哗的拍打着岸;看,车流如梭,行人如织。不光美女如云,而且是各国美女啊!当然,和黑夜一样黑的非洲美女,我们总是看不清楚。男人对于美女的爱好,从八个月到八十岁,一般不会变!这是男人最执着的一点,我们从不掩饰自己。装逼在我们学校,是最可耻的事了。
肚子饿了,我们来到江边一家餐馆。各自点饭,我要的是一份排骨面,八块钱啊!!奢侈一下吧,谁让咱来了上海。面上来,味道有点甜,说不上来具体什么感觉。狼吞虎咽,几口把面吃完。喝汤时才觉哪不对劲,排骨在哪里?非常仔细的找啊找,终于,一根细骨头连着一丝肉被我逮住了。对面的马红同学也在仔细寻找,不过她碗里的好像比我的肉大。她和陈班头从展览中心出来就和我们分开,然后又在外滩遇到。她原来是请她的心上人去吃麦当劳了,我一时没明白麦当劳是什么东西。她说花了二十七块钱啊!马红姓成,来自新疆石河子,温柔恬静。陈班头来自青海西宁,名守江。我觉得应该是守“疆”,原来他们早就暗度陈仓了吧。算是“双城会”了。
我们把外滩逛了个够,中间也拍了许多照片。有一张我左拥右抱着大小杨,背靠华子、静静、李鹏、老六、高汉春、吴梅。都笑的很灿烂,背后就是被灯光点缀的亮闪闪的东方明珠塔。看照片,我们倒不像上海的过客,像他的主人一般。壹
静静老家是上海人。虽然说是乌鲁木齐人,其实从小到大上海可能是经常来的。所以她把我们送上去延安中路的大巴,就自己去上海的亲戚家了。跑了一天,都快累瘫了。还好,夜里车上没人,我们都有座位。看着窗外闪过的街景,有些恍惚。有灯光灿烂的地方,也有漆黑一片的地方。有高楼上的灯光都伸达天一般,也有低矮的小屋窗户里发出昏黄的光都要被黑夜吞噬。这个世界上,无论在哪里,都有不太公平的存在。繁华的都市,偏远的乡村一样的存在。
进入“防空洞”,我们居然一下找到了属于我们的洞。瘫在床上,不想动弹。大家烂泥一样,就要迷糊着时,被一阵争吵声惊醒。好像有张燕的声音,不约而同大家都蹦起来。老六李鹏已经冲出洞。原来,是几个上海人来住宿。旅馆就把他们安排到和张燕她们一个大洞里。她们当然不愿意了,虽然两个男的和一个女的。一吵,他们听是外地口音,就想欺负人。“嫩你妈,怎搞哎?”“咋啦,怎么个事情?”我们呼啦冲了过去,李鹏下意识的摸腰间,菜刀吗?老六霍的一个高抬腿,脚蹬到墙上。一字马!边系大兵鞋带,边棱着大花眼斜看着那两个家伙。大杨彬咔吧咔吧来回捏的手指头关节直响。华子点着一根烟,深吸一口,长长的吐出一股烟,喷到那两个家伙的脸上。怂了,立马就怂了。我们其实不是爱惹事,可是别人欺负了,事到头上了,绝不怕事。事情完美解决,一夜安然到天明。
也不知睡到几点了,洞里不知白天黑夜的。醒来就我李鹏小杨斌在,才想起来他们几个说是要去淮海路。我是不愿跑了,小杨斌李鹏也不想去。我们三个就在洞里瞎侃,也无聊啊。我说也不知把这墙上的灯关了,这洞里是什么样?李鹏手快,抬手就灭了灯。一片漆黑,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这可不像外面屋子里,即使没灯,外面自然光也会多少有影响。这可是地下好多米啊!我们开灯,灯管怎么都不亮啊!黑夜里,还是有些心慌。我们三个摸黑出洞,还好狭长的洞道里有灯。我们找到服务员,李鹏就告诉她我们的灯坏了。不容她问,就先说灯黑了以后,给自己心灵上造成了多么大的严重的伤害。以至于那个服务员,感觉都想把李鹏搂在怀里抚慰一番了。不用说,灯自然修好了。
我们三个还是无聊啊,出去逛没钱是没意思的。最后,小杨斌提议,抓阄。十块、八块、六块。钱少的跑路,买点吃的喝的,就绍兴花雕!这黄酒还没喝过的啊。结果,我八块李鹏十块小杨斌抓了六块。他一阵风就出去了,跑趟路值得啊!不一会儿,花生大豆绍兴花雕来了。我们把发黄的酒倒出来,先闻闻,说不上来啥味。抿一口,直摇头。小杨斌平时就不怎么喝酒,可却说味道还行。这不是他买的酒啊,再不好喝也得说好喝。可看他呲牙咧嘴眉头皱着,真不像喝了好喝的东西。我说像熬的中药里,倒了醋的味道。李鹏说有在厕所里端着啤酒杯,那种无以言表的混合味。也不知孔乙己穷成那样,还偷书卖了买这家伙喝,喝个什么劲儿?再难喝,我们也咬牙把这瓶花雕干掉了!晕乎了,睡觉了。
第二天,我决定和于秀萍赵广进先走。于秀萍我们都叫她大姐,一方面岁数比我们稍大。另一方面,她为人谦和温柔,特别照顾我们。她也是来自美丽的伊犁大草原。赵广进是安徽本地人,高个子大眼睛。走路昂首挺胸,还迈着八字。说话很幽默,他俩是一对。新疆这些美丽的姑娘,就这样被内地这“采花贼”偷走了。他们回学校,我去滁州。华子李鹏大杨彬静静小杨斌准备去苏州玩。老六不知要去哪里了。204暂时短短分离几天了。
我们彼此告别,于秀萍、赵广进我们三个人坐车去火车站。大巴车里没座位,很挤。几个上海老太太看着我,努力躲着。我靠,我像个坏人?哦,老太太可能是被我的着装吓着了。一条在城隍庙二十五块钱买的,到处都是口袋的牛仔裤。有不小心掉的各种颜料,有破洞。上衣是华子一件棕色牛仔衣,袖口磨的毛边,烂梭梭的样子。背一破双肩背包,都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估计她们看我是一刷漆的民工了。呵呵,管他呢!我斜睨着眼,一副很吊的样子。大妈们下意识的掖掖胳肢窝下的人造革挎包,鸡窝卷头下的小眼睛警惕的不时偷眼看我。阿拉上海人民啊!
到了火车站,广进去买票。我和于秀萍等着,然后一起去了12号候车大厅。火车走到下午了,没地儿可去。我们就在大厅里等着,即使去上厕所,也得留个人。因为转身可能座位就没了。我们聊到了这次展览,广进说看到了王菲和张超的作品。我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我真的没仔细看。只看到王菲的,没看到张超作品。可此次还是有所收获,一件商品的包装是很能提升商品本身价值的。可看韩国日本的包装,简约、自然品味却极高。而且对于材料也很有考虑,绿色、环保是前提。这些,我想是我们这些今后,有可能会从事包装设计的人们要好好思索的问题。“买椟还珠”不仅仅是一个成语故事,更是祖先关于商品外在包装,给我们的一个幽默的提醒吧。聊着聊着,于秀萍和赵广进的十指不觉中,紧紧相扣。眼神对撞间,爱意浓浓。身体也不自觉的靠在了一起,他们用肢体语言告诉我:电灯泡,请自动关闭。我再青涩无知,这一点还是能看出来的。借故,我离开了。
上海火车站,是我当时见过的最大的火车站。仅候车大厅,就不知有多少个。我边走边看,各色人等行色匆匆。只有我是最悠闲的,悠闲的我都觉得不太正常。摸摸口袋,速写本没带,要不可以找个角落蹲着练练手了。一摸口袋,摸到烟了。是来上海为了不丢份,每人买了一包画苑。都省着抽,不敢浪费。在候车大厅肯定是不能抽,所以我就走出去。在候车大厅前的广场上,我找了个台阶坐下。太阳已经有些偏西,可南方十一月下旬的阳光,还是很温暖。天也难得的蓝,抬头,居然看到一群白鸽飞过。这不像新疆的家里,现在屋里都生火了。瓦蓝的天空里,不知能否看到南飞的大雁。我是有些想家了吗?还是那个家里牵肠挂肚的她?
我观察了一下四周,有人在抽烟。也有人随意的丢着烟头,虽然我看到不远处有个垃圾桶。放心了,抽出一根有些压扁的眼,点着,深吸一口。徐徐吐出,像一个大烟鬼般。慢慢的抽着,边看着来来去去的人。不乏有靓丽秋装美女闪过,我就对其行注目礼,直至其消失在人群中。烟抽到滤嘴了,因为无聊,所以我眯起一只眼,抬手,作潇洒状。中指用力,把烟头弹向不远处张着口的垃圾桶。烟头撞在桶身,却不愿被垃圾桶的大嘴吞了,掉在地上了。我自我尴尬的摇摇头,正准备起身把烟头捡起来扔垃圾桶里。呼啦啦,四五个胳膊带红袖标的老头老太太,瞬间从四周不知什么地方闪出,把我围了个严实。吓我一跳,这是中统还是军统?还青帮斧头帮?“罚款,十块!”一个头戴鸭舌帽,豁着一颗门牙。眼里布满血丝的老头,用抑制不住的喜悦说。“为啥,我怎么了?凭什么罚我的款?”“你随地乱扔烟头!”“我不准备捡嘛!”“烟头扔地上,我们都看到了,这是事实!”几个老人七嘴八舌的说,我一时气结,禁不知说啥。上海曾经的“钓鱼执法”,应该是有渊源的啊!那张蓝底印着鲜红的十元的罚款单,我留了好久,直到有次搬家丢失。
心隐隐作痛,十块钱啊!多大的一次财富啊!就这样被几个老瘪三拿走了,对老人,有什么办法?不能骂不能打的,要不结果很难说,指不定就给自己找了个爷。心情无比沮丧,垂头丧气的进了大厅。已无心看身边的美女。“抽烟需谨慎,身边有老头”啊!多么痛的领悟。
远远的看。广进兄已经把秀萍姐半侧着搂入怀中,无比恩爱状。让我牙酸,却又不忍打扰别人的幸福。就在不远处,趁一家伙起身之际占了个座。哇!天赐良机,对面恰好坐一美女。我从科学的艺术的角度,深入细致的研究了她的五官搭配,身材比例,皮肤的白皙与否,服饰穿着的合理与否等等等等。当然是用一双锐利睿智的双眼研究,丢失十块钱的不快,已然抛到了九霄云外。
欣赏美的时候,心情会很愉悦,时间也会过的很快。车要走了,我和神情羞涩的于秀萍一脸得意的赵广进登上了上海回程的列车。中途,我要在滁州下车,了却一桩心愿。
火车早晨四点多到了滁州。广进兄和秀萍紧紧依偎着,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营造了温馨幸福的氛围。看着他俩睡梦里甜美的微笑,我也不忍打扰。背着我的破包,悄悄的下了车。
“环滁皆山也”。滁州四周都是山,所以这个季节的早晨还是有些冷。问问火车站的工作人员,说出去就是汽车站不过要等到五点多,才有往下面乡集去的中巴车。我走出车站,还能看到满天的繁星。车站广场不见几个人。冷清秋,此刻准确的感觉到了。我缩缩脖子,又逃回候车厅。到五点半,出去找到去施集乡的一辆中巴车。车走时,我已经睡着了。
突然,被一阵剧烈的颠簸和激烈的吵骂声惊醒!原来,是两辆中巴车在争先后。可能就是为了抢的多拉两个人吧。车在飞奔,两辆车上的售票员拉开窗户,对骂着,语言极其肮脏不堪。有一个甚至伸出半个身子指手画脚,唾沫星在晨光中四溅着,有光泽,有质感。另一辆车上那女人不甘示弱,肥硕的屁股坐在了摇下的车窗。没有停顿的,毫不重复的,把对面那个女的家里祖宗不知多少辈,详细的问候了一遍。怪不得当年朱元璋,也曾以此为据点搞革命。除地势险要之外,和由这俩女人,表现出来的彪悍民风。应该也有关吧!我听的无聊,侧头看外面的风景。我的天呐,惊出一身冷汗!侧面,就是沟啊!山沟,好深好深的山沟!原来这两个中巴车是在陡峭的山路上,只是铺着石子的山路上,飙车啊!可看车内大众,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只有我,内心惶惶然,瞌睡瞬间全无。祈求上帝、如来佛祖、真主安拉及我所知道的所有诸神,保佑我平安到达!
无心看风景,也算是到了目的地——施集乡。只能看到夹在山沟里的一条普通的街,下车处有一家商店。我进去,稳稳心神。看老板是一个皮肤有些黑,眼睛却很大的小伙子。岁数和我差不多。我掏出烟,递给他一根。他拿出打火机,给我点着。男人和男人,有时就是一根烟拉近了距离。当他听说我是新疆人,有些诧异的表情。就问我来次意欲为何?
在干校时,淠河路路口有一个小饭馆。里面的炒面很好吃,当然和新疆的炒面有很大的区别。初到合肥,顿顿米饭我很受不了。只有下午或者周末,在周边找面吃。发现那家小馆子后,我就成了常客。一来二去,和店里的大叔大妈就熟悉了。大妈特别喜欢我,每次去面总是给的很多。可能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特质吧,我很容易和陌生人迅速拉近距离。也就是人家说的“亲和力”有之。第一次出远门,离家求学,还是特别想家的。久而久之,对大妈有了依赖。大妈几天不见我,也会来学校看我。同学们取笑我说是我丈母娘,其实我知道有羡慕成份。大妈说和我特别有缘,我像是她前世的儿子。有次感冒,发烧烧的迷迷糊糊,爬不起床。大妈正好来看我,坐在我床边,摸摸我发烫的额头。心急火燎的又是打开水,又是凉毛巾敷我脑门。还去药店买了药,给我吃了药,烧渐渐退了大妈才走。人在病的时候,身体和心灵都是脆弱的。那一时刻,我被深深的感动。被大妈的善良爱心所感动!之后给家里写信,提及此事,父亲亲笔给我回了一封信。让我替他好好谢谢那位大妈,有空了就多去看看她们。可没过多久,一件大事发生!
九三年的中秋即将来临,对门寝室小吴、老唐、晓建、老胥、李伊等一帮新疆同学,一起去大妈的饭馆吃饭。都知道这里菜好吃,价格合理,重要的是有我。算是照顾大妈的生意了。饭馆很小,没有包间。只是中间拉了个帘子,里面摆一张圆桌,坐十个人左右。外面放几张散桌。大妈为人善良热情,大叔手艺颇好。店虽小,生意却奇好。不经意,就惹边上另一个饭馆嫉妒。一边挤满人,一边门可罗雀。可边上老板没从自身找问题:服务或者菜品质!而是归怒于大妈。他是本地人,大妈是外地来的。强龙不压地头蛇啊!他找了两个在这一片比较有名的痞子,来闹事了。痞子无理取闹,和大妈在门口吵,还动手推大妈。恰好,晓建坐在边上,听到吵就探头看看怎么回事。那痞子正想找茬,直接从口袋里掏出把“枪”!对着晓建就是一枪。枪,和刀不同。枪制造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杀人。刀,可切菜、杀牛、宰马。只有当它行凶时,才能被称为凶器。边上的老唐手快,拉了晓建一把。土造的钢珠枪,擦着晓建的头皮过去,在墙上打了一个近两厘米深的洞。新疆小伙子参与打架或者看打架,是太平常不过了。有刀有棍的,可是枪没见过。所以一时懵了,地痞打完人后扬长而去。大家慌做一团,送医院的送医院,派出所报案的报案。过了一个小时后,三里庵派出所两小民警,骑自行车,来了。似乎这样的事,在这里很平常。简单的笔录,只是说等消息,就走了。所幸晓建没事,只是擦破了头皮。受了惊吓一时需要缓缓,毕竟那是一把枪指着脑袋开的啊!这件事以后,大妈的店生意日差。他们也无心打理生意,又无处伸冤。有一次我写生回来,听李伟说大妈来找我,神情委顿。我急急忙忙去了淠河路路口,小饭馆卷帘门紧闭,人去楼空。我怅然的在门口站了好久,只有一个人回了学校。在九三年元旦前,大妈的小女儿来学校看我。给我买了一双厚厚的手套,两双厚袜子,还有两条领带。也是只待了一会儿,就匆匆走了。说是在黄山打工,要赶车。这次元旦回家,大妈一再叮咛一定要来看看我。姐走了,塞给我大妈的地址和一百块钱,让我有空写信给大妈。送姐出了校门,我就想,抽空一定要去看看她老人家。结果一直没空去,心存遗憾。这次上海之行,恰好路过滁州,而且时间也充足。这一桩心愿,终可了了。
和商店里的小伙子聊熟了,也让他明白了我来此的目的。他看着我手里已经有些皱了的纸条上的地址,一拍脑门说:“这个我认识,他家涂师傅可是远近闻名的橱子。谁家红白喜事都排队请他掌勺,我娶媳妇就是他炒的菜。”我盯着他看,“你结婚了?你怎么会结婚了啊?”他有些不好意思,脸都有些红:“把对象肚子弄大了,没办法啊!”哦,原来是奉子成婚的。这山里人还是很前卫的嘛!我很高兴,这不少了一些周折去找了。我买了两瓶当地名酒“口子窖”,两条金黄色包装的“渡江”烟。又让小伙子按照当地风俗,配了一些果品礼盒啥的。这是来之前父母来信特意嘱咐,也在月生活费里多打了两百块钱。我一直没动这比钱,因为我知道这是礼数,也是感恩。小伙算钱时我觉得比较便宜,他也说冲这份情意,他不挣钱。正好商店门口才摆出一个肉摊,我又割了两公斤肥瘦适中的五花肉。给钱时,小伙喊“何胖子,最低价哦!”又对商店对面才出来的一辆三轮车喊:“魏豁子,过来!这位兄弟要去翠竹村老涂师傅家,你给他送到!”说着扔给那个魏豁子十块钱。我赶紧给他钱,说我自己来。他一摆手,都兄弟了,一样!看样子,他在这条街上也是个人物。再客气就跌他份了,我上了三轮车和他挥手告别。
来时前面睡觉,后面被那俩女人惊吓,没留心路边的风景。这啥事都妥了,我才安心看风景。
“环滁皆山也”,又不得不提这句欧阳修《醉翁厅》里开篇第一句话。我生长在新疆,见过大漠戈壁滩,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可是,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山。三轮蹦蹦车冒着黑烟,“蹦蹦……突突突”的声音在山中回荡。初时,我还是有些怕。峰回路转间,忽上忽下忽东南忽西北的。对于习惯绿洲平原的我,新奇之余还是紧张,手不自觉的紧紧抓住车扶手。可渐渐,就被这景色吸引。
太阳在山间,调皮的一会儿在这,一会跑那的。那是曲折盘旋的山路造成的幻觉。深秋,树林依然苍翠。却又有不同的颜色,油画般的色彩。阳光透过升起的薄雾,平添了几分神秘。清脆的鸟鸣让山里更显的宁静。偶尔可以看到,依着山腰的农家,炊烟袅袅,飘乎乎悠闲地荡入层层峦峦的山。不知走了多久,仿佛都没了时间的概念。我被这未曾见过的景,迷住了。
三轮车吃力的爬上一个红土坡,终于停了。魏豁子指着坡下一座青砖黑瓦的屋子,说就是涂师傅家。我看着他问,确定吗?他说确定,送不到朱黑子绕不了他。我才知道商店那小伙子叫朱黑子。道过谢,挥手和他告别。我下了掩在杂草从中,间或可看到各色娇艳的花儿中的石板路。深秋还有这么漂亮的山花啊!刚刚到屋子前,大妈提着一个竹筐出了远门。她大惊:“世军啊!是你嘛?你从哪里来的啊!真是你啊?”大妈丢了筐,紧紧抓住我的双臂,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鼻子也发酸:“我想您了,来看看您!”“你这孩子,买这么多东西干嘛啊?多累啊!快进屋,进屋歇歇。”
这是我第一次见真正的安徽山里的民居。三间大瓦房,中间是堂屋,两边各一间屋子。堂屋正对着门,贴墙放一张条桌。墙上挂一副寿禄图,图两边挂一副对联,看起来有些发旧。条桌上摆了些酒瓶礼盒什么的。前面是一张八仙桌,周围摆着四把靠背椅。条桌八仙桌椅子,看起来都像是手工制作。古朴,有岁月的痕迹。东面墙角放了一个红漆的大木柜,边上立着铁锹等我叫不上名的农具。地面铺着不规则的青石板,擦的亮闪闪的。我坐在椅子上正环顾四周,大妈拎着暖壶,身后跟着一起进来一个略胖的女孩。对我微微一笑,把手里拿着的玻璃杯子,放到桌子上。接过大妈手机的暖壶,倒了水,杯中就腾起翠绿的茶叶,香气四溢。“这是你二姐,在宁波读卫校实习。在家休息两天。”“二姐好!”我起身问好。二姐脸微红:“世军好,常听妈妈说起你。先坐,我去做饭。”
“世军啊,我说今天喜鹊直叫。真是双喜临门啊!你大姐生了个儿子,我刚刚准备去看看,娘家人要煮红蛋给亲朋邻居乡亲们吃。你又来了,这把大妈高兴的!你歇歇,我出去一下。”我出门,看到二姐去了东面山坡,大妈去了东面山脚。转眼都不见了。屋边石板路延伸下去,还有一户人家。西面山沟对面,散落着几户人家。偶尔听到几声狗吠,再无其他声响,真够安静的。二姐回来了,手里的竹筐里放了一棵绿油油的大白菜,还有几把菠菜。“我去坡上铲棵白菜,拔点菠菜。”二姐笑着对我说。“白菜不放到窖里吗?”我奇怪的问二姐。“啥?窖是什么?”我忘了,这里不是新疆,不用在地窖里储存萝卜白菜大土豆的。这时大妈也回来了,小竹筐里放了好几把挂面。“知道你爱吃面,跑了好几家,才用鸡蛋换了几把面。坐会儿,饭马上就好。”深秋的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舒服极了。我感觉到了家的温暖。
一大碗面端了上来,洁白的面,撒着青翠的菠菜,还卧着四颗荷包蛋。看着我大口的吃,大妈的眼里满是慈祥的笑。吃饱了,大妈又让我进了东屋。让我把衣服脱了,盖上被子好好睡一觉。一路奔波,我几乎倒头就睡了。直到下午,才睡醒。
都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外面天都擦黑了。爬起来,衣服叠的整整齐齐放在床边。原来在我睡着的时候,二姐把我的衣服洗了。裤子上的颜料,都洗的干干净净。我穿好衣服出来,大叔也回来了。笑眯眯的看着你:“睡醒了啊世军,洗洗脸吃饭。”家里只有大叔大妈二姐。大妈笑容里略显疲惫:“我去你大姐家了,大姐让我住一晚。可我放心不下你,就又回来了。”“大姐家离这远吗?”“也不远,翻过两座山就到了。”“有车吗?”“没车,山里就一条路,大妈爬惯了,不累。你来了,天都给脸。衣服洗了,一会就干了。以前可无三日晴的。”我一时不知说啥,来去等于爬四座山啊。
晚饭,是炒的大白菜。还有炒鸡蛋。大叔拿过酒瓶,给我和他各倒了一杯。我却不见大妈二姐上桌子,我问她们为啥不一起吃。大妈笑笑,说这里女人不上桌的。我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怎么可能啊!什么年代了。在我一再坚持下,大妈坐了下来,却死活不让我去叫在厨房的二姐。无奈,只有和他们两个老人一起吃。饭前喝点酒,是大叔最大的爱好。我恭恭敬敬的端起酒杯,向大叔敬酒。大叔喜笑颜开,说不敬,爷俩碰一杯。酒杯轻轻一碰,我仰头一口喝下。大叔抿了一口,看我喝完,楞了一下,也一口喝完。吃着菜,我们聊着。大叔连着喝了几满杯,有了些醉意。一个劲的说对不起我同学,让同学受罪了。我能看出大叔内心的歉意,却不知道怎么劝他。大妈也是愧疚的说,没办法,遇到地头蛇。外乡人无依靠,本想在省城挣点钱。也可以照顾照顾你,结果出这么个事。你同学他家人不得担心的要命啊。我告诉他们,晓建已经好了,没留下任何后遗症,一切都好。谁也不愿这样的啊!
夜,深了。山里的夜,真安静啊。安静的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躺在床上,我却怎么都睡不着。也许,只有这闭塞贫穷的大山深处,才能荡涤人们的心灵,才能有如此善良的人家。一时迷惘,在城市的喧嚣中,我们为什么会趴在楼顶的女儿墙上,痛苦着,孤独着,烦恼着。是无病呻吟吗?好像第一次,在静谧的大山里,在善良淳朴的大妈家,开始思考我不曾思考的问题。
天亮了,起床不见有人。我推开柴门,顺着屋旁的石板路向坡下走去。坡下,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河面游着几只鸭子,还有一座小竹桥横跨过弯曲的小河。对面山脚下,一大片竹林郁郁葱葱,竹叶在晨风中沙沙作响。我可是第一次见到都如碗口粗的成片竹林,一时有些看痴了。“世军,起来了啊。”我吓了一跳,循声看去,原来是二姐。在上游河边一个青石垒的石台上蹲着,在水里洗着什么。“我起来了,二姐这里真美啊!”“你转转,一会儿回来吃饭。”二姐笑着说,拎着一只老母鸡起身回了。我跨过咯吱响的竹桥,看到一片菜地。大白菜依旧绿油油的长在地里。这好像是在石头夹缝里开出的一小片菜地,犄角旮旯里能种的都种了菜。菜地边,草丛里秋日的山花,在晨光中真美!自然的美,却无贫穷相伴。这,是不是一种无奈?我需要思考一下吧。
厨房的锅里捂着饭,是还是一碗卧着荷包蛋的面。二姐却端碗红薯粥,我突然觉得这碗面好沉重。
二姐搬把椅子放到屋前,我在阳光里发呆。大妈大叔扛着铁锹提着大竹筐回来了,老远就问我睡的好不好,吃饭了没。他们是出早山了,要把土堆成梯田。山里人的辛劳,我是无法想象的。却不想待了,怕看到他们辛苦之余,还要照顾我。告诉他们我明天就回学校,大妈神情失望,有不舍。我告诉大妈要回去上课,大妈没再强留。只是说明天送我。
那只鸡,还是只让我一个人吃。没吃完留了,第二天早晨走时大妈硬是让我吃完。他们,还只是吃的红薯粥。
大叔早早出山劳动了。山里没车,我骑了家里的自行车。大妈背着我的包步行走。回头,依旧看到二姐在山坡上对我挥手。
山路骑自行车,我也是第一次。上坡,奋力蹬,两眼直冒星星。下坡,飞一般,心都要从嘴里嘣出来了。大妈直喊让我小心点。别看大妈步行,却总是能看到她瘦小的身影。有一段路比较平缓,我却看到两边的山里,一股一股的人向外涌。我一时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停下来坐在路边的石头等大妈。原来今天逢集,类似于新疆维族老乡赶巴扎。逢集时,四村八乡的都来凑热闹。这离施集乡不远了,我和大妈约好在街口那家商店见面。就一路下坡,飞也似得冲去了。
这里,和我那天来完全不一样的。之前我所看到空荡荡的街,挤满了人。完全不亚于上海南京路的人潮,我差点找不到那家商店。我挤到那家商店,小伙子忙碌着。看到我,赶忙拿了个凳子让我坐。大妈也来了,把包给我让我等她一会儿,转身就没入了人流。没多久,大妈提了个包回来了。向小伙子道了谢,就带我去坐车了。小伙子塞给我一包烟一瓶饮料,说忙就不送我了。
上了车,大妈给我买了票。一再叮嘱我,要照顾好自己。直到车要走了才下去,来不及看,大妈就淹没在人流。我拼命把头伸出窗,却再也看不到大妈……
打开包,有一件毛衣,一条毛裤,一件西装。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信封,打开,里面是两百块钱。我的眼泪瞬间溢出,模糊了一切。别了滁州,别了施集,别了翠竹村,别了大妈大叔二姐,别了,这里每一个善良的人们。两个小时后,我又将踏入合肥,见到同学们,见到204的兄弟们了。
204各位兄弟相继回来了。我是最后一个到的,自是互诉几日离别之情。老六是去看曾和他一起在奎屯兵教学习的同学。老同学以礼相待,老六的脸色似乎比以往红润了许多。可看李鹏小杨斌,却依旧一脸菜色。“咋滴啦?你俩怎么还面黄肌瘦的啊?”李鹏的眼镜片后隐约有泪光闪动,小杨斌哀怨的眼神,投向窗外那飘落的黄叶:“一言难尽啊!”
他俩从苏州回合肥 ,买的是站票, 因为身上已经没钱了 。时间还早,可肚子却如擂鼓一般。饿的实在不行 了,两个人开始找,不放过身上任何一个口袋的角落。找了半天,终于凑了一块三分毛钱
。在车站前的小摊上,费所有口舌,尽讨价还价所有能事。对那个体态臃肿的中年大妈,献阿谀奉承之媚言,终于买了一袋小橘子 :共计九个。一人四个,最后一个一人一半!那只是四个小橘子啊,李鹏几口吞掉。看小杨斌仔细的剥皮,一瓣一瓣,细嚼慢咽。不自觉的伸出舌头舔舔残留在嘴角边的橘子味儿。小杨斌偏头看李鹏:“哥哥,一人四个半,很公平啊!”最终,最后那个橘子,小杨斌还是多分了李鹏两瓣。李鹏拿这两瓣橘子的手,微微的在颤抖。眼里感激的泪,似乎就要奔涌而出……
饿 !还是饿!四个多橘子,对于两个饥肠辘辘的小伙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他们挤在过道里,看着那些农民工们,大口的吃着盒饭,喉咙间,不自觉发出吞咽口水的咕咚声。甚至背过身,抬起袖口,偷偷擦去就要溢出的口水。饥饿,让他俩不甘心又翻口袋 ,已经翻过好几遍了 。正觉得无望时,李鹏突然发现屁股后面口袋有个小纸卷 ,在口袋的最下面 ,紧贴着口袋底部 。不使劲抠,都发现不了。 结果!知道吗?抠出来竟然是十块钱 !十块钱啊!小杨斌的眼睛潮湿了 。他俩毫不犹豫的买了两份盒饭 。那吃相,别提有多难看了 。他俩说,那是他们这一生吃过的最好吃的盒饭 !没有浪费一粒米,一根菜丝。都想伸舌舔去盒底的吃完后,满足的,精神抖擞的站了六个小时火车,回到了合肥。
我拿出大妈带给大家的红皮鸡蛋,大家一起剥着蛋吃。李鹏叫来了晓建,我向晓建表达了大妈一家的歉意。晓建笑了,拿起一颗红皮蛋说:“这颗蛋吃了,就彻底好了!”
李鹏吃完蛋,一脸淫笑的对着晓建。老六急忙腾开床,我们都迅速闪开!李鹏,要发淫威了!他,伸手,摘下眼镜。抬手,扔了。掉在吴东脚边,吴东有些茫然的看着李鹏。“你,要让我拿刀吗?”李鹏眯着眼,阴森森的看着吴东。吴东一激灵,赶忙捡起眼镜,撩起衣角低头作卑微状擦李鹏酒瓶底般厚的镜片。晓建,缩在床角,作瑟瑟发抖状。两只手,紧紧护在自己的胸口。双腿夹紧,缩成一团。“把腿叉开,给大爷躺好了!”李鹏像一个十足的淫棍,作粗暴状撕扯晓建的衣服。晓建作可怜如受伤的小兔子状,声音里带哀求,加低低的啜泣声:“大爷,您轻点,我还是个处子之身。”大家一片哄笑。李鹏也差点笑场,可随即又坐恶魔状。狼一般扑向晓建……
动作很淫荡,画面很不堪!正在这时,众兄弟一起抽出了菜刀,杀向李鹏。吴东的菜刀在铁床撑上,砍出了点点火星。李鹏抱头鼠窜,我们解救了被凌辱的晓建。众英雄联手救美,立斩淫贼李鹏于204门口。
当然,这不是真的。我们常在枯燥无聊之余,以“表演”的方式,展示我们不同凡响的“才华”。老六哈哈大笑,说终于可以提着菜刀追李鹏了。梁华却严肃的指着老六的床说:“上面有鞋印!”看着老六一脸怒气扯下床单,嘴里骂着:“我靠,小师妹才帮我洗的床单,又得洗!”
204,就是这么快乐,哪怕每天吃不饱肚子。
冬天,还是来了。时间就是这样,从不会为谁作哪怕一秒的停留。合肥的冬天,冷!这是不同于新疆大雪纷飞寒风凛冽的冷,新疆是干冷。外面冷,屋内熊熊的火炉却格外温暖。合肥的冬天是阴冷的,有太阳的时候很舒服。阴天时,就有冷到骨头缝里的感觉。主要还是屋内没有暖气,几乎就是靠自身的热量坚持。所以我们就会有穿两件秋裤,三个毛衣,两双袜子的情况。白天还好,活动量大,总是能扛。夜里睡觉时,是最痛苦的。都不知要鼓足多大的勇气,才能爬入冰冷的被窝。寝室里,搭满了袜子和鞋垫。因为不容易干,得多备几双。一旦太阳出来了,阳台上就晒满了被子。合肥的冬天,很痛苦的。
204人气超旺,课余时间大伙都喜欢来我们这里。人多了,自然就会觉得热乎点。热乎点了,人就来的更多了。所以到了晚上,老苏夏冰老朱他们就像回了娘家的小媳妇,依依不舍的离开。当然,有些人是可以多待一会儿的。
周五,直到十二点人才散去。由于实在太冷,我就和大杨彬挤在一张床上。盖两床被子:我的和他的。37度加37度,到底要热乎些。当然,衣服是不能脱光的!可今天,大杨彬蚊帐拉的严严实实。地下,有鞋两双!无奈,爬上床。抖抖索索的脱了棉衣,钻进冷冰冰的被子,缩成了个虾米。李鹏拉开我俩之间的帘子,递过来一根烟。冷的睡不着,我俩就有一搭没一搭的瞎扯着。最后实在困的不行了,迷迷糊糊的就都睡着了。我做了一个梦:赶着毛驴车,来到了北京飞机场。机场工作人员说,人可以坐飞机,毛驴不行。没办法,我就把驴车卸了。在机场草坪上,钉了驴桩,把驴栓好去赶飞机。飞机飞在云端,飘飘乎乎的。机窗居然可以打开,我伸出手揽起一片洁白的云儿问它:“可以把你缝入我的被子吗?我冷!”“不行不行,我还要把天空打扮的更美丽啊!”“尼玛的,老子要冻死了,你美个鸭毛啊!”我只是在心里暗骂,老天爷谁敢明面的骂啊!“你骂我!我饶不了你!”机窗外一声轰响。我靠,老天爷我心里骂他他都知道啊!正想解释狡辩,飞机已经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完了完了,这家伙一旦出事,必死无疑啊!我可怜的毛驴啊!都没来得及给它写份遗书啊!我猛然从梦中惊醒,不是飞机出事了。是床在晃啊!我不敢动了,一动,万一把兄弟吓阳痿了怎么办?可人是这样的,你越不想动,就浑身不自在忍不住想动。实在忍不住了,我就轻轻的翻了个身。可你又不能去听,这是不道德滴!能闭住眼,耳朵合不了啊!此时,门轻轻的开了。好像是老六!哎?不止一个人!床,不动了。我又翻了个身,毕竟晚了,又快迷糊着了。只是好像听到对头的李鹏也翻了个身,他也没睡着?
又被关门声惊醒。只觉得对头李鹏的床在抖,不是晃,是抖!奇了怪了,今晚是怎么了?这时,老六说话了:“李鹏,你撒意思啊。忒不道德了,咋偷听呀?”“哈哈哈哈……”李鹏终于没忍住。原来床抖是李鹏拼命在忍着笑,可还是把老六的好事给搅了。我正要翻身坐起,一条黑影又闪出屋子。我的天呐!
老六一根根的在抽烟,烟头在黑夜里一闪一闪的。大杨彬也啪的一声点着一根烟,烟雾透过床板的缝隙,直呛我的鼻子。李鹏说他压根就没打算听什么,只是被吵醒了。你老六学人家西门庆调戏金莲同志的腔调,实在是让我忍不住啊!我不还是没笑出声吗?那女孩谁啊,不像是小师妹呀?老六尴尬的笑笑,再没敢多说。下铺用脚直蹬床板,“老李,你翻什么身啊?”“我靠,我比窦娥还冤啊!我只是做了个梦。”
青春不是梦,多彩而又真实的在我们身边。同样,没有舍弃谁,也没有为谁停住脚步。
为了解决这一随时可能发生的尴尬,201的振文兄。在城郊结合处的38所,率先开辟了根据地。一度把那儿,发展成了工美系的“家属区”。一幕幕爱恨情仇,在哪里,即将上演。
我们系,称为“工艺美术系”。简称工美系,有四个班。三个室内设计班,一班52人,二班37人,三班36人,一个广告设计班39人。人员由安徽籍、新疆籍、青海籍、四川籍、江苏籍、河南籍、山东籍基本构成。主体成员以安徽新疆籍为主,算是来自五湖四海。每个地区的人,都有一个大致整体上的共性。却也有不同的差异:农村与城市人之间;山区与平原之间;地方与兵团之间。加之大都以前都学美术,所以一个个个性迥异。这个从衣着打扮就可一窥:光头有之,长发有之(男生)——辫之、马尾之、披散之,郭富城有之,三七四六中分有之,西装革履有之,牛仔破洞有之,二道背心亦有之。女生也是个个英姿勃发,器宇轩昂,窈窕淑女,当然也有假小子,亦有五里墩。可这些只是表象,我觉得工美系最大的特点是:重情义!重感情!卧虎藏龙!才华横溢!
1994年最后一天,1995年的第一天就要来了。这,也是我们在学校的最后一个元旦新年了。狂欢,势在必行!
1993年元旦,大家刚在一起半年。彼此不算太熟,在干校宿舍过道里,一场元旦狂欢,瞬间拉近了大家的距离。
干校寝室的过道里,两面墙上贴满了抽象的、后现代的、前现代的(瞎掰)、狂野的、张扬的各类新年贴画!水房那里放一巨大的音响,强烈的电音充斥着过道。吴老大!我们的吴老大,平时戴眼镜的斯文的老大。一麦在手,犹如舞王附体。极具煽动性的迪厅DJ语言,黑色的皮夹克在昏暗的烛光中闪动。许慧长发飞舞,腰肢如风。李鹏的黑框眼镜后目光炯炯,疾舞如风。老六的郭富城,刚劲的霹雳舞,易旭海狂野的舞步,与他平时一眼镜的斯文太颠覆……大家都嗨极了,最文静的罗艳都在随音乐轻摇。我和吴东贴墙站着,时不时摇一摇,偶尔相视一笑。身残心不残,是吧!
又是一年,当然又自是不同。
今年晚会正规!欧阳一身灰色西装,洁白的衬衣,鲜红的领带。温文尔雅!王菲齐耳短发,粉色毛衣,粉色长裙。明眸皓齿,粉腮红唇。端庄大方!我性格里喜静不喜动,可能是身体的原因。所以只是在角落里看,却被夏冰给震到。夏冰来自东疆哈密,个头中等。很英俊,剑眉星目。平时话很少,吊吊的样子。如果不自夸的说他是成熟版的刘德华,我就是青涩版的刘德华。可能是下巴有些像吧。他上场了,我靠气场很足。当《忘情水》想起,闭眼听,以为是刘德华演唱会。睁眼一看,这不就真的嘛!音准,音色,包括那个颤音,都像极了!这家伙,不光画画好,超爱设计,歌唱的也这么好。94届一些小师妹已经眼放异彩,花痴状。小海的粤语歌,很棒!一曲《晚秋》深情款款,余音缭绕。李鹏,老六,小海,94届小个子,四个人的一曲劲舞把晚会推向了高潮!伴着欧阳的《情网》,有些同学相拥起舞。朱心齐和王菲一起,原来如此!朱心齐近一米八的大个子,在南方人里很少见。头发后梳,浓眉阔鼻,颇具艺术家的气质。与美丽的王菲一起,道有刚柔相济的感觉。董平波去请吴梅跳舞,吴梅略显矜持。眼里有不屑,却又有一丝紧张羞涩期盼。两人的舞步相当和谐!一身维吾尔族服饰不及换下,就被赵广进拉起的于秀萍一脸的红晕。张春德不时低头和张桂英说着什么,桂英仰头看着老张吃吃的笑。老胡周静个头差不多,周静被老胡拥着,难得的女人味儿十足。唉?不见舞王许慧,估计是躲在哪里去谈恋爱了吧!93年,大家都是一堆堆的跳。94年,都是一对对的跳。来年七月,就是要离开的。多少,大家都是有所收获吧!爱情,友情,学业,成长!都会有的吧。
放寒假了,所有计划都会抵不住想象中家里的温暖。几乎都是毫不犹豫的去订票,回家!老六没回,是去马鞍山一亲戚家,捎带着过年能混个红包啥的。许多新疆的同学,都有一个老家。比如华子家是广西的,大杨彬家是四川的,小杨斌是山东的,吴东是河南的——只是他父亲93年冬回老家,在郑州火车站被抢劫杀害。他收到电报去河南后又回来,我没留心他胳膊上戴的黑色孝纱,还向他要老家带来的好吃的,想想真是无比愧疚。我的先辈是在清嘉庆年间,由甘肃民勤迁入芳草湖。当时叫镇番户,也是来自民勤老地名,后改为正繁户,最后叫芳草湖。好几辈人在新疆,老家早就没人了。真正意义上的新疆人,应该就是李鹏了。他来自新疆吐鲁番,是回族。家里最早是吐鲁番的三大户之一,在当地很是显赫。无论我们来自哪里,新疆独有的地理环境和特殊的西域文化,造就了新疆儿娃子丫头子热情豪放,心胸开阔,重情重义的地域性格。
放假回家,虽然要做三四天的火车,可是和大家一起,也不显得寂寞。乌鲁木齐没有和合肥互通直达车。去时,我们一般在蚌埠换车。回时,我们要在西安签证换车到乌鲁木齐。从合肥到西安,大家的劲头很足。又说又唱的,看书聊天打牌。到了半夜,开始斜三横四的睡。我们几个带了旧床单,铺到座位下面躺展了睡。让女生下去她们还不好意思,可到了下半夜,她们就会野蛮的把我们拉出来。钻下去睡,直到顶一头乱发爬出来。我和大杨彬偷偷研究哪个女生的脚丫子好看,哪个腿好看。因为只能看到腿和脚丫了。我说张燕的好看,他说周珊的好看。结果再仔细研究,却发现她俩已经把脚丫子缩的看不到了。哦?莫不是她们听到什么了。
西安,六朝古都。出火车站,进尚德门,看到最多的就是高大的老城墙。西安人民老是感觉衣服上的土没拍干净,是不是黄土高原的沙尘扬到了这里?是下午才有车,我们几乎要等一整天的时间。欧阳和大块袁新军,联系到了离火车站不远处的西凤旅馆。之前有住过,商量后象征性每个房间收点钱。中午可以在周围吃到油泼面,羊肉泡馍。西安八大怪,碗比锅盖大,面比皮带寛我们算是见识了。下午去赶火车,离火车站也算有些距离。大家照顾我,就叫了一个人力三轮车。把包啊行李什么的放在上面,我坐在上面,晃晃悠悠的先走。可过了个路口,那个蹬车的一脸风霜的老男人,好像受了什么惊吓。开始拼命的蹬,我回头一看。几十辆蹬三轮车的风一样追了过来,前堵后追。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那些人跳下三轮车,把那个老男人拽下车一顿拳打脚踢。从他们大致能听懂的叫骂声中,我明白了。原来是那个男的跨过地盘拉活了!我看那个男的被踢打的灰头土脸,急忙掏出身上的烟。递给在边上像是那帮人老大的一个中年男人,说是我的错,不懂你们当地人的规矩。他斜着眼,傲然接过我递过来的烟,转转滤嘴,看看牌子。你妈的“梅芳”你抽过啊!我打着打火机,点着他叼着的烟。他手一挥,那些人停手了。指头指着躺在地下的那个老男人骂着什么,然后一群人扬长而去。这,是算黑社会吗?不都是穷苦人吗?何苦啊!我扶起那个男的,帮他拍去身上的土。到了火车站,多给了他几块钱,我也没有多余的钱。看着他佝偻的身影,吃力的瞪着三轮车离去。心里很不是滋味。
火车离开西安,走了。一夜无话,天亮时已到甘肃。窗外的风景和之前大有不同:黄土坡,光秃秃的山,偶尔看到破旧的土屋子,一群羊后面,跟着一个穿破羊皮袄,黑红脸蛋大约七八岁的小孩子。还有圪蹴在山坡向阳处,头顶肮脏的白羊肚毛巾抽着烟锅的男人。此时,车里有人在唱《在希望的田野上》,有更多的人一起和着。望着窗外荒凉的景,觉得这首歌于此,倒成了讽刺。
车傍晚到了哈密,夏冰下车和我们挥手告别。下一站吐鲁番李鹏也和我们告别。老于家燕还有尚武勋也在这里下车,然后再等火车,坐好几个小时才能到库尔勒。尚武勋小心翼翼的拎着他从合肥买的绿毛小乌龟。这东西在新疆很稀奇。马红发烧了,大家给她腾地儿让她躺的舒服点。华子脱下棉衣给她盖上,小杨斌打了开水不停的让她多喝水。兄弟姐妹间的情义就这样自然的表达着。车到乌鲁木齐南站,凌晨四五点。在哈密吐鲁番只是外面觉得冷却不见雪,可乌鲁木齐却是白雪皑皑寒风刺骨。缩在候车大厅,天亮我们赶第一班车。华子大杨彬到石河子,下车后打出租车送马红回家。那年头,出租车很奢侈啊!小杨斌还要等下午,坐夜班车七八个小时才能到塔城。半夜车停了吃夜饭,他已身无分文。只能一碗一碗的喝热茶,直到服务员端来一盘久违的辣子肉拌面,他一初中同学笑盈盈的看着他。他的泪,夺眶而出,“以身相许!”是他内心那一刻最勇敢的决定:面对那个身高一米七,体重七十五公斤,一脸横肉,一头黄发的初中女同学的决定!
“李世军,下楼取汇款单!”我正在为中午该不该继续舔着脸,混小杨斌老刘的面条吃而犹豫。一把面条一块钱,他俩勉强吃饱。我要是吃,就得两把。饥饿固然难耐,可脸皮也得要。虽然他俩从不说什么,甚至脸上从不表示一丝不快。有钱了,我们会奢侈一下,去门口右手坡上那家小馆子肆意的吃顿炒面。里面有肉丝的那种炒面!月底,大家都不好过。我也实在不好意思。小杨斌都要把挂面数着根下了,而且煮煮要把锅盖捂上。把面条泡的胖点,那样会显得多点。“要在水开一分三十秒后,关火。然后锅盖捂一分四十秒。那样面条即显的粗,又有嚼劲,还不烂!”苦难的生活,真是好老师啊!这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小杨斌帅哥说的“煮面条心经”吗?
听到那一声呼唤,那一声雪中送炭久旱逢甘露的呼唤,瞬间觉得:生活啊!原来你是那么美好啊!我蹦下床,踢拉着鞋,奔向楼下!“我靠,李世军腿好了?这么利索!”老丁看我风一般闪过他咕叨着说。“潜能!是潜能,傻逼老丁。”我笑骂着。
“小王老师,我的汇款单,我来取。”“没有你的汇款单啊?”小王老师把信和单子整个翻了个翻,确定及肯定和绝对的说:“没有!”
我靠,怪不得刚才周静和我迎面上楼,脸上有狡黠诡异的笑!突然想起,今天是4月1号,西方的“愚人节”。我木然的立在门口,肚子里,呼噜噜响了一声悦耳的架子鼓尾音的旋律。好饿……肉体加上灵魂被欺骗所带来的痛苦!嗯?有了!
“周静,周静在吗?”我估摸着她大约上了四楼,就大声喊她。“怎么啦?”周静从四楼探出阳台向下看。“你怎么不仔细看啊?我的汇款单到了,你的也到了啊!”我抬手挥挥手里捏的纸片,然后释然上楼。还没到二楼,就看到周静风一般的从四楼冲了下来!哈哈,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谁不会啊?
于是乎,“xxx你的汇款单到了”就成了今天此起彼伏的呼唤。东西方文化的交流并得以发扬。
小王老师,我们都不太看不起他。总觉得他看起来有些猥琐,偷眼看人。操一口我们听不懂的,不知何地的口音。可当他对着楼上喊,谁谁谁的汇款单到了,或者某某某的信来了,瞬间感觉他的声音如此动听迷人。可是,最近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迷人的声音里,有我和夏冰的名字了。
小杨斌和老刘不太喜欢吃面条,也不能为了老照顾我下面条吃吧。所以我和夏冰结为一家,搭伙吃饭。两个男人时不时的在校门口边上的小巷子里,和那些卖菜的大妈大婶大姐们,为一根葱两头蒜三个辣椒讨价还价。我们在有限的生活费里,精打细算。生活困难点,是可以让人学会许多。
这一天,我们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两个人在夏冰寝室门口,神情严肃的数钱。一毛两毛五毛的,数的极其仔细,生怕两张摞一块没搓开。突然,楼上有人说话:“两块四毛!别数啦!”我俩抬头一看,原来是史雪梅。她低头看着我们咯咯的直笑:“相信我,绝对是两块四,少了我扔下了补上。”好尴尬,知道雪梅是开玩笑的。算算,两块四毛钱凑合一顿饭应该是够了。正准备下楼,和那些卖菜大妈们“战斗”。老苏上来了:“欧呦,两个干嘛去啊?”“买几个辣椒做饭。”“还没吃饭啊?走走走,我请你们吃饭。”说完就拉着我们出了校门。
先是在门口对面卤肉店,买了三斤肥的冒油的猪头肉。然后又在商店买了两瓶明光特。去了那家常去的小饭馆,老板娘笑着把我们迎进来。老苏让老板娘把头肉切成大片,剁蒜末辣椒面拌一拌。老板娘脸色不太好看,老苏眼睛一瞪:“先切了,等会儿还点菜。”老板娘讪讪的去做了。这里饭馆不像新疆饭馆,进门先倒一杯茶。这里得要,夏冰自己找到暖壶,茶杯沏了茶。安徽的茶叶都不错,以绿茶为主。随便捏几片泡了,就满口溢香。“老板娘不高兴啊老苏,来吃饭酒肉自带,还搭壶茶,你看老板娘那脸拉的都掉地下了。”我笑着说?“等会儿点份炒面,我钱也不多了。不过这个月生活费快到了。老板娘,炒份大盘炒面!”“好嘞!”老板娘的声音里好像有了笑意。
几斤肥头肉,一盘夹着青菜丝的细炒面,一人一小碗明光特。生活,瞬间感觉是那么的美好。推杯换盏,筷子飞舞。此刻客气,就是极大的虚伪。面见了底,肉转眼一多半不见了,两瓶酒也就没了。夏冰起身出去,回来手里拎着一瓶酒。老板娘出来打着哈欠,嘴张的能塞进去两个鸡蛋:“我们要休息休息,你们啥时候好啊?”“你休息休息呗!好了我们就自己走了。多少钱现在给你。”
最后一人一碗酒喝完。差点把肉盘里的蒜末都用筷子夹了吃了。都有些醉意,我们聊到了即将毕业了,以及毕业后的打算。却觉得有些茫然若失,又有些不知所措。真快啊,转眼就要毕业了啊!青春是不是就要止步?现实的问题,好像很突兀的立在了面前。今天有面有肉有酒,明天已经身无分文。一瓶明光特三块五,我们还欠了商店一块一毛钱。这就是现实!端碗一碰,一口喝干。本想学梁山好汉哐啷把碗摔了,想想算了。要赔钱的!“办法总比问题多,明天会更好!”夏冰豪情万丈的说。三兄弟,勾肩搭背的回了学校。我想,未来无论如何,我们总会勇敢面对。而且在未来的日子里,就在这样患难与共的点滴中,这份兄弟姐妹般的情义,会相伴我们一生。因为,这是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周六早晨,华子破天荒的早起。夏冰也溜达来了204:“今天我们去爬大蜀山吧?”“大蜀山?我也去!”李鹏一头乱发顶出蚊帐说。这时老刘也来了,一听去大蜀山很兴奋。就趴在小杨斌床头叫他起来,可“睡神”任凭雨打风吹纹丝不动。呼吸均匀,间或伴有轻轻的鼾声。“我去大蜀山玩了哦,你慢慢睡吧!别怪我没告诉你哦。”
一行五人,去三里庵等来公交车直奔大蜀山。大蜀山是合肥近郊唯一的一座大山,高度不足200米,是一个免费的景点。大蜀山森林绿化面积覆盖广,空气非常的不错。周末时候,来这里爬山的人特别多。我长这么大,从没爬过山。到了山脚下,有些发怵。李鹏他们鼓励我,要向吴东学习。我开始“爬”了,是真正意义上的爬。手脚并用,匍匐前爬。到半山腰,就觉得精疲力尽,腿肚子抽筋。李鹏时不时拉我一把,夏冰说让我自己来,华子在后面防止我蹴溜下去,老刘在前面时不时回头微笑“勾引”我前行。在“四大金刚”护法下,我终于登上了大蜀山山顶。
山脚和山顶的风景是不同的。在山顶俯瞰,合肥异常美丽。高楼鳞次栉比,和两年前来的时候相比变化很大。内地发展很快,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一座座城市的变化日新月异。几天没出门,长江路四牌楼三孝口多了两座天桥,以为走错了地儿。此刻看合肥市,像一个温柔的少女,披着晨霞羞涩的少女。所有的累,瞬间都忘记了。
我们顺着山顶边走边看,有许多卖本地小吃的。突然发现了老六,手牵小师妹,行为举止亲昵。我们悄悄尾随,他俩在一凉皮摊前坐下来。“老六在干嘛!”我们一起大喊。老六吓了一跳,回头看:“我靠,是你们啊!来,一人一碗。我请客!”在佳人面前,是要给老六面子的,要不多伤他自尊啊!这里的凉皮很厚,如同我们的脸。里面有豆芽,一碗也就几口,可味道还好!“怪不得起来你床是空的啊?哎,老六昨晚在不在啊?”李鹏阴阳怪气的说。小师妹低头,隐约能看到羞红的脸。
我们当然不能做五颗硕大的电灯泡,和他俩分开,像一个山谷里走去。山谷里树木郁郁葱葱,灰喜鹊、啄木鸟、柳莺竞相叫着,声音清脆宛转。这些都是大蜀山的小主人,好像用欢快的鸣叫欢迎我们。我们找了一块风水宝地,铺好带的床单躺展了,才一下觉得好累。春末夏初的山里,不冷不热,润润糯糯的空气舒服极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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