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环宇记真本洪荒之力是什么意思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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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文化精神的汉代浮现
2013年1期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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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春秋开端的东周和秦楚汉四朝,就是我所指称的“王国期”的晚期,它是中国早期古代史的视觉焦点。其中的战国时期,是关于新帝国诞生的一种精密预演,充满了各种戏剧性元素,明人小说《东周列国志》即是这段历史的精彩演绎,那些经过文学加工的资讯足以表明,就在帝国衰微、诸侯崛起的东周,各种美妙的政治方案已经被诸子所提出,并足以成为未来帝国的执政纲领。 中国论文网 /5/view-4341538.htm  春秋战国及秦楚汉诸代,一种强烈的汉文化主体意识开始生长起来,试图以王国的权力结构为叙事蓝本,构筑大一统的帝王血缘世系,而纷乱的帝王谱系一旦获得统一,就能为民族国家的生长和运转提供最坚固的政治轴心。该使命分别由战国的齐国、秦帝国和汉帝国所承担,并由此发生三场剧烈的文化变革:战国确立了黄帝和老子的战略地位;秦帝国确立了帝王至上的极权制度,而汉帝国则完成了汉民族的自我认知。这是一场激烈的接力赛跑,它旨在推翻“亚洲精神共同体”的长期统治,以完成东亚民族国家的主体性架设。   一、一种预演:齐国的文化革命   与轴心时代对应的战国时期(475-221 B.C.),占据东部沿海地区的齐国而非周帝国中央政府,为此扮演了一个重大角色。该公国的贵族阶层,是周民族老祖母姜螈以及开国大臣姜尚的直系后代,其都城临淄,在公元前650年间,就已超越排名第三的东周帝国都城洛阳,擢升为全球第二大城市,进逼排位第一的亚述帝国首都尼尼微。它拥有以海盐为核心的工商体系以及由管仲发明的农业管理体系,并因此变得十分繁华起来。越国重臣范蠡在吴国被灭之后,从越王勾践的追杀中侥幸逃脱,易名埋姓前往齐国,投靠田成子,从事商业贸易,成为富甲天下的巨商,他的个人事迹,足以成为强大的齐国经济的佐证。   田氏的祖先公子完,在春秋中期齐桓公时代,因避乱由陈国逃往齐国,被齐王收留,势力逐渐坐大。公元前386年,其后人田常(田成子)担任宰相之后,先后诛杀各大家族首领,又屡次弑杀国王,褫夺了姜氏家族所掌管的权力。此后,太公田和放逐齐康公,并请魏文侯斡旋,得到周天子与诸侯们的同意,于公元前386年自立为齐侯,田氏就此取代姜氏而成为国君,但国家等级却由公国降为侯国。这一著名的篡位事件,史称“田氏代齐”。庄子对此痛斥道,“彼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诸侯之门而仁义存焉”,直言不讳地将其称为“窃国者”,表露出对姑息养奸的周王室及其诸侯国的严重不满。   齐氏王朝无疑是政变和篡位的结果。尽管得到周朝及其诸侯国的勉强认可,但这个靠谋反上台的政权,长期沉陷于严重的合法性焦虑。为了向世界展示自身的伟大性,田氏父子,也即齐威王和齐宣王,向整个东亚地区发出招贤令,引聚各地学者,形成以稷下学宫为标志的东亚文化中心,其规模甚至可以跟雅典媲美。道、墨、儒、法、名、阴阳、兵家、纵横、农家、小说等学派在此云集,多达一千人以上,由此展开激烈的政治/学术论辩,形成“百家争鸣”的热烈态势。   著名学者孟子、邹衍、淳于髡、田骈、接子、慎到等76人,被当局封为“上大夫”,住在官方提供的交通便利的大宅里,声名显赫而远播各国。司马光为此写下《稷下赋》,高声赞美这一盛况:“致千里之奇士,总百家之伟说。”此外,精英教育也变得如火如荼起来,年轻的学子蜂拥而至,以致田骈有“徒百人”(《战国策》),孟子出行“后车数十乘,从者数百人”(《孟子》),而淳于髡则有“锗弟子三千人”(《太平环宇记》引《史记》)。在齐宣王的全盛时期,稷下的师生总数(“稷下先生”加“稷下学士”)达数千人之多,气象宏大,不仅威逼各国,而且令千里之外的洛阳都感到震动。齐国就此跟秦国平分天下,并称为战国“东帝”和“西帝”。   篡位者田氏指望通过声势浩大的学术运动,来证明新政权的政治/文化合法性。这是历史改述游戏的重大开端,也是血姻叙事的第一个官方高潮,标定了中国士人御用化的历史起点。道家在其间扮演了重要角色,他们受到齐侯的厚待,心存感激,而唯一的回报,就是应承田氏的要求,从两个方面,为其政治正确做出貌似完美的论证——   首先,以血姻政治为基本逻辑,全力证明田氏是黄帝的后代。就汉字的字形而言,“田”是“黄”字符的一部分,也即“黄”的一个核心脏器。在神话传说中,黄帝不仅战胜了姜氏的先祖炎帝,而且还杀死了姜氏的另一重要首领蚩尤,这两场远古战争的胜负,为田氏战胜姜氏并取而代之,提供令人信服的血缘政治依据。   其次,证明田氏出生地——陈国哲人李耳的伟大性,而拥有李耳的陈国,就此确立了文化上的威权地位,这场拐弯抹角的文化论证,就是要为田氏的陈国(异邦)身份,做出有力的文化辩解。   这就是“黄老之学”诞生的幕后逻辑,黄(帝)和老子就此形成古怪的学术联盟,犹如一层坚硬的盔甲,足以捍卫篡位者的权力内核。这场“争鸣”不仅推动了“黄老之学”的建构,而且对未来中国人的黄神崇拜,产生至关重要的影响。一个寻常的部落神祗,就此获得了至高无上的神学地位。黄的这场适逢其时的复活,引发了一场没有内在超越的喧闹的膜拜,而黄则淡漠地凝望着那些盲目的人群。   貌似“君权神授”的仪式,其本质却是一场“王权祖授”的表演。它抛弃了以神圣宗教为核心的文化原型,而以祖先崇拜来置换宗教崇拜。这是中国政体跟全球各大文明分道扬镳的重大时刻,一百多年之后,刘汉王朝便在齐国官方意识形态的基石上,建起独一无二的血姻专制主义帝国。   道家集团对齐国政治的重大贡献,成为中国先秦史的一个动人细节。战国是汉人进入民族主体自觉的历史标志。它的神话叙事,包括神话的历史化和帝王叙事,为此后秦汉两朝的意识形态建构,开辟了意义深远的道路。这是一种政治实用的理性主义,它最初是政权合法性焦虑的产物,而后则演变成民族国家用以自我陈述的血缘履历。三百年后,王莽为了寻找篡位的合法性,以“土德”为本位,寻求黄帝(土德的象征)的血缘支持,把已受抬升的黄帝形象,做了更为彻底的粉饰。黄帝在血缘/姻亲政治体系中的地位,从此变得无可动摇。   二、汉帝国的文化觉醒
  秦帝国建立以“皇帝”为轴心的极权主义政体,它终结了战国时期的自由主义精神,而把“法家主义”推向历时性高潮。而后出现的仅有一年寿限的楚朝,没有什么重大建树,却以焚烧咸阳的方式,向史上的暴君提出严厉警告,但它的结果,却是那些博生们收藏的典籍(“博士书”),被大火付之一炬,导致继秦始皇焚书坑儒之后的又一次文化浩劫。   汉代的集权分封制,适度软化了赢政的极权制度,但仍然保持了一个“外儒内法”的政治架构,并为未来长达两千年的专制,建立了第一块强硬的模板,这四个时期中,前三期均属于轴心时代,只有汉代属于后轴心时代,也即铁器时代,并且拥有一个以北方河流“汉水”命名的国名。历史学家习惯于称之为“汉朝”。但正是这个名字成为一种重要的象征,它预示着汉民族的诞生,以及汉民族国家主体认知的完成。   帝国的名字“汉”,最初源于一次“楚朝”元首项羽的任命,而后则由刘邦的新帝国所沿用,“汉”的自我认知,始于汉文帝年间兴起的“五德学说”,但“汉”的意义,当时无法跟“刘氏”理念比肩。皇帝印章(玉玺)用语及祭祀封禅献辞,极少出现关于“汉”的自我陈述。在东汉的官方历史文献(如《汉书》和《后汉书》)中,尽管“汉”字大量涌现,但绝大多数用于地名(汉巾、汉水)、人物(汉王)和朝代,除了在表达历史转折点时,偶尔使用“汉兴”或“汉兴之初”之类的语词之外,没有出现任何其他由“汉”字组成的政治词语。对汉帝国的频繁描述,仅在于汉之后的诸朝,而这只能是一种历史“远望”的结果。   但这种语词滞后效应,并不意味着汉帝国缺乏民族本体的自省意识。刘邦推翻秦帝国之后,在互相兼并和大一统的价值观支配下,一种全新的血亲叙事开始启动,大批重要史书被“意外地发现”,《五帝德》和《帝系》应运而生,这些文本利用残剩的神话传说资源,编织出统一的上古帝王传承谱系,在一种关于“汉”属“土德”的阐释过程中,汉跟此前所有王朝的术数差异,被帝国隆重“发现”。帝王世系中每个神祗的血缘,都有明确的时间脉络,而神祗之间亦有清晰的空间血缘关联,他们都被安置在一棵以黄帝为起点的家族树上,犹如一堆长相酷肖的果子。顾颉刚嘲笑和批判了这种制造“伪史”的行径,声称那是“在战国的大时势下应有的鼓吹”,而儒生是这种历史叙事的始作俑者,但帝王世系表并非只是儒家的话语游戏,而是血亲政治的严重需求。在一个宗教瓦解的时代,这个以流氓造反起家的帝国,比任何王朝都更渴望借助“王权祖授”的模式,来获取权力的政治合法性。   经过秦代的严重挫败,汉代儒家集团指望在新世纪翻身,重夺意识形态的主导权。这种翻身策略大致可以分为两条路线。首先是游说皇帝,推高儒学的官用价值,也即让儒学成为法家专制主义的重要饰物。据班固《汉书》和司马光《资治通鉴·汉纪九》载称,董仲舒(179-104B.C.)是这场儒学复兴运动的旗手。正是基于他和王臧的个人努力,西汉朝廷自武帝开始,启动了“罢黜百家、独尊儒术”(134 B.C.)的国家主义程序。此后,经过三次皇家学术会议——汉昭帝主持召开的盐铁会议(81 B.C.)、汉宣帝刘询主持召开的石渠阁会议(51 B.C.)以及汉章帝主持的白虎观会议(79 A.D.),最终形成官方儒学宰制一切的文化格局。儒家就此成为中国意识形态的主流,并实现了帝国权力对民间思想的完美征服。   三、史学和经学的集体篡改   这其实是一种双赢的格局:皇帝获得儒家士大夫的权力支持,而儒家则赢取了经典阐释的最高权力。话语权柄一旦被紧握,儒家便可放手一搏,推动第二条路线的营造——以注释和篡改(在真本中捅入伪造的字句段之局部造伪)等手法,修改先秦历史文献,以实现儒学意识形态的世俗传输。参与这场典籍改造运动的人士,包括司马谈和司马迁父子、刘向和刘歆父子,以及两汉和两晋的大批士人。运动的时间,从西汉武帝时代,到东汉王莽时代,甚至一直延续东晋,长达五百多年,可谓风起云涌,高潮迭起。而参与改造经典的士人,并非只有儒家一脉。秦汉魏晋诸朝,狭义的“儒生”,多指研习孔孟之学的士人,而广义的儒生,则指所有识字能书的士人,其中当然包括道家、方士、阴阳家和巫师,后者最终合流为庞大的道士集团。   鉴于传世两千多年的古文《尚书》,在西晋末年已经亡佚,目前的世传版本,出自东晋元帝时豫章内史(太守)梅赜所献,共58篇,比伏生所传今文《尚书》多出25篇。东晋王朝随即将这份珍稀文献,追捧为该朝官学的主流,而梅赜也随之成为经学史上的文化英雄。正是由于这个缘故,宋明以来学界的怀疑矛头,便直指这名晋代儒学元勋。清代阎若璩更是全力以赴,撰写《尚书古文疏证》,总结朱熹等人以来的历代质疑声音,列举1 28条有力证据,证明梅赜所献古文《尚书》,不过是魏晋时代的伪作,此说得到黄宗羲、钱大昕和纪晓岚等人全力声援,甚至当朝皇帝也来附弄风雅,对此大声鼓掌,阎若璩更被梁启超誉为“近三百年学术解放之第一功臣”,进而成为顾颉刚“古史辨派”的卓越榜样。   然而,这还远不是《尚书》学案的结局。晚清大儒廖平邨藤摸瓜,发现早在汉代,就已出现“古文尚书”的身影,而“发现者”刘歆,才是古文经的第一作者。刘歆在图书馆担任编辑时,首先发现了春秋时代左丘明编撰的《春秋左氏传》,顾颉刚认为这是一部真书,本名叫作《国语》,却被刘歆蓄意拆解为两书——《国语》和《左传》,而后者是一部“真材料的伪书”。正是这次成功的“造伪”,鼓舞了刘歆的斗志,促使他进一步“发现”了《毛诗》《逸礼》和《古文尚书》。刘歆给那些不服气的博士们写信,解释《古文尚书》的来历,声称是景帝之子鲁共王要打造自己的宫殿,把孔子的老宅也圈了进去,在拆除旧建筑时,意外发现了隐藏于夹墙内的古文字竹简,经过整理发现,它们分别为39篇《礼》(即《逸礼》)和16篇《书》,由于是以古文字书写,故被称为《古文尚书》。   廖平仿效阎若璩,撰写《今古学考》《古学考》《知圣篇》和《辟刘篇》等多种著述,将谴责造伪的矛头,从梅赜转向刘歆,认为今文经是孔子的真经,而古文经则是刘歆篡改的产物。这是儒学试图借助自我批判而达成现代化的重要征兆。1891年,康有为更以高亢的声调,痛斥东汉刘氏父子篡改包括《史记》在内的多种典籍的无耻行径,作者认为东汉以来经学,多出刘歆伪造,手法恶劣,是为“篡贼”,声称自己“不量绵薄”,要“雪先圣之沉冤,出诸儒于云雾者”。刘歆编造“汉应火德”以及世系德表的目的,就是给王莽篡位制造理论基础。顾颉刚也认为,鉴于武帝推崇五经,鲁共王拆孔子壁得《尚书》,应当是一件当时耸动天下的文化大事,但司马迁居然没有将其载入《史记》,而喜欢表彰五经的武帝,多年来对此竟然无动于衷,这完全不符合事物的基本逻辑。
  但经籍篡改,并非像世人想象的那么轻易。大多数经籍早已流传天下,仅仅在一套竹简上造假,效果甚微。此外,改经者还须握有管理皇家图书馆的权力,并且上下串联,内外呼应,严密行事,方能得逞而不至于败露。此外,任何高明的篡改,通常不会全书通篡,而是在真资讯的中间,间歇性地插入伪材料,造成亦真亦假、真假混杂、以真带假、假亦成真的复杂格局。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钱穆才在《两汉经学今古文平议》一书中为刘歆鸣冤,说他们没有造伪的可能,因为其中的部分资讯,已经得到本朝考古学发现(如近年来现世的战国简帛)的证实。此后所有为汉代经学辩解的依据,盖源于这个天真的逻辑。刘歆或梅赜们机智地利用了史学家的这种思维弱点。尽管钱穆之后,“谴伪之谢”已逐渐遭学界冷淡,而“改经”的嫌疑,在“清华简”真相公示之前,始终是笼罩于儒学圣典的浓重阴影。但经文被改动的程度究竟有多大,仍然是一个需要精细求证的难题,此外,刘歆和梅赜两人,究竟谁才是真正的改经者?古文尚书是否经历了汉代和东晋两次改写?所有这些谜团的索解,已远远溢出了本书指涉的范围。   汉代改经之所以蔚然成风,不仅因为某些典籍流传稀少,甚至可能是一个孤本,而且是基于竹简的特殊结构。采用纬编方式将简片串联起来,这种活页式的结构,令伪简片的插入变得轻而易举。在上下文便于衔接的前提下,插入写有篡句的伪简片,再用细绳重新装订,一般很难被人识破。篡改者只要雇佣技术良好的匠人,采用相似的竹(木)料、刮削工艺和书法风格,就不会留下显著痕迹。其次,是在单片竹简上刮除原字并改窜新字,也十分方便。第三种方式更是易如反掌,那就是在多卷竹简中直接加入一个伪卷。当今中国的文物造伪传统,其源头盖出自两汉。   作为“集体之作”的《山海经》,因其原始文本的开放性,后世的篡改变得易如反掌,例如它所描述的凤凰,竟然全身上下左右,都贴满圣贤孔子的伟大标语——“德“义“礼”“仁”“信”,俨然是一位展翅高飞的儒家信徒,而这类意识形态箴言,在该书其他地方从未出现,显得十分突兀,显然是汉代儒家改窜的结果,但至今都没有被聪明的经学家们公开揭破——   又东五百里,曰丹穴之山,其上多金玉。丹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渤海。有鸟焉,其状如鸡,五采而文,名曰凤凰,首文曰德,翼文曰义,背文曰礼,膺文曰仁,腹文曰信。是鸟也,饮食自然,自歌自舞,见则天下安宁。   ——《南山经》   就在康有为怒斥刘歆篡改“太史公”文本的同时,“太史公”本人的作为,却遭到了意外的遮蔽。这个蒙受后人“篡伪之痛”的司马迁,才是两汉学者编造历史、并用历史叙事来取代神话叙事的始作俑者。尽管《史记》具有合法的官方身份,并且得到甲骨文和金文记录的部分证实,但其所载史迹,仍然被后世证明有诸多不实之处。以往的史学家,多以为那是司马氏对原始材料“有所不察”的缘故,但其中更多的,却是一种蓄意的编织,也即在正典写作中注入个人观点,甚至直接把神话素材改造成“史实”,如“五帝本纪”之类,但鉴于儒家文献如《国语》《春秋》和《左传》等的“佐证”,这些疑点竟然无人诘问,而太史公的主流地位,更是捍卫了这种改写和编造的权力,令其散发出正统、客观和公正的气息。   司马迁受到广泛支持的另一原因,在于蔑视神话和酷爱历史,而这是汉代儒家理性主义的主要表征,它要剔除所有的“乱力怪神”,并将其中有价值的信息采为信史。司马迁父子编撰了一部吞噬神话的历史,并开启了实用政治理性的道路,而它的代价是神学的严重挫败。在雅思贝斯看来,这种“理性主义”,正是轴心时代四大文明的共同特点。但雅氏显然未能意识到,希腊人亦是自我精神分裂的民族,他们在崇尚反神话的哲学逻各斯(logos,逻辑),并推动苏格拉底式的学术理性的同时,也保存并发展了瑰丽的古代密索斯(Mythos,神话),将其视为原始理性的先驱,而在东亚地区,这种有限而破碎的神话,没有获得任何梳理和扩张的契机,相反,它受到了史学家的机智改写,最终消失于帝王血缘谱系的故纸丛里,被混浊的岁月所埋葬,成为一堆缓慢死去的空壳符号。   在典籍篡改者的行列里,并非只有儒生一门。墨家、道家、阴阳五行家和术士,也全力加入这个成分驳杂的队伍。有所不同的在于,道家并不热衷于篡改先秦典籍,而是直接利用神话叙事,伪造黄帝和他人的对话录,由此推出《黄帝内外经》《素女经》等数十种“伪经”,仅湖北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就在13种以上。此类上古经典的“造伪”,从未有人追究其“谴伪”责任,这可能是因为“造伪”的痕迹过于明显,近乎赤裸裸的文史游戏,在汉代的知识语境里,此类假托黄帝之名的手法,通常被视为“特殊的文学修辞”,而非蓄意的历史欺骗。   鉴于先秦典籍造伪蔚然成风,除了汉代,其他朝代的士人也竞相仿效,前赴后继,不断形成新的浪潮,不仅把中国变成文化造伪的超级大国,更为当下的神话研究,设置了严重的认知屏障。另一严重的情形在于,神话典籍的鉴定及其整个神话研究,从未成为中国经学的主流,也没有受到20世纪新文化运动的关注。在本朝,上古神话只是以下三种人的关注对象:作家,如鲁迅、沈雁冰和闻一多;学者,如顾颉刚、岑仲勉、丁山、徐中舒、钟敬文、袁珂、饶宗颐等;印度文化研究者,如徐梵澄、季羡林和黄宝生等。他们人数稀少,影响细微,从未进入“官方国学”的内核。   中国历朝知识分子的最大过失,就是用轴心时代(先秦)的文献代替上古神话,以为那就是民族国家的文化起源。意大利文艺复兴运动与此完全不同。如果没有对希腊神话及其奥利匹亚神学做出热烈响应,就无法掌握古希腊艺术和哲学的内在本质。自从西汉以来,包括魏晋、唐宋、明清、民国及当代研究者,仅仅把神话作为一个历史的附庸性现象,甚至视为荒诞无稽的“迷信”,而1949年以后各地文化馆采集的民间神话故事,多经过“阶级斗争理论”的胡乱篡改,变得面目全非。在政治学、历史学和实用主义学术观的多重挤压下,中国神话没有得到保卫,反而缓慢走向毁坏的终局。正是由于这个缘故,民族国家的精神起源问题,至今仍是一个巨大的空白。
  四、第二代神话的建构与瓦解   “后轴心时代”(200B.C.-1500D.C.)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从密索斯(神话)与逻各斯(理性)的严重对抗,转向两者的重新结盟。经过漫长的岁月和诸多事变的教训,各大宗教的领袖们几乎不约而同地发现,宗教哲学中的理性,根本无法抚平教徒内心的创伤,于是在基督教、犹太教和伊斯兰教中,均出现了哲学与灵性、仪式、祈祷和神秘主义再度和解的潮流。在经历了长时间的对峙之后,人类回到了理性和神话互补的道路。   早期汉代是一个百废待兴的年头。经过数度浩劫——春秋战国的诸侯毁典、秦始皇焚烧民间图书、项羽焚烧博士生掌控的官方图书等等,先秦典籍几乎被清除殆尽。其中最为受伤的,正是我所寻找的上古宗教一神话体系。   汉帝国的营造者刘邦,本来是低级官吏出身,而开国大臣萧何、曹参、周勃和灌婴,则皆为低级官吏或武夫,对修复文化毫无兴趣;加上镇压内乱和抵御匈奴,朝廷弄得手忙脚乱,根本无暇顾及文化建构,所以汉初六七十年间,虽然经济开始回升,而文化则始终处于凋敝状态,一派死气沉沉的气象。到了“文景之治”时期,虽然道家文化开始复苏,但基于“无为”思想的节制,仍没有多少重要的建树。连续三、四代人置身于冻结的状态,思想的教育与传承都出现严重障碍,由此在民间儒生群体中激起严重的文化焦虑。这焦虑像地火一样在隐忍中燃烧,期盼着解冻时刻的到来。   好大喜功的汉武帝即位之后,试图彻底改变这种休眠状态。他开始举孝廉、试贤良,采用董仲舒的建议,“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进而置立“五经博士”和“乐府”制度,以儒家经学及礼乐为唯一方向,俸禄高达40000石,利诱全国土人尽悉投奔儒学山头。最初博生官只有五十名,而经过此后一百多年的增补。到了东汉年间,太学诸生已达三万多人,形成声势浩大的儒家势力。又为了建立天一人感应(祖一君感应)体系,打造起683所国家奉祀的祠庙。在武帝的亲自率领下,全国上下卷入狂乱的祭拜之中,加上郊祀、求仙、巡狩、封禅和穷兵黩武,前朝辛苦积蓄的帝国财帛被消耗一空,恰逢年荒连绵,民怨沸腾,对朝廷信心变得十分脆弱,各种灾异说开始兴盛,仿佛末日就要降临。整个汉室大有摇摇欲坠之势,但人民并没有起身反抗,而是在无奈地等待新福祉的降临。   这场由皇帝亲自导演的戏剧,却导致了一个意外的结果,那就是帝国的祖先崇拜制的确立。这最初是针对赢政和项羽暴行的后果。在经历过焚书坑儒和火烧咸阳之后,汉人需要返回先秦,为帝国的权力秩序——权力的合法性、祖神祭拜模式及其世俗礼的重建开辟道路。正是这种血姻政治的理性,召回了被击碎的神话,令其像欧洲、以色列和阿拉伯那样,出现两者结盟的戏剧性迹象。跟司马迁截然不同,董仲舒公然违抗先师孔子“子不语怪力乱神”(《论语·述而》)的教诲,倡导“天人感应”的神秘主义学说,试图利用神和人(祖先和君王)的对称性图式,来阐释帝国政治的本性,为武帝统治的代祖立言的合法性,寻找难以辩驳的神学依据。而在王莽时代,这种“天人感应”模式则转换为“感生”神话,令所有帝王世系表上的重要人物,都拥有一个完美的神性血统。   汉代儒家被迫借用了它的敌人一反理性主义的工具。但这场策略性运动的结果,是把儒家拖向一个不可收拾的混乱局面。儒家到了东汉,以刘向父子为代表,已经完全沦为符号阴谋集团,卷入王莽的政治谋反,掀起规模盛大的造经运动,用以证明这场政治夺权的合法性,并最终成为宫廷权力角逐的殉葬品。   但正是由于汉儒的努力,制造出神话复兴的虚妄景象。高祖和武帝均尊奉阴阳家的“五德政治逻辑”,以为只要确立自己的五行本体,符合“五行相胜”的权力原理,就能获得天帝的授命而战胜前朝,平顺地实现长治久安的目标。这种帝国的权力欲望,就是实用主义神学的生长基础。在司马迁的大力倡议下,武帝宣布启动历法革命,以“土德”为核心,以正月为岁首、以黄色和五数(五行中土属于五数)为尊,每年祭拜太一、天一和地一,而把青赤白黑黄五帝,置于三皇之下。基于这种形而上的“五行政治算术”,战国时被严重颠覆的神学秩序,终于得到了有限的修复。汉代的帝国学术运动,在中国历史上率先提出了“一统”和“正统”的政治纲领。据《康熙字典》,“统”字有历史(纪)、初始、本源和领导之义,从古帝那里受命,形成统一的政治血脉,这是“一统”(时间的连续性),也是“正统”(空间的合法性),这两个语词,犹如铜钱的两面,揭示出皇权的世袭本性,它大声张扬国家伦理的“道统”,而最终则要落实到朝廷权力的“王统”之中。这是中国历史上最值得关注的时刻之一,因为它打开了祖先崇拜和血亲政治的大门,并为“大一统”的国家主义信念,开辟出意义深远的道路。   五、王莽的政治符号运动   汉元帝的皇后王政君的侄子王莽,汉代太子党中最富传奇色彩的人物,在大司马的高位上弄权,企图成为汉朝新一代的政治领袖。为了解决其篡夺刘氏王朝的合法性问题,他把武帝以来采用的各种神学符号游戏,把玩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其中三种手法尤其值得人们留意——   第一,在民间制造大批祥瑞符号和神秘的预言性图谶,借此抵消灾异说对王室的打击,重新召回民众对帝国的信心,同时组织儒生编撰图谶书籍,并要求读书人将其作为必读之书,由此为王莽担任“摄皇帝”(摄政王)提供神圣依据。   第二,启用刘向之子刘歆担任国家图书馆长,组织大批儒生展开新一轮的造经运动,而这场运动的最大成果,就是弄出几部惊天动地的前朝巨著——《左传》《国语》和《古文尚书》等等,它们是点缀在王莽头上的文化光环,其中纳入了大量用以证明王莽和刘歆政治出身的伪证,它们旨在向世人表明,刘氏源于尧帝,而王氏则源于舜帝。而既然尧帝把王权禅让给了舜帝,那么王莽接管刘氏王朝,就是对上古贤君的一种卓越效仿,它不仅不是人们所暗讽的篡位之举,而且还是一种伟大的政治德行。   第三,梳理“五行政治”,把刘氏王朝改为火德(“汉应火德”),而王莽自己则接管了武帝确认的“土德”。跟“土”对应的王莽,在五帝谱系中必然要扮演“黄帝”的角色,所以他自称是黄帝的后代,虞舜的苗裔,并据此大肆追捧黄帝,蓄意提升其地位,顺手也把尧舜禅让的伟大品格、伏羲的神奇性以及诸神(包括孔子)的感生神话,进行了系统化的整编。一个由武帝初立,而由王莽和刘歆完善的“三皇五帝”世系德表谱系,完成了它的逻辑架设。王莽篡位,就此有了坚硬的神学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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