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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交易骗局、这些黑平台是如何忽悠你的?速汇微交易是骗局吗?什么平台靠谱?
13:47:08 本文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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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41章
  “今日巧是中元节, 我那弟弟托我给苏大姑娘送了这东西来。”
  孔君平从宽袖之中掏出一物放到石桌上道:“这是桃木梳, 我弟弟手笨, 做的不好,苏大姑娘莫要嫌弃。”
  订亲后,男女托人护送信物, 被大宋文人视为一件风雅韵事。
  “不会。”苏惠苒小心翼翼的将那桃木梳从石桌上拿起,然后攥在手心里头道:“劳烦孔姑娘送来。”
  “劳烦什么,日后都是一家人。”孔君平说话轻柔娴淑, 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我那弟弟说这桃木可辟邪, 又有异香, 提神醒脑, 最是再好不过。”
  苏惠苒攥着手里的桃木梳垂眸,面色羞红。
  “今日仓促,我也未曾想到会见到孔姑娘,并未备礼。”说完话, 苏惠苒略思片刻后将手里的绣帕递与孔君平道:“劳烦孔姑娘将这绣帕交与衍圣公。”
  “这绣帕手艺如此精致,可是苏大姑娘亲自绣的?”孔君平伸手接过苏惠苒手里的绣帕, 指尖轻抚过上头的双面海棠绣,面露赞赏。
  “是我绣的, 手艺粗陋,还望孔姑娘莫要见怪。”
  “这般精细的绣工,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苏大姑娘真是心灵手巧的紧。”孔君平笑眯眯的说罢,然后将目光转向一旁的苏阮道:“早就听闻过苏二姑娘, 今日一瞧,果真惊鸿一般让人羡艳。”
  肌玉香骨,媚而不俗,怪不得能惹那人都看上了眼。
  “孔姑娘谬赞了。”苏阮轻垂眼睫,声音细糯。
  听到苏阮勾着媚音的小嗓子,孔君平又吃了一口荷花茶,眸色微动,“苏二姑娘现今几岁了?”
  “及笄之年。”
  “真是含苞待放的年纪,哪里像我,都二十有二了。”孔君平自嘲一笑道:“老姑娘一个,也没人要了。”
  “孔姑娘才貌双全,宋陵城内多少才子倾情,哪里能说这种话。”苏惠苒接过孔君平的话,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苏阮。
  “好了好了,不谈我这让人嫌弃的伤心事了。”
  朝着苏阮与苏惠苒摆了摆手,孔君平将面前的荷花酥往石桌中间推了推,然后招呼道:“这是新出炉的荷花酥,用油酥面而制,松酥香甜,又略带清香,你们都尝尝。”
  三人闻言,各捏了一块入口。
  孔君平将视线落到苏阮身上,沉吟片刻后道:“我听闻前些日子那刑大人特意出宫给苏二姑娘提了一个粉彩花卉的食盒过来,不知里头装着什么好物呢?”
  苏阮咬着荷花酥的动作一顿,粉嫩唇瓣轻抿,“只是一些平日里的吃食罢了。”
  前些日子刑修炜给她送吃食一事早已传的人尽皆知,但今日这孔君平特意提起,却是让苏阮有些在意。
  “那是些什么吃食,还特意要从宫里头带出来?”孔君平捏着话不放,说话时透着一股执拗。
  苏阮还未答,那一旁安静了许久的阴香安突然转头看了一眼孔君平,然后缓慢开口道:“人家送些吃食你就如此在意,若是大婚了,那你岂不是要把眼睛都给哭瞎了?”
  听到阴香安的话,苏阮和苏惠苒皆变了面色,只孔君平还似平常模样般的轻笑了笑道:“可不是,我这都等了他五年了,也该是个头了。”
  苏阮隐约能猜到孔君平话里头的这个“他”指的是谁。
  “你们不知,这痴情人吊着一棵树,怎么也不肯放。”阴香安捻着手里的荷花酥,眸色冷淡道:“平日里明明是个顶聪明的人,碰到这‘情’字却还是伤人伤己,一下就变成了根笨木头。”
  “够了够了,你这都说了我五年了,也该说腻了吧。”孔君平笑着打断阴香安的话道:“让你们看笑话了。”
  苏阮与苏惠苒齐齐摇头,然后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
  刚才苏阮便稍觉出些不对劲,原来这孔君平竟与陆朝宗有情。
  想到这里,苏阮又忍不住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坐在自个儿正对面的孔君平。
  孔君平已然二十有二,端身坐在那处时气质柔和,说话谈吐也颇为得体,一看便是出身极好的人家。
  苏阮试想了一下这孔君平与陆朝宗在一处的场景,当即就狠摇了摇头。
  就如阴香安所说,孔君平这般好的出身脾性,哪里寻不到好人家,怎么偏偏就要在陆朝宗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呢?
  那赖皮赖脸的陆朝宗根本就配不上这孔君平!
  “哎,我瞧着那处是在做什么?”苏惠苒打破尴尬的气氛,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院子道:“怎么那么多人聚在一处?”
  “咱们去瞧瞧吧。”孔君平笑道。
  “好,去吧。”苏阮附和。
  “嗯。”阴香安面色平静的点了点头,率先提着裙裾起身。
  四人一道从亭台水榭处走了出来,然后缓步走到院子门口。
  院门两侧挂着两盏八宝琉璃灯,院门中间被拉出一层宽长白布,白布两旁,男左女右,相隔而立。
  从院中走出一端着漆盘的女婢,还未说完,那站在院子门口的男子与女子们便开始挤挤挨挨的踮脚眺望,有些甚至还在使劲的往院门里头涌,被站在门口的奴仆给拦了下来。
  “哎,这是在做什么?”苏惠苒拦住一女子问道。
  “那院子里头是沉檀姑娘,出了一题,说谁能答上来便相邀一夜,不限男女皆可。”
  沉檀是新选上来的宋陵城花魁,宋陵城内想一窥其芳容的人数不胜数,今次沉檀放话,那些存了心思的男子便蜂拥而至,再加上荷花宴内的才情女子也不甘示弱纷纷上前答题,便引出了现下的状况。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早就听闻这沉檀姑娘有沉鱼落雁之容,堪比玄机班昭之才,今日咱们不若也试一把运气,如何?”孔君平笑着提议。
  苏惠苒颇有兴致的点头应下,然后看了一眼苏阮。
  苏阮无甚兴趣,但碍于情面,只能点头。
  阴香安早已拿了女婢送过来的笔墨开始分发。
  女婢开始读题,众人全神贯注,埋头苦思。
  苏阮捏着手里的紫毫,神游天外,心思完全不在这上头,她还在想着孔君平和陆朝宗的事。
  答题时间为半柱香,当苏阮听到那铜锣响时,都没来得及在那竹牌上写下自个儿的名。
  又是半柱香后,女婢拿着手里的一张竹牌出来,在众人渴盼的目光中走到苏阮的面前道:“苏二姑娘,沉檀姑娘有请。”
  苏阮瞪着一双眼,面色狐疑的侧眸看了一眼苏惠苒。
  “阿阮,你写的什么?”苏惠苒好奇道。
  苏惠苒问的,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答案,所以众人皆将目光投向了苏阮,就连阴香安都转过了身盯着她瞧。
  “我,什么都没写。”苏阮呐呐道。
  听到苏阮的话,有人鄙夷道:“这都答出来了也不告诉我们,我们可抢不走你的。”
  苏阮觉得自个儿有些冤枉,她真是什么都没写呀。
  “沉檀姑娘又出了一题……”突然,站在院门前的人高喊一声,引得了众人关注。
  “去吧。”苏惠苒欢喜的推了推苏阮道。
  苏阮踌躇片刻,终于在苏惠苒殷切的目光之中跟在那女婢身后进到了沉檀院。
  站在熟悉的朱阁前,苏阮盯着那挂在朱阁门前的金铃铛看了半响,然后才转头与那女婢道:“沉檀姑娘在里头吗?”
  女婢不答,只躬身退了出去。
  苏阮站在原处踌躇片刻,然后硬着头皮推开了面前的朱阁大门。
  朱阁里头置着两座冰鉴,角落处堆着冰块,外头天气虽不算闷热,但比起朱阁里头确是暑气盛行。
  苏阮踩着脚上的绣花鞋,小心翼翼的往里面挪了一步,“沉檀姑娘?”
  无人应答。
  捏着手里的绣帕,苏阮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朱阁大门,然后又看了一眼那置于内室侧边,恰巧遮挡住了内室视线的绨素屏风。
  犹豫片刻,苏阮绕过那绨素屏风进到内室。
  内室里头不知何时变了一副模样,与之前苏阮来时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三屏风式的罗汉床被置于绨素屏风后,上头躺着一男子,身穿松垮的素白亵衣亵裤,身形修长的懒靠在那处,面容俊美,漆发垂落,双眸紧闭,似乎是在小憩。
  案上角落处的竹木檀香炉轻晃出几缕熏球香味,萦绕在苏阮的鼻息之间,熟悉至极。
  苏阮瞪眼看着那躺在罗汉床上的陆朝宗,撒腿转身就走。
  怪不得她刚才在朱阁门口的时候就闻着味不对。
  朱阁的大门不知何时被关上了,苏阮使劲的推了推,然后又踹了一脚,纹丝不动。
  气喘吁吁地靠在朱阁大门上,苏阮听着内室里缓慢响起的盘核声,额角钝痛。
  怪不得她那张空白竹牌能进来,原来是这厮在这处等着她呢!
  “阿阮姑娘真是不好请。”低哑暗沉的嗓音狭带着愈发浓郁的檀香味,扑鼻盖在苏阮脸上。
  苏阮攥着绣帕,欲哭无泪。
  她还真是蠢笨的可以了,自个儿把自个儿剁吧干净了就给人装盘子送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宗宗出来辣~
☆、第42章
  朱阁内有些冷, 苏阮抱着胳膊站在绨素屏风,偷摸摸的往里探了探头。
  陆朝宗靠在罗汉床上, 衣襟大敞, 露出一片白皙胸膛,修长的双腿半盘, 搭在罗汉床的束腰处。
  慢条斯理的盘着手里的花中花, 陆朝宗轻挑眉眼,“新送来的荷花酥, 阿阮姑娘不过来尝尝味道吗?”
  苏阮攥着绣帕,声音呐呐道:“我刚才已然在亭台水榭处吃过了。”
  “呵。”听到苏阮的话, 陆朝宗轻笑, “本王这处的荷花酥, 可与外头的不一样。”
  苏阮垂眸看了一眼那置于罗汉床侧的一小碟荷花酥。
  那荷花酥小巧玲珑一朵,用荷叶状的碧色青碟托着,状似含苞芙蕖, 上浇着糯稠的桂花蜜,用绯粉勾着瓣色, 乍看之下真如一朵沾水清荷。
  “阿阮姑娘若是不喜这荷花酥,便尝尝这荷花粥吧。”
  陆朝宗伸手将一盅荷花粥推出来道:“荷花粥清心益肾,可清暑气, 驻颜色。”
  “我不饿。”话罢,苏阮伸手扒住面前的绨素屏风,小心翼翼的道:“既然沉檀姑娘不在,那臣女便先告退了。”
  陆朝宗抿唇轻笑, 不言语,只似笑非笑的盯着苏阮瞧。
  被陆朝宗看的心底发毛,苏阮掩在那绨素屏风后悄悄撇了撇嘴。
  “大家都明白的事,阿阮姑娘何必要自欺欺人呢。”状似无奈的吐出这句话,陆朝宗语气低缓道:“本王是真心对阿阮姑娘的,不然也不会费这诸多心思来讨好阿阮姑娘了,毕竟一道圣旨,皆能解决。”
  确实,这陆朝宗若是要用强,哪里还有她说话的份,但苏阮是万万信不得这陆朝宗的,因为这厮说话,十句里头能掰扯出十一句谎话,他哪次不是在忽悠自个儿。
  “王爷人中龙凤,外头的孔君平孔姑娘也是才貌双全,臣女私以为您与孔姑娘最为般配。”
  苏阮探着半张脸,屏风半遮面,绿鬓如云,桃花满面。
  陆朝宗盘着手里的花中花,眯眼笑看向苏阮,只觉心头酥.痒难耐。
  “过来。”暗哑着嗓子,陆朝宗双眸晦色,暗潮汹涌。
  苏阮紧扒着面前的绨素屏风不放,不肯上前。
  陆朝宗浅笑道:“本王与那孔君平,并无关系。”
  “臣女倒是觉得孔姑娘极好,与摄政王您也极相配,刚才在亭台水榭之中,孔姑娘还言她等了摄政王五载,此赤心可鉴,摄政王还是莫要辜负了人家的好。”
  苏阮咽着口水,喉咙里头涩涩的发痒。
  陆朝宗不言语,只渐渐敛了脸上的几分笑意,面色晦暗。
  看着突然拉下脸来的陆朝宗,苏阮有些后怕的往后缩了缩,但还是大着胆子继续道:“臣女帮您把孔姑娘唤进来,臣女觉得王爷您定是会有许多话要与孔姑娘说的。”
  “站住。”看着那扭头就要偷溜的苏阮,陆朝宗赤着一双脚从罗汉床上起身,一步一缓的走到她的面前道:“阿阮姑娘真是为本王着想啊,本王甚是感动。”
  “唔……”苏阮偷摸摸的看了一眼面前的陆朝宗,按在屏风上的手渐渐收紧。
  “既如此,本王也不好辜负了阿阮姑娘的好意。”陆朝宗挺拔的身形掩映下来,将苏阮拢在那片暗色之中,犹如黑云压顶。
  “本王听说衍圣公与苏大姑娘订了亲事?呵,这可不大好。”一拢亵衣,陆朝宗斜靠在绨素屏风上道:“衍圣公乃我大宋之栋梁,寻常女子怎能配得上,依本王看,就宜春郡主怕是还能相配。”
  听到陆朝宗的话,苏阮瞪圆了一双眼,直接脱口而出,“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坏?”
  “坏?本王坏的时候,阿阮姑娘怕是没见识过。”陆朝宗俯身,说话时吞吐着气息,温温的打在苏阮的面颊上,带着浓郁的檀香气,侵略意味十足。
  苏阮往后退了一步,咬着唇瓣不说话。
  陆朝宗挺直身子,单手搭住绨素屏风一角,姿态邪戾,“正巧今日皇上进学,待皇上回来之后,本王便与皇上请旨,赐衍圣公个好夫人。”
  苏阮不知这陆朝宗说的话是真是假,但是她不能让大姐冒这个风险,因为就此前来看,大姐对于那衍圣公还是十分满意的。
  “你不能这样不讲道理。”苏阮仰头,双眸圆睁的看着面前的陆朝宗道:“大姐与那衍圣公郎有情,妾有意的,你为何要故意拆散他们?”
  “那本王与那孔姑娘妾有意,郎无情的,苏阮姑娘又为何一定要将本王与她送作堆呢?若是按照阿阮姑娘的话来说,你岂不是更无情,更不讲道理?”
  “你,你强词夺理。”被陆朝宗说出的话噎了喉咙,苏阮根本就说不过他,急的红了眼。
  “那,那我对你也无情,你怎么偏要纠缠呢?”
  “人家的事是人家的事,咱们的事是咱们的事。”陆朝宗伸手,覆上苏阮按在绨素屏风上的白腻小手轻捏道:“再说了,阿阮姑娘对本王的心意,本王都明白。”
  苏阮使劲的抽着自己被陆朝宗捏在掌心里头的手,但无奈,那人虽看似松松垮垮的捏着,力道却是十足,自个儿根本就抽身不得。
  “臣女对王爷根本就没有心意。”苏阮极力否认着。
  “嘘。”抬手覆上苏阮的小嘴,陆朝宗俯身笑道:“阿阮姑娘这口是心非的毛病,真是让人勾心的很。”
  口是心非?应当是这陆朝宗扭曲事实,搬弄是非吧!
  “你怎么睁着眼说瞎话,我根本就……”
  “不睁着眼,那就闭着眼吧。”懒洋洋的打断苏阮的话,陆朝宗突然伸手遮住了苏阮的双眸。
  眼前昏暗下来,不见一丝光亮,苏阮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扫过陆朝宗的掌心,带起一阵酥麻触感。
  粉嫩唇瓣上软绵绵的贴上一物事,先冷后热,带着熟悉的檀香味直往苏阮的鼻子里头钻。
  苏阮猛地一下吸气,抬手就挣脱了陆朝宗的束缚。
  看着那靠在绨素屏风上大口喘气的苏阮,陆朝宗笑道:“阿阮姑娘怕什么,本王只是想给阿阮姑娘尝尝这荷花酥罢了。”
  荷花酥?她还以为……
  苏阮瞪着一双眼看向陆朝宗手里的那小半块荷花酥,颤颤的伸手触了触唇瓣,指尖便粘上了一点桂花蜜和酥皮碎屑。
  “阿阮姑娘难不成是以为本王……在轻薄于你?”
  陆朝宗说话时故意放缓了声音,听着暧昧而戏谑。
  “我,我只是被你吓到了而已。”后背紧贴在身后的绨素屏风上,苏阮侧眸看着那屏风上绘着的黑白双画绣斧纹,心跳如鼓。
  “阿阮姑娘尽可放心。”抬手将那荷花酥放入口中细嚼,陆朝宗的声音低哑晦暗,隐带上了几分含糊,“本王不喜遮遮掩掩,做事时,当然是要瞧的清清楚楚的才好。”
  听到陆朝宗那暗含深意的话,苏阮一瞬便涨红了一张脸,又羞又恼的不知如何是好。
  越与这厮在一处,苏阮便越觉这厮不要脸的程度与日俱增。
  往常还顾着几分颜面,到处折损她,现下撕下了面皮,就恍似换了个人似的。
  喘过了气,苏阮上手抹了一把嘴上的桂花蜜,甜滋滋的带着细碎的小桂花瓣。
  “王爷刚才说要给衍圣公求旨一事,不知是真是假?”苏阮抬眸,小心翼翼的道。
  用绣帕擦着指尖上的碎屑,陆朝宗垂眸,“这就要看阿阮姑娘了,是真是假,不还是在阿阮姑娘的一句话吗?”
  “……那王爷要臣女如何?”
  被陆朝宗肆意威胁的苏阮毫无办法,只能顺着他的话来。
  “阿阮姑娘怕甚,本王又不是那吃人的猛兽。”
  笑眯眯的说罢话,陆朝宗伸手,牵过苏阮的软嫩小手将她往内室里头带去道:“今日是中元节,鬼门大开,本王心悸的很,想找个人陪着坐会儿,说说话。”
  阿阮向来怕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听到陆朝宗的话后缩了缩脖子,恨不得立时与苏惠苒回了苏府缩进小被褥里。
  “要落雨了。”陆朝宗突然开口。
  苏阮下意识的抬眸看了一眼绮窗。
  只见那天色不知何时昏暗了下来,天际处压着厚厚一层雷云,风雨欲来。
  “呀。”正当苏阮盯着绮窗发愣的时候,突感指尖钝痛,她下意识的惊呼一声往下看去。
  陆朝宗的指骨抵在她的指缝处轻按,那凸出的指骨嵌在白腻的肌肤上,印出一小片红痕。
  “本王在与阿阮姑娘说话,却不知阿阮姑娘在看什么?”陆朝宗一手牵着苏阮,一手托着花中花,眸色冷冽。
  “我……”苏阮张着小嘴,只觉万分委屈。
  这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日后本王再与阿阮姑娘说话,要瞧见阿阮姑娘这双眼,印在本王的眼里。”
  牵着苏阮的手覆上她的眼,陆朝宗微歪头露出一丝轻笑,“阿阮姑娘可知,本王最喜阿阮姑娘的这双眼,看着干净,却又勾人的紧。”
  尤其是在看着他的时候。
  苏阮想起以前陆朝宗那些万分嫌弃自己的话,她睁着一双眼,欲言又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宗宗:她又勾引我!
  苏二二:委屈……
☆、第43章
  外头开始落起了雨, 噼里啪啦的打在绮窗上,将碧色的窗绡溅成了深绿色。
  女婢托着漆盘进到朱阁内, 轻手轻脚的将哺食置于圆桌上。
  八碗大菜, 七碟小菜,还有一碗高粱米粥和一盘白蜂糕。
  苏阮坐在陆朝宗的身旁, 面前摆着一副碗筷, 那熟悉的铜鎏金白玉箸置于她的右手边,闪着莹润玉色。
  “用吧。”陆朝宗端起面前的茶水轻抿一口, 宽袖轻扫过苏阮的手肘。
  苏阮盯着面前的铜鎏金白玉箸看了一眼,面色踌躇。
  先前在乞巧宴上, 小皇帝跟她说这铜鎏金白玉箸是陆朝宗每日里都会用的东西, 所以这铜鎏金白玉箸到底是不是陆朝宗用的?
  看到苏阮迟迟不动手, 陆朝宗放下手里的茶碗道:“怎么,怕本王下毒?”
  苏阮垂着眉眼摇了摇头,然后伸手执起那双铜鎏金白玉箸。
  温润微凉的温玉抵在苏阮的手指上, 份量沉甸。
  看到苏阮执筷,陆朝宗不着痕迹的轻笑了笑, 把那盘白蜂糕往她面前推了推道:“尝尝这白蜂糕,看是这白蜂糕好吃,还是那荷花酥好吃。”
  白蜂糕全身乳白, 内里夹杂着一点七彩果料,蓬松如蜂巢。
  苏阮小心翼翼的夹了一角白蜂糕放进嘴里轻咬,泡嫩香甜,还带着桂花雪蜜的甜香味。
  “这白蜂糕不是重阳节的时候吃的吗?”内室里静的可怕, 苏阮努力寻找着话题。
  “想吃便吃,想用便用,反正都是吃进肚子里头的东西。”说罢话,陆朝宗执起手边的玉箸,夹了一块白蜂糕入口。
  苏阮盯着陆朝宗手里的那双玉箸瞧了半响,然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铜鎏金白玉箸。
  长的这样像,怕是那小皇帝搞错了吧。
  这陆朝宗应当不会如此无趣,专拿了他的碗筷与她用。
  想罢,苏阮便稍安了心,又夹了一筷子白蜂糕。
  女婢端着新出炉的樱桃肉过来,小心翼翼的置于苏阮面前道:“姑娘。”
  苏阮盯着那樱桃肉看了一眼,然后又抬眸看了一眼陆朝宗。
  “宫里头新鲜送过来的。”陆朝宗帮苏阮夹了一块樱桃肉放到碗中,“尝尝味道可好。”
  “唔……”苏阮含糊应了一声,张口将那樱桃肉放入口中。
  樱桃肉的滋味依旧十分甜糯,与先前自个儿在乞巧宴上吃的味道一模一样,果真是从宫里头新鲜送出来的。
  苏阮吃了三四块樱桃肉,嘴里头糯叽叽的满是一股子甜糯味。
  她悄摸摸的往陆朝宗那处看了一眼,果然见他只吃些寡淡的素菜,但凡是那沾点子荤腥的都不碰。
  看来传言这陆朝宗茹素之事是真的了?
  注意到苏阮的目光,陆朝宗将调羹里的杏仁豆腐转放到苏阮的碗中道:“多用些素食,贪食荤肉对身子不好。”
  加了牛乳的杏仁豆腐白如皑雪,既有杏仁的清甜味,又有牛乳的奶香气,入口软腻,一抿便下了肚。
  苏府内的吃食虽也好,但自然比不上陆朝宗这处的精细,所以苏阮这顿哺食用的真是不错。
  自然,如若没有这陆朝宗在身旁的话,苏阮觉得自个儿能用的更好。
  用完了哺食,外头雨渐歇,女婢将朱阁绮窗推开,凉爽的清风便飘飘忽忽的吹了进来。
  三伏天已过,今日是中元节,暑气渐消,晚间的盖被都换成了细薄的棉被褥。
  苏阮眼睁睁的看着那陆朝宗用完哺食就躺上了罗汉床,然后朝着她招手。
  不自禁的往后退了退,苏阮的后背贴上湿漉漉的绮窗,凉的她浑身一颤。
  “姑娘。”女婢瞧见苏阮被那挂在窗绡上的雨水珠子浸湿了裙衫,便赶紧拿着巾帕上前帮她擦拭。
  “多谢。”擦干净了身上的雨珠子,苏阮伸手扯了扯依旧有些半湿的裙衫,然后犹豫着跟陆朝宗开口道:“天色不早了,臣女要回府了,不然母亲与大姐会担忧。”
  “阿阮姑娘答对了题,便要在这朱阁内一日一夜。”陆朝宗斜靠在罗汉床上,身上披着一条细薄被褥,姿态慵懒。
  听到陆朝宗的话,苏阮想起自己那空白的竹牌子。
  “我根本就什么都没写,你们这是在骗人。”
  “骗?阿阮姑娘何出此言?”陆朝宗微阖上眉眼,语气低缓。
  苏阮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这厮心里头明明什么都清楚,还揣着明白装糊涂。
  女婢收拾完圆桌上的碗碟便退了出去,角落处的香炉内不知何时复又多加了一点檀香球,浓郁的檀香味弥散开来,让苏阮忍不住的低喘了几口气。
  “吱呀”一声,朱阁的大门被掩上,将细薄的雨色关在门外。
  苏阮抬眸看了一眼那似乎睡了过去的陆朝宗,轻手轻脚的挪动步子往朱阁大门那处走去。
  伸手推了推面前的大门,不出所料,这大门又被从外头给关上了。
  苏阮气恼的努了努嘴,使劲的把手里的绣帕扔在地上踩了踩。
  朱阁内外静的厉害,苏阮发泄了一通之后又蔫蔫的把那绣帕从地上捡了起来,然后磨磨蹭蹭的重新走回内室。
  没法子,这朱阁内没点灯,外头越来越暗,苏阮心里头虚怕的厉害,只能又回到了内室。
  内室里头也黑的厉害,苏阮睁着眼看了半响,才在一片暗色之中瞧出那靠躺在罗汉床上的陆朝宗。
  苏阮捏着绣帕站在原处,想起陆朝宗刚才与她说的中元节,鬼门大开之类的话,只感觉浑身阴冷冷的紧,有些可怖。
  暗色四溢在一方内室之中,苏阮瞪着一双眼,总是感觉那伸手可触的漆黑墨色之中随时就会伸出一只手来,将她拖拽进去。
  环抱着胳膊赶紧往陆朝宗的方向疾奔了过去,苏阮伏跪在罗汉床边,指尖小心翼翼的触上那一角细薄被褥,胸口微微起伏喘着粗气。
  陆朝宗的呼吸平稳,似乎真是睡着了一般。
  苏阮侧眸,试探着往陆朝宗的方向喊了一句,“王爷?”
  陆朝宗没有应,呼吸沉缓有序。
  苏阮上手,隔空触了触陆朝宗的脸,指尖染上一点温热呼吸,受惊似得赶紧又缩了回来。
  靠在罗汉床下,苏阮蜷缩起身子,双眸渐重。
  角落处的檀香味细密弥散,柔柔紧紧的将苏阮包裹在其中。
  苏阮迷糊之间只感觉自个儿就像是飘在船上一样,漂漂浮浮的跟着那水波胡乱晃动,那水波或急或缓,领着她往前去。
  “唔……”不舒服的推开手边的东西,苏阮侧过脸,将脑袋埋进软枕里,浑身懒乏的紧。
  日头渐起,从绮窗处照进,莹润的圈在苏阮的身上,勾勒出一段身姿曲线。
  苏阮迷迷瞪瞪的睁眼,就被那刺目的日头激的掉出了两颗眼泪珠子。
  盯着完全陌生的绮窗,苏阮怔愣了片刻,然后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扭头看去。
  只见她的身旁躺着身穿素白亵衣亵裤的陆朝宗,黑发披散,双眸紧闭,似乎睡得很沉。
  猛地一下捂住自己的嘴,苏阮瞪着一双眼,赶紧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物。
  除了有些褶皱外,完好无损,就连衣襟处的系带都结结实实的拴着。
  轻动了动自己搭在陆朝宗小腿上的脚,苏阮心口跳的厉害,面色羞赧。
  陆朝宗微动了动身子,苏阮吓得浑身一僵,一动也不敢再动。
  修长结实的臂膀搭上苏阮的腰肢轻搂了搂,松松垮垮的就像是在搭着细薄的被褥。
  苏阮瞪着一双眼,轻手轻脚的拨开陆朝宗的手,然后掂着脚尖走下罗汉床,连绣鞋都未来得及穿就冲出了内室。
  朱阁的大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然打开,苏阮拢着衣襟出去,只见朱阁外空无一人,干净的就连只鸟雀都看不到。
  根本无暇顾及这一不正常的现象,苏阮一边套上绣鞋,一边随意的拨弄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物,就急匆匆的往沉檀院门口处疾奔而去,心跳如雷,又惊又恼。
  沉檀院门口,刑修炜正候在那处,瞧见苏阮出来,赶紧笑眯眯的迎了上去道:“苏阮姑娘,奴才送您回府。”
  苏阮看了一眼刑修炜身后的马车,略微犹豫之后便提裙踩着马凳走了上去。
  坐在马车里,苏阮伸手扶额,拿起茶案上的一碗凉茶就灌进了嘴里。
  “嘶……”伸手抚了抚自己刺痛的唇角,苏阮蹙眉,她什么时候把唇角咬破的?
  不不不,现下不是想这件事的时候,关键是那陆朝宗到底知不知道自个儿昨夜与他同眠一晚,若是知晓了,那自个儿岂不是要被强逼着嫁了吗?
  毕竟这厮最是擅长搬弄这般东西,他定会用这件事来要挟自个儿。
  不过自个儿昨晚上到底是怎么上了那罗汉床的呢?难不成还是她自个儿爬上去的?
  苏阮冥思苦想着,然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懊恼扶额。
  她想起来了,昨晚上确实是她自个儿上的那罗汉床,只因她睡得迷糊了,满以为自个儿还在芊兰苑里,迷迷糊糊之间似乎听到平梅在唤她上床,便扒着那罗汉床上去了。
  甚至还将陆朝宗身上唯一的被褥都给卷了过去,怪不得刚才那厮就穿了一件亵衣侧躺在那处。
  作者有话要说:  憋着(ToT)/~~~
☆、第44章
  因为朱阁一事, 苏阮战战兢兢了好几日,连芊兰苑的院门都不敢出, 只让平梅时不时的出去打听打听消息。
  陆朝宗的消息没过来, 反而是那衍圣公府的人来了。
  “二姐儿,大公子正带着那衍圣公府的人在游园子呢。”半蓉急匆匆的提着裙裾回到芊兰苑主屋, 连口气都顾不上喘, “咱们府门口又来了一架马车,那驾车的人是刑大人。”
  苏阮端着茶碗的手一抖, 赶紧从绣墩上起了身道:“瞧见谁从马车里头出来了吗?”
  “未曾瞧见,不过奴婢听说不光大公子去迎了, 就连那衍圣公府的人都急匆匆的一道去了。”
  能让衍圣公府都去迎的人, 当然是只有陆朝宗一人了。
  苏阮慌手慌脚的盖好茶碗, 然后一扭身往内室里头去道:“若是有人来唤我,便说我已经歇息了,不见客。”
  “哎……”半蓉刚刚应声, 就听到主屋门口传来一阵轻笑声道:“苏阮姑娘可是要歇息了?那奴才真是来的凑巧。”
  听到刑修炜的声音,苏阮站在珠帘处的身子一僵, 她缓慢扭头朝外看去,只见那刑修炜毕恭毕敬的候在主屋门口,戴着太监帽的脑袋低垂, 黑底红色帽纬轻动,让人看不清神色。
  “主子吩咐,让奴才将这绣帕交与苏阮姑娘,说是那日朱阁……”
  “刑大人。”苏阮瞪圆了一双眼, 略微惊惶的打断刑修炜的话道:“这绣帕我找了好几日了,未曾想竟然是被刑大人给捡着了。”
  刑修炜笑着不接话,只将手里的绣帕递与苏阮道:“主子在与苏大公子游园,邀苏阮姑娘前去一叙。”
  苏阮捏着手里的绣帕,面色微白。
  那厮这是在拿朱阁一事要挟自个儿?所以那日里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与他同塌而眠的事?
  苏阮站在原处踌躇片刻,然后才缓慢朝着刑修炜点了点头道:“刑大人稍等,我去换件衣裳。”
  “是。”刑修炜应声,躬身往一旁退了退。
  苏阮进到主屋,慢吞吞的往彩绘纱屏后去,然后光是挑拣短衫长裙便挑了半日。
  “半蓉,你去将刑大人请到外室吃茶,就说我还在挑衣裳。”苏阮伸手拉过一旁的半蓉,压低了几分声音道:“端热茶。”
  “是。”半蓉明白苏阮的意思,径直便出了内室将那刑修炜请到外室,端上了滚烫的热茶。
  一盏热茶端上来,直至凉透,苏阮还未从内室里头出来,刑修炜也不急,只慢条斯理的用茶盖子撇去茶面上的游沫轻啜。
  “走了吗?”苏阮从彩绘纱屏后探出半个脑袋,抬手招过一旁的半蓉。
  半蓉摇了摇头,面露难色。
  苏阮抿唇,朝着那刑修炜的方向瞅了一眼,最终还是不情不愿的走了出去。
  “刑大人久等。”
  “不敢不敢。”
  刑修炜急忙从绣墩上起身,朝着苏阮拱手道:“苏阮姑娘如此重视主子,奴才定会如实相告。”
  “不必了。”听到刑修炜的话,苏阮急忙打断,有些尴尬的抚了抚垂发。
  半蓉站在一旁看了一眼苏阮,赶紧上前打圆场道:“刑大人误会,摄政王是何等权贵风流人物,咱们二姐儿敬重,特意挑拣了件极好的衣物,又重梳了发髻,这才耽误了些时辰。”
  “是。”刑修炜笑眯眯的应了,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只侧身与苏阮道:“苏阮姑娘,请。”
  苏阮侧眸看了一眼半蓉,然后一言不发的踩着绣鞋出了主屋。
  已然耽误了将近两个时辰,苏阮不知那陆朝宗瞧见自个儿时是何模样,不过她想着,大哥与那衍圣公府的人都尽在,那陆朝宗也不至于为难自个儿。
  天际处绯霞漫天,层层叠叠犹如裂绯残风,相比起前几日,这几日的天又闷热了不少,拂拂热风仰面吹来,苏阮拢着罗袖,裙摆轻动,窈窕的身姿裹在一袭短衫长裙中,走动时珠摇玉脆,腰臀尽显。
  “苏阮姑娘,这边请。”
  后花园子里头夏花正盛,深浅芬葩,莺飞蝶舞,陆朝宗身穿乌色玄袍,负手而立于一石亭内,周边空无一人。
  “刑大人,不是说大哥和衍圣公府的人在陪着摄政王游园吗?”苏阮顿住步子,有些紧张。
  刑修炜转身,语气和缓道:“苏阮姑娘耽误了些时辰,苏大公子和衍圣公府的人都已然去膳堂用膳了。”
  所以原本她刚才直接来,可能还能跟在大哥与那衍圣公府的人后头转转便回去,现下来就要与这陆朝宗两人独处了?
  她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过来。”陆朝宗转身,阴翳双眸半阖。
  对上陆朝宗那双眼,苏阮登时一颤,磨磨蹭蹭的提着裙裾走到了陆朝宗面前。
  “给摄政王请安。”苏阮微微屈膝,敛目低眉的给陆朝宗请安。
  陆朝宗轻抬了抬眼皮,扬手将站在一旁的刑修炜挥退。
  园子里头静的很,苏阮的耳畔处满是那扰人的虫鸣鸟唤之声,她捏着手里的绣帕,愈发将脑袋给低了下去。
  “阿阮姑娘今日的盘发真是好看。”陆朝宗盘着手里的花中花,突兀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苏阮神色一凛,赶紧开口道:“臣女换了件裙衫,又重梳了发髻,所以才稍晚了一些。”
  陆朝宗盘着手里的核桃没有接话,苏阮只觉这人怕是在生气了。
  “盘发虽好,但这珠玉色泽却是差了些。”陆朝宗静默片刻,然后才缓慢开口。
  伸出手指触了触苏阮插在发髻上的花顶梅型簪,陆朝宗细细捻摩着上面的珠玉道:“有些陈旧老派了。”
  “臣女不喜花哨物。”苏阮垂着眉眼,声音细媚。
  “是嘛,那正巧本王这处有一好物。”说罢话,陆朝宗便从宽袖暗袋之中掏出一对耳坠子拎到苏阮的面前。
  苏阮盯着面前晃动的耳坠子,眸色微动。
  这对玉坠子不同于苏阮平日里在苏府内见识到的所谓风雅物,它以金丝大环为底,环下用玉石精雕出一玉兔,这浑身玉莹的玉兔挺直站立,前肢持杵扮做捣药状,脚下是用金镶宝石而制的祥云,工艺精良,一看便知非凡品。
  “大俗即大雅,俗到极致,便是大雅。”
  一手拎着那对耳坠子,陆朝宗一手将苏阮左耳处的一只白珍珠耳坠褪了下来。
  微凉的指尖触到苏阮温热的耳骨,让她不自禁的缩了缩脖子。
  “别动。”陆朝宗端详着苏阮的左耳,指尖轻捻,将那只玉兔耳坠戴到了她的左耳上,然后轻揉慢捻的调整着位置。
  苏阮垂着眼睫,纤长睫毛轻动。
  “好似有些紧。”
  帮苏阮将两只玉兔耳坠都戴到了耳垂上,陆朝宗微微俯身,帮她调整位置。
  浓厚的檀香味萦绕在鼻息之间弥散开来,苏阮屏着呼吸,心口处“咚咚咚”的跳的厉害。
  陆朝宗垂眸,盯着苏阮的耳垂细看,小小巧巧一点,散着玉色萤光,仿若尚好的美玉般让人爱不释手。
  看着那越靠越近的陆朝宗,苏阮双眸一窒,下意识的一个扭头,那插在发髻上的花顶梅型簪便匆匆略过陆朝宗的眼尾,拉出一长条的血色。
  “嘶……”陆朝宗侧眸,抬手按住自己的眼尾。
  苏阮惊惶抬眸,看到那顺着陆朝宗面颊蜿蜒而下的细长血丝,当即就变了面色。
  “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手忙脚乱的掏出绣帕帮陆朝宗按住眼尾,苏阮掂着脚尖,面色苍白。
  “无事。”覆上苏阮的手,陆朝宗微侧身往一旁看去,然后缓慢开口道:“孔姑娘那处可是有什么好物,站了这许久也不见出来说说话?”
  听到陆朝宗的话,苏阮惊诧抬眸,眼看着那孔君平一脸笑意的从一旁古树后走出道:“臣女这不是怕打扰了苏二姑娘和摄政王的雅兴吗?”
  苏阮面色羞赧的赶紧将自己被陆朝宗捏在掌中的手抽回,然后踩着脚上的绣花鞋往后退了一步,与陆朝宗拉开距离。
  陆朝宗一手按着眼尾,一手托着手里的花中花,眸色冷冽,“孔姑娘此举,怕不是君子所为吧。”
  “臣女是女子,不是君子。”孔君平缓步走到苏阮和陆朝宗面前,脸上笑意渐敛道:“女子易为情所伤,可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伤的最终还是女子。”
  孔君平对陆朝宗有意,苏阮是知道的,但能这般大刺刺将这种话当着心上人的面说出口的人,苏阮却还是头一次瞧见。
  “伤也罢,死也罢,与本王无关。”陆朝宗一拢宽袖,面色冷凝。
  听到陆朝宗的话,孔君平自嘲道:“都道摄政王无情,我看不是无情,只是情往之处不同罢了。”
  说罢,孔君平转头看向苏阮,“无情之人,若是有了情,才最是伤情。”
  苏阮抬眸对上孔君平那双微红眼眸,不知为何突感心酸。
  “姐。”一身穿靛青色宽袍常服的男子头戴玉冠,缓步从她身后走出道:“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府吧。”
  “今日不回去了,就在苏府叨扰一晚,不知苏二姑娘可欢迎?”孔君平扭身,笑意盈盈的看向苏阮。
  作者有话要说:  秀恩爱啊秀恩爱
☆、第 45 章
  苏阮自然是不能拒绝孔君平的请求的, 而且这苏府做主的也不是她。
  王姚玉对于陆朝宗的来访,十分惊恐, 她匆匆安排好衍圣公府的人, 便毕恭毕敬的端着茶水给陆朝宗送了上去。
  陆朝宗翘腿坐在大堂首位的太师椅上,姿态肆意, 神色慵懒, 只眼尾处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细长血痕,将他那张原本便隐戾的面容更是衬得凶狠了几分。
  首座下首处站满了前来参拜的苏府家眷, 王姚玉作为苏府的大夫人,自然应当承担起接客的重任。
  “不知摄政王此次前来……”
  王姚玉紧张的站在一旁, 有些无助的朝着苏致雅看去。
  苏致雅安抚性的拍了拍王姚玉的手背, 声音温和道:“父亲久去江南未回, 摄政王此次前来是行慰问之事。”
  “哦。”王姚玉面色苍白的点了点头,目光踌躇的往陆朝宗看去。
  陆朝宗盘着手里的花中花,一手端起茶碗轻抿一口, 双眸半阖道:“苏大人治理江南水患,劳苦功高, 今日本王瞧那后园子不错,明日准备在苏府办场青蟹宴,慰劳各位前去江南治理水患的大臣家眷儿女。”
  话说到这里, 陆朝宗微仰下颚看向王姚玉,“不知王夫人意下如何?”
  王姚玉自然拒绝不得,只能讪讪的应了。
  “既如此,那本王今日便在苏府叨扰一夜, 王夫人可嫌弃?”
  “不敢不敢,摄政王大驾光临寒舍,令寒舍蓬荜生辉,哪里敢有嫌弃之意。”王姚玉哆嗦着唇瓣说完话后,赶紧吩咐管家去将别院打扫出来。
  苏阮站在苏致雅身后,侧眸看向站在陆朝宗左下首处的苏惠蓁。
  因为在院中养病数日,所以苏惠蓁的面色红润康健,身上也多了几两肉,今日的她穿着一身绯红裙衫,更显腰肢粗实了几分。
  “苏三姑娘?怎么胖了一圈?”陆朝宗放下手里的茶碗,嘴角扯起一抹谑笑。
  听到陆朝宗的话,苏惠蓁面色涨红,赶紧垂着脑袋往后缩了一步。
  作为女子,对于自个儿的身段容貌自然是极为重视的,苏惠蓁在众人面前被陆朝宗嘲讽,当时脸上就有些挂不住。
  “也是,苏三姑娘都与武国侯府郑家的小侯爷定亲了,有一道圣旨压在上头,这是胖是丑,当然无所谓了,毕竟这娶要娶,不娶也要娶。”
  陆朝宗慢条斯理的说着话,那说出的话讥诮意味浓重,句句扎心戳在苏惠蓁的心口,让她那张原本涨红的脸一刹惨白。
  “这位是苏二公子?”陆朝宗转头,将目光投向那苏致重。
  苏致重身上的伤已然大好,只一只腿还走不利索。
  “是。”听到陆朝宗提到自己,苏致重赶紧上前拱手行礼,“给摄政王请安。”
  “苏二公子一表人才,可惜是个瘸子。”陆朝宗轻翘起唇角,上下打量了一番苏致重,然后慢条斯理的得出这个结论。
  被陆朝宗当面讥讽,苏致重的脸上也是有些挂不住,但没法子,谁让那是陆朝宗呢,就算是当即要了他的命,那也是他活该倒霉。
  “那位想必就是二夫人了?”陆朝宗单手搭在太师椅的扶手上,背脊后靠道:“听说二夫人早年丧夫,守了十几年的寡。”
  “……是。”李淑慎咬牙应道。
  “二夫人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真是可惜了。”陆朝宗单手撑住下颚,语气慵懒。
  李淑慎白着一张脸站在那处被气得直发抖,但因为说这话的是陆朝宗,所以她只能混着怒气往肚子里头咽。
  “行了,时辰不早了,本王要去歇息去了。”抬手拍了拍宽袖,陆朝宗从太师椅上起身。
  苏致雅上前拱手道:“臣给摄政王引路。”
  “嗯。”陆朝宗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一双漆黑暗眸不着痕迹的往苏阮那处瞟看了一眼。
  苏阮低垂着眉眼站在那处,纤细的身子被王姚玉挡在身后,只露出一角裙裾,晃晃悠悠的勾着人心。
  穿着乌色玄袍的颀长身影渐行渐远,大堂内的众人缓慢松下一口气。
  李淑慎侧身,猛地抬手将那置于首位太师椅旁的茶碗给摔在了地上,然后破口大骂道:“欺人太甚!”
  王姚玉被李淑慎的动作给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侧身把身后的苏阮往旁边推了推。
  “弟妹,你这是做什么?上好的青瓷茶碗,老爷回来可是会责问的。”拍了拍心口,王姚玉斜睨了李淑慎一眼。
  其实瞧见李淑慎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王姚玉是欢喜的,因为在外人面前,李淑慎平日里皆是一副端庄模样,哪里有如此歇斯底里的时候,所以王姚玉觉得,这摄政王偶尔来一趟苏府,还是好事。
  “一个茶碗而已,大嫂舍不得,大老爷定也会舍得。”李淑慎抬手整理了一下歪斜的衣襟,面色恢复如常。
  对于王姚玉来说,她介意的不是其它,只是苏钦顺对李淑慎那让她膈应的态度。
  王姚玉知晓,苏钦顺对李淑慎好,是因为二老爷早逝,临终前将一子一女,以及李淑慎托付给了苏钦顺,但这二房的人实在不是好东西,吃着拿着他们大房的东西,还要挑三拣四的欺负他们大房的人。
  奈何她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人,若是她有这李淑慎一半的强势嘴硬,哪里会让她们大房的人被欺负至此。
  想到这里,王姚玉禁不住的轻蹙了蹙眉,将目光投向一旁的苏阮。
  她这二女儿不得苏钦顺欢喜,所以平日里王姚玉根本就不敢在苏钦顺面前多提苏阮一嘴,也处处克制着自个儿少管事,平白委屈了人。
  只是王姚玉有时心中又难免在想,若是她未生出这样的一个媚人,这二房的人是不是也不会嚣张至此?
  但这想法稍瞬即逝,王姚玉清楚,苏阮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即便是长成那钟馗模样,她也舍不得丢弃。
  “大姐儿,你带二姐儿回院子里头去吧。”王姚玉一边吩咐女婢打扫大堂,一边对苏惠苒道。
  “是。”苏惠苒柔柔应了一声,领着苏阮往大堂外去。
  王姚玉伸手拍了拍粘上了茶水的宽袍,心情颇好的斜睨了李淑慎一眼,然后带着丫鬟回了院子。
  大堂内只剩下二房的人,苏惠蓁怒视着苏阮的背影,手里的绣帕攥的死紧。
  她已然听说了这苏阮与陆朝宗的事,若不是这苏阮刻意勾引,那陆朝宗又怎么会弃了她选这苏阮!明明那降诞日后陆朝宗对她态度极好,眼看着她就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却硬生生的被这苏阮折了凤翅。
  “妹妹。”苏致重上前,抬手按住苏惠蓁的手道:“气大伤身。”
  “哥哥,我不甘心。”苏惠蓁瞪圆了一双眼,目眦欲裂。
  “那是陆朝宗,咱们能怎么办呢?”苏致重摇头叹息道:“不过螳臂当车,不自量力罢了。”
  “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苏惠蓁瞪着一双眼,一字一顿的道:“就算那陆朝宗手可通天又如何,这宋陵城里想活剥生吃了他的人还少嘛。”
  “妹妹,你要做什么?”听到苏惠蓁的话,苏致重的脸上显出几分恐色。
  “咱们不必做什么,那些想吃人的人,自然会做什么。”眯起双眸,苏惠蓁扭头看向苏致重道:“去武国侯府郑家递请柬,请他们来参加明日的青蟹宴。”
  “妹妹……”苏致重愣愣的看着面前的苏惠蓁,神色困惑。
  “快去。”看到一副蠢相的苏致重,苏惠蓁嫌弃道:“一定要把那武国侯府的小侯爷请来。”
  “小侯爷?妹妹你请他做甚?你不是不想嫁吗?”虽然被苏惠蓁嫌弃,但苏致重却还是硬着头皮想问个明白。
  “陈郡王出殡那日,武国侯府郑家的小侯爷在西阶处喊言不想娶我,反而想要那苏阮,既然他想要,那我就给他。”
  恨恨的咬住牙齿,苏惠蓁的嘴角扯出一抹讥笑,使得那张原本还算秀美端庄的面容瞬时狰狞一片。
  那武国侯府郑家的小侯爷使得她颜面扫地,整个宋陵城的人都知道她是被强塞给那纨绔,还遭了嫌弃,苏阮那狐媚**又抢了她的陆朝宗,这一对人,她苏惠蓁怎么能放过!
  “蓁儿,那陆朝宗可不是一般人,咱们斗不过的。”李淑慎站在一旁听了片刻,终于是忍不住的开了口道:“今日那陆朝宗明摆着就是在帮着大房那帮人,咱们不能硬碰硬。”
  李淑慎看的很明白,那苏阮攀上了陆朝宗,不久之后怕是就会在苏府翻身了。
  “自然不会硬碰硬。”苏惠蓁微仰下颚,眸色凌厉,“我有的是招让那**神不知鬼不觉的被人糟蹋死。”
  听到苏惠蓁的话,苏致重突然眸色一动,下意识的捻了捻手。
  “哥哥,你还站在这处做什么?”苏惠蓁侧眸,蹙眉看向苏致重道:“还不快去给我帮武国侯府递请柬?”
  “哦?哦。”苏致重回神,赶紧一瘸一拐的往外去了。
  李淑慎看着苏致重那不甚方便的腿脚,又是一股怒从心中起,“若不是那苏致雅和苏阮,重儿的脚怎会如此?”
  “母亲放心,这债,咱们一笔笔的让他们还。”
作者有话要说:  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韩非子》
  凤翅?怕不是鸡爪子吧?
  鸡爪子:你侮辱我
☆、第 46 章
  翌日, 夏木阴浓,黄鹂百啭, 苏府的后花园子里热闹非凡。
  肥美的青蟹早早的从外庄子运送过来, 浇上花雕搬上蒸笼屉。
  芊兰苑内,苏阮正趴在美人榻上写字, 她已然写完了小小半本, 娟秀的字体沾着晕染的墨汁印在麻纸上,蹭上了苏阮白腻的指尖。
  “二姐儿, 该换衣裳了。”平梅拿出新制的裙衫挂在木施上,帮苏阮添上一碗新茶。
  “什么时辰了?”苏阮扭了扭酸痛的腰肢从美人榻上起身, 素白的亵衣半敞, 露出里头绯嫩色的主腰。
  “巳时一刻了。”
  “唔。”拉了拉衣襟, 苏阮穿上木履鞋,走到彩绘纱屏后换衣,然后拢着长发坐到梳妆台前揽镜自顾。
  “二姐儿, 今日要梳个什么髻?”平梅拿着手里的枣木梳,小心翼翼的帮苏阮顺着漆发。
  “随意梳个垂髻吧。”苏阮用指尖拨弄着自己的唇角, 不甚在意的道。
  “是,那奴婢给二姐儿梳个垂云髻。”话罢,平梅拿着手里的枣木梳, 上下翻飞,只片刻便帮苏阮梳好了那垂云髻。
  青丝披散,两边垂发后拢,显出白皙额角, 头顶留一盘发,形如垂云,蜿蜒顺遂,别无他饰,干净若婷玉香莲。
  “二姐儿,要簪这花顶梅簪吗?”平梅拿过妆奁中的花顶梅簪放到苏阮的垂云髻上比划了一下。
  苏阮抬眸,看到那花顶梅簪,当即就变了面色。
  “给我。”上手拿过那花顶梅簪放在掌心,苏阮伸手触了触那花顶梅,上面沾着一些干涸的血渍。
  “二姐儿,这上头怎么会有血的?”平梅惊惶的瞪圆了一双眼,语气微急道:“您哪里受伤了吗?”
  “无事,不是我的血。”用沾湿了的绣帕将花顶梅簪上的血渍擦拭干净,苏阮捧着这花顶梅簪发愣。
  也不知那陆朝宗的伤怎么样了?昨日里在大堂瞧见他的时候,好似是止了血的。
  “二姐儿,这对耳坠子真是好看,今日要带吗?”平梅从妆奁里取出那对玉兔耳坠,小心翼翼的将它放在苏阮的耳边比对了一下。
  莹莹而动的耳坠子细腻润泽,衬得那小巧耳垂白玉滑璧似得软糯。
  苏阮透过面前的花棱镜瞧着这对耳坠子犹豫片刻,然后才缓慢开口道:“……带吧。”
  昨日里她刚刚划伤了那陆朝宗,今日还是顺着他心意一些吧,省的那厮又与她多话。
  “是。”平梅应声,轻手轻脚的将那对玉兔耳坠给苏阮戴在耳朵上。
  装扮完毕,苏阮拢着广袖裙衫从梳妆台前起身,垂眸之际却是突然瞧见了那挂在自己腰间系带上的一只绣囊。
  “这是什么时候的绣囊?”伸手掂了掂那绣囊,苏阮闻到一股熟悉的檀香味。
  “奴婢也不知,只瞧着在妆奁中放着,便私自做主给二姐儿戴上了。”听到苏阮的话,平梅面色踌躇,“二姐儿,可是要换下吗?”
  “不必了。”放下那绣囊,苏阮垂眸嗅了嗅自己的指尖,然后娥眉轻蹙。
  她想起来了,这绣囊不就是乞巧宴上那刑修炜给她送过来止血腥气的吗?这里头装着的檀香丸味道与陆朝宗身上的一模一样,怕还是那陆朝宗的东西。
  想到这里,苏阮突然抬眸,在内室之中逡巡了一遍。
  芊兰苑里头满满当当的都摆置着上次刑修炜送过来的家具物件,就连那破开的窗绡都给补上了。
  双手环住臂膀,苏阮突然感觉周身有一种阴冷的瘆人感,就好似那陆朝宗无时无刻不在的侵入了她的身旁。
  大到一张黄花梨月洞门架子床,小到一对耳坠子,哪里都有那陆朝宗的影子,无孔不入,让人避无可避。
  “二姐儿?”瞧见苏阮的模样,平梅奇怪道:“可是冷了?奴婢给您拿披帛过来。”
  “不必了。”抬手按住平梅,苏阮抿唇轻笑道:“时辰不早了,咱们去吧。”
  “哎。”担忧的看着苏阮,平梅应了一声。
  “对了,大姐呢?今日怎么没有来寻我?”抬手摆正那绣囊,苏阮眉眼低垂,让人看不大清楚面上神色。
  “奴婢也不知。”平梅摇了摇头。
  “既然大姐未来,那咱们就去寻她吧。”
  “是。”平梅上前托住苏阮的臂弯,与她一道出了主屋。
  昨晚上刚下了一场雨,但因为今日天气又是一番晴好,所以苏阮走了一段路便已然感觉有些闷热,全然没有昨晚上的凉爽舒畅。
  “阿阮。”苏惠苒穿着新制的罗衫夏裙,笑盈盈的迎面走来,上前挽住苏阮的胳膊道:“我正巧要寻你一道去青蟹宴呢。”
  苏阮转头看了一眼苏惠苒,眉目带笑道:“大姐今日可是费了好一番心思?”
  苏惠苒虽只略施粉黛,但却在额间帖了一朵落梅,那落梅以蜻蜓薄翅为主,上覆金粉,轻薄精致。
  “听说现下宋陵城内人人都画这落梅妆,我趁着父亲不在,偷摸着让丫鬟去外头给我寻了这额贴来。”
  一边说着话,苏惠苒一边伸手抚了抚自己额上的落梅道:“只是可惜我也没有那些绮靡衣物,这落梅要配艳妆才好看。”
  “所谓淡妆浓抹总相宜,这落梅虽艳,配上素雅妆容却也不显寡淡,依我看却是正好。”
  “是吗?”听到苏阮的话,苏惠苒笑眯了一双眼,然后突然从绣帕之中取出一朵落梅往苏阮的眉心贴去道:“既然好看,那阿阮便与我一道贴着吧。”
  “哎……”苏阮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惠苒将那落梅按在了自己额间。
  “果然这落梅要配阿阮这般的人物才最是好看。”苏惠苒怔怔的看着面前的苏阮,良久之后才叹息道:“阿阮你贴了这落梅,那些贵戚子弟瞧见你怕是都要走不动道了。”
  “大姐莫要胡言。”苏阮上手想将那落梅取下,却是被苏惠苒给按住了手腕道:“别取,这般好看的颜色,自然要大家都瞧见,阿阮你若是一出去,那满园子的花都得发妒。”
  苏阮笑着摇了摇头,还是将那落梅给取了下来。
  “唉。”苏惠苒叹息道:“可惜了。”
  “咱们走吧,不然去晚了,这青蟹怕是就吃不上了。”拉住苏惠苒往后花园子里头去,苏阮攥着手里的额贴,小心的将它收入宽袖暗袋之中。
  后花园子里头早已聚集了一堆人,男女分座,中间隔着一条溪流,浅水可见,清石腻滑。
  苏阮与苏惠苒坐在一处,面前摆置着两盘肥美青蟹,壳大如盘,黄多油满,那浓郁的花雕酒味伴随着蟹香扑鼻而来。
  所谓蟹肉上席百味淡,吃蟹是一件极为风雅的事,而今次的青蟹宴又是陆朝宗所办,自然更为精致气派。
  人人面前摆置着吃蟹用的白银蟹八件,隔壁桌上早已吃开,雪白鲜嫩的蟹肉被置于三足鼎立的爵上,乳白胶粘的蟹膏和流黄的蟹黄随之涌出,鲜香扑鼻,惹人垂涎。
  “阿阮,咱们也试试?”苏惠苒拿起一只青蟹放在小方桌上,然后小心翼翼的用圆头剪子将那青蟹的大螯和蟹脚剪下。
  鲜嫩的汤汁四溅开来,沾了苏阮一手。
  “大姐,你慢些,莫被蟹足刺了手。”苏阮伸手拿过那两只大螯,把它置于一旁的三足爵上,然后下意识的嘬了嘬手上的汤汁。
  “哎呀。”看到苏阮的动作,苏惠苒赶紧用手里的腰圆锤轻打了打苏阮的手背。
  苏阮回神,赶紧用绣帕把手擦干净,然后抬眸四顾,突兀就对上了陆朝宗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陆朝宗茹素,不食青蟹,面前只摆置着一杯薄酒和一碟形如香芋的落花生米。
  他靠在石亭坐塌上,周边满是前来说话的大臣家眷,男女皆有。
  只这厮似乎有些意兴阑珊,他眯眼盘着手里的花中花一副慵懒模样,好像随时都会睡过去似得。
  用力擦了擦自己沾着蟹膏的手,苏阮下意识的伸手触了触自己耳垂上的那对白玉兔耳坠子。
  刚才戴上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会子被那陆朝宗一看,苏阮不知为何竟感觉有些羞赧。
  “阿阮,这蟹膏真是肥嫩的流油,你尝尝。”
  将那三足鼎往苏阮的面前推了推,苏惠苒笑眯眯的催促道:“快点尝尝。”
  “唔……”苏阮含糊应了一声,拿过那长柄杓将蟹膏放入口中。
  蟹膏香软,透着浓郁的花雕酒香,入口即化,鲜香味美,回味悠长。
  “怎么样?”苏惠苒期待的看着苏阮。
  “嗯,好吃。”苏阮点了点头,神色微惊道:“我从来没尝过这般好吃的青蟹膏。”
  “傻阿阮,你也不瞧瞧今日是谁办的宴,那摄政王手里头出来的东西,哪件是差的。”凑到苏阮耳畔,苏惠苒语气轻缓道:“就是这银制的蟹八件,一人一套,在座数百人,就是一笔大数目。”
  确实,这银制的蟹八件打造精致,一看就价值不菲,怕还是宫里头出来的东西。
  “咦,阿阮你这耳坠子瞧着可不是咱们府里头的东西?”苏惠苒突然指着苏阮的耳垂道:“瞧着真精致。”
  苏阮抿了抿唇,正欲说话时只听得身后道:“宫里头银作局出来的东西,自然精致。”
  作者有话要说:  
  苏惠苒:傻阿阮,你也不瞧瞧今日是谁办的宴
  苏二二:是我老公啊
  我,又睡过头了……
☆、第 47 章
  苏阮与苏惠苒寻声看去, 只见那孔君平一身靛蓝广袖罗裙衫站在两人身后,正盯着苏阮双耳上的那对白玉兔耳坠子看, 脸上神色有些怪异。
  “孔姑娘。”苏惠苒从宴案后起身, 朝着孔君平微微屈膝道:“多日不见,可安好?”
  “甚是安好。”孔君平抿唇轻笑, 视线落到苏阮身上, 眸色有些冷淡。
  苏惠苒站在一旁,看着那与苏阮一般同样一身广袖罗衫裙与垂云髻的孔君平, 面色微有些担忧的转头看向苏阮。
  苏阮静站在那处,脸色沉静, 双耳上的白玉兔耳坠子轻微晃动, 衬出一截纤细脖颈, 招人侧目。
  “苏阮姑娘戴的这耳坠子甚是精致,不知是何人所赠?”孔君平说话时扯着唇角,面上虽在笑, 眼中却并无笑意。
  昨日里那陆朝宗送苏阮这白玉兔耳坠子时孔君平是瞧见的,甚至还上前说了话, 所以苏阮自然知道这孔君平现下是在为难自己。
  也怪她,想戴这耳坠子便戴出来了,却忘记了该如何向他人解释。
  “不知孔姑娘尝过这花雕醉青蟹了没有, 味道甚是肥美。”苏惠苒看出苏阮与孔君平不合,当即便开始打圆场。
  孔君平面色怪异的看了苏惠苒一眼,然后突然掩唇轻笑道:“罢了罢了,是我强求了。”
  该是她的, 终是她的,不该是她的,再强求又如何呢。
  孔君平拢袖落座,然后朝着苏阮和苏惠苒招了招手道:“心中有些不快,平白惹了苏大姑娘和苏二姑娘的气,莫见怪。”
  一边说着话,孔君平一边伸手倒出两杯花雕酒道:“这两杯酒水全当是我的赔礼,还望苏二姑娘和苏大姑娘赏脸。”
  苏惠苒侧眸看了一眼苏阮,脸上显出几分犹豫神色。
  苏阮抬袖落座,端起那杯花雕酒一饮而尽道:“孔姑娘不过快人快语罢了,我未曾放在心上,只是您身为孔家人,言行举止如此,怕是有些说不过去。”
  孔君平是那衍圣公的胞姐,大姐又与那衍圣公定了亲事,这日后大家都是亲家,实在是不该撕破脸皮。
  只是这孔君平明面上看着一副大情大义之相,一碰到这陆朝宗却还是难免有些小家子气了。
  说到底,还是情难控罢了。
  苏惠苒坐到苏阮与孔君平之间,小口抿着将那花雕酒饮尽道:“这花雕酒酒性柔和,馥郁芬芳,配这青蟹实在是美味至极。”
  “是啊,我还未尝过这青蟹呢。”孔君平挑拣出一只青蟹,然后拿起圆剪将其两只大螯剪下道:“我与常人不同,最喜这两只大螯里头的嫩肉。”
  “这青蟹本就无甚蟹肉,也只大螯内多藏了一些。”苏惠苒侧头,与孔君平说着话。
  苏阮坐在一旁擦了擦面前的小案,一双眼不由自主的又往陆朝宗那里瞟了瞟。
  陆朝宗靠在那处,身旁站着刑修炜,正附在他的耳旁说着什么话,他半阖着一双眼,捏着手里的酒爵,酒爵清透,隐现出里头橙黄清亮的花雕,酒爵上附着一龙凤纹,花雕晃动时随酒晕而动,仿似活物。
  “阿阮,你瞧什么呢?”苏惠苒转头看到苏阮定定的瞧着一处看,便压低了几分声音道:“阿阮,你瞧那摄政王眼尾处的伤,谁那么胆大包天,竟然敢伤了他呀?”
  “唔……很是胆大包天。”苏阮含含糊糊的应了苏惠苒一声,只饮了一杯花雕的身子隐隐感觉有些发热。
  孔君平拿着手里沾满蟹膏的长柄斧,双眸轻动。
  “武国侯府郑家的人来了。”帮苏阮又添了一杯酒,苏惠苒侧眸道:“那小侯爷怎么也来了?”
  顺着苏惠苒的手指方向看去,苏阮只看了一眼那郑景焕便撇过了头道:“大致是来凑热闹的吧。”
  苏阮话罢,就瞧见苏惠蓁与苏致重远远迎了上去,与武国侯府郑家的人笑意盈盈的说话。
  “我看是那苏惠蓁特意请过来的吧。”苏惠苒的脸上显出一抹讥笑道:“怕不是请过来撑场子的?”
  “谁知道呢。”苏阮不甚在意的摇了摇头,将面前的花雕酒往苏惠苒的方向推了推道:“大姐,我不大胜酒力。”
  “那就少饮些,你瞧我,都给忘了,这青蟹还是用花雕炖煮的呢,你也不能多食。”
  “嗯。”苏阮点了点头,然后用银箸夹起一颗红色莲雾放入口中。
  果色鲜艳的红色莲雾呈绯红色,内里乳白,咬在口中味道清淡,鲜嫩多汁,隐带幽香。
  “这莲雾倒是新鲜的紧,你不能吃青蟹,那就多吃些莲雾吧,等会子回芊兰苑让禄香给你再做点吃食。”
  “唔。”苏阮含着嘴里的莲雾,冲着苏惠苒点了点头道:“母亲和四妹妹呢?”
  “今日的青蟹宴母亲忙了一日,四妹妹怕是还缩在院子里头没出来呢。”
  一说到四妹苏惠德,苏惠苒便忍不住的叹息,“四妹那性子也不知是怎么养的,不欢喜与人亲近,便是在母亲跟前也不会多说几句话。”
  因为苏惠德年纪最小,十三岁尚成童,所以王姚玉便带在身边养在院子里,但苏惠德沉闷不喜说话,就是对着日日相处的王姚玉也不多言,更别说是她们这些不常多见的姊妹了。
  “那我去瞧瞧吧。”苏阮犹豫片刻后道:“我也许久未见四妹妹了。”
  自重生以来,苏阮便只在头几日苏钦顺的书房内见过一次苏惠德,然后直到现下都未再碰见过。
  “也好,你呆在这处也吃不了什么东西。”
  话罢,苏惠苒偷摸摸的往一旁孔君平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抬手按住苏阮的手背道:“对了,四妹妹欢喜吃菱角,近日的菱角最是新鲜,你去的时候让丫鬟备好,一道带过去。”
  “嗯。”苏阮点了点头,与孔君平告辞之后便提着裙裾从宴案后起身,往一旁小路绕去。
  孔君平垂着眉眼,细细敲着面前的蟹壳。
  苏惠蓁微侧头,伸手推了一把苏致重,苏致重赶紧把手里的酒杯递给郑景焕。
  郑景焕心里头存了气正在吃闷酒,连一眼都不愿瞧见眼前的苏家二房兄妹。
  “景焕兄。”苏致重抬手拍了拍郑景焕的肩膀,笑眯眯的道:“后花园子的池塘那处开了满池芙蕖,甚是好看,不知景焕兄可有兴趣同游呀?”
  “不去。”郑景焕撇头,连一点面子都不给苏致重。
  侯夫人坐在一旁,脸上的面色有些难看,“去吧,出去散散心,透透气,你瞧你这酒吃的,怕不是都要醉了。”
  听到侯夫人的话,郑景焕又闷头吃了一杯酒,然后才红着一张脸,摇摇晃晃的起身。
  “哎,景焕兄,这处走。”苏致重抬手掰过郑景焕的身子,领着他往一旁小路走去,腿脚依旧有些跛瘸。
  看着苏致重带郑景焕走远,苏惠臻面色温柔的给侯夫人斟了一杯花雕酒道:“夫人,这青蟹虽好,但性属寒,吃多了也伤身。”
  侯夫人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苏惠蓁,面色稍愉。
  虽然侯夫人不承认苏惠蓁的家世,但现下木已成舟,至少这个苏惠蓁脾性秉性还是不错的,嫁进来她武国侯府也还算是过得去。
  陆朝宗靠在坐塌上盘着手里的花中花,然后突然双眸一暗,拢袖起身,脚步沉稳的往苏惠蓁的方向走去。
  他原本就气魄摄人,再加上眼尾处的血痕,更是衬得整个人多了几分血腥煞气,缓步走来时浑身冷冽,直看的人心肝颤。
  喧闹的欢笑声渐歇,众人闷头吃酒,眼看着那陆朝宗居高临下的停在苏惠蓁处,细薄唇瓣轻勾道:“苏三姑娘,你送本王的那檀香木吊坠本王甚是欢喜。”
  听到陆朝宗的话,苏惠蓁一愣,然后赶紧起身行礼道:“这是臣女应做的,只要摄政王欢喜便好。”
  苏惠蓁不知道这陆朝宗为何会突然对她提起那檀香木吊坠,但此刻陆朝宗主动上前来搭话,让苏惠蓁心中隐隐的出现一抹期待。
  “只是可惜,苏三姑娘的情本王不能应呀。”陆朝宗装模作样的摇了摇头,满脸遗憾道:“苏三姑娘已与小侯爷有了婚约,是万万做不得此事的。”
  陆朝宗话音一落,满座哗然。
  侯夫人站在一旁,面色难看至极。
  “王爷此话怎讲?臣女可什么都未做。”苏惠蓁瞪着一双眼,紧攥住了手里的绣帕。
  苏惠蓁拿那檀香木吊坠时根本就没细看,便呈上去给了陆朝宗,难不成那苏阮真在檀香木吊坠上刻了什么隐晦暗词?
  想到这里,苏惠蓁面色陡变,暗咬紧了牙关。
  “苏三姑娘刻在那檀香木吊坠上的字,难不成还要本王一字一句的念出来?”陆朝宗的眸色陡然冷冽,说话时也带上了几分戾气,“本王念你与小侯爷订了亲事,本不欲多言,但苏三姑娘未免做的过了些。”
  “那些淫词艳曲的东西,本王看了眼污。”说罢话,陆朝宗猛地从宽袖暗袋之中抽出那檀香木吊坠扔在宴案上。
  木制的吊坠砸在案面上,发出一阵闷响,侯夫人垂眸看着上面的诗曲,双眼一翻,差点晕厥过去,还好被一旁的女婢将人给扶住了。
☆、第 48 章
  苏惠蓁瞪眼看着那檀香木吊坠上头的诗曲, 面色惨白,耳旁皆是那宾客议论纷纷的声音。
  今次青蟹宴, 陆朝宗请了宋陵城内所有权贵, 如若此事成真,那苏惠蓁这一辈子的名声就都毁了, 就算是有圣旨强压, 那武国侯府郑家也定是容不下自个儿的。
  “王爷,其实这檀香木吊坠不是臣女的, 是苏阮的,是她刻的这些东西!”
  苏惠蓁看了一眼那侯夫人, 急于撇清关系, 便不管不顾的将话说了出来, 根本就没细想为何这陆朝宗要此刻才将檀香木吊坠上有淫词艳曲一事说出来。
  “那苏阮也是太不知羞耻了一些,竟然刻出这样的东西来!王爷,是那苏阮要陷害臣女啊!”
  苏惠蓁红着一双眼, 一副言之凿凿的模样,仿佛恨不得将心掏出来给陆朝宗瞧瞧。
  “哦?”陆朝宗缓慢勾唇, 眼尾轻挑,“这檀香木吊坠是苏二姑娘雕的?那怎么会在苏三姑娘的手上?”
  被陆朝宗说出的话噎了喉咙,苏惠蓁有一瞬没反应过来, 然后眼中突兀印出陆朝宗那满脸讥讽的表情,便立时明了此事不过是陆朝宗在诈她的话罢了。
  哆嗦着唇瓣说不出话来,苏惠蓁被气得浑身发颤,整个人不可抑制的开始发抖。
  侯夫人面色难堪的往后退了一步, 原本对苏惠蓁的好感消失殆尽,她看着周围平日里与她交好的那些夫人姐儿窃窃私语的模样,只感觉颜面丢尽,恨不得立时就去面圣将这婚给退了。
  “三姐儿。”李淑慎从后走出,面色焦急的一把按住她浑身发抖的身子。
  陆朝宗神色慵懒的盘着手里的花中花,语气渐缓,“果然不是自个儿雕出来的东西,苏三姑娘连这檀香木吊坠原本的样子都不记得了。”
  说罢话,陆朝宗又从宽袖暗袋之中掏出一檀香木吊坠挂在指尖上轻晃道:“瞧,这才是那天降诞日上的东西。”
  一边说着话,陆朝宗一边勾着那七彩五股的吊坠绳,缓慢系到腰间绶带上,与那绣囊细细贴到一处。
  苏惠蓁急促的喘着气,突然双眸一闭瘫软下来。
  李淑慎面色紧张的一把抱住她绵软的身子大叫,“哎呦,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陆朝宗弯腰,从那宴案上端起一杯酒水,照着苏惠蓁的脸就泼了上去。
  “啊……”李淑慎被波及,下意识的就松开了抱着苏惠蓁的手去挡脸。
  苏惠蓁直挺挺的下坠,冗长的宽袖带倒身旁的宴案,后脑勺狠狠的磕在地上,发出一阵闷响,这才真的晕厥了过去。
  “啧啧。”扔掉手里的酒杯,陆朝宗用绣帕擦了擦手道:“苏三姑娘真是无趣,连个玩笑都开不得。”
  轻飘飘的一句话,将自个儿的祸撇得一干二净,但人家是陆朝宗,挟天子,杀陈郡王,哪里有他不敢做的事?现下不过小小一个姐儿,便是立时死了,也是不妨事的。
  众人闷不吭声的坐在那处不说话,李淑慎撕心裂肺的吼着,掌心处皆是苏惠蓁脑后流出来的血渍。
  “啊……来人哪,请大夫,快去请大夫啊!蓁儿?蓁儿你醒醒啊!蓁儿……”发髻散乱的李淑慎扶趴在苏惠蓁的身上,哭的连气都喘不上来。
  侯夫人被女婢扶着往一旁去了,她的面色极其难看,看向苏惠蓁的目光就像是要吃人一样,恨不得这人立刻死了才好。
  女婢婆子惊惶上前,将满身血渍的苏惠蓁从地上扶起,抬抱着往小路上去了,那血渍滴滴答答的流了一路,甚是恐怖。
  李淑慎哭哭啼啼的跟在一旁,脸上妆容尽失,就像一瞬老了十七八岁。
  王姚玉也被这情况惊得面色惨白,在苏致雅的提醒下才赶紧让婆子去唤大夫,然后急匆匆的跟在李淑慎身后去了。
  陆朝宗垂眸看了一眼脚下的血渍,穿着皂靴的脚轻动,碾住那块冒牌的檀香木吊坠便用力踩碎了。
  那檀香木吊坠泡浸在血泊里,被陆朝宗用极大的力道碾成渣滓。
  众人瞧见陆朝宗的模样,当即就暗缩了缩脖子,噤若寒蝉,心中知晓这苏惠蓁怕是惹了这阎罗王不快了。
  后花园子处,苏阮正提着裙裾往苏惠德的院子那里去,一点未听到身后的风波。
  苏致重引着脸色涨红,呼吸粗重的郑景焕跟在苏阮身后,双眸暗浑。
  “哪,哪去呀?”郑景焕大着舌头,使劲的拉扯着自己的衣襟,脸上细密密落下来的都是冷汗。
  “小侯爷莫急,这就到了。”苏致重抬手扶住郑景焕歪歪扭扭的身子,踮起脚尖往苏阮的方向看了一眼。
  苏阮正被苏惠蓁安排好的丫鬟拦住了路。
  “二姐儿,这是刑大人托奴婢给您的。”
  那丫鬟偷摸摸的将手里的纸条递给苏阮,压着声音道:“刑大人说,摄政王在前头的绣楼里等您。”
  听到这丫鬟的话,苏阮神色疑狐的捏着手里的纸条不吱声。
  “二姐儿与奴婢来。”那丫鬟也不等苏阮反应,径直便抬手拉住她的胳膊往一旁去。
  苏阮被那丫鬟扯得一个踉跄,刚想挣脱却发现那丫鬟的手劲大的厉害,她抽了半日都未将胳膊从那丫鬟的手里抽出来。
  看到苏阮往绣楼的方向去了,苏致重赶紧带着郑景焕跟了上去。
  绣楼旁是一座假山,侧边有一池塘,里头开满了夏日清荷,因为已过白露,所以莹碧荷叶边缘处微有枯黄,搭拢着软绵的长梗弯曲着背脊与一两朵枯荷挤在一处,犹似断根草。
  “二姐儿,请。”丫鬟拉着苏阮的胳膊,引她走上假山石阶。
  石阶窄小,只能容一人过,丫鬟随在苏阮身后,缓慢退了下去。
  苏致重带着郑景焕前来,仰头看到苏阮那半隐半现于青苔小阶上的窈窕身段,眸色暗动。
  “阮……苏三……”郑景焕突然猛地一下挣脱开苏致重的手,手脚并用的爬上了石阶。
  苏致重半隐于一旁的假山石壁后,眼看着那郑景焕跌跌撞撞的走到苏阮身后,却是不动作,只盯着人猛看,因为吃了加了料的花雕酒,整个人面色涨红的很,双眸圆睁,满是血丝。
  苏阮转头,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郑景焕,当即就被吓了一跳。
  抬手扶住身旁的假山壁,苏阮下意识的抬眸往一旁绣楼中看去。
  只见那空荡荡的绣楼内空无一人,就连刚才那丫鬟的影子都瞧不见了。
  苏阮心中大惊,她努力的稳住心神,然后突然猛地一下拔腿就往绣楼的方向跑去。
  郑景焕大喘着气跟在苏阮身后,一步一缓的走的十分吃力,似乎脚重千斤。
  苏阮躲到绣楼里,哆嗦着手将绣楼的绣门栓上,然后又搬了绣墩去堵门,最后甚至还想将那红木圆桌推下来,但因为力气太小,只能作罢。
  缩着身子躲在红木圆桌下,苏阮大口喘着粗气,透过细薄的窗绡看到那站在绣门口的人影,正在尝试着推门。
  绣楼处在后花园子偏僻一角,平日里基本就不会有人路过,刚才那丫鬟带她来的时候,她还以为是那陆朝宗特意选的地方,却是不想竟是个诈。
  到底是谁要害她?
  郑景焕吃了酒,浑身发热,眼看着苏阮躲进绣楼,就开始“砰砰砰”的撞门,那震人的撞门声阵阵敲在苏阮耳中,让她不自禁的开始害怕。
  “哐当”一下,绣楼的门被撞出一条裂缝,门栓摇摇欲坠。
  苏阮瞪圆了一双眼,手忙脚乱的从红木圆桌下爬出来,然后使劲的伸手推开绣楼的绮窗。
  绣楼下是一方池塘,离地两三尺。
  苏阮大口喘气往下猛看一眼,纤细的手指紧紧抓在绮窗边缘,面色惨白。
  “砰”的一下,绣楼的门被郑景焕撞开,他跌跌撞撞的冲进来,闷头撞在一方红木圆桌上。
  苏阮背靠在绮窗上,身后是从池塘处送进来的凉风,裹挟着细嫩荷香,争先恐后的闯进她急促的呼吸中。
  郑景焕瘫在地上,良久不动,苏阮僵直着身子站在那里,身体紧绷。
  突然,绣楼门口又冲进来一人,苏致重跛着脚,一双浑浊眼眸紧盯在苏阮身上,就像是嗡嗡盯上了嫩肉的搓手苍蝇。
  “苏致重?”苏阮咬牙看向苏致重,扣在窗棂上的手指用力攥紧。
  “苏阮,你让我跛了脚,我怎么还能让你活得逍遥自在呢。”苏致重一缓一步的朝着苏阮的方向走去,眸色血红,“你跟那苏致雅做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要不是绿玉那蠢笨东西着了你们的道,我哪至于如此。”
  听着苏致重咬牙切齿的话,苏阮纤细的身子使劲往绮窗后仰,摇摇欲坠。
  “唔……”突然,躺在地上的郑景焕一个翻身,纠缠的扒住了苏致重的脚。
  “妈的,放开!”苏致重低头看着那死抱住自己小腿不放的郑景焕,使劲的朝着他踹去。
  郑景焕眸色涣散的盯着面前的苏致重瞧,使劲的磨蹭着他,因为吃了药,所以那攥着苏致重的手劲力道大的吓人,苏致重挣扎了半天都没挣脱开。
  “苏,苏三……嘿嘿嘿……”抱着苏致重,郑景焕凑上去就要亲,被苏致重一拳打偏了头。
☆、第 49 章
  看着那纠缠在一起的郑景焕和苏致重, 苏阮不着痕迹的轻挪了挪步子。
  “妈的,苏阮在那里!”苏致重使劲掰住郑景焕的脑袋, 将他往苏阮的方向甩去。
  “啊……”苏阮惊叫一声, 抱头又钻回了红木圆桌底下。
  郑景焕晃了晃晕眩的脑袋,抬手又抱住了苏致重的腰。
  苏致重正弯腰想将苏阮从红木圆桌下拖出去, 却是被郑景焕给阻住了路。
  “放开!”使劲的掰扯着郑景焕箍在自己腰间的手, 苏致重因为瘸了一条腿,所以动作不是十分灵活。
  红木圆桌被苏致重掀翻, 苏阮大叫着往绣楼门口跑去。
  闷头撞进陆朝宗怀里,苏阮疼的鼻子发酸, 满口吸进去的都是那浓郁的檀香味。
  宽大的摆袖扬起将苏阮拢进怀里, 陆朝宗抬脚一踹, 苏致重与郑景焕团团滚在一处,撞在大开的绮窗上。
  绮窗不堪重负,窗棂断裂, 连带着那细薄的窗绡被两人带着往外掉。
  “扑通”一声,苏致重和郑景焕摔到绣楼下的池塘里, 陷阱烂叶淤泥里。
  苏阮半伏在陆朝宗的胸前,被吓得不轻,掩在裙裾下的双腿抖得打颤。
  “没事?”抬手抚上苏阮那张浸着冷汗的脸, 陆朝宗的指尖轻划过她媚长的眼尾。
  苏阮哽咽着喉咙说不出话来,只用力的攥紧了陆朝宗的衣襟。
  抬手牵住苏阮的手走下绣楼,陆朝宗领着她往那池塘边走去。
  苏阮看着那滚在池塘里挣扎的两个泥人,使劲的托住了陆朝宗的胳膊, “我,我想回芊兰苑……”
  听着苏阮那可怜兮兮带着哭腔的声音,陆朝宗顿住步子,转头看向她道:“记了那么多小帐,这轮到算账的时候怎么就怕了呢?”
  小帐?这陆朝宗难道说的是她记得那些“仇”?
  听到陆朝宗的话,苏阮瞪圆了一双眼,眼眶里头还带着泪珠子,这会子溜溜的就滚了出来。
  这厮是从哪处知道的事……
  抬手擦去苏阮脸上的泪痕,陆朝宗帮她把零散的乱发拨到耳后,指尖轻触到那圆润的白玉兔耳坠,“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这才最是痛快。”
  话罢,陆朝宗突然一把拽住苏阮的胳膊,直接就半搂半抱的把她带到了池塘边。
  苏致重正扒着池塘旁边的大石块想从满身淤泥的池塘里出来,却是被陆朝宗一脚碾住了手背。
  “啊……”糊着淤泥连脸都看不清楚的苏致重张嘴大喊,嘴里黏稠稠的还带着烂边荷叶渣滓。
  “瞧,叫的多好听。”箍着苏阮的腰肢把人按在身边,陆朝宗突然厉声道:“抬脚。”
  被陆朝宗陡然隐戾起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苏阮下意识的就抬起了脚。
  “踩。”眯着一双眼,陆朝宗一脚将苏致重的脑袋用脚拨到苏阮的脚下。
  苏阮颤巍巍的落脚,还没踩稳就感觉腰肢处一紧,自己已然被陆朝宗给托抱了起来。
  “唔唔……”被苏阮踩着脑袋的苏致重侧脸挤在池塘边缘的淤泥里,双眸紧闭,一点动弹不得。
  苏阮全身的重量都踩在了苏致重的脑袋上,陆朝宗还在不住的往她身上施力。
  面无表情的绷着一张脸,陆朝宗一手挡住苏阮下倾的趋势,一手按住她的肩膀往下压。
  “他,他不动了……”苏阮红着一双眼往下看去,只见那苏致重被自己踩在脚下,满嘴满口的淤泥。
  把苏阮从苏致重的脑袋上抱下,陆朝宗随手折过一顶圆形荷叶盖在他的脑袋上遮住脸,然后转头看向那一旁的郑景焕。
  郑景焕躺在淤泥里,浑身燥热的胡乱拍打着水,然后突然一把拽住了苏致重的袍角凑上去。
  “他,好像有点不对劲。”苏阮眼看着那郑景焕抱住浑身沾满湿滑淤泥的苏致重,有些心颤的往后缩了缩。
  “美人在怀,有什么不对劲的。”一甩宽袖,陆朝宗勾住苏阮的小手指捏了捏,然后突然侧眸往一旁看去。
  不远处的小道上急匆匆的跑来几个婆子女婢,除了苏府的人还有武国侯府郑家的人,走在最前头的那个是刚才带苏阮进绣楼的丫鬟,侯夫人面色苍白的随在最后,被婢女扶着,跌跌撞撞的一副踉跄模样。
  “走。”一把拉过苏阮,陆朝宗单手托抱住她的腰臀将人扛在肩上,然后踩着一旁的假山石壁飞跃而下,侧身躲了起来。
  “啊……”失重感传来,苏阮伏在陆朝宗的肩膀上,一双藕臂搂抱着他的脖颈,抑制不住的惊叫起来,被陆朝宗反手一把抱到怀里捂住了嘴。
  “唔……”背靠在陆朝宗的胸前,苏阮透过面前的石壁孔,就瞧见那丫鬟引着人往这处来。
  “夫人,在这里!”丫鬟手指向池塘方向,看到那被郑景焕压在身下,满身覆盖烂叶淤泥的人,脸上不着痕迹的闪过一抹笑意。
  “啊……”侯夫人瞧见那敞着衣襟,正不停拉拽着身下人的郑景焕,惊得差点晕厥过去,“快,快拉上来啊!”
  大喘着气,侯夫人使劲的朝着身旁的婆子怒喊。
  那些婆子赶忙回神,上前将郑景焕从池塘里头拉出来。
  满身脏污淤泥的郑景焕大张着嘴,像坨烂泥似得瘫在地上,然后突然使劲的蜷缩起身子一哆嗦,抱住身旁一个婆子的腿不放。
  “哎呦,小侯爷呀,小侯爷……”那婆子被郑景焕带倒在地,吱哇哇的胡乱叫起来。
  看到那形如疯狗般扶趴在老婆子身上的郑景焕,一旁的婆子大惊,赶忙上前拉拽,直把那郑景焕身上厚厚一层淤泥衣都给扯了下来,却还是止不住人的动作。
  “嗷嗷嗷……”被郑景焕狠狠拽下一把头发的老婆子捂着秃顶的脑袋大叫,指缝处沁出血渍,旁边三五婆子左拉右拽的,才终于将那郑景焕给掰扯了下来。
  “那里还有人呢!”一旁的丫鬟领着其余苏府的婆子将那昏厥在池塘边的人拉拽出来,然后看着那形如男子状的泥人发愣。
  这不应该是二姐儿吗?
  “哎呦,这是三少爷呀。”苏府婆子大惊,帮苏致重把脸上的淤泥擦干净道:“瞧瞧,可不是三少爷嘛,这怎么和小侯爷落一个池塘子里头去了呢?”
  婆子咋咋呼呼的说着话,这嘴一点把门的都没有。
  “三姐儿摔砸了脑子,淌了一地的血,这三少爷又落了池塘,二房今日也不知是犯的什么冲哟。”
  “快抬回院子里头去吧,这大热天的,人的身子怎么都僵了啊……”婆子三嘴八舌的说开了,手忙脚乱的把苏致重从地上抬起来往院子里头送。
  那丫鬟站在原处看着婆子把人抬远,停顿片刻之后反身往绣楼上去了。
  陆朝宗抬眸看了一眼那丫鬟,突然勾唇讥笑一声。
  “在这等我。”抬手按了按苏阮的脑袋,陆朝宗撩袍跨上石阶跟着往绣楼里去了。
  片刻之后,一浑身裹着绸布的物事从破败的绮窗处被踹下来,砸在池塘里。
  苏府的婆子早就带着苏致重去了,武国侯府郑家的婆子也拉拽着精疲力竭的郑景焕走了,一方绣楼处,只余下苏阮一人还站在假山石壁后发愣。
  所以根本就没有人瞧见那被裹在绸布里从绮窗处扔下来的东西。
  池塘水渐深,那团东西越沉越低,最后没顶,没了声息。
  “发什么呆,走吧。”陆朝宗抬手,弹了弹苏阮的额头。
  苏阮受惊,红着一双眼捂住泛红的额头道:“好疼……”
  “怕不是要疼的再厉害些。”斜睨了苏阮一眼,陆朝宗摊开手掌露出一张纸条道:“这种破烂字,怎么可能是本王写的。”
  苏阮低头看了一眼陆朝宗手里的纸条,声音嗡嗡道:“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她还以为这陆朝宗又要戏弄她呢。
  “蠢货。”单手碾碎那张纸条,陆朝宗帮苏阮将歪斜的腰间系带扎好,然后装作不经意的触了触那挂在系带上的绣囊道:“走吧。”
  “去哪里?”听到陆朝宗的话,苏阮睁着一双眼,眼眶泛红。
  “送你回芊兰苑。”话罢,陆朝宗率先走在前头,单手负于腰后,慢悠悠的开口道:“本王可没有那么饥不择食。”
  苏阮攥着自己的罗袖不出声,磨蹭蹭的跟在陆朝宗身后往假山石壁外去。
  也不知是谁巴巴的让刑修炜用粉彩花卉食盒给她送了四道吃食,硬是要她去春风十里赴约。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气氛有些凝滞,苏阮抬眸看了一眼面前陆朝宗颀长的背影,深觉这次确是这厮救了自个儿,不然现下怕就是自个儿被那些婆子从池塘里头像死狗一样的拖出来了。
  不仅颜面尽失不说,就是名节都不保。
  “刚才有个婆子说,那苏惠蓁摔了脑子。”苏阮走在陆朝宗身后,静默良久之后才有些尴尬的开口道:“怎么会摔了脑子的?”
  “本王怎么知道。”陆朝宗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两颗花中花来,语气冷淡的应了苏阮一声。
  听到陆朝宗那不冷不热的话,苏阮也熄了继续攀谈的心思,只低头盯着自个儿的绣鞋看。
  刚才那陆朝宗抱着她站在苏致重的脑袋上,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脚下黏糊的湿意,这会子绣鞋上都是湿漉漉的污泥烂叶子,就连裙裾上都沾了一些边。
  苏阮正闷头走着,突然撞上陆朝宗的后背,她捂着鼻子仰头看去,只见那厮盯着侧边一方清泉活眼,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苏阮探出半个脑袋,朝那清泉活眼处看了看道:“有什么奇怪的吗?”
  “很奇怪。”陆朝宗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缓慢收袖将那一对花中花扎紧在宽袖暗袋之中。
  看到陆朝宗的动作,苏阮疑惑的眨了眨眼。
  “过来。”踩着脚上的皂靴,陆朝宗往那清泉活眼处走了几步。
  苏阮跟在陆朝宗身后,眸色懵懂。
  “你看那处。”伸出手指指向那泉眼,陆朝宗眸色冷冽。
  “嗯?什么?”苏阮努力的眯眼看去,但却什么都没瞧见。
  “凑近点。”
  “哦,啊……”那清泉活眼以白玉砌边,苏阮刚刚提着裙裾踩上那白玉,就被陆朝宗单手推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老婆子:二房今日也不知是犯的什么冲哟
  冲天炮小宗宗:哼
☆、第 50 章
  “噗, 唔唔……”苏阮沉浮在那泉水里,用力的拍打着水花, 面色惊恐。
  陆朝宗负手站在白玉砖上, 慢条斯理的褪下身上的宽袍,然后下水把苏阮从清泉里头抱出来。
  “噗咳咳咳……”泉水不深, 只到陆朝宗的肩膀处, 但却没过苏阮的头顶。
  使劲的抱住陆朝宗的脖颈,苏阮缠手缠脚的抱住他, 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前头众人参加完青蟹宴,皆往这处来准备出府, 却是冷不丁的瞧见那浑身湿漉被陆朝宗用宽袍裹住了身子的苏阮。
  一众人停在原处不敢上前, 聚在一处窃窃私语。
  苏致雅从后面挤出, 急匆匆的跑到苏阮身旁道:“阿阮?”
  苏阮呛了水,喉咙里头沙沙的还有些涨疼,她软绵绵的靠在陆朝宗怀里, 长睫轻颤。
  “落了水。”抬手挡开苏致雅伸过来的手,陆朝宗半蹲在地上, 身上湿漉漉的满是泉水,“唤大夫过来。”
  “是。”苏致雅应声,赶紧吩咐身后的兴文去请大夫。
  兴文面露难色道:“大公子, 府内的大夫都在二房。”
  苏惠蓁撞了后脑,苏致重不知生死,二房现下简直是忙翻了天。
  “那就去外头请!”平日里温雅的苏致雅突然怒吼,双眸隐红。
  “是。”兴文惊了惊神, 不敢怠慢,赶紧疾奔而去。
  陆朝宗双手将苏阮托抱起来,踩着满是湿漉水渍的皂靴往外去道:“烧好热汤和姜茶。”
  “是。”听到陆朝宗的话,苏致雅跟在后头的步子一顿,赶紧先行一步去了芊兰苑。
  满身湿漉的苏阮缩在陆朝宗怀里,整个人蔫蔫的没有什么生气。
  掐着苏阮的腰肢将人贴近自己,陆朝宗单手托在她的腿弯处,突然俯身凑到苏阮的耳旁道:“阿阮姑娘湿身落水,为本王所救,是不是要以身相许才好?”
  苏阮正浑浑噩噩的歪着脑袋,听到陆朝宗的话,豁然就瞪圆了一双眼。
  她就说这厮怎么突然把她给推水里头去了呢,原来是在这处等着她呢!
  这贼喊捉贼的戏码真是让她佩服的五体投地。
  “别动。”掐紧苏阮的腰肢,陆朝宗轻勾唇角道:“本王手劲大,若是伤了阿阮姑娘可就不好了。”
  腰肢处的力道不大不小,既防住了苏阮的动作,又未伤她,让被陆朝宗禁锢着的苏阮根本就挣脱不得。
  细喘着气,苏阮抬眸看向面前的陆朝宗,喉咙微哑道:“王爷何不乘风气,扶摇直上九万里?”
  听出苏阮话中的讽刺意味,陆朝宗不怒反笑,暗掐了掐苏阮的腰肢道:“阿阮姑娘现下怕是没弄明白自个儿身在何处,你在本王的掌心里。”
  声音低哑的说着话,陆朝宗特意咬重了那最后的一句话,抵在苏阮腰肢处的指尖轻动,暗掐入了她的腰肉。
  “阿阮姑娘的腰真细,自古有楚王爱细腰,朝臣皆以一饭为节,胁息后带,扶墙而后起之事,阿阮姑娘这细腰,莫不也是为了本王所练?”
  苏阮虽已知晓这陆朝宗不要脸起来连鬼都怕,但却不知道这厮能不要脸成这样。
  气呼呼的鼓起了脸,苏阮瞪眼盯着面前的陆朝宗看,直被他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阿阮姑娘如此看本王,可是看上本王了?”
  垂眸对上苏阮那双沾着水渍的柳媚眼,陆朝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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