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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热门小说《穿过骨头抚摸你》分享
我是怪兽我会瘦~
宝宝1岁9个月LV.3
  四年前的六月一日,我丢了两件重要的东西。
  一是从小戴到大的银项链一条。
  二是初恋男生一个。
  其实那条项链的丢失比那个男生让我心疼多了。据说初恋十有八九都会丢,可那链子当时已伴了我十二年,丢了它就像丢了梦想和年华。
  项链并不值钱,我相信很多人都曾见过甚至拥有过:一条环环相扣的链,吊着一颗可以打开的心。
  那链身简直就是缩小版的锁大门用的粗铁链。那颗心打开后,里边可以放照片,两面都可以放,合起来以后就是相对着的。
  我在其中一面放了买它时的玉照&&那年我八岁,正是半个二八佳人,误打误撞地看了人生第一部爱情电影,之后立即用零花钱在学校门口的地摊小贩那里精挑细选了一番,买下这条项链,还跑去首饰店软磨硬泡请人家在心的背后刻了一个S(这代表我),暗暗决心长大后要在另一面也插进那个&他&的照片,在S旁边也刻上&他&的字母,这样我的人生就圆满了&&在一个八岁女孩的眼里。
  可这天我却把它给弄丢了,且自此以后,我就与我所梦想的圆满人生渐行渐远。
  至于我丢失的初恋,我甚至都不想提他的名字。
  那天一早便阴沉,有下雨的迹象,我斗争了一个上午,终还是不情愿地骑上车去老张那里拿盘。老张是卖打口和原盘的,他的店很有龙门客栈的味道&&孤零零一间房,坐落在五道口一片荒废待兴的黄土中。跟那门口一站四望,你很难相信在当时地价直逼朝阳CBD商圈的寸土寸银的中关村附近,竟然还有这样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儿。
  老张原本并不孤单。就在那之前的几年,铁路沿线的破败平房里隐藏着无数卖打口的窝点,伴着短暂的嚎叫,这些平房就如同摇滚青年的交流站,堪称小愤青们的开心乐园。后来随着城铁的修建,平房们被成片推倒,这些在当时扮演着豆瓣角色的打口店们最终作鸟兽散,一家家接连着消声灭迹。老张在一片荒芜中重操旧业,随时有挂的可能。
  我骑着车子刚到,雨点子就哗哗落下来。他见了我,直接从后台拿出一个塑料袋,说,&我都给你装好了,就等你来取,瞧我这服务。&
  我一边接过来暗喜,一边pia他,&您那是等我银子呢!&两张原盘加一张不伤歌的打口,我三百块就没了。要知道这在他那均价5-30元/张的店里,我就是大客户了。
  摸着盘越看越兴奋,我禁不住又问,&这是从谁手里匀出来的啊?&
  他看我一眼,说,&这能告诉你?!我还干不干了。&
  外边雨还大着,我走不了,四处翻碟,磨蹭时间。约摸煎熬了三四十分钟,雨声小了,我正要去门边儿,门却自己开了,老张又来客了。
  门槛上,背着光,站着老张的客,我看不清脸,只能确定性别男,但在那霎,他简直就是上帝派给我的天使,因为万丈晴光擦过他的轮廓,照进了屋子&&这意味着,雨停了,我终于可以骑车回学校,奔我初恋去了!
  我把盘塞进包里,对老张喊了声再见就要冲出门。与天使擦肩而过时,背包上的徽章刮住了他的裤腰别儿,差点把人裤子拽下来。我非常尴尬地低说抱歉,不敢抬头,再好脾气的天使遇到这种事也难保不冒火。
  匆匆逃离了犯罪现场,我直奔我的捷安特山地,却见旁边停了一辆竟然没上锁的定制级公路车,是谁的显而易见。
  那车可真帅,湛蓝的哑光漆,线条舒展的炭架,弧度嚣张而完美的车把,我凑近瞧了瞧,啧啧,那叉子,那牙盘,那中轴&&我忍不住抓起车架掂量,呦,还有那重量&&家里有阿姆斯特朗迷,我耳濡目染也认得一些&&我很嫉妒地想,这样一辆所有部件加起来没个十几二十捆儿粉红票子砸不下来的彪悍级帅车,不上锁,就这么搁这儿,显气粗么?我让你下午就丢!
  可半小时之后我就后悔了。如果我有婴儿般透明肌肤,大家绝对看得到我的肠子青成了什么样。事实证明,各位啊,千千万万不要去咒别人,切记切记。因为在你还没看得到别人的下场前,往往就先看到自己的了。
  我飞车回学校,兴奋地去男寝找我那初恋分享所获,传达室破天荒没人,直接我就噔噔噔上了楼,一路奔到他房门前猛然停住,抬手刚想敲门,猜我却听到了什么?没错,那个声音。
  我傻了一样站着,直到他们完事儿。似乎连道别都没有,门开了,她正要走,却和初恋一同惊见站在门口的我。至少七米的距离,我没戴隐形,却清楚地看见初恋的脸皮微微在颤,似乎要掉下来。
  我已不记得她最后是怎么走的,他是怎么拉着我摇着我说了些什么,而我又是怎么挣脱了离开的。反正最后的结局就是,我的初恋就这么丢了。
  我的沮丧不在于丢失的那个人,而是那个恋。
  再后来我躺在床上,下意识去摸脖子,惋惜这人的照片终将不能进驻那颗心的时候才发现,祸,真是从不单行&&我还丢了我那不值钱却装载着儿时梦想的破项链。
  四年前的六月一日啊。
  我叫桑尚陌。
  据说起名时我妈执意要体现她一知半解的乐府情怀《陌上桑》,我那经济学教授爹说,那就叫桑下陌,妈说名字里不许有下字。争来争去,我就成了桑尚陌。
  爹叫我小陌;我妈叫我尚尚,说是取上上的谐音,意为天天向上;同学朋友叫我尚陌;张帆叫我陌陌。
  张帆是我指腹为婚的青梅竹马。他爹娘与我爹在同所学府任教,两家四人自婚前便相识且友好,遂口头约定下代联姻。这是一半玩笑一半真,如果我和张帆互不喜欢,他们自然是不会勉强的,毕竟这是自由恋爱横行的年代。
  事实上,他们的算盘的确如意不了&&我和张帆二十多年死活就是不来电。
  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吃喝拉撒,上学下学,恶作剧,互相包庇。
  记得小学有次去北海春游,九龙壁下解散,自由活动,我瞅见一个被保姆带出来玩的小乖乖手里拿着个棒棒糖,花里胡哨的糖纸,还没打开。我看得直流口水。那时候棒棒糖都是进口的,只能在友谊商店买得到,我基本上没吃过。
  那小家伙儿看上去四五岁,穿着很神气,一看就附近深墙大院里被带出来放风的,但是不凶,很好欺负的样子。我脑筋一转弯,悄声对张帆讲了计谋。他开始直摇头,后来我说分他一半,他才答应。
  张帆跟那保姆说话,成功地引开了她五秒的注意力,我趁档儿从小家伙手里夺过糖就跑,临走前还对它作了个极其凶狠的警告手势和自认为无比惊悚的鬼脸。
  二十分钟后,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我和张帆高唱着让我们当起双桨,踩着小鸭子脚踏船,共同销赃。你一口,我一口。
  我提起这段不光彩的往事是想说,我跟他真的是太熟了,熟到现在还可以共用一只碗喝茶。对他,我简直一点神秘感都没有,他就像个家里的男性成员,而我是坚决不搞乱伦的。我们没戏。
  好在他对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他毕业后去了上海,每次回来都会被我敲诈请客,理由是他的工资高我好几档。
  我从来都挑平时舍不得花钱的馆子让他出血。他从不拒绝,却也从不掩饰地沮丧他这辈子最不可预见又无力改变的错误就是认识我。
  上次出血是两个月前。
  他趁机替他哥们儿说话,&东子他&&其实你该再给他次机会。&沈东宁和他一见如故,盟后二人时常切磋如何整治我。
  &给他多少机会都不如给他自由。同时,我也获得自由。&我改作吟诗咏叹状,&&我要对世界唱出自由的强音,抨击那宝座上的淫行恶迹&!&
  他对我这套见惯不怪,不恶心也不翻白眼,继续说,&其实东子是个好&&&急刹车,因为被我的白眼打断,遂转了个弯儿,&陌陌,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男人?&
  我斜着脑袋,眯眼看了看窗外,记得当时阳光明媚,春风萌动,柳叶生姿,于是我脱口而出一个十分应景的答案,& 处男 &。
  见他挑眉瞪眼难置信,唯恐自己听错了的样子,我又字正腔圆地重复了一次,&我说,我、要、处、男 !&
  全场哗然。
  这下不止他听到了,全馆子都听到了。
  当下我才意识到,我又一次被他成功地作弄了,他就是算准了在音乐间断时惹我大声说出来,特地要我出丑的。
  那之后我一直没理他。
  直到今天。
  我中午起床收到他短信,说为上次赔罪,请我去吃谭家菜,还嘱咐我穿漂亮点。
  我本该有点骨气,直接回复No的,可这是谭家菜啊&& 我不是没用私房菜讹过他,可谭是私菜里贵的那档,那价格+我的饭量,终是让我狠不下心送他去烧钱啊。
  &你发横财了?&我端坐在张帆对面,喝着二百多一杯的橙汁,同时看菜单检查他预订的是否样样招牌。要道歉,那就得表示出诚意。
  &请客户,&怪不得他今天衣冠楚楚,&多带你一张嘴也不嫌多。&
  我就知道!诚意根本不是对我表示的。我放下菜单没兴致看了,坐死等吃。
  &你待会儿说话斟酌点,别扯我后腿。还有就是&&这男的不错,你自己抓住机会。&
  &什么意思?&
  &你妈交待的任务呗,什么意思!&
  我毫不感激他在公款吃喝时竟然想着我,因为我很不满意他总把我妈的话当圣旨的那德性,于是转移话题到他的油头粉面,&瞧在上海浸染的,真是,你越来越向奶油小生的队伍靠拢了。&
  他太了解我了,知道我这样说的潜台词就是你真TMD腻歪。他横眉冷对,劈出一句自以为能砍死我的话,&怪不得沈东宁也不想着把追你回来,他大概偷着乐都来不及呢。&
  &他肯定偷乐呢,他最会偷了,还会偷情呢。&
  &陌陌,你别老揪着内个不放&&&话说到这,他却突然收了口,改成一脸笑意。
  原来是我跟着沾光的客户到了。张帆介绍,&桑尚陌。&
  &张一律。&
  我闷头埋喝晶晶亮的黄焖鱼翅,觉得被焖的不只是鱼翅,还有我。不知是不是同姓的人都互相自来熟,尽管听了半天我也没听到半句生意,可张帆和那个张一律似乎相谈甚欢。
  末了,张帆玩借车送女的把戏,说自己有事先行,烦请张一律送我回家。
  车里,我干脆身子靠右一侧,明目张胆端详他:这是个周正的人---五官正,眼神正,身姿正,作派正。
  不错,不错。
  可是我摸摸心口,完全不加速。
  &怎么?吃得难受?&哎,他就连口音也正。
  &不是,&我脑中交战了一下,&自测。&
  我把身子坐正,脸扭向车窗那面,玻璃亮如镜面,我在里面看到他微勾了下嘴角。他明白我的意思么他?不去想,谁管。
  不再交谈。张帆已嘱咐过地址,他没必要再问。那一问一答之后,一路余下就是静默。
  其实我是有点失落的。
  到家后不久就接到张帆电话,&怎么样?&
  &没怎么样,连话都没有。我不是他那朵花,他不是我那棵菜。&
  我边洗澡边想,这个张一律,虽没令我芳心怦动,可其实我是希望他喜欢我的。因为他显然很优秀,被这样的人喜欢可以提升我的自信心不说,如果恰巧我又不喜欢他,不甩他,那这种良好的嚣张感简直可以让我飘上天。
  我需要这种感觉,来粉饰沈东宁那个混蛋给我留下的疤。
  桑小姐我今年芳龄二十四。
  别家宝贝一岁左右开始吐字,我两岁,这时张帆已经能用断断续续的词凑句子了;等到我终于可以出口成句时,差不多已经四岁了,此时张帆出口成章;他坐在电视机前看变形金刚时,我捧着看图说话看纸上的动物;他拿着成套的七龙珠时,我才开始学会看电视,看到忍者神龟直蹦高儿;学校课间,男生看军事天地,女生看花季雨季,我看格林童话;而当我试图和别人谈论十七岁不哭的那年,她们一脸鄙夷地望着我:我们现在只看席绢&&
  我啰嗦这许多是想说,我是个晚熟的孩子。我的初潮来得比别人晚,初恋来得比别人晚,初吻也来得比别人晚。当其他女生已公然在寝室内讨论某项男女竞技运动的技术性细节时,我还迟迟没答应我那初恋想感触一下前胸柔软的多次请求。
  于是不久后,我便看到了四年前的那天那幕。
  那之后他千辛万苦把我逮到,说,陌陌,你不是男生,你不了解那种冲动和需要。我是爱你的,我爱的是你。
  我那时根本不相信他的话,也拒绝深思。现在想想,他的话或许是出自真心没假,但他没意识到他其实不爱我,那是喜欢,不是爱。
  爱必须要身心合一。你可以搞网恋满足你的精神需要,也可以搞一夜情填补你的身体空白,但请不要对你永不见面的网友或不再见面的ONS对象提&爱&这个字,这侮辱你自己的情商。虽然在初恋之后,我在寻找真爱的道路上又失败了两次且因此而身价暴跌,不具备足够发言权去诠释究竟什么是爱,但我至少能从经验教训中总结哪些肯定不是。那时我们都还年轻,不该错把渺小的喜欢当成伟大的爱,都还根本不懂爱。像他那样不肯等到我愿意,或像我这样迟迟不肯交付身体,都说明我们距离&爱&还很远。爱应该是经得起等待的,同时却也是不需要迟疑的。
  初恋往往都会成为被掐断的花骨朵,被老师、被家长、被当事人自己,反正被谁都一样,我不觉得可惜。或许与他所带给我的震撼有关,从那天起,桑尚陌突然加快了成长的步伐。
  认识高锋是那之后一年。
  我和朋友去看演出。他在台上拨贝司,我在台下抛媚眼。说实话他们的主唱挺烂的,整体拉低了乐队的水平。可这又与我何干?我喜欢的是他,准确地说是他的肢体。那是我长那么大头一次发觉,原来异性除了脸孔,身体某部分也可以令人目不转睛:灯光下他拨着贝斯的手臂的线条,完美极了。当时我不懂,现在我可以这样去描述:有一种男孩/男人,你见到他第一眼就会试图想象他汗珠密布的样子。高锋就是那种人。
  不知是否妞儿我电波或磁场太强,我身穿一团漆黑、身处一团漆黑,竟被他在台上收到了信号,他冲我勾嘴角。我离开台子走到一远角,依旧是漆黑,四下无人。现场刹音在一波技巧性□后,他没和同伴去后台,直接过了来,在我对面坐下。隔着桌子,我们什么也没说,对望着傻笑。
  临末,乐队成员都搭他的车走,他也带上我,算一胜利果实吧。把别人逐个送回家以后,他把车开到一个我已记不得是哪儿的地儿,就这样跟我待了一夜。那一夜我们不停地纯洁地接吻啊接吻。
  我在京城早五点的晨光中醒来,灰雾茫茫,我却觉着一切突然就明朗了起来,有种即将脱胎换骨的预感。
  我们开始三天两见。我陪他排练,四处吃饭,我在洗漱好倒上床时接到他电话,便抓起衣服溜出校门钻进他车里。我们宛如新鲜的情侣,一切滋长得自然而迅速。我说&宛如&是因为,他当时是有女朋友的。
  我最初并不知道也没想知道。他有女朋友是理所当然,我挺喜欢他,哦不,我挺喜欢他的肢体,更确切地说,是他的手臂,但并不想要人家的感情,我拽着呢我。直到有天排练,他抱怨我磁场令他严重分神,命令我弹开,于是我在角落里看见他另外一把贝司上贴着那种傻傻的情侣大头照。女孩儿又甜又可爱,我远远不如。
  他见我瞧见了,也不尴尬,说,我朋友。
  我说嗯,没想到这种型,怪不得从来不见她来这儿,受不了你们噪音吧。
  他什么也没说,上来亲了我一口,然后走开继续去调他的效果器。
  我和乐队其他成员相处愉快,从没有人跟我提到过他贝司上的女朋友。我也不去猜想原因,那从不是我想要的头衔。瞧我这小三儿当的,多崇高。
  我把第一次给了他是在认识之后一个多月,虽然直到现在我仍不确定那究竟算不算我的第一次。因为我们的第一次是不成功的。第二次也不成功。第三次又没成功。问题在我。他总是进不去,而我又充分地不配合,拳脚相加。我非常有失处女风度地、气急败坏地问他,&高锋你到底会不会啊?你朋友她不会还是处吧&&&
  他狠狠地&切&&&了一声,狠狠一副不跟我一般见识的模样。
  后来我们放弃了,但依旧粘在一起,跟之前没两样。他写歌给我&&我得承认,对女孩儿,这招巨狠巨无敌。他们乐队一向搞噪,喧唱无府主义,他本是贝司手,可他却作出柔缓的曲子、填出抒情的词,配他不娴熟的吉他,录下送给我。可惜这并不能改变我没有、也不打算爱上他的事实。
  一个下午,我照例在排练房的院子里晒太阳,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该把我的立场说清楚。他出来找我,&我弟一会儿过来给我送几张盘,你晚上跟我俩一起回我奶家吃饭吧。&
  哟,这明摆着事情已经偏离了我所预期的轨道,我的琢磨已经迟了一步。&你还有弟啊。&其实我不关心这个,我在用这时间斟酌我是今天摊牌,还是下次?
  &咳,堂弟。&
  斟酌结果是,下次吧,&不行,今儿我还有事儿,先撤。&说着我就起身。
  他说好,亲我道别。却在之后的一连好几天,没电话,没短信。
  就在我以为这大概就是高锋同志结束游戏的方式时,他来了电,平静得很,好像我们上午刚碰过面,&我跟她分手了。陌陌&&咱俩在一块儿吧。&
  你果然终究是跨了这一错步啊小同志。
  沉默数秒,我声音干脆,&别,我不乐意。&不等他说话,按红键,关机,取出SIM卡,扔掉。然后庆幸,我没告诉过他我鼎鼎大名,他能在我学校找到我的几率微乎其微,除非他天天堵校门口。不过后来事实表明,人家没这么无聊。或者该说,人家没这么痴情。
  庆幸过后才发现自己犯了傻:狐朋狗友的号码都存在SIM卡里,我怎么给扔了?
  继续说他。我不是故意搅乱一池春水就跑,我只是没想到水会皱得这么厉害。我检讨:
  一 我当时极其缺乏道德感和责任感,虽然并没有做小三儿的目的,却在发现对方有原配时没有及时收手,意识浑沌。
  二 我把第一次给了一个我仅仅是喜欢其外表,却并非深爱的人。虽然我至今都未觅到深爱且也不对日后抱有多大期望,可这仍叫我后悔。
  我这样去认识自己过去犯下的错误,我认为自己必须得到报应。所以后来,对于沈东宁赠予我的沉重打击,我接受得很平静。
  张帆又回了上海。走前他拍拍我,说,&你和张一律还有戏。&
  &有戏?我这女主咋还没看到剧本?&
  &签完合同,他跟我要你电话。&
  我屏息着等待,等待我像自己预想的那样,飘起来嚣张起来。可我没有,相反,我的脑袋却垂了下去,无比沉重。什么东西拽着我,我飘不起来。
  张帆用他极少有的体恤,又拍拍我,&过去的,就忘掉吧。&
  三天内,手机响过无数次,没一个是陌生号码。
  两周过去,还是没有。
  我有点怒:我的感情就这么不值钱,到了可以任生人随便浪费的地步?
  当内心烦闷,电吉他制造的噪音是发泄的最佳载体,技法甚至可以粗糙,只要够速度。我把音量调到尽量大又不会引邻居上门的刻度,随手翻盘,都是上学时在老张那买的,从最便宜的无盒扎眼到最贵的绝版原盘。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念,我随手挑出一张盘,翻开歌单,最后一页,那字还在。
  字很小,力度却不小,钢笔写的一个&铮&。字义配上那形体,直使我想到一个词&&铮铮铁骨。
  我是后来才发现的。我一直以为那些高价盘是老张费心费力帮我到处搜刮的,后来偶然瞄见那字,再找出其余的来看,竟然都有,这才知道上家其实只有一个人。
  在物上写名字以示归己所有的臭毛病我也有。不会每件都标,只给最心爱最珍贵的那些。这人也该如此,可他为什么卖?
  隐约听到手机响,我截断思路&&他为什么卖关我什么事,反正最后是落到我手里了。
  响了很久我才找到来源,没看就接了起来,&喂?&
  &#¥%%&&#&
  我大喊&稍等!&,切了正沸腾着的歌,&不好意思刚没听见,哪位?&
  那边先是有点耳熟的静默,然后有人清了清嗓子,&我是张一律。&
  我像一只氢气球,一直被人按着,现在突然松手&&我终于飘了起来。
  可这轻盈感却只持续到我们见面。
  他约我看某电影的首映,我飘然而至,却见他冷清清的模样,丝毫不殷勤。大银幕下他纹丝不动地端坐在我左边,半句话没有,我和他的关系,似乎跟我右边那陌生人没区别。
  我干脆仔仔细细看那个电影,是我很少看的主流文艺片,明知道结尾,却还是跟着导演去兜一大圈儿。
  聚精会神,我几乎都忘了跟谁来的,却不料字幕升出前,他突然拖过我的手,拉我起身就往外走。
  我有点不愿意。
  这人有莫名奇妙的特质:莫名奇妙要了我电话却两周才打来;莫名奇妙约了我看电影却待我仿如陌路;现在又莫名奇妙拉我的手。
  虽然我已经不是处女了,但这并不代表我可以随便让男人拉手。
  出了影院,我总算得以把手抽回来,白了他一眼。他没看见似的,问我,&吃饭去?&
  我对他的莫名奇妙已经忍受到极限,心想这要去了,待会儿那饭桌上还不大眼瞪小眼?当机立断,&不了,我回家。&
  话说到这儿,我已经坐进他车里,他关好门的那刹,空气一下子静止下来,闷着紧绷。
  张一律不看我,目光投在车外刚散出来的人群中,&我不是反复无常的人&&&
  &&你听过明明低沉,却万分缥缈的声音么?我反正是头一遭儿。
  他用这声音继续说,&只是面对你,我好像&&不太会了。&
  我回家后躺在床上反复想他这句话,咀嚼出不止一种可能性。造成一题多解的关键是&面对你&这仨字的意思,究竟重点在&面对&,还是在&你&?如果是前者,那就是说,他本来对我有点意思,可见到我就突然没了兴致,不知道怎么继续了;若是后者,意思就是,他从前很会对女孩子出招数,可现在对我使不出来了。这两种意思背道而驰,我到底该咋理解?
  我们后来还是去吃饭了,因为车里他说完那句话我半天没接上茬儿,他趁我木然的档儿,说,还是去吃饭吧,没等我回答,就自己决定了车向。
  不过这顿饭吃得还不错,我们的交谈明显上了一个档次。
  他问,&为什么叫桑尚陌?&
  我答,&我妈硬往《陌上桑》上扯。&
  我问,&为什么叫张一律?&
  他答,&我父亲是军人。&
  他问,&人生有什么目标?&
  我噎了一下,&只图安心快乐。&我安慰自己,他比我大五岁,也许浅浅五年,足以代沟深深,他们那辈许是都这么说话的,习惯就好了。于是我按他的路子反问回去,&你呢,有什么理想?&
  他果然一本正经,&振兴民族经济。&
  我咬紧了牙关,紧绷着面肌,不让自己笑出来。想要继续维持住镇定状,我万不能开口,一开准露馅儿。
  他见我不答话,又说,&张帆说你现在没男朋友。&
  这话题转得好,我小声小气,低眉瞅他,&他还说了什么?&
  我记得他拿汤勺的手顿了一下,&我知道你的事儿,&然后把勺子放回原处,坐正身体,端着的双肩耸了一下,语气却还挺坚定,&我不介意。&
  回想到这里,我不得不下结论:他可是真是个正派人。不止眉目和举止,还有他那伟大的理想,崇高的情怀。他说他不介意,瞅瞅,这才是男人。
  我起身给张帆拨了个电话,听声音他正在外边闹腾着,我说,&你先玩吧,回了家给我来个电话。&
  然后脑子继续重播今晚的一幕幕:尴尬的电影,他忽然牵我的手,吃饭时他说的话,还有送我到家时,他竟然略微羞涩地说,下次再见。
  像个新手似的。
  新手?我突然坐起来,一个设想:他&&他不会是处男吧?老处男?那可就天上掉馅饼了。张帆啊张帆,知我莫如你啊。没想到你受了如此剥削,还对姐妹儿这么够意思。
  不对,我的人生经验告诉我,天上掉下来的大多都不是馅饼,而是陷阱。我得三思。
  张一律今年二十九,按理说,相貌,职位,家境,前途这些条件里,单项都算不错,虽非顶级,可把这些加到一起,这综合实力就很高了。这样一个如此靠谱的男青年,二十九还是处男,可能么?显然不可能。
  再结合他之前说过的&面对我,不会了&这话,不管究竟是哪种意思,都表明他本来是&会&的,所以更加不可能。
  冷静分析后,我发现自己白兴奋了一场。有点失落,也更加坚信了一个真理&&剩男没有完美的,哪怕再钻再王五。
  话说我为啥有处男情结?其实也没多复杂纠结,原因很简单:没遇到过。
  高锋不是,沈东宁也不是。
  我很理解为啥男人都有处女结。换位思考,如果遇到一个喜欢的处男,我也会产生极其强烈的占有欲,疼惜感,甚至想不要脸地逗弄他&&
  我突然迸发的小色心正欢快地YY着,手机响了,是张帆,&我到家了,想说什么?&
  &你和张一律说了多少我的事儿?&
  &姐姐你有多少事儿啊?你当你是情路沧桑,还是命犯桃花啊?就你那点破事儿,不就一个沈东宁么!还好意思说&&&
  &我说的就是那一个沈东宁!你全都跟他交代了?!&
  &嗯。&
  果然果然!我紧了口气,却又松了出来,&其实&&他今天说了,不介意。&
  张帆突然大笑起来,大半夜里听着,不恐怖,但是很诡异,&陌陌啊,我觉得你俩之间,如果有个人该介意,不是他,而是你。&
  我警惕起来,&你什么意思?&
  &我打听过他,好像女朋友换过不少。&
  &多久的都有,什么类型的也都有。&
  &估计是见过沧海巫山云的那种,心底藏着个什么失去的最爱。&
楼主我是怪兽我会瘦~
宝宝1岁9个月LV.3
  &陌陌?还在不?&
  &张帆!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眼,你把我往火坑里推!&
  &是你笨!我必须让你和别的男的多接触接触,好让你知道沈东宁的好!&
  我自认不是惊艳大美女,但我愿意往脸上抹一层乳液、两层底霜、三层隔离、四层防晒、五层粉底,把脸皮弄得厚厚的,然后钻进美女队伍里站直。
  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却有六分的信心&&本来有十分的,被沈东宁打击成了六分。
  女人的信心来源于男人,征服的越多,越膨胀。我还没到只收集降服者的境界,但我要往那个层次努力。
  我以往的纪录是:初恋给我 - ,然后高锋给我 + ,沈东宁又给我 - ,现在,我得让这个张一律,再给我+上来。既然他是万花丛中过的主儿,那将他擒下对我而言意义非凡,身价倍增。何况他对我有意思,事半功倍。
  我这样想着,脑海中的张一律便化成了锦衣华服,款式如此时髦,价格如此可亲,我很心动。
  至于我是不是喜欢他,这不重要,我已经没资格奢望两情相悦。
  我对张帆说,&就算张一律做出更令我失望的事来,我也不会再和沈东宁有什么纠葛了。你如果只是想看我笑话,我不介意给你无聊的生活添点乐子;但你如果是妄想着借此令我回到沈东宁身边,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别等那一天了。&
  第二次约会,我们又是去吃饭。他比上次温度高了些,我却刻意了冰冷&&我要吊,要矜持。
  我们吃新开的某潮州馆子。我不喜欢潮州菜,吃得不多。他看出异样,问,&不喜欢?&
  &没关系。我陪你吃完。&不冷不热。
  &问你的时候你没意见,没想到你不喜欢。那我们去别家。&
  &不麻烦了。&我还是淡,但其实装得挺辛苦。
  他不知该说什么的样子,我心里说,不是情史丰富么?拿出你的招数来。
  &桑小姐,&他突然这样疏离地叫我,用他那无比纯正的目光钉住我,我立即心虚了起来,微微低了头。
  &你是不是&&不太喜欢和我相处?&语调谨慎而无辜。
  他这样问,配上那严谨中夹着期待的神情和声音,我端着的心竟然就软塌下来,演不下去了。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摇头摆手,态度诚恳。
  却不料他竟一转,态度跌得比国内股市还快,甩给我一句令我无比无地自容的话,&就知道你在装。&
  被人扒皮是很尴尬地,但我仍恬不知耻地用好奇的眼神询问他,你咋知道我装?
  &桑尚陌,&他又改口,教官似的语气,不随他父亲留在部队真可惜,&收起你这点小心思,女人我见多了,把戏也见多了,你想跟我玩这套就免了,省省时间去学学相夫教子。&
  &下次再问你意见,喜欢不喜欢,直说。&说罢他请服务员结账。
  我来不及阻止,随了他去。
  沉默可以有很多种,且表意极端:可以令人松弛,也可以令人紧绷;可以令人平静,也可以令人慌张;可以令人愉悦,也可以令人沮丧。
  张一律的沉默,总是置我于后者的境地,比如现在,他车里。我们从那潮菜馆出来,一路无话到车上,他也不问我去哪,也不开车,就坐着,保持他完美的伪军姿。
  他不动我也不动,只是我坐得很塌,靠着窗,看夜景。
  忽地就想起有次沈东宁夜里把我揪出来,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说带我去个好地方。我一路横着绻在车后座,抱怨他搞什么神秘,到了却大吃一惊,我以为从北京能去的海只有南北戴河,可他带我来了一处新乐土。沙滩细软,临海而立的小旅馆,我们的房间窗户直对海面,虽然简陋,跟有名的滨海城市海边别墅没法比,可我当时真是欢喜极了。
  那时的我们是热恋的吧。
  我不愿回忆过去,因为过去若不美好,会觉得虚度了光阴;可若回忆美好了,又会反衬出现在的落魄。都不可取。
  我默默叹口气,同一时间,张一律也开口了。
  &在想什么?&
  &想他。&我一逮到机会就报仇,并且把头扭向他,看他的反应。
  他挑挑眉,其他四官竟然可以纹丝不动,&桑尚陌,我之前跟你说什么了?&
  &&&??&
  &我说,不要再跟我玩这些女人的小伎俩。我不是说笑,我不吃这套。再有下次&&&
  &怎么?&
  他顿了一下,&&&下次再说。&
  我突然意识到这男的其实挺有挑战性的。
  我不是那种你越不待见我我越疏离你等你一回头就将你擒下的主儿,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的确老套了点。
  可我是那种你越不吃这套我偏要跟你玩这套玩到烦死你以至于没我这套你反倒活不下去的人,我就是上赶着对峙你。
  昆老头儿曾用过一个比喻,比喻我这种至贱情结:少年对他爱得发狂的嘉宝颤声说,&我想要跟您好,只跟您一个人好,您不能也爱我一点点么?&嘉宝姐姐听了疯笑不止,&跟你?哦不,不,真的不行。& 可这答案反使遭到拒绝的少年更加激奋。
  少年对嘉宝如此,男人对女人如此,昆老对法语如此,我对张一律亦如此。
  他越不爱我玩这套,越叫我爱上玩这套,玩定了。他对我的警告,反倒有那欲迎还拒的效果,尽管这其实非他本意。
  他想等下次?那下次他就会挫败地发现他的话基本白说了。
  我想得正欢,他又抛出问题,竟然还是刚才那个,&在想什么?&
  我默不作声继续分析:原来这人还有非典型强迫症(自创,区别于普通强迫症的概念)&&非要什么事情都按部就班地照他的步骤来,否则他就不安生。现在他想知道我在想什么,那我就不能回答出一个不在他计划内的答案,第一次不令他满意,那第二次我就必须在他的臆想所能及之范围内回答,否则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
  &在想你。&我大言不惭,因为这是实话。其实我之前说的不也是实话么。
  他显然僵了一下,可他的声音僵中带柔,&现在去哪儿吃?&
  &你对女性总是这么照顾么?&我不答反问。
  他反应很快,&想知道什么?&
  我甩出安宝的调调,&你的旧事。你的深爱。&
  &你怎么就断定我有&深爱&?&
  我笑了,口气贼贱,&据说张先生视女人如衣服。&
  看看他脸色,毫无二致,我继续说,&这样的人,大多曾遭受过深爱的女人的抛弃或背叛。&
  这人依然无动于衷,&张一律,&这是我第一次叫他全名,&我想知道,那个女人对你做了什么?&
  他忽然转过脸来,对着我,&你再叫一次。&
  &什么?&
  &我名字。&
  &张一律。&
  &再叫。&
  &张一律张一律张一律。&
  他沉默了一会儿,紧接着是一句巨找抽的话,&她也是这么叫的。&
  我俯身把脸埋进手里,我告诉自己:忍住,忍住,受过重大创伤的男人都属于残幼等级,我不跟他一般见识。
  张一律三个字,难易程度是小学三年级水平,她的叫法和别人怎么就有不同?他解释道,&那个一字,她读成一声。和别人不一样。&
  &一&字单独念,要念成一声;在四声字前,是念成二声的。这是常识。可把&一律&当成一个词,还是把&一&和&律&看成独立的两个字,是个问题。别人都叫他张y&律,只有她叫张yī律。哦对了,还有我,何其不幸,触了他没藏好的伤。可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仅仅是因为她与众不同地对待他的名字么?
  &当然不是。&他竟然浅笑起来,他竟然会笑,他的脸部线条竟然也可以柔和!原来再严肃的人,也会因为心爱的人而软下来。
  &你说说她罢。&
  &不知从何说起。不如你问我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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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想,&她现在哪里?&
  &不知道。&
  &呃&&那为什么分开?&其实我不太会八卦。
  &我对她不够好吧。&猜想的句式,语气却肯定。
  &这是她说的?&
  &嗯。&
  &那你就改啊,对她好点啊。&
  &那时候没当回事儿。&
  &然后她就离开你了?&
  &嗯。&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可她离开后你心里还有她?&
  &是。&
  我真想骂他:女人多好哄,稍稍用点气力花点心思,她就会满心欢喜。嫌你对她不够好,那你就对她再好点啊,怎那么轻易就放手了,这是其一。其二是,你个张一律,你TMD心里有别人,你还来勾搭我作甚!这才是我最不能容忍的。
  我的右脑告诉自己,骂他质问他硬处理他,我的左脑却说,冷静点,凡事必定出有因。最后左脑战胜右脑,我尽量缓声,&知道自己放不下,怎不去追回来?&
  &没把握住她留给我的时机。等后来想追时,已经迟了。&
  我了然,又一俗人&&非自己主动放弃的失去,必定成为最爱。我挺不屑的,为啥就不能来个脱俗的?
  &她有了别人?过得好?&
  &嗯,再找她,身边有人了。&恨自己后知后觉吧。
  &所以后来就对女人完全转了态度?&
  &嗯。可都找不到对她那感觉了。&
  K,我可真瞧不起这句话。
  我左右脑再次交战,但这次右脑胜出,口无遮拦,&你这就是犯贱!拥有时不珍惜,失去了后悔。你这样的人,活该得不到爱情!&我清楚得很,我的激动不是只针对他。
  他显然不适应我的语气急转,脸上憋屈的样子,欲言又止了好几回。
  车里愈加窒息。
  他开了窗。
  晚风习习而入,像冷情却温柔的情人,抚过我的脸,掠过耳廓,探入领口顺着脖颈沉下,笼住衣物里的身体。
  凉意熄灭了我的怒火。&对不起。&
  &没关系。我知道你也在骂他。&
  &你还爱他?&
  &不爱。&我答得干脆。
  &确定?&
  &我不能容忍背叛。他跨出了那一步,就该知道没有回头路。&其实沈东宁的背叛,何尝不是给了我们双方一个大台阶?
  &很好。&
  一对对匆匆而过的车尾灯交织出红色幻影线,低低地蜿蜒着浮在马路上。他说很好时,我正盯着那线条出神儿。他的话有如幻音,配着那幻影,隔了好一会儿,含义才到达我大脑尚未被催眠的那部分。一个激灵,我猛地抬起头。
  他看着我,眼神矛盾,带着点笃定,又有些期待。
  我喜欢这矛盾。无关此人。
  我不说话,移开目光。他也没说什么,送我回家。道别时他说,&好象你还需要时间。&
  我想想,这样答,&需要时间的是你。&
  &你可挺清醒。不过,是清醒地自以为是。&
  这个晚上,我突然很想听治疗的摇篮曲。张一律就是只大蜘蛛,我就是待被吞噬的美餐。虽然我还没弄清楚他&不会了&的含义,可不论是哪个,我都逃不掉不是。
  我把碟柜从上到下翻了个遍,也没找到。绞尽脑汁才隐约想起来好像很久前被王二拿去过几张盘,一直没还我,大概就在那堆里。我估算了一下,我如果去他们村里找他要碟,那我将付出的车费+饭费+烟费+替他缴还赊账费,将大于我那几张碟的价值。所以我决定,不找他要了,再买吧。
  很久没联系老张了。自从我毕业,口袋鼓了,盘却买得少了。互联网的发展与MP3的兴起让打口失去了存在的价值,我不会再为淘到一张尖儿货而欣喜若狂&&MySpace上,一切都来得不费吹灰之力。摒弃了年轻时的躁怒,取而代之的是静敛,可激情也随之而褪&&对此我却估算不出,得到的与失去的,孰多孰少?
  我翻出老张的号码,拨了过去。空号。
  然后我打给盘友李四,他说,&你不知道?去年底老张的店被举报了,他被警察抓了个正着,进去蹲了几天,罚了钱,出来以后不干了。&
  我放下电话呆愣了一会儿,然后睡觉。
  夜里我做了个梦,那龙门客栈,被推土机铲平;那大片荒地,被某新楼盘广告板围了起来;广告上是此房产公司大老板,我看着眼熟&&是老张的脸。
  第二天睡到十点。
  哦忘了说,我是SOHO一族,做平面设计的。上学的时候就断断续续接活儿,一直没找到合意的工作,干脆毕业就直接SOHO了。爸妈对我这选择很不满意&&他们一直对我的任何选择都不满意&&尤其是我妈,她认为我们这个由教授和公务员组成的家庭,虽不是什么富裕或权贵人家,可也不能容忍孩子的工作不正经。在她看来,女孩子只要不去朝九晚五有规律地上下班,那就不是正经工作。
  我当初费好大劲才让她明白这是新世纪的一种工作方式,很BIO,减少资源浪费,降低空气污染,环保又有效率。
  这样工作一年有余了,挣的钱刚够吃喝玩乐,跟一般小白领差不多。我并不是很努力地找活儿,大概因为我没有房屋还贷的压力&&毕业后跟沈东宁住着,现在又回来跟父母住着。我知道不能永远这样下去,可这样的生活我过一天便享受一天,真的不想去想将来。我妈说我没有忧患意识,体现在各方面,比如学习,比如工作,比如沈东宁。以为一次得手就是永生拥有,不知进取不加灌溉,迟早失去。对此我还真没什么可反驳的。
  读书时,我的成绩总是波波折折,夺了次冠,便以为坐稳了,不再努力,下次便被别人甩在后头,于是奋发冲刺,却不吃教训,考好后又松懈下去,再被甩在后头&&如此反复。
  对沈东宁亦是如此。以为得手便可永恒,不懂经营,甚至于他越是反感,我越顶风上(详见上章提到的至贱情结)。结果换来他的背叛,和旁人默批我自作自受的目光。
  对工作,我不是没考虑过多接点活儿攒些钱,一旦失业起码还有点积蓄;或者找个大公司,天天去坐班,求个安稳的心理安慰。可都终归只是想想而已,要我放弃现下的小安逸,我做不到。
  再次得出同样的结论,我对自己这鼠目寸光的坚持很满意。穿好衣服,出门,去李四介绍的新街口一家店子看盘去。李四说很容易找,就在街面上,我说这种店怎么敢开街面上去?他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的确容易找,以至于我怀疑他耍我&&大大的招牌,还是那种浮雕金字儿,门脸是明晃晃的玻璃门窗,整个一财大气粗的普通音像店。
  进去,还是直接走?
  我正犹豫着,身边唰地停下一摩托,车主隔着盔镜看我。
  我也看看他。
  他迎着光,阳光将湛蓝色头盔照得闪亮,将幽黑的挡风镜刷成镜面。我努力看,却怎么也看不见镜后的眼和脸。
  从摩托上下来,他近一步站到我跟前。
  他像个战士。
  居高的身姿,临下的架势。
  无形中我被制住了似的,一动不能动,只能扬着脸,和他对峙。
  一万年过去了。
  哥们儿终于摘下了头盔。
  阳光下,我看见一张年轻的脸,棱角分明,目光炯炯。
  好像有人向我掷了颗炸弹,霎时我全身被炸开,四肢、器官、筋血,支离破碎地飞散。
  只剩心脏,跳动。
  还有眼睛,无法转动。
  战士像团蓝色的火焰&&冷并炽烈着。
  眼梢递着问候,唇角翘着顽皮,似笑非笑。我仿佛听见他无声地说了一句,嗨,好久不见。可那嘴巴分明动都没动。面前这位,到底是人不是?
  我不由得一个冷颤,大白天被自己的幻觉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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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好还好,冷焰战士开了口,破解了我的疑慌不说,嗓音还十分撩人耳弦,&你来挑盘?&
  他肯定有魔力。这魔力笼着我,除了点头,我什么都不能做。
  然后他突然就冲我笑开了,牙可真白,他不吸烟。
  我这样想着,灵魂出鞘。
  他持续着笑,我持续着飘。
  又对峙,谁也不动。
  又一万年过去了&&
  只听见有人喊了一句,&咦?来了怎么不进去,在这伫着?盘中午刚到,我都给你挑出来了。&
  这话显然是对战士说的,但我凭此可确定李四没耍我。我收回纠结的目光,抑制心脏的暴动,小声跟他说,&我第一次来。&
  他说,&我知道。你跟着我。&
  然后他锁了车,拉住我的手,带我往里走。
  不、带、这、样、的 !这什么世道啊,流行男同学随便就可以牵女同学的手么?张一律这样,这小孩儿怎么也这样。
  我挣了挣。他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说,&没熟人带你你进不去。最近查得严,他们可提防了。&
  我明白,可你不用拉我的手啊,虽然我喜欢你指关节的触感。这话我自然不能出口,只见他已转回身去,继续牵着我往里走。
  为了顺利见到我的新供应商,我妥协。
  这家店子纵深很长,从外面进来一路摆满的都是普通音像品,看样子货品齐全,我连马三立的相声都瞄见了,简直是新华书店音像部的规模。走到尽头是一小门儿,平时该是锁着的。战士示意我先进去,别有洞天一间屋,不大,可放几十条箱的盘倒是绰绰有余了。三四个人正在扒拉着桌子上的一堆,地上还三三两两地横竖着好多。
  刚才喊他进去那青年指着角落一袋子,说,&你的都跟那儿呢。&
  战士没跟他客气,而是指了指那几个人,转头对我说,&你去和他们挑吧。&
  我纳闷,&你怎么知道我听什么?&
  他垂着眼勾勾嘴角,我竟然瞄出点不好意思的意味来,刚才跟我对峙的那气势都哪去了?他答非所问,&快去吧,要不待会儿你准后悔。&
  我&嗯&了一声,把两只袖子卷到胳膊肘上,赶紧投入到了比谁眼疾手快的竞赛当中去。
  要说这样挑盘可真是件矛盾着不甘心的事儿。一方面自己和盘贩子关系不够铁,摆这的都已经不是尖货了,像战士那样的待遇我现在还得不到,所以挑得十分不甘心;另一方面即便是贩子的哥们儿挑剩的,可对我这种小人物来说还是能挑出东西来的,所以为了一口闷气而放弃,我也不甘心。
  半小时的样子,我攥着我的战利品,满意地从盘堆里抬出头来。战士更快一步,早靠墙边儿立着了。没人跟他抢,也不奇怪。
  见我光荣下场,他说,&我看看。&
  我递给他。他从里边剔出去两张净化和一张超级绿草,把其余的放进他那袋子,递给青年,&加上这些,一起。&不等我出口问原因,他已经贴到我耳朵边来,&那三张我有。&
  可你有关我什么事啊?
  他猜得到我的心理活动,又补充,&我把我的给你。&说着掏出钱包。我瞄了一眼,皮子已经磨得发亮。我心想他要一起付的原因大概是会便宜些,心里挺感激他&&尽管我已经自力更生,不在乎多二十块还是少二十块了。
  那青年找了钱给他,我小声对他说,&出去给你。&
  他看看我,又抿嘴,又似笑非笑。呦,姐姐我受不了这个。
  忽地他一转头,对青年说,&这我(一)朋友。以后她再来就直接找你了啊。&
  我被占了便宜,却深感甜蜜,虽然我没太听得清他说的到底是&这我朋友&还是&这我一朋友&,但我知道他就是想跟我套瓷。我假装忿忿,琢磨着,又听得他给我介绍,&这是方子。你以后要是自己来就直接找他。&
  我心想,以后我不自己来难道还和你一起来?可嘴上只是和方子寒暄了一下而已。方子戴那种老式圆形黑框眼镜,头发半长不短,有五四青年的风范。这行当堪比革命事业,一个老张倒下去,千万个方子站起来。
  战士和方子道过别,又拉住我的手,领我出去。
  这次我可真不乐意了,再甜蜜也不乐意。如果说之前拉我进来那理由勉强成立,如果说刚才他称我是他朋友是我听错了,那现在这就是摆明了占我便宜!尽管说出去大概没人信。因为照我俩这模样看,说我霸王硬上弓,老牛吃嫩草还比较可信。
  我像方才进来那样,又挣了挣。
  他不回头,继续走,握着我的手却紧了紧。
  其实我喜欢他的手感,关节突出,指骨长,掌骨大,冰凉,掌心渗着汗,却有安全感。只是那一掌冰凉中还带着一小点更冰凉,我瞄了瞄源头,有个什么东西银洼洼的,朦胧着暗绽。我一定睛,看清楚后差点晕&&他无名指上竟然有个戒指。
  我这慌着神儿的工夫,他已经带我出了店子,可还不放手,拉我到墙边,不说话,静静瞧着我。
  六月的艳阳天儿,我口干舌燥,试着开口,竟然嘶哑,&你什么意思?&
  他还是不说话,打量我的脸,看我眼睛,看得很深,聚焦在瞳孔后方某处,估计那里是大脑。他是想知道我脑袋里想什么吗?
  &你说话。&想说什么请干脆点,我这样仰着脑袋很难过。
  &&&你不记得我了?&
  我非常无奈+无言以对地垂下了头。我自认为已经是个很过时的人了,没想到今天遇见一位更老套的。
  我想了想,看了看他:老式白汗衫,深蓝工装中裤,旧得不能再旧的贝壳头老款鞋&&如此不时髦,恐怕是真傻,不是装傻。再看在他刚才帮我省了二十块钱的份儿上,我决定还是耐心跟他讲道理。我好言好语,平心静气,&姐姐告诉你啊,这一招,很早就不流行了。你这样去搭讪女孩子,只会给自己减分,她们会笑话你的,长得再潇洒也没用,知道不?&
  他似乎僵笑了一下,拉着我的左手松了开来,抹了抹额头,我这才发现,他已经一脑门汗了。看,这就是扯谎心虚的马脚。
  下一秒,我被他指上的戒指晃了眼,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东西,猛地我就一股火窜上来,&更罪不可恕的是,你、你、你一个有家属的人,你怎么还出来沾花惹草!&
  他茫然。
  我拉过他的左手,挑起无名指,恨不得弄断它。
  他先是一愣,后地突然就笑开了,笑得很开怀,牙齿齐齐整整,瓷白瓷白的。
  &还笑!还笑!你到法定结婚年龄了么你?有二十二么你?就算有,小小年纪你早婚就早婚吧,明目张胆调戏姑娘竟然还不以为耻!这现在的孩子,这还了得!&
  他这次可没沉默,似是羞却,又似在忍笑,断断续续把话放出来,&戒指是我&&挡别人搭讪&&用的&&&
  &我没&&结过婚,女朋友&&也没有&&&
  &我从来没跟女孩子&&搭过讪,&&不太会&&&他反攒住我的手&&我这才惊觉我这流氓一直拽着人家的无名指没放开&&说,&今天这是&&第一次&&&
  我几乎想仰天冷笑,可这太破坏形象。我深知自己和他的差距,可我不想跟他解释,对他,我得快刀斩乱麻。因为不这样的话,根据我今天自从见了他到现在的心跳激烈程度,我知道,不斩,我迟早得栽这个人手里去。
  敛住笑意,脑筋一转,我就有了个法子。我作流氓状,大咧咧地扶上他肩头,踮着脚对他说了句悄悄话。
  我等着从他脸上看到愤怒,或无奈,或嘲笑,或尴尬,可这些都不是。我看到的是羞涩&&他竟然涨红了脸。
  半晌,他答,&&&我是。&
  轮到我尴尬,无奈,自嘲,愤恨。
  我抖给他的那句糟践话是:姐姐我非处男不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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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自嘲于自己考虑得不周全;尴尬于对这只有万分之一可能性的答案的没辙;无奈于天上掉下来的这个美味大馅饼我无福消受&&他刚才帮我省了二十块钱,他是个好孩子,我想教他懂得第一次要给深爱的人,而非流氓姐姐;愤恨于,老天,你为什么不安排我早几年遇见他???
  我喜欢他。第一眼地、颤抖地、柔软无力地喜欢。
  这天儿,气温有三十五度了吧。我胸口闷。
  &我是认真的。&战士声音清沉,语意坚定。
  我扯开他的手,说,&别跟过来,让我一人儿坐会儿。&然后转身找了个墙角,倚了下去。
  坐着坐着眼泪就往下掉。他站在一边默默地看。
  不知多久,我抽泣着说,&你不能跟我认真&&我&&我没这资格&&&
  他走近来,低下身子。
  我抬头,对上他,&&&我&&我是&&我是离过婚的人了。&
  沈东宁是我大学室友的好友的男友的师兄。认识他是因为有次我本子进毒了,可里面有重要资料,我不愿直接用重装系统解决问题。室友说她姐妹的男友是学计算机的,周末便将他请了来。他捣鼓了一通后说这个问题他也解决不了,于是第二个周末,就有了我和沈东宁的见面。
  初见,我不以为沈东宁会和其他理工男生有什么两样:对电脑以及其周边(包括AV)了如指掌,可除此外对其他一无所知。这样机械化而闷骚,将来大多直接晋升为宅男的男生,我是没兴趣的。
  他果真顺利解决了问题,资料得以保存,并给我重装了一个非常个性化的系统。我请他吃饭,带他逛逛校园。那时候在大学,外校生来访,东家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他不推辞,摘下眼镜说好。我瞅瞅躲在眼镜后这张脸,其实还不赖,估计近视不深,眼睛没怎么变形;脸上有很淡很淡的痘印儿,淡到几乎看不到,还踩着青春期的尾巴,看来也是个晚熟的人;皮肤白,眉毛淡,鼻子窄,嘴巴薄,长得很和煦;头发还带点自然卷&&我后来才知道那不是天生的。我当时特别想看看这人额头啥样,于是就做了一件到现在都觉得犯贱的事儿&&我突然伸手把他前额的头发给撩了上去。
  这一撩,我就有点咽口水。美男我见得不算少,可能让我目光驻留五秒以上的少。大概因为我爹长得帅,这免疫力我自小便练出来了。不许拍我,实话实说而已。
  之所以说我当时那举动犯贱,是因为沈东宁后来坦诚,就是因为我当时撩了他,他才提早看上我的。若我当时没犯贱,我俩或许就不会有纠缠,也不会发生后来的破烂事。
  我们俩的关系的确立,主动权在他。
  对于男女该谁主动的问题我一向是这样想的:一定要男方,必须是男方。你对他有好感,你可以暗示,可以勾引,但决计不要说,要等他开口。他若对你有意,他若是个男人,他必定会说;反之,再多的暧昧也只不过是戏,你开了口也没用,开了口就是给自己难堪,就是落幕。
  沈东宁和我就是这样,我看得起他我才去撩他,这也算是变向地暗示。然后他要我电话,他说再找我时,我就知道我俩已经开始了。
  我们学校都在海淀高校区,说远不远,可说近也不是二十分钟就过得来的。他大我一届,认识时我大三他大四。他仍在校那半年,我们往来密切,相处不错,稳步发展,隔三差五插播些小浪漫小激情。他比我想象中的要有情趣些,比如突然夜里开三小时车带我去海边,比如自己会买衣服,会挑香水,会品酒品茶,不用电动剃须刀,不穿俗到爆的某内裤。
  认识我之前的大三时,沈东宁就用父母给的一点小资金搞了个软件公司,做外包,零星接日本客户。毕业后直接就全心投入在自己创下的业里,做得更加有模有样,生意不错。凭良心说他是个好青年,我爸妈也比较满意。于是我临毕业前,答应嫁了。那时候有点傻骄傲的心态,自认为毕业直接嫁人是无上光荣的,有着比任何工作都好的前景。
  其实我现在仍是这样认为的。青春不经蹉跎,愈早开花,愈早结果。但前提是,必须是对的那个人。所以若问我从这次儿戏婚姻中得到了什么经验教训,那便是:结婚万不能草率,三思后都不可行,要百思,要确定好他是命中注定,是真命天子,是千金不换,是生死相随。否则就别结。
  我和沈东宁婚前相处一年半,其中同居半年,就是我临毕业前的那半年。那时他工作忙,回得晚,经常到家时我已因为白天忙着找工作,晚上赶着写论文而累得熟睡,七天里也就周日那天能好好在一起,自然是恩爱得相敬如宾,根本没时间去发现不和谐因素。等我过门了,他的公司渐渐上了轨道,他在家的时间多了起来,这矛盾就出来了。
  其实我们这代孩子,离婚率奇高,归根结底无非都一个主因:独生子女,自私,任性,自理能力差,不懂如何与人零距离相处。我和沈东宁的问题貌似纠结复杂,但根源也可以归结在这儿。
  我印象中,自己大约做过三次饭,次次失败,我俩都觉难以下咽,于是就不再有第四次,全外边解决,周末去蹭父母的;我对居住环境的态度是,只要干净,乱一些无所谓,所以我不太爱收拾东西,自认为乱中有序;至于衣服,一周放一次洗衣机,有娇贵的不能机洗的就拿去给我妈处理&&对这些,沈东宁开始也没觉得什么,可后来突然有天就跟我说,&陌陌,你得有点女人样。&
  我一听就不乐意了,&女人该什么样?你说说看。&
  &家里东西都规矩点啊&&自己会手洗衣服吧&&也得会做些菜,你也知道你得靠这个拴住我的胃啊。&
  &呦,沈东宁,你这是有对比了吧?跟谁对比啊?&
  &瞎猜什么啊,我还能跟谁对比,你妈,我妈呗。&
  &拿我跟她们那代人比,你没毛病吧?&
  &谁有毛病啊,你怎么说话呢。&
  &&(此处略去你一句我一句的三百回合大战)
  早期是这样的拉锯争吵,发展到后来,变成速战速决&&三句不合,我就捂耳朵什么都不再听,不管多晚,不管外面多冷,直接开门请他出去。至于他去哪,我不关心。
  别人都知道我脾气爆,所以在他们眼里,即便不在场,也断定我是更可恶的那个,包括我爸妈。
  张帆后来说,陌陌,你从来没想过赶一个男人出门的后果么?他能去哪?父母家自然是不愿意回,怕他们担心;朋友各有各的忙,各有各的伴儿,谁收留他?去酒店偶尔住几次还好说,可禁不住一礼拜三次吧?那最后只能是去别的女人那里了。陌陌,把他送到别人床上的是你,是你自己!
  谬论,简直谬论。
  我说张帆,你甭帮你哥们儿说话。我本意决不是要他流浪在外,我想听的不过是句道歉。他宁可无处可去也不开口说那三个字。他犟,他要面子不是么?那他选了熊掌就别想要鱼。
  站在沈东宁那边的不止张帆,连爸妈也说是我的错。按理,女婿做出这等好事,那岳父该打断他的腿的。可我爸我妈知道后,一致认为解决办法是要么我无条件原谅他,要么痛痛快快离婚。他们竟半点都不怨他。只有我的前公公婆婆象征性地骂了自己儿子几句,可其实心里骂的是我,我看得出来。
  所有人都认为我是自作自受,所以我也很配合地给出了所有人想要的结果&&离婚。心底的苦衷、难言和无奈,自己埋了。我相信沈东宁对表层下的暗流并非毫无探悉,他甚至许是早料到了流向的,可他只字不提。他宁愿大家相信表象,我何苦拆台,拆不好倒头来反成跳梁小丑。
  双方都选择结束它,何须剥茧抽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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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1岁9个月LV.3
  我们短暂的婚姻,为期半年。半年,并不至于就把一段婚姻在你大脑里打上深刻标签,可在你脑门上打上&离异&的标签,是足够了。一个有六年恋爱史的人,她没结婚,那她就还是姑娘,就还是香饽饽;而一个有婚史的人,哪怕只六个月,那你也是旧鞋一只,你没市场了。这不是我的臆想,这是我在天涯上作了调查得到的统计结果。
  离婚办得挺容易的,没什么牵扯:我们住的房子是他父母的,没我俩的投资,离了我自然是搬出去那个。没孩子。车子一人一台,各付各的,各开各的。匆匆地我走了,不带走一捆钞票。
  其实我知道爸妈是很心痛加为难的。一方面他们知道,劝我原谅他,继续过下去,这是委屈自己闺女;可另一方面,离异,对他们那代人来说,是非常不光彩的事,是要被同事邻居嚼舌根的。两难。所以他们说,你自己决定吧。外加一句,自作自受。
  我痛痛快快搬回家,继续SOHO,当啥没发生过,也不在乎所有知情人的目光。八零后的一大优良品质在我身上可谓体现得淋漓尽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不是没有后遗症,只是来得慢。
  夜深人静,身边没人抱,有点孤枕难眠;想起他点点滴滴的好,有点怪自己当时没好好体会;怀疑导致了他的背叛的第三个原因是自己吸引力减退,于是愈加频繁地对着镜子审查自己,是不是姿色变差,从而变得愈发不自信;会因为离异的身份而抑制自己去憧憬下一个男朋友,觉得竞争力大大减退,而网上调查结果更是加剧了这份不安&&
  所以当张一律说&我不介意&时,我是绝对意外,绝对舒气的。
  所以当我遇上这位战士,这位令我生平第一次心跳如此强烈的男孩子时,我是如此迷茫,懊悔,无助,自卑。
  我不配。
  我抬头,对上战士的脸,啜泣着说,&我是离过婚的人了。&
  毫无意外,他很意外。
  我垂下了头,静静等待这场无力开始,或者说我没有入场券的恋爱的夭折。
  良久他的声音才响起,问得却单刀直入,&你心里还有他么?&
  我即刻摇摇头,拨浪鼓似的。
  然后我听见拉锁开合的声音。他递给我一块手帕,&擦眼泪。我送你回家。&
  我想了想,没拒绝。不能开始,夭折也要折得完美,有头有尾。
  见我点头,他又拉我手,拉我起来,把我放到他摩托后座。那车高,我自己上不去,他扶我腰的时候,手是微微抖的&&不知道是我太重了,还是战士太纯洁了。
  他的车和他的头盔很不相配。头盔很闪,摩托很破。瘪凹,擦伤掉漆,车座破损到露出一小块海绵体。他把头盔给我,要我戴上。我乖乖收下。
  他跨上车,尽可能慢,以确保腿脚不碰到我,看来不太习惯载人。坐稳后,脑袋斜偏回来问我,&坐过么?&
  我凑近他耳朵,&没。&
  眼前这半张脸渐渐染红,&抱紧了。&
  我紧张,从来都没这么紧张过。我心里问自己,又不是黄花姑娘了,装什么嫩啊。另一个声音回答,我不是装的,我是真不会了。
  戴好头盔,挣扎颤抖中,我贴了上去,两臂拢住他的腰,只隔着薄薄一层布。他没赘肉,一点都没。
  战士似乎僵了一下,可很快调整了过来,打火前最后一句,&不管发生什么,都别松手。&
  &嗯。&我话刚落,摩托上了行道。
  我决定放弃纠结,这即将逝去的火花,我该尽情观赏。这样想着,放在他腰前的双手紧了紧,我将下巴硌上他脊椎骨的一节,稳稳卡住,如此合契。
  一路无话。只是遇到红灯停下时,他会有意无意用胳膊蹭我的。他肘内的皮肤,我肘外的皮肤,相亲。
  他衣服上的皂味,衣服下的体味,同样的朴素,混合着扑鼻而来,我可真喜欢。
  少时曾梦想过和心爱的男孩子一起坐氢气球升天,飘在高空感受心跳与自由,就该是现在这样的吧。我曾经历过两次半感情,可他们都没给过我这种感觉,这种&这一刻,虽无言语,却心慌着快乐,恨不得没终点&的感觉。
  可我现在还哪有资格去追求这个?我和他的差距,不只是年纪,还有我脑门上的标签。他这样年轻,他值得纯洁的人,美好的恋情,而不是我这只旧鞋和这段无望的爱。
  我心里默默说,我是喜欢你,可我们只能有这一面之缘,只能到此为止。这可真是惩罚,惩罚。惩罚我曾经插脚别人的恋情;惩罚我对婚姻的草率不负责的态度;惩罚我没有足够耐心,等到那个能使我忘记呼吸的人,把第一次留给他&& 想着想着,泪水又往外冒,顺着脸往下滴,穿透他的汗衫,渗到他背上。
  我没擦,我想让他感觉到。
  他收到讯息,在红灯路口,把手放到了我圈在他腰间的手上,握了一下。他用这种方式回答我。
  路程不算太近,可我觉得好像才两分钟而已。美术馆附近,他转头问我,怎么走?我用手给他指路。小区门口,我示意他停下。
  我得等他先下去,后座高,没他帮忙我只能以极不淑女的方式往下跳,可我不想。即使没下文,我也想留个好印象。他先下了车,却没急着扶我,而是掏出手机递给我,柔软,平静,&输你号码。&
  我愣愣地输了七八个数字以后才反应回来不对劲儿,抬头看他,用眼睛问他,怎么还要我电话啊,你是不是没听清我之前说了什么啊?
  他看得懂,低头想了想,尔后又抬起来。
  我坐在他摩托后座,这个高度使得两张脸距离很近。他的手悄无声息扶上摩托,稳住自己也稳住我,同时找好最佳角度对正我的眼睛,目光坚定,声音清沉,&我是认真的。&
  和先前一模一样的话。
  我现在才知道他可真有先见之明,提早把手圈在我附近,因为我听完那话,要不是他及时抓住我,我就滑下车了。
  这孩子糊涂,不懂事,可我不能利用他的单纯。我是真心喜欢他,我得对他负责。
  我咬紧牙根,握紧拳头,收紧心尖,拿腔作调,故意曲解他,&你认什么真啊?你就这么想把第一次献出去啊?多少钱啊?不便宜吧?&我声音已接近颤抖,不知还能撑多久,借着把手机还给他的势,低着头赶紧把狠话甩完,&姐姐虽然有这想法,可囊中羞涩,货色太好的恐怕消费不起,所以啊&&&
  没等说完,我已经被他从车上抱了下来,放到了地上。我刚站稳,他就飞车离去了,一阵风似的,连个表情都没留给我。
  他被我气走了。
  如你所愿不是么?我望着消失在拐角的和摩托融为一体的他,抬手,把眼角那几滴不值钱的泪抹掉。
  眼泪,心悸,多少钱一斤?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值钱。在这个物欲纵横的年代,不值钱。
  不值钱。我又对自己说了一次,转身回家。
  这样的六月的一天,浮躁,闷热,大概人都会偶尔脑子抽筋吧。我抽了筋心动,他抽了筋说傻话。等天儿一好,大家就会忘记这抽筋的一天的。
  刚进家门电话就响,是我妈,要我去帮她买菜。我拿了纸笔记了个全,顺便翻翻钱包钱够不够,这一翻突然记起来,我还没把战士给我垫的钱还给他。
  放下电话,看看时间还早,试盘吧。开包,里面空空。
  看来大家今天彼此彼此,都抽筋抽得不轻,他竟然也忘记了把盘给我。
  我没他电话,而看他离去时那态度那架势,若不气到极点了,该不会没礼貌没气度到那般。所以他主动联系我把盘给我这样的假设,不太可能实现了,给我还不如给方子。看看我今天出去这一趟,真是白折腾一气:挑好的盘被他剔出去三张不说,其余的也没到手;心脏破天荒怦怦乱跳了一通,却是个无果的邂逅,无言的结局。
  我深深呼吸,长长叹气,起身去厨房提上菜篮子,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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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没特殊情况,我妈是绝不会让我去买菜的,但我买回来的再有差错,也比没菜吃强。晚上她检验我的采购成果时,如常地拉开话匣子,先是进行一番指点,哪个不新鲜了,哪个品种不好了,哪个贵了,哪个又便宜了肯定不是好产地的&&然后借此对我展开批评教育,说我该学学这些了,以后还要嫁人的,再嫁就不许儿戏了,这些就是好主妇基本常识&&最后问我,&听说帆帆最近给你介绍了不错的对象,可没听你说起,你觉得怎么样?给妈妈讲讲。&
  我心里咬牙切齿,暗暗发誓,下次,下次我要讹他去后海小王府。&还行吧那人,见过三次。&若是前两天,我兴致会高些,可今天我知道了,他绝不是能让我感到天昏地暗的那位对先生。
  &年纪多大?什么学校毕业?家哪里的?现在哪工作?什么职位?年薪多少?有房有车没?父母做什么的?身体健康么?&&&
  其实我妈更像个上海妈,电视播那个东北婆婆和上海媳妇的电视剧时,我觉得她比潘虹有过之无不及。不过我对她这套问题也不陌生了,当初和沈东宁在一起的时候,就全面而细致地被她考查过,是通过了她的审核后才被准婚的。
  虽然没兴致,可我还是答,&奔三张了。哪毕业的没问过。家本地的。在晨康药业作市场总监。父母&&我只知道他爸以前是好像海军司令部的,现在退休了应该是。&
  &什么军衔?&
  &大校吧。&我和张一律的谈话其实从未深入到此,这些零星情报是张帆主动提供的。
  &那还可以。他年龄很不错,尚尚,你就该找个大你五岁以上,可以包容你的人。对了,他家里几个孩子?&
  &好像有哥哥姐姐。&
  &挺好,&她择着菜点头,&妈妈可不想让你再找独生子女了。那他年薪多少?房车肯定有,什么样的房子?什么档次的车?&
  问题越来越深入直白,我烦劲儿也跟着上来了,&妈啊,您想知道您自己去问,我可问不出口。我累了,睡觉。&
  说完我进了自己房里。我家这楼,最大优点,隔音效果极好。门一关,立即一室清静。
  窗外阑珊,却拨不开尘雾。夜空灰蒙,看不到一颗星。
  我躺下,脑海浮现出下午那人的样子,怎么都挥不去。
  他是颗流星,我心里默惜:
  战士,我都没来得及知道你名字。
  张一律上次说我需要时间,于是他给我时间。
  他的电话来得很有规律,我总结是,基本隔天一次。约会也很有规律,基本是隔次一约。可不管电话还是约会,都没有进一步表示,只是和我近聊远扯。不是伺机,只是拉锯,给彼此时间。
  我单方面认为我们的现状比较像寒冬里两只的刺猬,离远了怕冷,近一步又怕被对方刺到。
  我的过去使得我急切需要他这样一个优秀人选,可以不计我前嫌,考虑收下我。可另一方面凭良心说,他并不是那个能震慑住我的人,而仅仅只是个用公众标准来衡量算优秀的人选,如同沈东宁。和这样的人结婚,我难保不重蹈覆辙。更何况他心底还有个失去的深爱,我能跟这样的永恒相比么?我永远只能屈居第二。
  而他对于我,我揣测,是因为到了被父母逼婚的年龄,需要一个合适的对象,所以选中了我,向我靠拢;另一方面,却因为心底那个遗憾而永远不会靠得太近。
  所以我说我们是两只寒冬里互相取暖的刺猬。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张帆,电话里他毫不留情,&何止现在,其实在任何事情上你都是只刺猬,浑身是刺儿,不明白沈东宁当初怎么昏了头娶你。&
  &我说张帆啊,我离完婚那天,你劝我凡事向前看,那你能不能带个头儿自觉点啊?你总提起他,我怎么向前看啊?&
  &陌,你不会真是认真考虑内张一律了吧?哟,这可破了我心底小算盘了。我介绍他给你是想让你觉悟到离婚是个失误,给你个教训。对了,东子上次还问起你来着,我说你过得不太好。&
  &瞎掰什么啊你,我过得怎么不好了?我告你最后一次张帆,拜托你给我听好了:我和沈东宁,完了,结束了。复合?那我宁可这辈子都单身了我。请您务必认清楚这点,甭自作主张搬弄是非,啊!&
  &切&&你还真没谱儿,你以为东子还上赶着要你是怎么着?把你休了,换来的是数不尽的风流&&&
  那您就一边风流去吧。我扣了电话。
  我这二十四年来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匆匆结了婚,而最正确的便是又果断地离了。我承认这很戏剧,可我们这代人,不全都是戏剧化生活的主角么:校花嫁了牛粪,小帅得了爱滋,模范情侣各自劈腿,猛男竟是个实打实的受,奖学金获得者无业,成绩最差者自办的公司却上了市&&相比之下我这闪电离婚的,似乎根本算不上大话题。
  只不过,我从尖货,连降三级,成了丙等。我这样的货色,有靠谱青年肯接手已是万幸,我哪里有挑三拣四的资格。醒醒,醒醒,桑尚陌同学。
  所以当张一律再次约我时,我开始试着放下架子,拉近距离。
  这次是陪他去周末的同事聚会,K歌,据说原因是最近这笔大单张一律功不可没。可总监也管签单这种琐事的么?
  他向同事介绍我时说,&这是桑尚陌。&没有头衔。
  众人自然追问什么关系,有人大胆猜测必定是女友。他看看我,没说话。顺势,我也没否认。
  张一律几乎是逐个为我介绍,这几位是部门或区域经理,那位是品牌经理,这位是公关策划,这位是市场拓展,那位是媒介经理,那边那些是营销专员&&我不晓得他给我介绍得如此详细的意图,我是没正经上过班的人,对这些都不太懂,也根本记不住。不过他们的团队是令人艳羡的,至少在我这外人看来还真像个大家庭,人人齐心协力的样子。
  张一律被请去献唱,这总监可真没架子。我落单坐,喝果汁,翻手机玩。一人凑近,在我身旁张总监的位子坐下。
  我努力回忆,&您是&&公关策划&&赵小姐?&
  她只微微一笑,居然就可以相当灿烂,不愧为公关。她说,&别您啊您的,我和桑小姐年纪恐怕差不多呢,你就叫我小赵好了。你记忆力可真好,刚才张总噼里啪啦给你介绍那么多人,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张总&?&总监冒充什么总经理啊。
  小赵听到了笑话似的,&小桑,你不会以为总监就是个高级销售吧?&
  &我认为总监就是监督一群销售的总工。&
  &呵&&你还真是对张总一无所知啊。&她又使出令我倍受打击的无敌一笑,继续说,&和大多数市场总监一样,他也是从销售做起的。&
  &嗯,可以想象。&我附和。
  小赵的眼神立即闪出深意,&小桑,你别小看总监这职位。做销售,只要五官端正、业务稍熟,大抵就可以有不错的个人业绩,但干到总监级的时候,不是会跑销售、会管理几个人、会写个方案、会忽悠个客户就够了的,这时候需要非常明确的核心能力,整合调配资源、让企业升值的能力。公司花高价雇你,是要你用这些能力去创造目标价值,超值完成企业赋予你的责任&&&
  她这一番话说得我很无语。我承认我对张一律的职业几乎一无所知,但这并不代表我很感兴趣。她其实有些强我所难,我笑笑没接话,转头看监工唱歌。
  他唱的是古董级的《秋意浓》。那是首离别曲。他想她了吧?我轻叹口气摇摇头,突然就觉得自己着实不该来&&不该来听张一律借歌抒情念旧人,不该来听别人剖析市场总监的责任,不该来做个花瓶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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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快点好了歌,《快过期的草莓》。我不会几首流行曲,此歌手的专辑是沈东宁一股脑买给我的,他说,陌陌,她真像你。我瞅了瞅,那女的挺招人待见,于是我没扔。这歌超嗲,我从没好意思在外头唱过,但现在我需要强烈自我暗示:虽然我是已经过期的草莓,可还是有点资本的,只要我豁得出脸皮儿,涂点腮红还能冒充鲜嫩。
  只愿张一律付账前认清这点,因为一旦售出,概不退换。
  众人很给面子,掌声热烈。瞅了个空他低声跟我说,&不会太久,一会儿我们先走。&我其实没所谓。我这样的SOHO女,偶尔与生人唱个小歌,喝个小酒,挺愉快的。
  果然没多久,他带着我先告辞。出来后说,&饿了吧?去吃饭。&
  又是吃饭。我们的约会大多都在饭桌上完成,说实话我觉得腻。我说,&我不饿。不如散散步好了。&
  他把车开到了长安街南某胡同,停好,&我们去天安門吧。&
  我脑门上立马就汗了。是不是军队出身的孩子喜好都很特殊?我爱北京天安門,可这并不是傍晚散步的好地方。见我犹豫,他似乎猜到我想什么,说,&十年没去了。总开车路过,却没再走近过。&
  这理由还行,我点头答应。
  十年?十年之前,他不到二十岁,还算个少年,该有暧昧的初恋,中意的女孩。想到这,我问,&你们分手多久了?&
  他似乎马上意会我指的是谁,&十年。&
  &在这里分的?&
  &&&女孩儿的直觉是不是都像你这么灵?&
  果然,追忆纪念日来了他这是。
  十年对我来说是个遥远的距离,不论前方还是后方:我不记得十年前我听什么歌,读什么书,看什么片;也无法想象十年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是孤家寡人,还是身边会有那么个他。我曾对这个&他&有过憧憬,曾发誓&他&的照片要被放到心的另一面,可现在根本不敢奢望那么多,只求还有人肯要我这二手货。沦落到这地步,我已自省过,认定这是惩罚和劫难。我说过,自从四年前丢了项链,我就离八岁时所期许的美满人生愈来愈远,身陷泡泡深渊,吃掉的净是糖衣炮弹。
  这些话我自是不会对他讲,我说的是,&你还挺长情。&
  他沉默了一会儿,&她是我初恋。&
  &我猜也是。&初恋在每个人心里都有着特殊的位置,除了我。
  &我那时候不懂女孩儿心思,她说我对她不够好,我以为是她耍性子罢了。&
  &没人天生无师自通,都是在跌倒中学着长大。&不懂换位思考,少年的通病,&你这样放不下&&她挺不错的吧?&
  &其实并没有多么好,只是那时候的爱啊,单纯。所以后来遇到的女人越多,我反而越怀念她。你懂?&
  &懂,又不懂。&
  他停下问我,&什么意思?&
  &你对她的种种我都懂,可我不懂的是,&我也站定,面目带怒,他的话使我不得不发起威来,&请问您怎么好意思如此肆无忌惮地,带着对旧爱的无限眷恋来招惹我?您凭什么对我这么无礼啊,就因为姑娘我离过婚,我就不配得到尊重了?!&
  他暂地愣住,可随即脸上就漾开一层笑。他问我,&桑尚陌,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今天带你来这个聚会?&
  &你别转移话题。&
  &那笔所谓我功不可没的大单,别人都不知道,其实张帆他们公司并不是最好的选择。我签给他,是因为我私人感谢他&&感谢他那天带你出现。&
  &别废话,说重点。&
  &你的出现,终结了我对她的怀念。&
  这可不是我意料中的答案。
  我讨厌朝三暮四的人,可张一律现在跟我眼里就是这样一副形象。他之前还在唱老情歌,可转眼这就对我抒发爱意&&如果我没自作多情,他这是表白没错吧?他前几次和我约会还在缅怀旧爱,可这次就跟我说对我一见钟情。我想想,那天都发生什么了?吃饭时他和张帆高谈阔论,然后他送我回家,一路上我俩总共加一起说了十个字。
  一见钟情?哼,要是从前打死我都不信。可如今我信了,自从某战士用他的魔力震住我以后&&我现在也是被一箭钟情射中的乖乖了。
  朝三暮四的何止是张一律,还有桑尚陌。我讨厌自己的摇摆不定:开始说不喜欢他,之后却想借他体现自身价值,耍了耍把戏,然后被他打回原型,我偃旗息鼓了,再后来念及自己的黄花身价,又主动了点,可现在人家终于是表了态了,我却又没了兴致。这不是犯贱这是啥。
  张一律把话说完,定住等我,等我的答复。
  他这样我也不好意思往前走,只能也停在原地。我抬头看看他,&你真不介意我离过婚?&
  他摇摇头,然后补问,&我像那么冥顽的人么?&
  我很不给面子,很干脆地一个字,&像。&
  我没贬义,只是觉得我们相差的年岁,既跨了五年,也跨了两代。他是典型七零人,而我是八零后,虽然和大多同龄人相比我晚熟,实在算不得彪悍,可这不代表我就可以轻易向他靠拢,我们依旧是东楚西汉的两代人:他的情史我觉得老套,他唱的歌我觉得沧桑,他的人生观我觉得太沉重,他这个人我觉得太周正&&周正到,已经荡不起我内心哪怕一丝涟漪了。之所以不忍放下,只因&男人三十是块宝,愿收旧鞋更稀罕&。
  我那一个像字把他干脆得挺无奈,他变了调子郑重地说,&桑尚陌,我只是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和你谈恋爱,这和你离没离过婚暂时还扯不上关系。&
  这句式并不复杂,语义也清楚,可我翻来覆去思考了好几遍也弄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他是说,他只想和我谈恋爱,却不想结婚,所以没关系?还是说,走一步算一步,先谈着看看合不合适,不想得太长远?
  换句话说,他想跟我谈的这个恋爱,究竟是否以婚姻为交往前提?
  我疯了。我方才觉悟到此人功力非凡,此前我太小瞧他了,他总是能说出有歧义的话,让你不得其解却又不好意思开口问清楚,就这样搅得你心神不宁,忐忑不安,拨弦似的拨着你的神经玩。
  他见我不说话,提醒,&我在等你一个答复。&
  我骑虎难下进退两难,不答应怕他反悔,答应又怕自己受伤。迂回战术吧,我说,&再给我点时间成不?&
  &距离上次我说给你时间已经一个月过去了,我以为桑小姐已经对我考察得差不多了,所以才觉得今天是个表白的成熟时机,看来我估计错误。&这个人非常有冷喜感,背诵课文般地,把自己的心理活动一字一板说出来。
  可我哪里有去考察过他??我问了出来。
  &没有么?&他挑挑眉,&可如果不是你,我想不出张帆还会为了谁去打听这些。&
  原来张帆的情报工作探得如此不隐秘,被敌方看得一清二楚自己却还不知道。&不是我要他去打探的。他从小和我一起长大,自家人似的,这样做是为我着想,你别怪他。&
  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笑了笑,&我没有责难的意思。他用心待你,说明你值得。可是桑小姐,我不得不说,我时间不多。&
  &你赶飞机?&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蓝天啊,他竟然没听出我的冷。&我的意思是&&&
  他的话被我宏亮的手机铃声打断,我示意他稍等,接了起来,是我妈。&&&啊??&&对对&&哦&&好,我马上回来。&
  合上电话,我对张一律说,&抱歉,我有急事,得马上回家。&
  &我送你。&他没多问,真贴心。
  车上他欲言又止,我晓得,可什么都没出口,因为心思早已飞回家里。
  终于是到了,我关车门前对他说,&我们没说完的话,改天继续。谢谢你送我回来。&
  &客气。快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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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1岁9个月LV.3
  我三步跨作两步噌噌噌上了楼。我妈见我气喘吁吁进门,说,&哎呀,看我这脑子。他人已经走了,我想着想着给你再打个电话告诉你不用急着回来,可这一坐下看电视就给忘了,人真是老咯 &&&
  她啰嗦那么多,我只听到重点,&已经走了??&
  &嗯,走了。东西我给你搁屋里桌子上了。这孩子人挺好,还特意给你送回来。&
  &你没留一下?钱给他了么?&
  &什么钱?他说把东西交给你就行了,就走了啊。&
  就这么走了?他就这么走了?&&&他&&他怎么知道我住几楼几号?&
  &问的门卫吧。张大爷说他找的人像是你,就让他过来了,我那不就打电话给你确认下么&&&我妈很投入地在看她的裹脚布韩剧,应答得十分不耐烦。
  我的心很失落,非常失落,瞬间失落于悬崖。明知道见了也不能比上次怎样,我还是飞奔回来,就想再瞅他一眼。估计他还生气呢,把盘送来只是原则问题,可没必要再给我一次羞辱他的机会。说不好他还特庆幸呢&&我不在家。
  多问无益,我进房看他送来的盘。
  门在我背后被我关了上,桌上果然躺着个牛皮纸袋。我拿起来,没封,七张盘码得整整齐齐,除了那天方子那买的,还有被他剔了出去,答应把自己的给我的那三张。
  平摊开,中间那张净化的白色女孩浮雕封面吸引住我,他这张竟是限量版。我迫不及待打开,里面掉出来一张字条儿。
  深蓝钢笔字,字如其人,棱角分明:
  &明天下午两点,美术馆门口等你。&
  我擦亮眼睛,没看错。
  噢卖羔的!!!
  失落的心复活了,又是净化!净化又立功了!它没有给病魔任何机会,在失落的心粉碎前两分钟制造了一个奇迹。伟大的净化!它继承了医生的光荣传统。扁鹊,华佗,白求恩在这一刻灵魂附体!净化代表了医者救死扶伤的悠久历史和传统,在这一刻它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它不是一个人!
  我摸着那字条,越看那字体越似曾相识,心脏也跳得越发有力,有种预感悄然来袭。
  下意识地,我急急翻开歌篇,目光落在最后一页右下角。
  不出所料。
  再翻出另两张,果然都有。
  三个&铮&字,一张不少。
  是他。是他。是他。
  我不记得我是几点睡着的,辗转了大半夜是肯定的。
  这一觉我睡得很神奇,睡得翻来覆去,总觉得梦里有人举着一束光狠狠地照射着我,像要把我射穿,让我无可遁形。
  不知道打了多少个滚儿,我终于醒过来。睁开眼,阳光刺进来,原来是太阳公公在狠狠照耀我。其实我是被我妈叫起来吃饭的,今儿个周六。我看看表,已经临近中午,饭吃得八分饱,去洗漱,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化妆。
  我凝视镜子里这张脸,试图想象我若是个男的,对她兴致大否?答案是,否。
  于是翻出瓶瓶罐罐盒盒,一通涂抹描刷,再问一次,兴致大否?答案是,否。
  垂头丧气,总结到:戴着离异头冠的女人,脸再标致,都让人倒胃口。开水阀,挤卸妆蜜,哗哗洗掉,不费心了,套了条连衣裙,出门。
  七月走京城,七步必流汗。这种天儿我从不正午流连在外,可这人,我推拒不得,也无从推拒,因为我没他电话。
  我越来越确定他会使魔力,而且是远程遥控的那种:五分钟的路,我走得两腿直打漂儿,心脏咣咣撞胸口。
  未见其人,先着其魔。
  他比我先到。
  远远地,就见他坐在台阶一侧,目光直投在地上,后脑勺绕着耳塞,不知道是在他的乐界里神游,还是在对我远程发功。摩托站在离他不远处,破黑破黑的,和白衣战士形成鲜明对比。
  我一步步逼近,他没反应。
  突发奇想,要不要玩下捂眼睛的幼稚游戏?玩吧,既缓解我紧张,也能活跃活跃气氛。
  我绕到他身后,弓下身子,双手盖了上去。
  我等着他的反应。
  他动都不动。
  好久。
  还一动不动。
  我不知道该进该退了,神智也瞬间恍惚起来,又是那气息,我认得:那个下午,我的脸抵在他背上,鼻尖蹭着他的衣服。
  这样敌不动我不动的僵持中,我突然意识到,他不动声色地改了规则,现在游戏已经由&猜猜我是谁&变为&看看谁先动&。可我撑不了多久,这大热天的,还是正午,大太阳下,我保持着一个如此耗力的90度鞠躬姿势。
  认输,还是逞强坚持?
  但我似乎已经没有做选择的时间了,因为身子正在下沉,意识正在渐渐离我远去&&
  完全昏迷前我最后一个想法:K,他是不是故意挑下午两点让我中暑啊?
  数小时之后。
  理所当然地,我醒来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发现自己躺在陌生人的床上。回忆一下发生了什么,不难猜测到,这是战士的家战士的床。
  不过战士似乎不在。
  我打量这房间,朴素,非常朴素,简陋但整洁。
  全部家具不超过五件:床,超大,超低;桌子一张,超宽,超长;藤椅一把;竹编小衣柜俩&&他衣服可真少,这俩柜子估计也就够装我半季的东西;可与此正相反,让我目瞪口呆的是碟架,五层,横霸了半面墙。这年代估计没多少人仗着互联网不使傻傻去买盘了,这八成是从前的遗留。
  满满一桌的设备充分显示了他的音乐趋向与痴迷程度:合成器振荡器滤波器效果器,鼓机编辑机模拟唱机苹果机,混音台声卡MIDI键盘。外加各墙角大小音箱N只。
  继续打量:麻白色的床单被套,麻白色的椅垫,麻白色的布编地毯,麻白色的窗帘&&这房客素得清心寡欲。
  我起身走到窗边,去证实我的猜测&&果不其然,这是间平房&&窗外不是半空,是个小院儿,带块田地,盈盈生长着月季花,粉红粉红的几大丛。我喜欢月季,本城市花,随处可见,四季皆开,好养活,美艳。苏老有句诗赞得直白:花落花开不间断,春来春去不相关。
  &你醒了?&
  我转头,他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头发湿漉漉的,皮肤还罩着水雾,看来刚洗过澡。
  &嗯。&我知道自己的脸是烫的&&在陌生异性的床上醒来的后果;还有,他穿戴整齐,可我似乎能透过衣服看到他的身体。
  他的脸也红着。洗澡水太烫?可这天儿谁洗热水澡啊。他不说话,走了过来。
  他每近一步,我的腿脚就麻一寸。动弹不得。他的气息也一并涌了过来,我又有点站不住了。我突然怀疑我之前晕过去到底是因为中暑,还是因为离他太近?
  &你中暑了。&他停下说话。
  &嗯。&
  &现在感觉好点没?&
  &嗯。&
  一物降一物。我从小就活泼勇敢,性子刚烈,想当年也是一方小霸王,以大欺小无数回,如今却遇到个神,无声无息地就能制住我。他问我三句话,我只能三个嗯,不得不回答,却也说不出多一个字。
  我不敢看他,偏过脑袋,目光在地面上怯怯扫荡。
  故伎重演,他突然又拉住我的手,他拉着我坐到了他的床边。若不是他的手微微颤抖,我很难相信他不是个老手。
  我们并挨着坐,像俩中学生,放学后坐在操场上那感觉,又萌动,又紧张。
  我低着头,脸猫在头发后面。感谢我有一头用蜂花洗出来的潘婷式长直发,且某人在我躺着时把它放了开来,使它此刻得以垂如屏风般遮住我熟透了的脸。
  这么热的天,他手还那么凉,手指顺着我手背划进我的指缝间,关节硌着我的关节,拇指摩挲着我手背的皮肤。轻如羽毛的触摸,却重如泰山地冲击着我的防线。
楼主我是怪兽我会瘦~
宝宝1岁9个月LV.3
  我有点自卑地想把手抽回来,我手背上肉少皮薄,相信对于异性,这手感是非常不好、甚至惊魂滴。我顺势瞄了瞄他的,筋骨和血管浮凸着,性感得不行。
  战士清了清嗓子,谢天谢地,沉闷终于要被打破了。他拨开我的头发,把它们别到我耳后,&上次没来得及问你叫什么。&
  &桑,尚陌。&
  他点点头,&果然&&&自言自语。
  &什么?&
  &没什么&&呃,哪个sh&ng m&?&
  &高尚的尚,阡陌的陌。&我头一次这样自我美化地跟人家介绍名字。我从前都是说,和尚的尚,陌生的陌。
  &嗯。&
  &你呢?&我若有所期,看着他。
  &高铮。&答得简洁有力。
  我喜欢这名字,硬朗,如他。
  &你不问我哪个zhēng?&
  &我知道。铁骨那个铮。&
  我以为他会惊讶,可他没有,他会心一笑。他猜得到?他该是以为我是从昨天那三张盘得知的吧?但远不止那三张,他知道从前好多盘的下家也是我么?&其实我们还真有缘分&&我昨天才知道老张以前给我找的那些盘,上家竟然都是你。&
  &事在人为。&他倒是一点不奇怪。
  &&&什么意思?&
  他没答这话,手握上了我的腕,捏着,&这么细,我都不敢使劲儿。&
  我假装自己丝毫不羞涩,试图挣开他的手,他却不放,我便连他一起拉起来,拖着他走去他的大碟架,一张张一排排地看。他的收藏有点奇怪:一分古典,三分摇滚,六分电子。古典和电子我不听,从摇滚那堆来看,众人梦寐之货色无数,估计经手过这么多尖盘的老张,很多都没碰到过。相比之下,他卖给老张后来又匀到我手里的那些实在不算啥。我忍不住疑惑,&以前那些盘,为什么卖?&
  &缺钱。&俩字吐得干净利落不卑不亢。
  这答案,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他问我,&老张给你的价格都不低吧?性手枪那张英国无府主义的单曲,他多少给你的?&
  &一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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