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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7-12-17 0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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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荣南市,骄阳似火。 湛蓝的天空下,远处一架航班徐徐降落在机场。 出口处,一身休闲装的周扬心情很好,靠在车边玩着手游。听说付萧要回来,作为发小,周扬当仁不让地跑来接风。 “我靠,什么队友。都推到对面了也能输。”周扬愤愤退出游戏。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11点半,看来某人迟到了。许久不见,他也有不守时的时候。 正想着他这位老伙计是不是在飞机上勾搭空姐被逮了,一阵饱含磁性的男声从背后传来:“刚才在机场里转了转,久等了。” 周扬听到声音转身一拳,对方看也不看稳稳接住。 “萧儿!” “阿扬!” 站在周扬身后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身材适中。俊朗外表下有双深邃的眼睛,因为穿着黑衣的缘故,皮肤显得格外白皙。修长的手指并立胸前,挡住了周扬的“友谊拳”。 周扬松开双手,给了付萧一个大大的拥抱:“十年没见,瘦了。” “我何时胖过?”付萧淡笑。 “哈哈...印象里。” 付萧将行李放在车后备箱,随即坐上了副驾驶位。周扬发动车子驶向荣南市中心,他在那儿给付萧准备了接风宴。 一路上,付萧透过车窗看着如今的荣南市,心情颇为复杂。这里...毕竟承载了自己的少年过往,如今总算是回来了。 周扬瞥了眼付萧的神情。 “你当年举家离开,也没给大家留个信儿,可让我一通好找。怎么想到现在回荣南市?” 付萧靠着车座,微眯着眼:“荣大校方邀我担任犯罪心理学教授,我就凑合着来了。” “还凑合?明明是空降。新南威尔士大学犯罪心理学的研究生,啧啧...真给兄弟长脸。”周扬腾出只手搭在他肩膀笑道。 周扬目前是荣南市警局的刑警队长,如此一来两人在工作上也算有所交集。 “疑难案子,有空我帮你参谋参谋。”付萧眉头微皱,“现在专心开车。” ...... 一小时后,车子在荣南市中心一家饭店门口停下。 付萧一瞧,吃个便饭而已,居然来五星级。趁服务员走开,周扬拉着付萧到一旁悄悄说道:“前段时间哥们抽中了这儿的折扣券,再不用就作废了。”这算盘打的让付萧一脸哭笑不得。 菜很快上齐,两人份的六菜一汤,付萧虽然觉得比较贵,但既是周扬一番好意就愉快接受了。 “你说你都快三十的人,在澳洲那边就没找对象?”周扬寒暄了几句就开始八卦起来。 付萧淡淡说道:“我现在精力不在这上面,你也知道。当年的事,我一直在暗中调查。” “你是说李玥婷吧?哎,好好一家子人就这么凭空消失,算是荣南市这么多年来最离奇的失踪悬案。”周扬微微摇头,“也就你这么执着,舍不得这青梅竹马的初恋,换别人早不知道忘掉几回。” “也许吧,有些事不是那么容易忘却...我总觉得她还活着,这些年的研究,但愿有所帮助。”付萧沉吟了一会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相信会有一天会水落石出。” “罢了,人总要向前看,不提这伤心事。”周扬安慰道。 饭后,周扬将付萧送到了事先预定的酒店,考虑到付萧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荣南市生活,临行前周扬将他拉进了高中同学微信群,方便大家联络。毕竟荣南市作为西南地区的大型城市,当年的同学仍有许多留在这里。 看到有新人加入,群里立马活跃起来。 “新人爆照~” “这是哪位帅哥美女??” “单名一个萧字,难道是付萧?” 付萧嘴角上扬,回复道:“大家好,我是付萧。” “呀,真是萧大帅哥,好久不见。” “付萧...回来了?” “嗯,我刚回国。” 周扬发了个笑脸:“各位,付萧刚回来累了。改天咱们一起出来聚聚。” “成。” “好啊~来看帅哥的,哈哈”... 后续的消息付萧没有看,他把手机开了静音,丢在一边。 去浴室冲了个凉水澡,旅途的疲惫席卷而来。明天是周日,得把住房的事情解决掉,下周就去荣大报到。 ... 次日一早,付萧就被咚咚咚的敲门声吵醒。他生物钟还没调过来,整个人有点昏沉。 “谁啊?来了。” “是我,周扬!” 我去...真够早的。付萧打开门,看着一身运动装的周扬:“你这是?” “房子的事有消息了,我打你电话都不接。刚好运动完,干脆就过来喊你。” 付萧这才想起来手机静音了。 “好吧,稍等。”付萧快速洗漱完毕,随手拿了一件黑色短袖T恤套身上。 周扬调侃:“看起来你挺偏爱黑色。” “黑色耐脏,而我又懒。”付萧笑笑,“走吧。” 周扬物色的房子在三环附近,距离荣大不算远,就坐落在附近的居民小区里,这里有个专门的公寓楼,不少白领居住在此。周扬选择这里,主要还是为了方便付萧工作。 两人开车来到了小区门口。停好车后,两人步入小区。 付萧一路走来,观察了下周围环境。这儿绿化不错,楼栋间距合适也比较幽静,作为居住点不错。 周扬看了看手机:“6单元1002室...走,上楼。”有关租住手续,他昨天下午已经办好,今天就和付萧来看看房子。 “叮咚”两人乘坐电梯一路往上,到9楼的时候电梯门却开了。 两人一瞧,一个身穿浅色长裙的短发女孩站在门前似乎准备下楼。细看之下,女孩清秀的眉眼之间带着股英气,乌黑的大眼睛正望着他俩。 周扬率先反应过来:“秦诗雨?” “周扬?” 原来两人认识,付萧瞬间闪过念头。 “你住这里?”周扬摁住电梯门问道。 “对啊,我住902,准备下楼。你们这是?” “哦,这是我朋友付萧,住在10楼,今天来看房。”周扬笑着给秦诗雨介绍,“萧儿,这位是咱们警局同事,秦诗雨。” “你好。”秦诗雨主动伸手,付萧礼貌握手。 对方虽是女生,但指间力度把握极好,且掌心有茧,八成是常年握枪的缘故,年纪轻轻当上刑警,这女孩不简单。 “先上楼了。”周扬点头示意。 秦诗雨点头:“好。” 走出电梯,付萧忽然想起件事。这么说,我和这秦诗雨是楼上楼下的邻居?呃...倒也方便讨论学术问题。 “你特意安排我住这?” “别扯了,碰巧而已。” 付萧淡笑:“碰巧…你对人家有意思?” 一听这话,周扬脸色微红:“别瞎说。人家一大警花,追的人都排到海外去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周扬那点心思自然逃不过付萧的眼睛,不过缘分这种事情确实不能强求。 “行了,开门吧。”
傍晚时分。 “呼...终于弄好了。”付萧摊开手靠在新住所的沙发上。花费了大半天收拾,望着整理完毕的房间,付萧心情大好。 他对周扬的眼光很满意,这儿安静且视野不错,可以清楚地将荣南市中心附近区域纳入观察范围。对于自己这种喜爱独自思考的人再合适不过,虽说租金小贵,但对于付萧来说还是可以承受的。 “阿扬,多谢了。房子很满意。”付萧笑着拨通电话。 周扬那边隐约传来街市的嘈杂声音:“...你满意就好,反正又不是我掏钱。” 好个精打细算。付萧又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简单冲了个澡,为明天的报到养足精神。 次日上午,付萧将自己收拾妥当就出发了。小区门口就有卖早餐的摊点,他随手买了个煎饼果子和一份豆浆边走边吃。 从住所到荣大10分钟路程,付萧算好时间,在进学校前就搞定了早餐。 到学院教导处报到后,付萧领了有关资料准备去院长办公室。教导处主任表示院长想见见自己。 笃笃笃... “进来。” 付萧步入院长房间,只见偌大的办公室,除了那位满头白发却精神抖擞的贺院长,还有一位身穿警服的中年男子坐在一旁,肩上的警衔显示着他是三级警监。 “来,我介绍一下。”老院长笑道,“小付,这位是咱们荣南市的刘峰局长。刘局长,这位就是我刚才跟您说的付萧。” 刘峰上下打量了一下付萧,点头道:“不错啊老贺,眼光独到。小伙子还在上学就协助澳洲警方破获了悉尼连环杀人案,更有多篇学术论文发表在权威期刊上,今日一见果然年轻有为。” “刘局您过奖了。”付萧微微一笑。 “小付啊,叫你过来是有两个目的。首先是见见你,现在也见到了。”贺院长喝了口水,“再一个就是,刘局长代表荣南市警方向我们学校借个心理学专业人才,我看你合适。” 刘峰局长在一旁笑着补充道:“如今我们警力有限,犯罪案件却层出不穷。为了摸清犯罪分子的行为模式,更有效地做出打击,省厅鼓励各地市警方引进犯罪心理学人才。听说你回国了,我可是大老早的过来向老贺要人,就怕晚了一步被别人抢走咯。” 付萧一听,八成是周扬那大嘴巴将自己回国的消息报告了局长。 “学校这边?” 贺院长摆摆手:“这个不用操心,你尽管协助警方办案,这边你将作为荣大的客座教授,只要有空就会安排你的讲座,待遇从优。” 听起来不错。付萧心中暗想,比起学术研究的大片理论,自己还是喜欢去实践,而且自己也更方便调查当年那个案子。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 荣南市警局。 都说周一忙起来天昏地暗,对周扬来说这就是个铁律。 刚刚接到报警电话,荣南市的国衡金悦大厦发现一具死尸。周扬作为刑警队长立刻与同事前往案发地。 国衡金悦大厦位于荣南市商业中心,不远处就是繁华的步行街,人流量不少。行人们看到警车驶过,一个个向看热闹般凑过来。 为避免事态扩散,周扬等人赶到后第一时间拉起警戒线封锁了现场。尸体位于金悦大厦12楼的1212室,几人戴好手套鞋套小心翼翼步入房内。 四下望去,房间是酒店公寓式结构,多了个会客厅。会客厅外就是阳台,抬眼望去,窗口开着。一个身穿浴袍的中年男子趴倒在阳台窗边,颈后部插着一根弩箭,血迹从窗口蔓延至身体周围,场面甚是吓人。 最早发现尸体的是酒店清洁人员,早上她到死者房间敲门半天没回应,开门后就发现这惨烈一幕。 法医谢瑶上前检查。她轻轻翻起尸体周身,查看血迹范围。死者全身除了后颈处这一致命伤,再无其他伤口。凶器很明确,就是这根致死的弩箭。 “死者为中年男子,40岁左右。尸体关节高度僵硬,角膜混浊,尸斑处于扩散期,死亡时间超过12小时。”谢瑶给出结论。 周扬看了看表,现在是上午11点,也就是说死者于昨晚11点前遇害。 “向酒店调一下楼道监控,查查谁在昨晚11点前来过死者的房间。” “周队,这人看起来有点眼熟,好像在电视里见过。”一旁的刑警王衡说道。周扬听他一说,蹲下身子细看死者的脸部。 “这不是谭建国吗?”周扬思忖道。谭建国可是荣南市有名的国衡地产老总,在荣南市投资开发了众多楼盘,这国衡金悦大厦有他的股份。此人跟政界高层也有来往,电视上经常露脸,同时他还热衷于慈善,给各地的贫困地区都捐了不少钱。 荣南市叱咤风云的人物,居然被人射死这。周扬多少有点感慨。 谢瑶握住凶器弩箭,略一用力将其从尸体上取了下来。她仔细查看着箭身补充道:“金属箭头,碳素箭杆。深入死者后颈5厘米,凶手射击距离应该与死者很近。” 周扬吩咐众人,检查死者生前的物品,留意房间内可疑之处。 “周队,这是谭建国用的手机。”江浩小心翼翼递来一部手机,周扬接过一看,香梨手机还是最新款。他下意识地查看手机的通话记录,却发现有开机密码。 “把所有证物装好,带回去让法证科同事勘验。” “是。” “另外,联系一下谭建国的家属。我们需要确认一些事。” “明白。” 他移步到会客厅,从脚步痕迹来看,谭建国昨晚在这里接待了好几位客人,脚印多停留在茶几和沙发的位置附近。 不过,阳台方向只有谭建国一人的脚印。可见他是独自来到阳台,然后被凶手从身后射杀。 “死者与凶手认识,而且比较熟悉。正因如此,即便凶手携带疑似作案工具的包裹进入房间,死者也没有起疑心,并且将后背死角暴露给了凶手。”周扬略一沉吟,作出了初步推测。 尸体初检完毕后,周扬安排人手将其运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周扬一人。不得不说,此处作为观景台极好,可惜命案之后必将受到影响。运走了尸体,阳台上死者的轮廓血迹保持原样,现场的狰狞味道倒少了几分。 周扬凝视地面,琢磨着凶手的杀人动机。这种大商人久经商场,应该结下不少对手,不排除买凶杀人的情形,但是这样一来调查范围反而扩大了,不利于逐个突破。不知道死者的家人对此又是什么看法,等等回去问问。 正思考间,周扬被窗口飞溅的斑斑血迹吸引。他端详了一会儿,感觉有点奇怪却说不出所以然。 这人的血,未免流的太多了些?
中午,周扬等人已回到警局。今天食堂的主菜是红烧狮子头,本来这是周扬几人的最爱,然而刚从案发现场回来,胃口可没有那么好。 周扬一边吧唧饭菜,一边询问组员的调查情况。 “酒店那边的监控调出来了,昨晚11点前去过谭建国房间的共有三人,两男一女。女的是他秘书,8点半去的,8点50出房间。之后9点时,谭建国公司的副总黄宗明来访,呆了大约1小时。最后一个去过谭建国房间的是永和地产的总经理李永明,他是10点半离开的。之后就没人进去过了。”江浩说了自己这边情况。 “这么来看,李永明的作案嫌疑很大啊。”周扬点头。 一旁的王衡表示:“我已经将谭建国出事的情况告知了他家属,今天下午就可以去他们家了解情况。” “嗯,保持跟进。我们需要从侧面了解一下谭建国平时的状况...” 周扬正说着案情,一双筷子冷不丁从他身后夹走了碗里的红烧狮子头。 谁啊这是,敢动队长的菜?众人转头一看,一个和周扬年纪相当的年轻男子衔着狮子头,正津津有味地咀嚼。 “别看我,凉了就不好吃了。” 周扬见状不怒反笑:“萧儿,可把你盼来了。” “可不是吗?都拜托局长大人出马了,你小子有心机啊。”年轻男子正是付萧。他意犹未尽地咽下美味:“这狮子头算你出卖我的补偿。” 从荣大出来,他随刘局长来到警局,办理了有关入职手续,正式受聘为荣南市警局的刑侦顾问。 “别介,你想吃几个吃几个。我这不怕你太闲,给你找点事儿做嘛。”周扬起身给付萧让了个位。“诸位介绍一下。付萧我兄弟,心理学专家。今后是咱局里的刑侦顾问。” “别叫什么专家,听得烦。”付萧看着大家咧嘴一笑。“叫付萧。” “哟~这么热闹呢!上午的案子有进展?”一阵清脆的女声从身旁传来。 “秦副队好!”周围人一看到身后女子,立马回应。 付萧扭过头一瞥,一个年轻的女刑警站在众人旁边,模样有点面熟。他正要问周扬是不是那天电梯口遇到的姑娘,就见周扬站起来回应:“有些眉目了。你手上那个故意伤人事件处理怎样?” “还行,快收尾了。”秦诗雨眨巴眨巴眼睛,从众人之中找到了自顾自吃饭的付萧。 “你朋友也在这?”她有点好奇。 周扬乐道:“现在是同事,咱局的刑警顾问。” “多多指教。”秦诗雨笑了笑。 付萧不紧不慢地咽下嘴里食物,淡淡说道:“客气。” 饭后,周扬将高楼陈尸案的有关照片和资料给了付萧一份。不消片刻,付萧就放下手中资料看向周扬。 “此案,你怎么看?” “我分析凶手应该是死者认识的熟人,谁会把后背暴露给不熟悉的陌生人啊。而且初步调查显示,昨天晚上那几个前去死者房间的人有很大作案嫌疑。下午我就安排人去死者家属和嫌疑人那儿了解情况。”周扬将自己思路阐述一番。 “我看未必。有些事情并非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现场所见所闻,并非就是事实真相。” “所以?” “我们亲自去会会他们。” “成。” ...... 谭建国出事后,国衡地产在荣南市的办公大楼外围满了打听消息的记者。 “抱歉,情况正在调查。我们无可奉告。”周扬一行出示了警官证,避开重重阻碍的人群来到国衡地产的会客室。 “各位稍等,我这就去请黄总过来。”工作人员给几人倒了杯水,让他们稍作等候。 会客室位于国衡地产的二楼,装饰得简约大气。 付萧环顾左右,饶有兴致:“这儿的办公环境不错。” “那是自然,国衡地产在荣南市属于排行前列的房产公司。实力摆在那里。”周扬抿了口水。 “如此规模的公司,想必对手也不少。”付萧若有所思。 周扬点头:“国衡地产近年来加快了发展速度,荣南市许多小地产企业都被它兼并。所谓弱肉强食,正是如此。” 这时,一阵敲门声引起众人注意。 “各位久等了。”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一身西装气度不凡。即便知道要接受警方询问,举止之间依然淡定。 “黄先生吧?”周扬问道。 “正是。”黄宗明表明身份,接着说道:“我也是今天刚刚得知谭总出事,特别意外。昨天我去他那儿人还好好的。” “现在我们正在调查此案,所以找你了解下情况。”周扬例行公事:“昨晚你去谭建国房间是几点?去的原因是什么。” “我去的时候看了下表,昨晚9点到那的。我在外面刚吃完饭,谭总找我商量下富昌街地块征迁补偿款的事。” “你在谭建国那儿待了多久?” “大约10点离开的。” “谭建国在此期间有没有异常反应?比如说暗示你,他被人要挟之类。” “没有,谭总表现很正常。他还喝了点酒,兴致很高。” “你离开的时候,有没有在附近发现可疑人员?” “这倒没见着,不过我去到那里时,看到谭总秘书小魏的车刚刚开走。” “行,先这样。”周扬让身边刑警作了有关笔录,黄宗明签完字离开时,周扬让他顺便叫小魏过来。 小魏作为国衡地产谭总的秘书,自然能接触到谭建国身边许多旁人不知道的事。 两分钟后,小魏来到会客室。她看起来刚毕业不久,面目清秀,人显得有点拘谨,也不知谭建国选她作秘书是因为年轻还是因为老实。 “坐吧。”付萧率先说道。 周扬笑道:“别这么紧张,问你几个问题而已。” 小魏点点头。 “说说昨晚你去谭总那里的经过。” “嗯...其实昨天我也是突然接到谭总电话的。昨晚我整理资料加班到8点多,刚吃完外卖就接到谭总电话。他让我一份送富昌街地块征迁提案的资料过去,然后我就过去了...”小魏说到这,脸红了一下,捋了捋发丝,“...送完资料,我就回家了。” 付萧将她这一动作收入眼底,没有说话。 周扬继续问道:“监控显示,你是8点半到的国衡金悦大厦,8点50离开那里。这期间你就给谭总送了份资料?你有没发现他的异常情况?” “没发现。” 又问了几个简单问题后,周扬让小魏回去了。 “走吧。”付萧起身。 路上,周扬询问:“你觉得他们的话可信吗?” “真真假假,用处不大。这个永和地产的李永明也许是个突破口。”付萧想了一会儿回应。 很快,他们就到了永和地产的大门口。 相比国衡公司,这儿就显得冷清许多。虽说不如国衡的实力雄厚,但永和地产在荣南市也是算得上号的大企业。 向工作人员出示证件后,付萧等人顺利来到永和地产老总李永明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绿植遍布,走入后尽显阴凉。一个身材略臃肿的男子靠在沙发椅上,眯着眼睛打瞌睡。一听到有人进来,他睁开眼。 “警官啊,我跟你们说。这谭建国的死可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啊。”周扬这边还没发问,李永明主动打开话匣子。 “虽然我跟这家伙是竞争对手,但也只是商业上嘛,不至于要他性命。何况昨晚是他约我10点在他那商谈事情,又不是我找他。” “他约你?” “对!昨天下午5点多钟他给我打电话,说富昌街地块他志在必得,劝我改变主意别再竞标了。我哪能同意?随后他说如果我改变想法,可以讨论一起合作建设那里。”李永明回忆道,“我当时就觉得这想法也可以,于是他就约我晚上10点在国衡金悦那里见面。谁想到后来发生这事儿?!” 付萧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这李永明倒是心直口快,听上去并没有说谎。 “谭建国死于昨晚11点左右,你是10点半左右离开,之后就没人进去过,而且你与谭建国在公开场合曾有过拌嘴纠纷。目前来看,你的嫌疑最大。这点你怎么解释?”周扬直视李永明说道。 “靠...看来我是百口莫辩。这老孙子死了还玩我一把。”李永明暗暗咒骂一句。 “嗯?” “诸位警官,话我就说到这了。我没有杀害谭建国,你们要怎么查都可以。我问心无愧。”李永明摊开双手,后背往椅子一靠,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别急,如果凶手是你,我们也不会让你等太久。”周扬平静地理了理衣服,“告辞。”
案子似乎进入僵局。 回警局路上,周扬有些恼火。 “这些空手套白狼的商人一个个精明得很,想套点话比虎口拔牙还难。” 付萧轻轻摇头:“不,我倒觉得此人的话可信。” “为啥?” “若他是凶手,不会将自己置于如此显著的嫌疑人位置。越狡猾的凶手,往往都有越完善的不在场证明。不过他的话有点意思。” 周扬转念一想:“你是指?” “富昌街。这个地名今天反复被提到,不去看看岂不可惜。” ...... 蒋亮是富昌街地块征迁的负责人,最近让他头大的事儿特别多。 这里原本是荣南市的养殖基地区域,早年间划给了当地村民承包。随着城市区域扩大,现在这儿据说要搞地产开发,要被原住户迁走。 如果只是简单迁走也就罢了,前段时间蒋亮自己带头给这里的村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奈何在补偿款这事儿上就是谈不拢。 蒋亮本想着把情况向上面汇报一下,谁料不知道哪个好事的趁着晚上给那些村民养殖基地的家禽牲畜下了药,毒死一大片。这一带基础设施落后,连最基本的监控摄像也没有,一时间居然让村民束手无策。 损失这么大,征迁办眨眼间成了村民的眼中钉,村民们气得聚集起来直接用铁锹拆了征迁办的办公场所。 事情尽管被调停,但村民们一直不配合征迁的事。然而上级刚下指令要求他一个月内务必完成征迁工作,这叫一个纠结。 蒋亮点了根烟,眉头紧锁地在临时搭的简易办公室发愁。 敲门声响起,进来了几个年轻人。 “你们是?” 周扬表明身份:“警察。你是蒋主任吧?我们今天来是了解下富昌街地块一些情况。” “哎哟,警察同志。咱这主要就是开展征迁工作,也没啥稀奇的,反正不是很顺利。” “征迁总有几个钉子户,正常。”付萧笑着看向蒋亮。 “何止是钉子户,前段时间弄出个毒死家禽事件,搞得工作越来越难开展。现在我都不知道该咋办才好。”蒋亮长叹道。 “哦?这事儿我们没怎么听说。”付萧眼睛一亮。 “没逮到下毒的,后来调解了。唉,说句良心话。我挺同情这些村民,赖以生活的来源被人这么毁了,谁都会愤恨。” 付萧若有所思:“村民们知道这块地会被国衡买走吧?” “大都知道,都传好久了。” “行,谢谢您。还有个事儿,家禽被毒杀事件中损失最大的村民家在哪里?我们想去看看。” “出门往东左拐500米,老赵家。他们家本来谈补偿款都松口了,这事一出铁了心当钉子户咯。” 不多时,付萧等人按蒋亮的指引找到了老刘家。 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户破破烂烂的砖瓦房,门前是个小院子,种着些普通的蔬菜,地上满是粪便和污渍残留的痕迹,很脏。 付萧一行人敲门后,开门的是个满脸褶皱的老大爷。 “你们干啥的?!想打我家地的主意,门儿都没有!”老大爷一脸拒之门外的意思。 周扬想要开口被付萧拉住了。 “赵大爷,是这样的。我们是警察,上次村里牲畜中毒事件的黑手有眉目了,来您这慰问。” “肯定是征迁办那帮人干的,没个好东西!”赵大爷嘴上这么说,却把院门打开了。 付萧等人步入小院,一股股粪便的腥臭味不自觉飘来,让人忍不住捂鼻。屋内陈设简单,除了基本生活用品,就是一些农用工具摆在角落,一台二十寸的黑白电视挂在床边,似乎诉说着过去的岁月。 付萧的目光被墙角处一张老照片吸引,凑近细看,年轻的赵大爷一手举着猎弓,一手拎着兔子对着镜头笑着。 “赵大爷,这就您一个人住着,这么多小家伙打理得过来吗?”周扬望向小院后边的棚子,里面传来叽叽喳喳的动物叫声。 赵大爷自顾自地坐小凳儿上掰玉米棒:“我儿铁栓一起帮着张罗,没问题。” “铁栓人呢?” “前两天说是去市里赶集去了,现在还没回来。正愁去哪找他,这孩子这么大了还不省心。” “那刚好,我们回去帮您找找。” “小伙子们,谢谢啊!”赵大爷难得露出笑脸。 付萧与周扬相视一眼,走之前留下些钱给赵大爷,算是慰问金。 开车回警局的路上,周扬接到组员王衡电话:“周队,法证科同事解开了谭建国的手机密码,但里面似乎没什么有用信息,短信很少,最后几次通话记录正是案发当晚会见的那几人电话。” “家属那边?” “我这边刚从那儿回来,谭建国的家庭关系比较简单,妻儿都住在荣南市。他们知道谭建国做生意得罪了不少人,所以出行很低调。不过他们表示,前不久谭建国回家说最近有人给他寄刀片恐吓他,让家人减少外出。他妻子曾劝他暂避风头,谭建国却不以为意...” “辛苦了,先回局里。” “是。” 付萧在一旁听完,沉思良久。从车窗口望向远处的高楼大厦,阳光折射下的楼宇庄严大气,眼前的种种繁华花费了多少人的汗水和性命,无人知晓。 ...... 荣南市警局会议室。 刘峰局长坐在中间位置,亲自参加本次刑事案件的侦破。 “诸位,谭建国作为本市的知名企业家不幸遇难,我们深表悲痛。考虑到其社会影响力和舆论因素,我们要高度重视,尽力以最快速度侦破此案。现在由付萧分析下本案的情况。” 刘局长举手示意了一下站在身侧白板处的付萧。 付萧微微点头:“诸位,我是付萧。客套话不多说。相信看过案发现场有关资料后,我们大多数人下意识会认为嫌疑人就在死者当晚会见的几人之中。毕竟从所有现场环节来看,只有这几人进出过房间有作案嫌疑。” “事实上,我们的调查方向已被自己的眼睛误导。”付萧拿出一张照片,贴在白板上,是死者谭建国趴在窗台口的血迹照。 “周扬给我这些照片前,我也以为凶手是趁死者不注意直接在身后射击的。可我看到这张照片时,意识到似乎忽略了什么东西。” “难道是血迹范围?”座下有人反应过来。 “不错,若凶手从死者身后射击,死者留下的血迹势必会均匀喷溅到整个阳台上。然而死者的血迹却是集中在趴倒的窗口附近位置,这就说明凶手并不是在死者身后射杀他的,而是从另一个方向——楼上。” “楼上?”众人讶异。 “凶手是20岁到30岁的年轻男子,根据死者伤处部位及受力程度,可以判断出他能熟练使用弓弩之类的武器,这不是一般人所谓的初学者阶段。当晚谭建国会见完李永明后,凶手在距其不超过2层的楼上使用某种方式让谭建国探身于窗外,随后以准备好的弩箭将其射杀,之后离开现场。整个过程干脆利落。嫌疑人体形可以调一下酒店13楼到15楼的楼道监控。” “另外,谭建国生前虽树敌不少,但多为商界对手,若要取对方性命,方式未免太过低劣。凶手的杀人动机一定与国衡地产最近的项目有关,我们调查后发现,富昌街地块的征迁不利直接影响到国衡的项目推进,而案发当晚,谭建国会见商谈的事情也都是富昌街的建设问题。” “今天下午付萧和我去富昌街那里转了转,确实如此。前段时间因为征迁还有人弄出个家禽中毒事件。”周扬在一旁说道。 “是国衡派人弄的?”有人猜测。 付萧摇摇头:“尚不清楚。不过大家留意下这个人——赵铁栓。他家就住在富昌街,是家禽中毒事件损失最大的一户,我们去的时候只有他父亲在,据说已经两天没回家。离开时间与案发时间吻合,且与死者存在直接利害冲突,考虑到他父亲曾是身手不错的老猎人,故而此人是本案凶手的可能性极大。” “周扬,立刻动用所有侦查手段,找到这个赵铁栓。”刘局长下达命令。 “是!”周扬立刻起身去安排。 刘局长见付萧分析完思路后,仍皱着眉头,似有疑惑。 “付萧,案件思路已经很清晰,还有什么疑问。” “局长,您觉得以赵铁栓一个人的能力能计划好整件事吗?”
刘峰也是当年从小警察一路走到现在的位置,经验自然丰富。虽然已不在一线,但不表示他的洞察力下降。 “...以赵铁栓的家庭背景来看,想要做到思维缜密的作案基本不可能。”刘局长思考后给出了自己的分析。 付萧点头同意:“不错,他幕后一定有策划者。这个人与谭建国关系非常微妙,熟知他的一举一动...” “之后的具体行动由你和周扬配合好,我看好你。”局长起身拍拍付萧肩膀,鼓励道。 “领导...你这样我会压力会很大的。”付萧眉毛耸动,目送局长大人离开。 次日上午,经过警方的全面布控,终于在荣南市郊区一处路口将企图搭车离开的赵铁栓找到。被带走时,他没做任何反抗,只问了一句:“我父亲还好?” 待付萧来到审讯室,见到的是一位瘦骨嶙峋的年轻人。看来杀人逃亡的日子并不好过。 付萧递了杯水:“慢点喝。” 赵铁栓咕咚咕咚将水喝完,喘了口气,缓缓说道:“我知道,杀了人就得被抓起来偿命。我不怕死,可怜我那老父亲没人给他送终了...”说着说着他呜咽起来。 块头挺大,内心还是个孩子。付萧心底轻叹,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这么做。 “你的事情,交代清楚还有减刑机会。关键看你自己的选择。”付萧注视着眼前这个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沉声说道。 赵铁栓垂下头,过了好一会儿说道:“怪我一时鬼迷心窍,着了别人的道。” 事情要从半个月前说起,赵铁栓家所在的富昌街即将迎来征迁,村民们就补偿款一事与征迁办始终谈不拢。赵铁栓一家对此的态度也是能多争取一些是一些,若是真迁走,家里的这些家禽就没地养了。 就在这谈判的节骨眼上,赵铁栓那天赶集完回家发现桌上放着一封厚厚的信,他以为是给父亲的,上面却没落款。趁着没人,好奇心驱使他撕开一看,这下把他惊到了! 里面装着数十张百元大钞和一页打印过的信。 赵铁栓读过小学,认得字。信上意思很明白,完成一件事,这些钞票就当作给他的酬劳。 事情对他来说也很简单,给富昌街所有还未迁走村民家的家禽投毒。 赵铁栓拿着信,又看了看一边的钞票,愣在原地好久。 现在养殖业竞争越来越激烈,自家这地儿也没形成规模,辛辛苦苦养一年也赚不了几个钱。他有改行的打算,无奈父亲一再坚持,再加上资金缺乏,心有余而力不足。 面对这触手可及的钞票,赵铁栓架不住内心的欲望,他心动了。 几天之后,富昌街家禽中毒事件成为荣南市一个不大不小的新闻,而赵铁栓家是其中受害最惨的一户。直到现在,他都不敢回想其父亲当时看到满地家禽奄奄一息的悲痛模样。 然而,事情还没完。 五天前,也就是谭建国死前的两天。赵铁栓又接到了一封神秘来信,信上要他杀一个人,如果不做就将他投毒的事情公之于众。信中还给出了目标的有关行程以及赵铁栓自己所需做的事项,酬金就在所留地址的房间中。 事到如今,赵铁栓知道自己被人彻底盯上了,他很后悔,但是他又没有勇气去自首,他不想看到自己被所有人唾弃咒骂的样子。 他不断地安慰自己,不就是杀个人吗?自己以前也杀过鸡鸭,大概一个滋味吧。 案发当天,赵铁栓出发前特意洗了个澡,像参加仪式一般。抵达国衡金悦大厦时,他自己觉得都有点不可置信。有生之年居然能住进这样高级的大厦,有钱...真好。 来到信上指定的1512房间,他找到了一个黑色包裹。包裹里装着不少捆现金和一套弩箭。 看来这神秘信件的主人对自己能力确实了如指掌。 赵铁栓自小跟随父亲学习弓弩等打猎技巧,一身优秀的射箭本事拿到现今高楼林立的社会却无处施展。他也有过懊恼,恨自己空有本领却无人赏识。 不过现在都无所谓了,他只要按照信中要求算好时间,给住在12楼的人脑袋射上一箭,就可以带着钱与父亲远走高飞。至少他是这么想的。 人生到底有多长?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对于谭建国来说,他人生的最后时刻锁定在那晚的10点55分。 送走永和地产的李永明,谭建国有点疲乏。他喜欢晚上11点左右站在阳台口看着荣南市繁华的夜景,那一瞬是他最放松的时刻。 现在,时间刚刚好。谭建国简单冲了个凉,穿着浴袍缓步来到阳台。 远处那些矗立的高楼有不少出自国衡,而那些正在建设的工地也即将成为自己的品牌佳作,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人生巅峰吧。 谭建国打开窗子,深深吸了一口户外的冷风。忽地感觉,今晚的风有些肃杀的味道。 天凉的有点快…他想关上窗户,却再也没有机会。 赵铁栓看着楼下那颗探出窗外的脑袋,时机刚好。瞄准,发射。合金铸就的弩弓身如夜色般深邃,箭头疾驰而去。 “嗖!” 像以往射中那些猎物一样,赵铁栓顺利将弩箭射入目标的后颈部。看着目标颤抖着想要挣扎, 他知道,那不过是徒劳。 确认目标死亡后,赵铁栓依照信中吩咐换上深色墨镜头罩和夜行服装,带上钱快速离开了房间。 他本想把钱存到银行,可是怕警方因此发觉自己行踪,就找了个隐蔽地将钱拆开准备藏起来。谁知这些钱居然是连号的,赵铁栓一怒之下全部扔了。 赵铁栓身无分文地在郊区游荡了几天,最终在企图搭车离开荣南市的路口被警方抓获... 付萧静静听完赵铁栓讲述,脑海中将一个个分散的线索逐步串在一起。 “那些信你还留着吗?” “信上警告我看后即焚,早就烧了。” “也就是说,从头到尾你都没有见过幕后主使者?” “没有。” “好,我知道了。”付萧快步走出审讯室,撞上门口的周扬。 “啥事,这么急?”周扬问道。 “谭建国被杀案的幕后之人,就隐藏在国衡内部...”
国衡地产的办公大楼坐落在川流不息的鸣江旁边,在荣南市算得上一座瞩目地标。 人于高楼之上望去,江水碧波荡漾,让人豪气顿生,但此刻不是所有人都有赏江景的心情。 自从谭建国出事以后,国衡地产人心惶惶。他们倒不是觉得性命堪忧,而是因为谁也不知道之后由谁来接手国衡的摊子,手里的饭碗是否保得住。 坊间传闻,由于谭建国妻儿不懂经商,国衡的事务将由黄宗明代为打理。 不管传闻是真是假,黄宗明目前的确在代行谭建国的权利。他调换了几个部门负责人,至于那些基层员工,基本没动。谭建国的秘书小魏向黄宗明递交了辞职报告,黄宗明立刻就准了。毕竟小魏作为前任的秘书,自己再用她似乎总有些别扭。 有内部人士分析,黄宗明的行为是早做好打算。国衡真的要易主了? 别人怎么想,黄宗明自然管不着。他仍然做在自己的副总办公室里处理着手头事务,一切如常。 赵铁栓被抓的这天下午,黄宗明刚开完会回到办公室。 叮铃铃...他的手机在口袋里响起。拿出来一看,是个“未知号码”。 黄宗明眼神闪过一丝精光,他顿了几秒后,接通电话。 对方的声音如机器般干涩嘶哑:“太心急了...被警方盯上,你知道后果。” 黄宗明面无表情:“.....我做事,必当万无一失。” ...... 荣南市警局。 付萧背靠办公椅仰望着天花板沉思。赵铁栓的作案工具和赃款已陆续找到,证据确凿,截至目前谭建国的案子除了那个幕后者,基本可以结案。 对于那个幕后人,付萧与周扬讨论过。 谭建国妻儿,这个被首先否决。谭建国身亡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据调查他们夫妻感情还是不错的。尽管可以分到不菲的遗产,但死人没有活人可以持续产生价值的能力,所以不考虑。 秘书小魏。这丫头已经辞了职。付萧回想起那天她撩头发的神情,就知道她说了谎。对于她脸红的唯一解释,想必是当时拒绝了谭建国与她亲昵的行为。当然,她也不可能是幕后人。小姑娘的心态变化全部显现在脸上,哪有心思琢磨杀人? 国衡副总黄宗明。付萧初见此人就觉得他城府很深,面对警方的询问仍然处变不惊。身为谭建国的左膀右臂,黄宗明必然知晓他的一些小喜好之类。最重要的是从动机来看,谭建国的死对他产生的直接利益是最大的。这两天付萧也看了新闻,黄宗明已然在国衡一手遮天,可惜目前没有任何线索指向他。 一见到付萧望着天花板,发出单指敲桌的旋律,周扬就知道他陷入了深深的思考状态。 不过周扬还是得打断:“兄弟,这案子刘局在问。凶手已经抓到,该结案就结案吧。” 付萧转身见是周扬,撇了撇嘴:“你知道我想要的是真相。目前黄宗明作为幕后者的嫌疑很大,虽然没有充分证据,但我们可以先安排人手跟着他,不信他不露破绽。” 周扬想了想,说道:“也行。” 警方的人跟了三天,黄宗明该上班上班,该下班下班。规规矩矩,并没有什么异常。 就在周扬准备放弃的时候,一个突兀的消息打破了平静。 “黄宗明死了!” “死了?” ...... 黄宗明是死在家里的。 负责跟踪的王衡发觉他已经两天没出门。尽管是周末,但作为一个企业高管,这很不寻常。 王衡敲不开黄宗明的家门,不得已地情况下叫来物业打开门锁,这才发现黄宗明躺在浴缸里的尸体。 接到王衡报告后,付萧与周扬等人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黄宗明家里的陈设整洁干净,看得出来,他生前对居住环境很讲究。 付萧来到浴室,这儿保持着刚发现的原状。地上散落着安眠药的空瓶,黄宗明紧闭着眼,整个身体从头到脚静静地浸在水里,安详之极。 “先让谢瑶看看。”周扬说道。 “嗯。” “跟你们打配合,事情就少不了...”谢瑶调侃道。她戴好手套,来到死者的身边。 她仔细观察了死者眼部,瞳孔呈放大现象,眼粘膜轻微出血,掀开其口鼻,发现口中稍带水渍,且有些白色粉末残留,耳膜也因水压存在出血情况。 “从死者的肢体症状来看,确是自溺身亡。死亡时间大概在20小时以上。他生前应该服用了安眠药,届时回局里会对他的胃部残留消化物做进一步确定。”谢瑶作出初步结论。 周扬凝视地上的安眠药,有些意外。“刚被列为怀疑对象就死了,这哥们心理脆弱到畏罪自杀?” 付萧不语。 “周队,萧哥。客厅茶几上有一份黄宗明留的遗嘱,垃圾桶里还有一些撕碎的手稿。”王衡从客厅检查回来,发现了线索。 付萧与周扬相视一眼,接了过来。 将这些碎手稿上大致拼了拼,上面大多是痛斥谭建国经营的一些失败策略。原来在国衡,谭建国与黄宗明表面上亲密无间,没想到两人的隔阂这么大。 遗嘱上的意思则简明扼要。“如今做出这样的决定,我不后悔。谭建国对我提携之恩,没齿难忘。然而凡事都应有度,触我底线必让他付出代价。既然他已死,此中恩怨就此了结,我亦自裁谢罪——黄宗明。” “看这意思,他承认了指使杀害谭建国的事实。”周扬缓缓说道,“这笔迹再去鉴定一下,若属实,谭建国这案子就可以结了。” “自杀谢罪...”付萧望着黄宗明静默的尸体,心底蓦地升起一股被人窥视感。他猛然转头看向窗外,却并没有发现异常。难道是自己多心? 周扬指挥其他人收集好证物,将尸体固定好带走。 数百米外的高楼上,一处窗帘微微拉开。黑影中的人看着远处屋子里的警察,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 “经我市警方的全力调查,国衡地产CEO谭建国遇害一案终于告破,凶手将得到法律的严惩…” 电视里,新闻将谭建国的命案一句话带过。 谭建国的尸体已被家属领回,不日举行葬礼。至于国衡地产今后如何走向,就由他们的高层自己决定吧。 经过后续解剖,黄宗明胃部残留大量的安眠药物,那些笔迹经过法证科反复比对,确是他本人所留。赵铁栓的父亲得知儿子入狱后,哭得当场昏迷。警方顾及老人身体,安慰他说他儿子主动交代错误,有减刑的机会,让老人安心生活,以后会安排时常见面... 我们总是喜欢说着如果,如果怎样怎样。事实上,那都是事情已经发生后的臆想。面对现实,找到补救机会才是解决问题的有效途径。 这天晚上,付萧坐在公寓的小沙发上,慵懒地吃着薯片打游戏。比起工作时的兴奋忙碌,平时的生活中付萧是喜欢简单随意的人。 距离案子侦破已过去了三天,暂时可以小歇一会儿。明天是中秋节,国内的传统节日想必会热闹,他给远在欧洲旅游的父母打了祝福电话叮嘱他们注意身体。 付萧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十年没在国内过中秋了...
回忆这种让人感伤的东西,总会使人上瘾。 “萧哥哥,带我玩老鹰捉小鸡好不好,就玩一会儿就一会!” “萧哥哥,如果以后我走了还能和你一起玩吗?” “萧哥哥,婷儿想跟你一直在一起......” 每到夜深人静时,付萧的脑海总会浮现出那个留着小马尾明眸皓齿的女孩身影,让他辗转反侧。 “玥婷...我回荣南了。” 李玥婷,付萧当年青梅竹马的初恋,一家人于十年前离奇失踪,至今杳无音讯。那一天他哭得撕心裂肺。三个月后,付萧随家人搬去了澳洲。离开故地未尝不是一种解脱,算起来,如果还活着,她也应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兴许是隐姓埋名躲在哪里悄悄生活吧,付萧总是这样安慰自己。 咣咣咣...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付萧的思绪。 “哪位?” “秦诗雨。” 唔?这丫头怎么突然想找我。 付萧将薯片丢到一边,对着镜子打理了下自己。毕竟对方是同事还是女孩,不注意形象可不好。 “来了。”付萧打开门。 眼前的秦诗雨穿着白色休闲T恤衫,包臀热裤和蓬松的短发将女孩年轻活力的一面完美展现。手里拎着一袋不知是什么的包裹,见到付萧后她笑了,白皙的牙齿还蛮可爱。 哟呵…小姑娘蛮清秀的。付萧按捺住内心的一丝波动。 “怎么?这么久不开门,我还以为付大侦探不欢迎我。”秦诗雨俏皮地说道。 付萧笑笑:“哪里的话,我刚去洗手间收拾了下自己。一个人在家,有点乱。”他实话实说。 “不请我进去吗?” “进来吧,随便坐。” 秦诗雨进了付萧房间,东看看西看看。付萧的房间和自己房间格局一样,毕竟是公寓房。比起女生粉色气息的氛围,付萧的房间布置简约多了。 “喝点饮料。”付萧从冰箱里拿了点果汁出来。 “谢谢。”秦诗雨打量完房间,在客厅沙发坐下,“你说你一个大男生,能把房间收拾得这么好?反正我不信。”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付萧接过话茬,“说吧,什么事。” “喏,这是我们家准备的月饼,份量多了点。看在你是我新来的同事加邻居份上,分你一点。”秦诗雨说着将手边的包裹递了过来。 付萧也不客气,接过打开一看,黄橙橙的小月饼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他忍不住抓起尝了一块。 “唔…甜甜的豆沙味,我很喜欢。” 秦诗雨见付萧很满意,得意道:“我家的手艺,那是自然。” “你做的?” “嗯…我妈做的。算我一份功劳,买了点原材料。”秦诗雨大大咧咧。 付萧吃完了手里月饼:“你倒挺直接。你家住荣南干嘛搬出来住?” “我不喜欢跟父母住一起,他们总管着我…”秦诗雨欲言又止,她喝了口果汁继续说道:“前不久那个谭建国的案子,你们的破案速度很快啊。刘局可是大肆褒奖了你一番,说什么不愧是犯罪学专家呀,听得我耳朵都起茧了。” “领导嘛,喜欢有能力的下属,像我这种…”付萧话还没说完,秦诗雨一记粉拳打来。 “见过厚脸皮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 付萧避开这颇具威势的一击:“你太暴力了,男人不会喜欢。” “你管我?我不用别人喜欢。要不要试试我的拳头,本姑娘可是荣南市警界女子组的格斗冠军!”秦诗雨双臂撑在胸前,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胸前那两处饱满随着呼吸上下起伏,让付萧有点愣神。 秦诗雨没有发现付萧的短暂失态:“好了好了跟我说说,谭建国那案子你怎么想到富昌街的赵铁栓会是凶手?” “哦…嗯?富昌街?”付萧反应过来。这丫头原来是请教问题来的,这一袋小月饼可不是白吃。 “富昌街那块地迟早要征迁,现在只是因为补偿款的事谈不拢。别有用心的人譬如幕后的黄宗明肯定能够想到,利用一些刺激手段激化村民的矛盾。所以他经过观察,选择了赵铁栓。” “嗯嗯,我知道。说重点。” “从他屡次问及父亲的细节可以看出,赵铁栓本质上还是个老实人。不幸的是,他被金钱迷惑了良知。给那些村民的家禽投毒下药,若是本村的人,做起此事必然是神不知鬼不觉,难留破绽。为避免怀疑,赵铁栓也给自家的家禽下了药,而且还是最严重的。我当时就感觉到投毒一事是村里人所为。黄宗明也算到了这一点,将之作为控制赵铁栓的把柄。” “然后他要挟赵铁栓帮他杀害谭建国。”秦诗雨说道。 “不错…谭建国的一举一动已经被黄宗明泄露出去,在劫难逃。” “人心叵测啊。” “人心最好别去测,越测越寒心。” “…后来他自杀了吧。” “嗯…虽然有点蹊跷。不过他指使赵铁栓杀人倒挺有一手。若不是他自杀,我们也不一定能找出破绽。” 秦诗雨若有所思地点头:“你说他会不会是自己故意自杀?” “故意?” “对啊,有的犯罪分子为了追求计划的天衣无缝,把自己的性命也算了进去。警方还真就没能破案的例子也是有的。” “有道理…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就是天生为犯罪而生。” “所以身为刑警,我们的责任很大。抓住这些坏人,让他们无处可逃!”秦诗雨一脸意气风发,完全没有女生的犹豫。 “...你对当警察很执着?”付萧笑道。 “我从小的愿望就是成为一名警察,这样就可以保护自己和他人了。现在我的心愿依然如此,只不过多了一个心愿,抓住那些捣乱的犯罪分子。” 蛮朴实的志向。付萧心想,自己当年的心愿是什么早就忘掉了。现在对他来说,能够找到李玥婷的下落就是最好的心愿。 铃铃铃…付萧的手机突兀响起,他接过一看,是周扬。 “萧儿,这么晚打扰了。有大案子,你直接来兴和小区门口吧。”周扬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估计是睡觉睡到一半被叫醒的。 “来了案子?”秦诗雨猜到了。 “周扬让我直接过去。” “我也去,反正手头没事。” “随你。”
兴和小区位于荣南市的二环区域,寸土寸金。能住在这的人非富即贵。 秦诗雨有车子,付萧刚好一并搭车过去。案情紧急,一路无言。 半小时后,两人抵达兴和小区门口。一片暖色灯光中,几点红蓝闪烁其中,已有警车在此待命。数辆消防车在小区里喷水作业,似乎在浇灭火源。 荣南市的几家媒体记者听说了事件,已聚在警戒线外准备实时播报。 “阿扬,我到了。” 一分钟后,周扬从小区门口走出,看到付萧后招手让他过去。秦诗雨也跟着一起。 周扬诧异:“你也在?” “有案子刚好一起呗。”秦诗雨态度坚定。 “你来了也好,这案子需要人手。”周扬说道,“兴和小区15栋一户人家着火,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一家六口全部毙命…” 举家团圆的中秋前夕竟然发生如此惨案,着实令人唏嘘。 付萧等人沉默了一会儿,很快振作起来。 “谢瑶呢?”付萧下意识问道。 “我在这。”谢瑶从一辆消防车旁边走来,随同的还有一位消防战士。 可能出门比较急,谢瑶还穿着日常便服,没有像以往那样一身白大褂。随身携带的法医工具箱跨在腰间,显得简约干练。细细看去,未饰妆容的她比以往更加清丽。 “这位是市消防队的孙刚队长。”谢瑶介绍道。“火灾发生后,他们接到报警就赶到现场。也是他们通知了我们市局过来的。” “你好。”付萧等人与孙刚握手。 孙队长三十多岁的样子,穿着厚厚的消防制服,脸上汗水顺着脸颊缓缓留下:“你们好,之所以这么快通知警方,跟我们刚才的清查现场有关。” 他顿了顿,接过一旁递来的矿泉水:“发生火灾的这户人家位于15栋3单元的3楼,我们到现场的时候火势正凶,之后用高压水枪控制了局面。等冲进去时才发现,这一家人已经死亡。我们进行了初步勘察,起火点就在餐桌位置,蹊跷的是死者一家人都围着餐桌残骸倒下。这么多人在一起,发生火灾不可能毫无自救措施,除非他们已经失去意识。” “所以,你怀疑这火灾是人为的?”周扬问道。 孙队长点头:“嗯,现在火源基本被扑灭,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 “辛苦。” 付萧戴上手套,与周扬等人步入火灾现场。 这是一处三室两厅的居室,从残留的装饰物来看,之前应该很是华丽。不过在熊熊火焰的肆虐下,到处都是被熏黑的痕迹。家具和电器尽数被烧毁,只有一些靠近窗边的柜子幸免于难。 死者一家人的尸体如孙队长所说,三三两两地倒在餐桌残骸附近。从尸体的形状辨别,四个大人两个孩子。尽管站在远处,也隐隐闻到一丝丝的焦糊味。 谢瑶平静地上前开始验尸。作为法医,她已经习惯了面对各种各样的死亡惨状。 在手电筒的配合下,谢瑶用镊子尽力将死者身上的被烧化的衣物清理开来,以便更好观察尸体表面。 几具尸体除了穿着衣物的部分,四肢已烧成焦黑状。从未烧焦的躯干来看,尸斑呈樱红色,身上并没有其他致命伤口。 “从体表看,尸体低下部位呈现樱红尸斑,有扩大趋势。下颌与颈部出现僵硬,死亡时间大约在2小时前,死因…初步分析是一氧化碳中毒。体内具体情况报告需要这几天详细解剖后知晓。”谢瑶检查完说道。 付萧在一旁仔细观察着尸体形态。现在是晚上10点半,也就是说这一家人的死亡时间是在8点半左右,刚好晚饭的时间点。从这一点上看,一家人若是不幸一氧化碳中毒,倒在桌子边离去的确可以理解。 可是这火,又是如何烧起的? …… 吕老头原名吕进才,今年66岁,和老伴住在兴和小区已经五年。这房子是身在外企任高管的儿子送给老两口的,每当外人提起来就倍有面子。 中秋前夕,他给儿子儿媳打了电话,让他们从外地早点回来过节。这天晚上,他兴致高。一个人就跑去小区不远处的大超市买了一些节日用品。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一群人围在小区门口指指点点。 凑近一看,我的天!有房子着火了!而且好像离自家挺近的。比起钱财,亲人的性命是第一位的。 吕老头拎着东西二话不说,一路小跑就冲过去,这边手机也打开了准备问老伴是否平安。 待到他来到楼下才发现,着火的是隔壁的住户,他的心才稍稍放下一点点。 拨通老伴的电话后,一问才知道她得知火灾已经下了楼。吕老头手中东西一扔,屁股往地上一坐,终于安心。 这里的小区结构当初在建造时就考虑了防火的构造,某户人家失火了,一般情况下只要人员疏散楼道通风,锁好自家房门,火势只会在起火点附近燃烧,无法蔓延出去,通常不会造成较大的经济损失。 吕老头静坐了一会儿,等到老伴前来,两人拥抱在一起,恍惚中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望着邻居家那肆虐的火焰,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逃出来。 不到五分钟,消防车与警车相继赶到现场。大火渐渐熄灭,吕老头正有点揪心自家有没蒙受损失,就见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人来到眼前。 “老伯你好,我是市局警察王衡。听说您是死者一家的邻居,向您了解下他们情况。” “你好…什么?死者一家…他们都死了?!” “嗯…很不幸,确实是这样。” “唉…挺好的人,就这么没了。” “…逝者已矣,请您节哀。”王衡轻叹。世事无常,中秋本是一家人难得的团圆日子,谁想竟成了一同离去的忌日。 “这户人家的老头姓廖,廖明晖。据说好像当年是咱们市的领导,现在退休了住在这里。”吕老头惋惜说道,“平时没事儿的时候,他经常与我在那边的凉亭里下下棋。人呢是有点硬派,但心肠是好的。他和老伴平时也喜欢在小区里散步,这里人大多认识他们。” “那他们的子女情况您清楚吗?” “老廖有个女儿,结婚两三年了,好像嫁给了一个本市企业家。有两个娃娃,大宝和二宝。那两孩子特别可爱。每次只要我遇到都会亲亲抱抱他们…” “据您了解,他们家有没有与外界有什么仇怨或是敌对关系?” “我想想看,这个就不太清楚了…不过这世道,总有些人喜欢背后捅别人刀子。老廖原先在机关干过,他那脾气恐怕没几人能讨得好。” “好的,谢谢您…” “愿菩萨保佑他们一家天上安息吧…”
兴和小区今晚注定无眠。 谢瑶初步检查完尸体后,与几个同事先行将死者遗体带回去处理。 付萧与秦诗雨留在现场继续勘察,周扬去找小区物业调取监控资料。 昏暗的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焦烟味,付萧从被烧毁的房间望向窗外,远处的都市夜景,繁华迷人。此处的死亡气息丝毫没有影响到荣南市其他地区迎接节日的氛围,人们该怎样过还是怎样过。 咔擦…咔擦,秦诗雨拿着手机将整个火灾现场能拍的地方都拍了个遍。 “付萧,你有什么发现?”她环顾了一圈回来,付萧仍站在窗口出神。 “我在想,其实消失或许很简单,死了就行。” 秦诗雨眉头微皱:“你在想啥?奇奇怪怪。” 付萧转过身子,脸色恢复了以往的冷静:“自我反思。” 秦诗雨毕竟是女性,心思细腻。 “不好的回忆,就让它随风飘散。我们脑子承载量有限,装不了那么多没用的东西。” 付萧抬头看了一眼秦诗雨。这丫头眼神清冽干净,此刻仿佛人生导师。 “我不接受鸡汤,谢谢。” 付萧转而注视着被烧最严重的餐桌位置,孙刚说的没错,此处就是起火点。他想象着数小时前,一家几口被人聚在此处被火烧的惨状,顿时感到浑身上下有些不太自然。 身为犯罪心理学者,付萧会时常在脑海中与犯罪分子或被害人互换位置,感受一下他们在不同场景里的情感,以此判断对方最有可能做出的行为。 凶手为什么会选择火烧,仅仅为了毁尸灭迹?还是说为了隐藏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 钱小丽担任兴和小区物业经理已有一年多时间,这小区给她的感觉居民整体素质高,好打交道。她也听闻有的同事在其他小区遭遇一些不讲理的业主,着实让人大伤脑筋。 明天就是中秋了,兴和小区物业计划搞个小中秋联欢活动,与业主一起互动,增进感情。 她已经安排人购买了相应的物料和小奖品,对明天的活动进行最后的布置。忙到9点多钟准备回家,忽然听到监控室的史勇惊呼:“经理,着火了!有房子着火了!!” “不要慌!”钱小丽冲到监控屏幕前,小区的街道监控显示,15栋3楼房间火势凶猛,将寂静的黑夜染红。 情况紧急,她毫不犹豫地按了火警电话,并通知所有在岗的物业同事带上灭火器和相关救护设备前往火灾楼栋。 火焰从内燃起,不知室内人员是否逃出。钱小丽组织人手从楼道疏散其他业主,在楼外的空旷处拉了几床厚垫子以防有跳楼情况。 火灾房间防盗门已被炙热的火焰烤得滚烫,用钥匙已经打不开了,贸然撞击开势必会让里面的火焰找到爆破口。 危机时刻,所幸消防大队及时赶到,在楼外启用升降梯以高压水枪压制了火势,从南面窗口突破进去。 钱小丽暂时松了口气,她回到物业办公室。小区发生了这种事,明天的活动是难以举办了。她将事先备好的食物和水带到事发楼栋附近,分发给前来援助的消防官兵和居民。 “请问小区的物业负责人在哪里?”钱小丽听到有人在附近叫自己。 “我就是。” 走来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他出示了警官证:“你好,我叫周扬,荣南市警局刑警队长。” 警察找我?钱小丽有些奇怪:“你好…我是物业经理钱小丽。” 周扬看了看眼前这女子,她的责任意识很强,小区的救护工作在她的安排下井井有条。 “我想调取一下小区物业关于火灾楼栋以及楼道的监控。” 钱小丽虚惊一场,原来是调监控。“哦,没问题。火势应该扑灭了吧?” 周扬表情沉重:“火是扑灭了…但是那家人都死了。” “死…了?”她愣住了,处于人生的打拼阶段,她对于生老病死总觉得有点距离。没想到,事情一旦发生在身边,还是产生了一种说不清的惆怅感。 钱小丽沉默了一小会缓缓说道:“他们家人…为人挺好。” “你认识?” “嗯…你也知道。我们物业有所有业主的电话,平时也经常到各业主家了解楼宇设备情况。” 钱小丽领着周扬往监控室走,她相信周扬还想听点关于那户人家的消息,于是边走边说。 “他们家主要是老两口住。老爷子叫廖明晖,老太太叫沈萍。子女不在的时候,我们物业有空也会帮助老两口提些米油等重物上楼。老人家很客气,往往都会让我们进屋坐坐喝杯水。” “他们子女是不是来得次数比较少?” “每周来一次吧,不算多。不过对于成家后的人,回来看父母能有这种频率就很不错。像我自己,已经有半年多没回家了。”钱小丽苦笑。 周扬似有所想:“出门在外要时常与家人保持联系,父母需要知道我们安好。” 钱小丽点点头:“到了。” 小区监控室离物业办公室大概两分钟路程,周扬岁钱小丽步入监控室。这里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显示屏,小区里公共场所的情况一目了然。 “小史,这位是市警局的周扬警官。他需要调取一下今晚15栋楼的监控情况。” “好的,稍等。” 监控员史勇将监控时间调回至数小时前。 周扬发现,晚上7点到8点的时候,一切都正常。8点05分,15栋也就是发生火灾楼栋的几盏路灯忽然出现故障闪了一会儿,最后竟然灭了。在此期间有人经过楼下,但是黑乎乎的基本看不清。 史勇发现路灯故障后,当即就通知了值班的电工师傅去维修,对方表示收到。过了一会儿,电工师傅通过对讲机表示,他发现这几个灯电线有些短路,正在维修。 8点20分,一个外卖装扮的小哥从15栋走出来,骑上小电动就走了。史勇瞥了一眼没有在意,继续察看其他监控。 8点35分,15栋重新亮起路灯,一切恢复正常。 8点50分,3楼房间从窗户口隐隐能看到一些火苗,及至9点火势已经变得凶猛,大量浓烟吞噬了整个房间,有朝楼外扩张的趋势。 之后就是物业组织自救,以及消防队过来救援的有关画面。 周扬将监控调回8点20分,将屏幕放大试图看清外卖小哥的脸。无奈路灯还未修好,对方戴着头盔和口罩,只能依稀看清衣服上印有“通达快餐”的字样。他查看了小区里其他街道监控也是如此。 “这个人,你们当时为何没有留意?”周扬指着外卖小哥对史勇和钱小丽说。 “我们吃饭为了图省事就叫了外卖,现在叫外卖的人很多,没什么太稀奇的。”史勇解释。“所以他当时出来,并没有让人感到异常。” 钱小丽抚着下巴纳闷道:“史勇说的没错,难道周警官发现了什么?” 周扬微微摇头:“算不上什么发现,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个送外卖的人一定有问题…”
钱小丽和史勇听了这话都有点懵。 周扬意识到两人可能没明白自己意思:“死者一家是在晚上8点半左右离世,从时间推算这个外卖员有很大作案嫌疑。” “哦,是这样…” “还有没有相关楼道监控视频?”周扬感觉已经找到一点模糊线索,他想再进一步挖出更多信息。 “只有电梯里安装了摄像头,楼道其他区域为了保护业主隐私并没有安装。”钱小丽无奈道。 “看看电梯监控。” 史勇按周扬要求,把小区晚上所有的电梯监控都看了个遍,并没有那个外卖员的踪迹。看来他走的是楼梯,这更加可疑。有便捷的电梯不坐走楼梯,难不成订餐的客户所住楼层也是低层? 死者一家在3楼,算上等电梯时间,走楼梯从某种程度上说是要比电梯快的。 无论如何,那个送外卖的人都太可疑了,一定要把他找到。周扬心里暗想。 他谢过小区物业,拷走有价值的一部分监控视频,作为调查的重点。 周扬打电话给付萧,准备告诉他可以先撤离现场。 此时的付萧正低头专注地检查一些残存的痕迹,听到手机铃声,他起身接听。 “哎哟!”耳畔传来秦诗雨痛呼。 付萧转身看去,秦诗雨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自己身后,自己刚才起身直接撞到了她的下巴。 “痛不痛?” “废话!” “痛才长记性。记住了,悄悄站别人身后容易被误伤。” 付萧接通电话,那边传来周扬的声音:“萧儿,你在现场那查得怎样?我这有了些线索。” “好…我这就下来。” 秦诗雨捂着酸痛的下巴瞪着付萧离去的背影:“就知道说教,道歉都不会。活该单身!” 付萧与周扬在楼下碰了面,讲了小区监控的情况。 “.…..目前线索就是这些。”周扬看了看表,“现在也挺晚了,我通知交警那边开始排查穿快餐制服的嫌疑人行踪。咱们先回去休息下,明早正式行动。” “好。” “对了…你和秦诗雨一路,刚好陪她回去。”周扬打了个哈欠说道。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秦诗雨下了楼,板着个脸独自开车离开。 周扬一脸纳闷:“什么情况这是?” 付萧望着车子在视线中变成个小点,笑道:“没什么情况,女人闹情绪而已。” …… 次日一早,中秋佳节。 本来是个美好的日子,但对于荣南市所有看过早间新闻的市民来说,心情沉重。 “我市兴和小区发生重大火灾事故,业主一家全部遇难。警方连夜赶至现场,目前为止,事故的真相仍在积极调查中…” 郑宇强在出租屋里刚起床时,天才刚刚亮。 他今年22岁,刚从老家来荣南市打拼一年多。为了出行方便,郑宇强找了个距市中心不远的星湖社区居民区租房。这儿的房子虽说破旧一点,但租金便宜而且出行消费还算方便。 唯一不足之处就是,这儿因为基础设施落后,连监控摄像头都没装。郑宇强住在社区广场附近的一楼。他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也不会被啥人盯上,倒也无所谓。 一年一度的中秋节没有回去与父母过,尽管打了电话,郑宇强心里还是有些不习惯。这天大早一起来,他就打开了手机新闻看看有没节日消息。兴和小区失火的事故并没有让他太过在意,毕竟人生在世,谁也不知道厄运啥时候到,珍惜当下才最重要。 “我去…工作服也有人偷?”郑宇强准备穿衣服时,才发现自己晾在外面的外卖工作服丢了一套,老板说工作服虽是公司配送,但也属于公司财产,一旦丢失就得赔钱。 他本来是两件制服轮着换的,这下子只能穿先前未换洗的衣服。 “真晦气。”郑宇强下楼去隔街的小摊铺买早餐。 “师傅,两份油条加杯豆浆,再来个蛋。” “好咧。”他跟这里的餐点师傅很熟,对方一见到他走来就准备好了食物。 郑宇强笑了笑,付过饭钱,他转身回到出租屋。摊点师傅收好钱,不知为何,笑得有些拘谨。 经典的美食搭配让郑宇强暂时忘记了丢失衣服的不快,他细细地咀嚼着,生怕落下一口残渣。 从小到大,他的胃口就特别好,父母为了让他吃饱花了不少心思,每次他弟弟吃饭都害怕和他在一起,怕他抢。高中毕业后,郑宇强为了减轻家里的生活压力,主动出来打工。 荣南是他来的第二座城市了,他很喜欢这儿。有时候郑宇强会想,除了工作,若人生只剩下吃吃吃,那也一定是件幸福的事。 …… 付萧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叫醒。 他微微睁开朦胧的双眼,拿起床头的手机,8点。 “喂,我是付萧。” “萧儿,我是周扬。交通摄像头那儿经过视频清晰度甄别,发现昨晚那个嫌疑人的衣服上有个编号“963”。监控显示嫌疑人一路进了星湖社区就没出来,现在片警已经协助去抓人了。” “…好,我马上去星湖派出所。” 付萧快速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后下楼。 电梯下到9楼时停了下来。付萧一瞧这个时间点,又是在9楼,毫无疑问…是她。 秦诗雨下楼了。 在通知工作方面,周扬那个大嘴巴总是很及时。 电梯门缓缓打开,秦诗雨如往常一样步入。里面好像站着个人,她没细看。大清早忙的屁颠屁颠,管他是谁。 “早。” 秦诗雨听到有人问候,她确定这里没有第三个人,转身看去。 “是你!” 付萧一瞧秦诗雨进来,本来不想打这个招呼。昨晚的事想必这丫头还记挂着,自己没必要自找没趣。可电梯里就他俩人,总有人得先破这个冰。 “是我。”付萧回答的很干脆,“昨晚睡得可好?” “拜某人所赐,整晚失眠。” “哦,我睡得挺香。” “…昨天你胳膊把我下巴都撞肿了,到现在连道歉都没有,你良心就不会痛吗?” 付萧听她这么说转头看去,秦诗雨小巧的下巴微微红肿,清秀的脸上写满倔强。 “抱歉,我不喜欢浪费时间在一些无聊的事情上。”付萧不知道这样的回答算不算对昨天事情的歉意。他喜欢说话直接一点,反正也说了抱歉,管她。 电梯门开了。不等秦诗雨回答,付萧快步离开。 出了小区,他拦了辆出租车。“师傅,去星湖派出所。” 现在是8点15分。看样子,早餐又得路上解决了。
星湖派出所审讯室里。 郑宇强对于自己被警察带走,感到莫名其妙。 他烦躁地拍着桌子:“我犯了什么错?!干嘛要抓我?” 一个小时前,他在出租屋吃着油条喝着豆浆,正在憧憬未来的美好。 “你好,有快递。” 他想了想,好像前两天网购了个背包,这会儿应该到了。 门外的叫唤声让郑宇强放下手中美味,谁想这一开门就被冲进来的几名民警直接带回了派出所,理由是涉嫌昨晚的火灾事故。 无论他怎么解释,审讯室外的民警都没表态让他离开。 郑宇强心里嘀咕,他大爷的这两天真是霉运走到家了。先丢衣服再进局子,这人生都跟开挂一样。 “我劝你还是收敛点力气,待会儿市局同志来亲自过问情况。”一名民警走来好心说道。 郑宇强心里稍稍安慰,但嘴上不服输:“来了又怎样,还不是打官腔。” 十多分钟后,审讯室门开了。 郑宇强抬头,眼前进来的是一名身穿警服的年轻男子,他身材适中,留着干净利落的短发,动作迅捷有力。 很明显,这位就是片警所说的市局警官。 年轻警察看了郑宇强一眼,把手中记录本往桌上一搁。 “我姓周,你可以叫我周警官。想证明自己是无辜的,那就告诉我昨天晚上8点到9点半,你在做什么。” 郑宇强想了一会儿:“昨晚8点多我还在送外卖的路上,直到9点才下班回家。” “有人证吗?” “那倒没有,不过你可以查公司接的订餐单。每个单子都对应有送餐人名字,客户对我是有印象的。” “嗯,说具体一点。” “哦,好。”郑宇强不想把自个儿的生活交代在这里,他仔细回想了昨天情况。 “您也知道我们这行,上午的时候送餐量一般,从中午开始到晚上就忙得恨不得飞起来。昨天白天一切正常,我忙到晚上9点多回家,冲完澡就睡了。直到今天早上我才发现,我的送餐工作服少了一套。” 周扬听到这话,来了兴趣。 “少了一套?”他重复了一遍。 郑宇强点头:“是的。我们公司给每个送餐员发了两套工作服,以便及时换洗。结果我今早发现昨天清洗完晾在外面的衣服不见了,也不知哪个胆大毛贼偷的。” 周扬面色平静:“...那个毛贼胆子的确很大,昨晚他穿着你的衣服害死了一家六口人,还堂而皇之地跑掉。” “什么?!”郑宇强露出诧异的表情。 一般情况下,如果一个人心虚,当他再次见到或听到有关敏感信息时,会不可避免地出现躲闪、害怕等急于掩饰的正常反应。 周扬观察了一会儿郑宇强,对方的反应很自然,他没有撒谎。 “所以…所以,你们是因为这事抓我?”郑宇强似乎明白了原委。 周扬不置可否,他看了看时间,起身出了审讯室。 没过多久,就在过道里撞见了付萧:“刚才堵车了…哟,来得比我还早?” 周扬笑道:“身为队长,要以身作则。” 付萧看了一眼审讯室:“有什么进展?” “凶手当时应该是随机选择了作案衣服,离开现场后立刻就处理掉了,这个郑宇强碰巧那个点回家。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凶手昨天下午路过星湖社区,将郑宇强衣服顺走。据我所知,星湖社区到兴和小区的车程是半小时左右,使用其他交通工具要花费大约一小时。” 付萧点点头,一副交给你了的样子。 在询问笔录上签字后,郑宇强很快就被释放。临行前被警方告知,经过与他公司老板沟通,今天不算旷工,终于让他舒了口气。 …… 荣南市警局,法医工作室。 谢瑶戴好消毒手套,开始忙碌。作为一枚单身女青年,她习惯了早起,尤其是案情紧急的时候。每当父母介绍来的相亲对象知道自己是做法医工作,一个个都敬而远之。 工作不分贵贱,成天与尸体打交道又怎么了?尸体总归可以研究,人心却揣摩不透。 谢瑶静静地在工作台解剖尸体。尽管经历了不少血腥画面,但昨晚的火灾现场让她回想起来心里仍不免产生波澜。 整整一家人啊,凶手到底和他们家有多大的仇恨才做出这等灭绝人性的事情。 她打开了数名死者的体腔,虽说是尸体外表被火焰烧得一片焦黑,好在内部消化系统尚在,让谢瑶得以了解昨晚更多的细节。 她用镊子将一些胃液还未完全溶解的食物小心提取出来,放在专用的检测器皿内。几位死者肺部出现严重水肿情况,血液碳氧血红蛋白浓度在50%以上。毫无疑问,之前昨晚的体表检测结果是正确的,一家人均死于一氧化碳中毒。 谢瑶将食物残渣陆续检查完后发现,他们死前并没有进食任何东西,未消化完的食物属于午餐残留物。更重要的是,胃部有巴比妥类与苯二氮卓类残留,这是安眠药的成分。谢瑶将这些信息记录下来,准备在案情分析会之前告诉周扬他们。 刑警队的同事们陆续到了单位,江浩昨晚有事没去现场,知道大家可能早饭吃得匆忙,为表歉意今早特意给大家伙多带了几份早点。 “浩子,就冲这煎饼果子的味道,今年评优我看好你。”王衡笑嘻嘻地开着玩笑,大口吞咽着嘴边的食物。 吴玥是刚来刑警队不久的新人,接过江浩的一盒煎饺后,非常客气地一直说谢谢。 至于秦副队….江浩感觉今天情况不太对。 虽说今儿天空晴朗,万里无云。可秦诗雨脸上尽是阴云密布,弄得大家都不敢多说话,生怕点燃炸药桶。 “秦副队,这是我给大伙带的早餐,吃一点?”江浩想了想,还是将几个小笼包子用饭盒装好递给秦诗雨。 “谢谢,我等会吃。”秦诗雨对江浩笑了笑。 江浩擦了擦额角的汗,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趁着还没有打雷下雨,赶紧撤。 又过了不久,付萧和周扬回到警局。 “会议室集合,开会!”
队内的案情分析会,基本上每回办案都会举行。目的主要是让大家根据现有线索,集思广益展开分析,尽快找到较好的破案思路。 “昨晚大家辛苦了。目前我们手里的线索经过整理,得到以下结论。”周扬环顾众人,“首先,凶手熟悉死者一家的作息规律。案发的白天,小区监控并没有捕捉到嫌疑人员出入死者楼栋;其次,凶手在昨天下午途径星湖社区,目的是为了伪造身份;概括一下,凶手年纪20到35岁之间,男性,有一定电工基础。他在作案前夕有选择性地让小区路灯发生故障,借此躲避监控。” “根据现场分析,本案不排除有从犯的存在。”付萧在一旁补充。 江浩喜欢刨根问底:“为什么这么说?” 没等付萧开口,谢瑶从会议室门外进来。 “各位,尸检结果出来了。昨晚火灾现场的所有死者确定是死于一氧化碳中毒,胃部有安眠药物残留,并且都只吃过午餐,之后晚上并未进食。” 谢瑶说完,在座的刑警陷入沉思。 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晚上8点半左右,因为还在饭点,且一家人都倒在餐桌附近,众人都以为死者是吃晚饭时遇害。 如果他们并不是聚在餐桌边吃饭,那…… “凶手一定有帮凶。”说话的是一直默不作声的秦诗雨,她今天看起来心情并不好。不过心情归心情,她不会跟工作混淆。 见众人看向自己,秦诗雨详细说道:“刚才付萧也说了,本案不排除有从犯的存在。为什么?从现场的痕迹来看,死者一家倒在在餐桌附近,以凶手一人之力,断然做不到潜入死者家下药再放倒六个人的地步。我想应该是帮凶借着与死者一家熟络的关系,事先在水或饮料里投放了安眠药物,随后离开。而凶手算好时间来到死者家中点燃了房间,烧毁一切的同时火灾产生的有毒烟雾让昏迷的几人迅速死亡。” 她顿了顿说:“这只是我个人分析,大家可以提出意见。” 王衡见状有些不解:“那为什么帮凶就不直接将被害人一家烧死,还要先下药?” “很简单,帮凶另有所图。”付萧说话了,“秦副队分析的很有道理,但是她忽略了一点——凶手和帮凶的关系。” 他继续说:“显而易见,能不需要撬锁轻松进入死者家里的人,一定是死者的亲友或熟人。那么他跟凶手是什么关系?合作、利益?我们暂时还不知道,唯一清楚的是此人与凶手达成了某种协议。” “假设凶手在帮凶协助下获得了死者家的钥匙,一切按计划进行。当帮凶将投放完安眠药,之后就由凶手接手余下的步骤。” 周扬总结道:“现在有两个调查方向,我安排一下。秦诗雨、王衡、吴玥把死者家庭和社会关系做一下梳理,筛选出在本市与死者家来往密切或是有利益纠葛的亲友。我和付萧、江浩去星湖社区调查附近人员的出行情况。散会。” …… 喝了杯水后,周扬等人驱车再次前往星湖社区,街道监控毕竟有死角,只有附近的商铺和常驻摊位才会对过往的人员多多留意。 他们首先来到星湖社区东门口,这儿是星湖居民区的正门,绝大部分的进出入人员都出现在此。 看门的保安是个50多岁的大叔,付萧等人走过去时他正微眯着眼打瞌睡。 “大叔,跟您打听个事儿。”江浩主动上前。 保安大叔见有人找自己,霍地睁开眼睛上下打量了江浩一番:“啥事儿?” “昨天下午到晚上这段时间,您在这路口有没看到什么行动怪异或是不合群的人?” 之所以这么问,也是付萧交代好的。凶手路过这里,心里本能是不想引起众人注意。这样一来他的行为反而在旁人眼里会不正常,就像走在大街上,谁都会对戴墨镜遮围巾的人指指点点。 保安大叔一听警觉起来:“你干啥的,打听这个?” 江浩有点无奈,他及时出示了证件:“大叔您误会了,我是警察,想了解下昨天的这附近人员流动情况。” 保安大叔这才放心地说:“咱这里进进出出的人太多了,我都记不住。不过要说比较让人记忆犹新的,昨天好像是有几个。” “您跟我说说。” “昨天下午4点钟左右,有几个说是表演街头魔术的人想要进社区表演,被我拦住。后来社区主任听说后就让他们进来,在社区中心的小广场上表演了一段。我没去看,据说还不错。” “哦,好吧。除了他们还有其他比较让您在意的可疑人员吗?” “呃…好像没有了。” “行,谢谢您的配合。” 江浩又询问了几个附近的店家,这才将情况汇总给不远处的付萧与周扬。 “也就是说,昨天下午星湖社区除了这几个玩街头魔术的人,再没有特别可疑的人出现?”周扬重复了一遍。 江浩点头:“的确如此,我又查了这附近店家的监控,是有几个奇装异服的人来了这,他们所说属实。”他又拿出几张纸,上面画着这几人的大致形象。“根据他们描述大概勾勒了一下。” “嗯。”付萧点头,看来嫌疑人利用这群人混入星湖社区的推测应该没错。 人多眼杂,刚好利于掩饰身份。 而另一边,秦诗雨通过户口排查,发现廖明晖一家生的是女儿,名叫廖心怡,她老公叫龚明远,案发当天应该是廖心怡和龚明远带着孙子孙女回家。 王衡和吴玥再次去了兴和小区,与那些小区的老人们聊了许久八卦,获得廖家不少信息。 廖心怡因为父亲的缘故,很早就在荣南市的工商局工作,算是继承了父亲衣钵。龚明远就有点意思了,他出生于本省一个小县城,家境贫寒,摸爬滚打后来到荣南奋斗,终于事业有成。一次偶然机会,认识了廖心怡,随后展开猛烈攻势将其追到了手,于是顺理成章的结婚,生子。 龚明远的事业在廖家助力下更加顺利,短短数年就在其他地区开辟了分公司。谁想到节骨眼上,廖家出了这事,人都不在了,一切也随之化为泡影。
“你相信励志故事吗?”王衡在回警局的路上问吴玥。 吴玥开着车子,目不斜视:“相信,但这种情节更多是在小说里。” “现实也有啊,龚明远就挺励志的,要是没有火灾这个意外事件的话。”王衡坐在副驾驶,低头看着询问笔录。 “对了,既然几名死者身份已确认,可以通知家属来认领了吧。” “廖家除了几个在邻省的远房亲戚,没啥亲人。龚明远倒是可以联系下他的父母。” 王衡忽然想起了什么:“说来也怪,这火灾事故被电视台都报道了,龚明远父母不会不知道啊。出于对孩子的关心,他们也该来看一下,怎么到现在都没动静?” “兴许有事耽搁了。”吴玥想了想。 前方是个红灯,他踩住刹车,车子停在斑马线外。 这里是个路口,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不远处聚集了一小伙人,吴玥仰头看去,似乎在表演魔术。 他小时候也非常喜欢看魔术表演,曾经希望有机会当个魔术师,时至今日…毕竟是儿时梦想。 “有人在表演魔术。”吴玥见王衡无动于衷,忍不住说。 王衡转头,街口处几个年轻人在一小群观众的注目下表演起了变纸牌节目。一打纸牌在一个酷酷的男孩手里凭空消失,转瞬间出现在十米外的箱子内。男孩坏坏一笑,手指挥向天空。漫天纸牌从天而降,箱子内空无一物。 “有点意思。”王衡笑了笑。 虽然都是套路,但还是极大激发了围观人群的兴趣,在大家要求下,年轻人们又开始了其他表演。 吴玥被身后的喇叭声拉回神,工作以来很久没有看魔术表演了,如今一见有些怀念。 他轻踩油门,路过那群欢乐的人们。 叮铃铃….王衡上衣口袋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来电显示,周扬的。 “喂,王衡。你和吴玥还没回局里吧?注意一下最近在二环和三环附近街道表演的魔术团体,嫌疑人可能混在其中。”然后又将江浩画的形象拍了几张照片传给王衡。 王衡习惯性表态:“好的,明白!等等…”他看到照片似乎想起了什么,刚才不就路过一个街头表演魔术的小团队吗?而且跟这照片上的基本相符! “吴玥,掉头!有新线索!” “好!这里不能掉头,再等等。” 两人越过前方路口,终于掉头折返。幸运的是,那群年轻人没走多远。 王衡快步跟上,拦在他们前头。 “各位,稍等一下。”王衡摆了摆手,出示了警官证。 几个年轻人一脸纳闷,啥时候警察也对魔术感兴趣了? “你们昨天是不是去了星湖社区?我们想了解下,你们去之后有没什么情况发生?”吴玥来到众人跟前,拿出询问记录本。 身旁一个打扮酷炫的男子看样子是组织者,他回忆了一下。 “我叫万磊,我们这个团体都是魔术爱好者,偶尔会出来表演。因为今天是中秋,所以我们昨天就提前准备进社区表演下魔术给社区居民助助兴。”他边回想边说。 “太高档的社区,人家保安不让进。没办法昨天下午我们就去了星湖社区,那里是老居民区,对我们这种表演管得不是很严,再一个那里人流量大,也热闹。我们一开始也受到保安大叔的阻拦,后来社区主任来了,他比较开明,马上就过节了,就让我们进去顺势给社区居民表演魔术。” “表演完我们就出社区了,下午5点以后去的,6点多出来,大概花了1个小时。” 王衡看了看几人的服装,样式比较新潮,发型也是当季流行款。他自认和这群小伙年纪相差不大,却做不到这么开放。 “你们这些服装道具都是自己准备的?”王衡问道。 万磊点头:“是啊,除了魔术我们也没别的爱好,平时攒了些钱就买了这些东西。” 看来这些年轻人对于真正的爱好非常投入。 吴玥思考了一会儿,既然是表演,必然有观众捧场。星湖社区属于老年人居多的居所,平时趣味娱乐活动不多,魔术表演应该能吸引到绝大多数居民观看。 “整个魔术表演中,你们在现场有没发现什么表现异常的人?” “谈不上什么异常,大伙儿来看魔术表演不都是图个稀奇吗?不过…”万磊摸摸下巴,似乎想到了什么,“昨天队友汪俊肚子不舒服,表演完就去卫生间了,后来也没见到人。我打电话问他,他说先回家休息,之后打电话一直关机。” 王衡与吴玥相视一眼,有猫腻。 “他住哪儿?”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们是网上组织的兴趣团体,大家有空才出来。个人私事一般不过问。” 王衡从万磊这要来了汪俊的电子照片,还别说,白白净净的小青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女孩子。 两人赶回局里,把情况如实汇报了。 郑宇强的住所就离社区广场不远,平时来来往往那么多人都没有出现失窃情况,偏偏万磊他们魔术表演那天郑宇强的送餐制服丢了。形迹可疑的魔术团队成员汪俊又在此时玩失踪,就算不是火灾案凶手也是知情人。 汪俊的资料随即被众人纳入嫌疑人调查范围。他今年 23岁,是个小白领,家住荣南市爱国路235号。 为了尽快找到线索,周扬想立刻去汪俊家,这才发现到了下班时间。局里除了刑警队,其他人都回家过节去了。 查案归查案,周扬也不想让大家拖太晚。他决定其他人先下班,自己和付萧一起去看看。 小伙子们一听队长这么体贴民意,欢呼之后都屁颠屁颠地往家赶。 “说实话,你是不是看我在这荣南市孤家寡人一个,刚好陪你去?”付萧坐在副驾,看路边风景飞快地后退。 周扬嘿嘿一笑:“你回来这么久,还没去我家吃顿饭。这不中秋团圆饭嘛?我爸妈知道你回来了,他们特别高兴早就张罗了。想当年,咱俩可是雄霸小区的捣乱二人组啊。” 捣乱二人组…想起当时牛皮哄哄的两人,付萧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那时候想法多简单,玩遍所有好玩游戏就是他们当初的理想。这人哪,年纪越大,思想越复杂。 十多分钟后,两人到了爱国路附近。周扬停好车子,与付萧找到了汪俊住址。 这里位于城乡结合部,有不少当地村民盖的小楼房,因为租金较低交通便利,深受荣南市打工者的喜爱。 向房东打听后得知,汪俊住在东边楼房的三楼,房东就住在他楼下。据房东表示,汪俊是5个月前搬进来的,这小伙子看着清秀,打扮也挺得体。平时上班很早,一般到晚上9点多才回家,周末经常不见人影。不过这也不是他管的事,只要按时交租一切好说。 周扬想当面询问汪俊,无奈敲了许久门没人开。求助房东才知道,这汪俊昨晚出去后就没回来。或许是回家过节了,没办法,只能等人回来再说。周扬留下电话,让房东看汪俊一回来就通知自己。 公事办完,周扬与付萧回家吃团圆饭。 周扬家住在荣市的北宇社区,付萧当年也和父母住在这,后来因为李玥婷的事,一家人卖了房子远走异地。小时候两人关系就特铁,经常到对方家串门吃饭。 付萧依然记得当年最喜欢吃周阿姨做的糖醋排骨,每回去周扬家都吃个大花脸。自从出国后,他就再也没有感受过那股来自家乡的排骨味儿。
周叔叔和周阿姨见到付萧回来,非常高兴,做了满满一桌子菜,还准备了荣南市特有的杨梅酒。付萧也不空手,上楼前在社区附近超市买了点下酒菜和保健礼品。毕竟不能白吃人家的一番心意,礼尚往来是必要的。 席间,周阿姨亲切地给付萧夹菜:“这么多年没见,小付也从孩子长成了俊小伙。有没找女朋友?听说国外女孩都挺开放的。” 额,这么关心我终身大事,真是比亲妈还亲。付萧往嘴里塞菜搪塞过去,连连称赞周阿姨的手艺越来越好。 “你俩一样大,可别学我们家周扬,都28了还没找对象。他呀,干啥都好,就是不会谈恋爱。”周妈妈瞥了一眼周扬,略带埋怨。 周扬正和他爸喝着小酒,被妈妈这么一呛差点噎着。 “我靠…妈,你这当面戳我,有这么损儿子的吗?” “你还好意思说,都给你物色好几个对象了,结果呢?见了一面就没音讯了。你不急我还急着抱孙子呢。” 付萧听周阿姨“数落”周扬,心里哭笑不得,却也不好表现出来,只得闷声吃饭。 “妈,这也要看眼缘的,又不是什么公猪配种,是个母的都行…” “你说啥,再说一遍?” “妈,我是说谈恋爱也要多考察考察,不能因为急着结婚就忽略了爱情的美好嘛。是吧,萧儿?”周扬挤挤眼。 “额….也是。”付萧点头,“阿姨您说的有道理。找对象这块我们会自己掌握好,互相督促。” 老人家年纪大了,说话顺着他们的意思,基本就少有牢骚。周阿姨一听付萧这么说,心情转眼好了许多,又招呼着付萧吃菜。 饭后,付萧主动拉着周扬一起收拾残局。 “阿姨对你的下半生幸福盼望得比较急切。”付萧洗干净一个碟子放在水池边。 周扬无奈道:“唉,一言难尽。” “你要喜欢那秦诗雨就去追呗,难尽个啥?” “这事儿吧…”周扬压低了声音:“哪有那么容易。上次没告诉你,她们家在荣南市地位高的很,老爹是市领导,老妈是中学校长。自古讲究个门当户对,咱这工薪家庭怎么追?” 付萧一听,暗暗吃惊。 没想到那小妞还有这么大来头,怪不得说不喜欢家里人管着,估计是长久待在那种古板环境下越发叛逆了。 不过他还是说:“家庭只是一方面,关键看你自己。” 周扬笑了笑,把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