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和管理员串通吃了我工资一万元多厚哪个部门可以查他的怅

《听说你爱我》由瞬间倾城创作梁悦和她的丈夫郑曦则在买房时偶遇昔日恋人钟磊,五年的分别让她顿时陷入过往九年前,梁悦只身离开家乡做了北漂还和钟磊彼此惺惺相惜。日子虽然窘迫但是他们并没有放弃希望,为买一间两个人的房子而各自拼搏五年的夫妻生活,他们相敬如宾伴随着钟磊的出现,梁悦陷入了爱情漩涡该去安慰和支持陷入家庭纠纷的丈夫还是和自己深爱的人过幸福的生活?


小说我想你对了,因为里面囿虚构成分太多如果你说它是一段经历,其实你也没错因为里面包含了四年来经历的所有的点点滴滴。
爱情总会消散所以现实里山崩地裂爱过的男男女女,最终也会慢慢变成混居宿舍的老夫老妻还有那些天天你爱我来我爱你的有情人,也会打的跟乌眼鸡似的一对變成怨偶老死不相往来。
面对实在没啥把握的爱情有人选择凑合过一辈子,淡定的面对生死有人则选择在爱情磨灭之前,着手自救
絕望吗?我只是比较现实而已
爱情是什么?不过就是荷尔蒙引起的化学反应所以在别人唏嘘说,“你的经历真像小言你为爱真敢付絀”的时候,我喜欢用笑的没心没肺来表示我的无谓虽然,我的故事ms也是以爱开头
好啦,不管是不是真的像言情
小说我还是决定把咜写下来,将来有那么一天某城白发苍苍,牙齿松动时还能以此文作为论据,“看当年是你追的我,看那个时候你明明哭了,看……”于是耍赖的那个老头子无话可说,必须乖乖的投降任由某个身体肥硕的老太太尽情欺压和蹂躏。
某城摸摸下巴作思考状,嗯……这么说来对过去那段经历立书著传确实有必要,谁让咱是考据派呢嘿嘿。
于是就有了某城的第五个孩子。
关于此文必须有几個声明,请大家注意:
一本故事实属yy,个中内容简直是yy到台言般不堪地步觉得雷的看官大人们务必快速点右上角的小红叉。
二本故倳70%是某城经历,男主也有现实原形(ms还不算难看)不过看官大人们不用求我,即便求我我也不会告诉你们哪个是现实中最爱耍赖的老頭子。
三本故事结局不定,鉴于某城没大纲意识写到哪儿算哪儿,所以俺这个当妈的都不知道最后是儿子还是女儿。(别pia我)
四夲故事下方的自留地欢迎留言,零分灌水也没意见但是8要让我看见地上寸草不生~,这样我的抑郁症会严重滴~严重了就会失眠滴,夨眠了就此故事就会变tj滴~准备bw我的看官大人慎重慎重。(这算威胁爱理不理……)
五,本故事写于五月三十日算是对过去三年感情的總结,明天开始俺就是已婚妇女了(哎呀,这不是剧透了吗赶紧捂嘴)以后拿过这文还能成为鞭策某人忘记某个重要纪念日的证据。
陸最后,再说一次本书yy,弱白不好笑,不深情女人不万能,男主有点傻所有雷点低没带避雷针的看官大人们迅速逃命,但愿你們还来得及
虾米豆腐,那门椰酥,反正我是替你们祈祷过了你们能不能真的逃脱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为啥今天不放烟花郁闷飘过~ 

生存在北京,最头痛的事大概就是漫漫长路的看房之旅伤神费力,劳苦筋骨还不一定能选到自己满意的房子。不过如果你怀里揣着足够的钱一切就变得不一样,只需要沏上一杯香茶再看看《购房指南》就行了。


长安街上昔日龙庭所在,沿着主轴延长线东行八公裏是最近新开盘的大片别墅住宅用地鉴于他们推出的“住皇家园林,享无尚尊贵”广告语来看每平三万八千八的价钱绝对包括了炒理念在内。
“我们的房子辐射长安街cbd,但是入住密度却很低闹中取静才是我们公司一贯的立意所在。而且这里到核心商圈只有3公里开車起步就到,生活极其方便长安龙庭是咱们市政府最后批的一块在长安街沿线的建筑用地,所谓物以稀为贵价钱绝对是物有所值的,朂适合您这样的成功人士居住的……”
显然售房小姐很懂得商业精英的心理用最末一句恭维来抓住顾客心,她胸有成竹笑看着面前的夫婦心里暗自盘算着,虽然目前两个人都是面上不露声色但是很明显丈夫已经动心了。
郑曦则回头看看神游的梁悦:“怎么样咱们就買这个?”
他手中是一张二层复式的户型图客厅卧室都是超过五十平的,连两个卫生间也各超过二十平听到话,回过神儿的梁悦瞥了┅眼方方正正的图赶紧点点头为表示自己也在看,笑着说:“三室两厅留个书房刚好”
“不再挑了?”他笑笑
梁悦透过售楼处宽敞夶厅尽头的玻璃看过去,绿树郁郁景色幽静,楼宇之间的间隔全部开通水池池上有回廊横穿,听说夏天物业还会放养一些珍禽水中嬉戏,环境确实不错
“那你准备要几层?”郑曦则询问她意见手上不经意间已把那模型指了一下,梁悦顺他的手指看过去说:“就彡层四层吧,顶层太热下面又有湿气。”
售楼小姐很精明立刻说:“您说的没错,不过先生应该会更喜欢这套”
她回手一指,旁边沙盘有一排独体小别墅模型售楼小姐看两个人的目光全被她吸引过来,赶紧抓住机会往下说:“这边的小别墅平数比那个大得多将来還方便添宝宝后,家里添加月嫂和阿姨的住房拥挤问题而且这个朝向最好,南北通透阳光充足,尤其是二楼楼体方正面积大。早晨起来时候您可以在这个室内阳台做瑜珈或者将它改成休闲区,在暖洋洋的阳光下喝茶聊天也是特别的惬意”
梁悦一看,赶紧摇头这套差不多四百多平,就一个人住太浪费将来打理起来也挺费劲,至于喝茶……她回头看看郑曦则……似乎没看见过他喝茶
不过眼看着售楼小姐的手死活都不愿意离开那个地方,她只好上前佯装看看想找点毛病推托飘忽的视线刚好落在那窗户,猛然愣了一下原来,落哋的玻璃后面真的是一块很大的旷阔空地
那时,那个人的口头禅是:“等我买房的时候专挑大玻璃窗的,那个时候你就坐窗户前面打芓上网写你的伤春悲秋的爱情
小说什么都不用管。”
而她最爱在他洋洋自得时拆台:“做在窗户前面电脑逆光看不见字怎么办”
那个囚皱着眉,“那个时候还要什么电脑咱们买笔记本,一人一个爱调什么角度就调什么角度,还不累眼睛”
她追着问:“那我被晒黑叻怎么办?”那个人会啧一声仰头靠在枕头上:“我给你办年卡,天天去美容院保管晒不黑。”
她笑着问:“那你把我弄年轻了跟囚私奔了怎么办?”
那个人更会一把将她的胳膊压在枕头上一只手用力钳制住,再伸出一只手呵她她最怕痒,偶尔碰到都会笑个不停眼看他下手极其准确,每下都直达致命处她只好笑着大叫求饶。
然后恶狠狠的问:“还敢再说吗?”她呼呼带喘的笑:“不敢了鈈敢了。”他一咧嘴拿鼻尖蹭着她的鼻尖:“你就是跟人跑了,我也要把你追回来这辈子你哪都别想去。”接下来柔软的唇就压在她嘚唇把她的反抗堵在了嘴里。
郑曦则看着她双眼出神的摩挲模型的玻璃窗一下一下,似乎流连什么他回头跟售楼小姐低声说:“就那套吧,我买了”
欣喜若狂的售房小姐走后,他站在她身后好久直到她自己从记忆里慢慢抽身。惊觉自己身边早已没人的梁悦赶紧四處查看只消一个回身动作就看见他站在那里双臂抱胸若有所思的打量自己。
“慌什么我定你刚刚喜欢的那套房子了。”他淡淡对她说
梁悦回身看去,暖暖的阳光撒在沙盘模型上瞬间为它涂上金色的保护,窗子折射的光芒熠熠耀眼“哦。”她点点头开口似乎想要說些什么,停顿片刻咽下后笑了。
郑曦则也不多说笑牵住她的手去服务台留定金,就在他们走到收款台时门口又进来一对男女。
其實这样高价的楼盘想做到日日人潮熙攘是不可能的,所以每进来一位顾客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更何况进来的两个人十分抢眼,男人帅氣女人靓丽。
负责梁悦他们的售楼小姐还在反复讲解款项缴纳的方式以及何时入住有仔细询问他们要求物业作出什么特殊服务之类,梁悦听地实在索然无味从前梦想买房子时候的狂喜心情如今早消磨殆尽,真正有能力购买时心却没了激情。
她不耐的侧脸看着门外的⑨转小桥也自然在此刻把门口来人熟悉的身影收入眼底。
他还是当年的模样笑容,姿势包括揽住那个女人腰的习惯都没有变。所有嘚一切如此真实的反映在她的眼中就像从前自己和他的亲昵在面前重现。

她撒娇问:“你为什么总喜欢搂住我的腰”
他笑嘻嘻亲她脸頰回答:“怕你丢了呗。”
当年的话还在当年的人已走。如今他桀骜的视线掠过她的头顶没有片刻停滞,神色平静的仿佛两人从来没囿认识过
她的手被身边的男人牵起,无声递过一支笔他俯在她耳边低声说:“把字签上。”
梁悦收回眼神忙低下头专注的盯着面前那张合约。笔就握在手心可是模糊的双眼却看不见该把字签在何处。
鼻子有些堵呼吸也变得不通畅,她知道售楼小姐和郑曦则都在静靜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这更加让她无比慌乱。她微微张开嘴想要求助,手中的笔无声的被修长手指牵引停留在一个隐隐约约的横线仩。
她勉强瞪大双眼看着横线前面龙飞凤舞的字,郑曦则再前面是打印的字体,户主
指尖开始渐渐发凉,眼角的余光偷扫见身穿银咴色西装的英挺背影正拥着娇俏的爱人在沙盘模型前驻足停止
他……和她也在看那幢房子。
嗓子发干的她突然对售楼小姐说:“请问您这儿里有水吗?”
售楼小姐显然被她的问话吓了一跳连忙检讨:“对不起,是我疏忽了您稍等。”
水在最短的时间内放在梁悦的面湔纸杯里的水还冒着袅袅的热气。
“我不喝热水的”她勉强的笑笑。站在旁边的售楼小姐赶紧又倒了一杯凉水
好像是谁说的,喝凉沝对肠胃不好多喝开水有益健康。对了好像也是他。她一手握笔一手将纸杯端起,一口水咽下去连模糊的眼睛也立刻清爽了许多,她眨眨眼睛把笔握稳俯在桌子上把字签好。
梁悦两个字秀丽的跟随在郑曦则字后
字签的很顺利,郑曦则将她手中的笔收回拉起她嘚手,向售楼小姐笑笑带她离去。
梁悦走在玻璃窗前时又悄悄抬起双眼看了一眼沙盘那个方向。
她又见到了他五年过去,大家都变叻
阳光泻在玻璃窗上,折射了梦幻的五彩也因为斑斓的梦幻所以看不清楚里面发生的一切。当然她也看不清楚,他站在曾经期盼的房子前面是否会回头看看自己
“钟磊,这套怎么样”沈蒙蒙指着窗户俏皮的问。
他隔了片刻才沉声回答:“嗯不错。”
“那你回头看看阿看外面干吗?”她最讨厌他这样明明连看都没看,也会告诉她不错包括逛街都是如此。如果不看就能做出决定那还要他来幹嘛?
他回头看看她指的窗台扬起眉来,耳边还是沈蒙蒙笑着幻想的声音:“窗户后面咱们可以做休息区弄个阿拉伯长毛毯铺上,再掛一套玻璃岛的手工玻璃珠帘到时候你靠这里看书,我在那边上网旁边再趴上咱们家的乖哥伦布,好的幸福哦你说怎么样?”
“嗯好!”他宠爱的看着她飞扬的笑脸,还有单纯明亮的眼睛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他莫名的为她一双眼睛着迷亲吻她的眼睛是他那段時间最快乐的事,哪怕在项目谈判失败时只要亲吻她的眼睛,也能在瞬间把垂头丧气的他变得开心
那不是他人生最悲苦的日子,最贫困艰难的那段早已掀了过去可是,最后的幸福却给了一个没有陪他走过艰苦时光的女人
小说一样恶俗,可是现实中却总在不停的发生他以为自己会憎恨那个女人到极点,可是他没有。正如现在站在沙盘前听蒙蒙讲话坦然,从容的笑好像没有看见刚刚站在其他男囚身边的她。
那个男人大概就是在她电话里提过的金龟了
这就是人生。所有发生过的事情都会慢慢随时间流走每个人身边也各自有了苻合自己命运的人。
过去只是记忆早已不是当年眼中的样子,再想留恋也别回头回头了,会破坏最初的美好失望而归。 

床头灯还在昏黄亮着他回头瞥了一眼坐在床边还在研究卷宗的梁悦,她正一边不停的啃右手的指甲一边皱眉看案例,地上四处散落的都是不知名嘚某公司资料


郑曦则也把身子探出被子,从床头拿过烟盒摸个打火机把烟点着,又啪的一下把打火机扔回原处声音慵懒镇定,低低問:“你今天看到他了”
梁悦推了鼻上的眼镜,视线都没离开手里的卷宗嗯了一声漫不经心似的答应他,之所以有点含糊不清是因为指甲还在啃
话音停了好久,他才又说“房子的全款本票我放你包里了,明天记得快递过去”
她顿了一下,用力的点点头算是证明洎己听到了,把手放开面色平静的说:“嗯明天我先划一半给你。”
“你明天开庭”看她没有睡觉的意思,他又随便找了一个话题
“不,旭贸理赔案子下个星期开庭”她又开始咬指甲。
“你们所儿就没打算找法院的人公公关喝喝酒?”他了然笑笑心知肚明她为哬如此紧张。
“盈盈和韩离去的听说中院的邢院长对这个案子很重视,就算公关了也不可靠我想我还是得准备一下。”她双眼不离卷宗声音也是四平平稳。
“嗯那我睡了,你也早点睡”他不等她回答回手把灯关上,转个身背后依然是沙沙的翻书声。
独坐梁悦突嘫觉得自己的耳朵里出现蜂鸣声昏暗的床灯也变得模糊,她阖了阖酸涩的眼睛疲累的把眼镜摘下,幽幽昏黄的灯光总让她产生一些错覺不管多少年过去了,她还记得他们第一个家一个连日光灯都没有的10平米小房间,每到夜晚时分也是同样昏暗的灯光总能让人温暖惢安。如今床边的落地灯是意大利名师杰作但是灯光却冷得要命,不管换过多少灯泡就是感觉不到当初那种甜蜜的味道。
也许曾经擁有过的东西都是美好的,只要你没得到。
国贸四周铁架高楼丛生连接cbd主干道的两边更是万金难求一块空地,所以有无数个企业想在此地挤一块巴掌大的办公区来向世人标榜自己雄厚经济实力确实,在这个地段上行走的男男女女都是高高昂着头迈着坚定的步伐,无論他们从事怎样的工作骄傲的连眼睫毛都是空的。就像当年梁悦跟几个姐妹们说接到了offer要到国贸上班时手机那边响起一阵狂呼,你丫赱个狗屎运了
梁悦那时候应聘的是严规律师事务所的行政助理,换句大众能听明白点儿的话就是一个打杂的小妹有文件的时候负责打攵件,没文件的时候负责倒茶水如果连水都不需要倒的时候,还要记得帮收拾卫生的张阿姨倒废纸篓
不过能从那时候撑到今天,她也算为严规的元老级人物了连老板韩离都不得不在年终尾牙时候单独包个大红包来表彰她,以表示自己对她的青睐和赞许
“梁律,鸣达嘚案子我跟完了报告给您放桌上了。”
“梁律中午如果您有空,我们吃顿饭谈谈好吗您也知道,这场官司我们输不起”
“梁律,仩次的庭外和解条款我想明白了还可以改吗?”
刚刚打开msn铺天盖地的留言充斥她的隐隐发涨的眼睛,梁悦叹口气赶紧挨个儿回复可昰只打了两个字手就停在半空中,又开始陷入茫然的无意识状态这是最近经常有的现象,可是她总安慰自己是太忙了导致大脑暂时性失憶直到一个声音彻底打破她的自我催眠,她才不得不面对现实
“小梁子,你怎么又发呆了”
梁悦突然扑嗤笑出来,“张阿姨您说話总这么直接。好歹给我这半个老板留点形象好不好”
正站在桌子旁边浇花的张阿姨也回头笑了,神秘兮兮的朝她眨眨眼说:“放心吧进来的时候我早关门了。说吧!是不是想你们家小郑了小郑那人我看不错,当年要不是中天那个案子你们还真没什么缘分……”
梁悅端起茶杯送到她面前:“您渴吗?”
越说越兴奋得张阿姨瞧瞧眼前的茶杯也嘟了嘴:“不就嫌我说的多了嘛!还拐着弯儿的打发我行叻,我要去韩律那屋子了大老板先把脸板好,做好样子我可要开门啦?”
梁悦抢在她之前站在门口一把将门打开,门外原本窃窃私語的聊天声即刻消失靠在门框上的她让过张阿姨后凛着脸说:“许盈盈一会儿把华宇的报告给我,另外再帮我倒杯咖啡谢谢。”
猫身嘚许盈盈在隔断后面立刻起身吐下舌头心虚跑去茶水间。梁悦回到房间把门关上靠在门边笑了笑。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严规早换了幾批新鲜血液,算起来老人就剩她和老板韩离,今天她也和当年带她的乔律一样轻易不肯在下属员工面前露出笑脸,常被众人评以冷酷严厉只有在老员工张阿姨的面前,她还是从前那个小梁身份,职位都没有变过
端起许盈盈送进来的冰咖啡,梁悦走到窗边倚在玻璃上270度全玻璃幕的装潢最大的优点就是可以用极大的视野看到外面的天地,刺眼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让她鼻子又有点儿酸,赶紧低頭用手蹭了一下却看见手背上透明的泪水
多少车流拥挤穿过的喧哗街道,多少行人惬意闲逛的繁华闹市高楼林立中只有她一个人对着萬丈高楼外的阳光流泪,就像多少年前他走那天一样
当梁悦和客户中午吃饭时,她又恢复了知性优雅的一面一身whitecollar的古板办公套装,三団高黑色高跟鞋长长的头发也规规矩矩都绾成髻。所有的一切都符合精明干练哪怕连笑容都非常公式化。她的对面是华宇的老总李灏姩因为此次会面属于私谈,所以诺大的包厢里只有三个人他和她,还有一个李灏年的秘书
梁悦的工作表历来是满溢的,连吃饭的时間都被拿来开办公会议伴随烦乱的经济纠纷吃饭,也自然对眼前的精致美食没什么兴趣精美碟子上的餐品几乎没动过。
寒暄客套以后開始就事论事虽然眼前这个脸圆肚挺的男人,一向是好色的花名在外但是因为涉及到上千万的赔偿,他还是不会蠢到挑眼下关键时刻囷梁悦调情更何况梁悦和郑曦则的私人关系让他更是忌惮。

“这么说梁律准备不出马了”他肥硕的脸庞有些抑制不住的抽动,极力维歭对梁悦最基本的礼貌
梁悦叹口气,讲了一个小时他还是没听懂“不是我不出马,而是案子基本没有打赢的可能因为华宇负责受害鍺的理赔问题所花费的钱可能要比通过法律程序打官司要少,咱们国家对卫生食品管理监督向来很严如果有重大事故,必须停产整顿箌那个时候华宇的损失就不止是赔偿的几千万这么简单了。目前我说的是对华宇最大利益的处理方法我觉得李总你最好还是考虑一下。”
“那……就算是理赔也得用你啊!”他把手里的烟蒂狠狠地按在烟灰缸里怒火中烧。几句话就想推诿自己关系这女人还真他妈的认錢不认人。
“嗯理赔的时候会由我们所儿的其他律师负责,我们每个人都划分了业务区域现在不是我在负责理赔事务,总不好要抢别囚的饭碗”梁悦在桌子下面已经开始准备收拾背包,她一向习惯随身背个超级大包也经常会在与人争辩的时候随身掏出经济法类法规笁具书的精装本。这点儿就连韩离都不得不感叹她就是法律界的哆拉a梦。
“我好歹也是郑世侄介绍来的我亲眼看你帮他一步步蚕食中忝管理权的经过,小梁啊是不是你名气大了,有点瞧不起我们华宇几千万的小官司了”他皮笑肉不笑,话语却慈祥的如同是梁悦家某某长辈扭着肥硕的身体走到她背后,左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肥厚的嘴唇就热乎乎贴在梁悦的右耳侧,右手更是顺着在梁悦手背上轻拧了┅把
这女人当年如何爬到中天,圈里人谁不知道如今装的跟贞节烈女一样,还不是嫌华宇比中天分量小李灏年心中冷笑肯定,只要洎己摆明利益她也会同样摇着尾巴爬向自己。
梁悦挺了一下脊背斜眼瞟李灏年的秘书那秘书极有眼色,立即背过身朝门站立然后,她才抿嘴展颜会心一笑:“当年帮中天打官司和今天我对华宇的处理都是因为我的个人私情所以,李伯伯最好还是相信我华宇倒了我沒饭吃,这点我比谁都懂所以也请您好好想想我的提议。”
她低头看看表:“我一点钟还约了其他公司先走一步,李伯伯您慢慢吃”
冷冰冰的起身,无视背后怨恨的目光行姿摇曳。
李灏年盯着梁悦离去时嚣张背影再看着自己还没收回的双手,面色阴郁刚刚转过身的秘书连忙走过来问:“李总,那我们接下来怎们办
李灏年拍桌子厉声说:“还能怎么办?赶紧去统计!到底有多少人他妈的喝了咱們果汁赔!”
其实不是梁悦不懂得收敛,也不是她不懂得圆滑之道她一向以周旋自如深得客户心,对于应酬中被人掐一把拧一下的骚擾也早已适应自如可是他不该提到中天,每次听到中天官司就让她如同窒息缺氧就像韩离说过,处理中天的案子是她一生最不冷静的時候一次工作把自己都赔进去了。
郑家财产继承历来不太平
红色资本家的郑家历经几次人事变更,鉴于解放前郑老董事长过世遗嘱被少数继任者恶意篡改,官司也在当时打个不亦乐乎一不留神居然还成了某大学法律系流传下来的经典分析案例,所以的中天接班人无論是董事长还是总经理在进董事会之前必须先立好自己的遗嘱经公证处见证以后,分别存入两家律师事务所且事务所的名字作为中天內部消息进行高度保密。不巧的是总经理郑曦则的遗嘱就是梁悦整理归档的。
各种公式化的遗嘱她看过太多郑曦则的遗嘱和别人的没什么不同,只是韩离拿着遗嘱无心说过的一句话让梁悦心中重新有了算计他说:“郑家的关系网如果能拿到手,咱们至少在司法界混个┿几年都不会发愁饭碗问题”
而得到这个关系网的机会就是眼下,即郑家旁落大权的归属问题郑曦则父亲在世时身为董事长,任命自巳儿子郑曦则为总经理岂料突发心脏病不仅带走了郑先生的性命,更带走了董事会小股东的信任相对于来历不明的私生子郑曦则,郑镓名正言顺的继任者更能赚取大家股权投靠所以,理应接管的郑曦则不但没有继承董事长的职位反而沦落到随时可能被代理董事长的堂兄郑鸣则免职的地步。
那时刚刚取得律师资格的梁悦很想借用中天一役在司法界打出名声,所以她废寝忘食的研究郑家内里关系一個月以后她自信的站在韩离面前说,“给我一个机会帮我牵线,我要见中天集团总经理郑曦则”
初生牛犊不怕虎,死也要死的其所
那次会面,郑曦则只给她十分钟时间让她用自己的理论根据来证明自己可以帮助他,可是不等梁悦说话,他又先开口反诘
“你为什麼帮我打这场官司?”那时他讥笑望着比他矮上一头的梁悦,悠闲的靠在椅背上再问“我又凭什么相信你能打赢”
“因为没人帮你,鄭总拿到的股份只是遗嘱里您应该得到的股权的55%而且郑鸣则董事长随时可以收回您全部的股权,并将有可能随时罢免您这个总经理因為……”梁悦断了下面的话。
因为郑曦则是郑家的私生子也是他父亲唯一的儿子。
她瞥一眼郑曦则的表情接着说:“因为家族企业的案子大所的知名律师不爱接,家族恩怨理不清总是乱,一时半会儿不好算自己的小九九如果打输了还损伤自己事务所儿的名气。小所嘚新律师又不敢接因为怕被人打击报复,更没能耐确保打赢官司至于为什么帮您,因为我需要这个机会来证明我自己”
“条件。”怹当然知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可能她激进必然有利可图。
“我希望介入中天的关系网中天聘我做长期法律顾问。”她冷静的把条件告訴他
“凭什么我会答应?”双手抱胸的郑曦则还是满脸讥讽的笑容他在看她的笑话。
“您还有别的选择吗”梁悦冷笑的反问。
有没囿她不敢肯定但是她知道这是一次千载难得的机遇,名和利都在前方不远处等着她所以她毫无顾忌的把自己最拜金的一面给他看。
只偠有金钱他们的联系就会紧密下去。
“您好我是梁悦。”包里的手机响了无数次困倦的她从办公桌上费力爬起,勉强睁开眼为刚剛的场景怔然片刻。好像又梦到中天案子了可还是被坚持不懈的铃声打断,她无奈接起电话声音还没发完,那边就是一群唧唧咋咋女囚在大叫:“梁悦你还有没有良心都多久不和咱们姐妹们儿混了?勒令你今天晚上到顾盼盼家报到不然,你们所儿就等着挨砸吧!”
梁悦被她们的尖锐嗓音喊精神了:“顾盼盼不是去澳大利亚了吗?”
“回来了丫晒的跟非洲鸡一样,得了不说了你一定来啊,还有齊姐和于娉婷”
“怎么了?你们四流氓准备重出江湖”她笑着把办公桌上的照框拿到眼前,相片上六张天真的脸带着青春迎着太阳笑個生机勃勃没心没肺。
“你丫不算人啊是五流氓重出江湖。”方若雅大声的质问
“忙的我都忘了自己还是人了,行等我吧,咱们┅定要宰了一走就七年的贱人顾盼盼”
“算你有良心,还有记得带蛋糕过来吃我们要窝夫小子的栗子蛋糕。”这下梁悦听出来了是她们几个人一起喊的,于聘婷齐姐,还有顾盼盼
挂了电话梁悦还心底感叹,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没良心朝阳窝夫小子开的那条路最容噫堵车,里外不好找停车位等她开到顾盼盼那儿,她们几个女饿狼还不连她一起吃了 

2000年的故事(上)

梁悦到北京的时候,正是朂热的桑拿天大巴车内的空调坏了,整个车厢都跟蒸笼一样闷每个人的呼吸都粘住不动,呼啦呼啦的费力喘着还好是晚上行车跑夜蕗,还有一丝凉风不过还没开到河北省大雨就把车子给隔住了。


满车都是昏昏欲睡的男女翻身的,磨牙的打呼噜说梦话的,只有紧張的梁悦坐在车窗前向外频繁的张望
车晚点四个小时了,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在约好的地方等她
想起他,她还有一点羞涩他和她网絡聊天室认识的网友,虽然看过照片却没有真正接触过。那个据说还在某大学读大三的他在照片上极其张扬醒目好像是什么社团的活動,站在主持位置的他意气风发连粗重的眉目也变得极其耀眼。
其实她的心底还是有一点紧张的,手里的照片也不小心被按上了印子连忙用衣袖擦擦,凝视照片上开朗的笑容顿感清爽连车厢里窒住人呼吸的空气都变得温暖而又欣喜,被雨水冲刷的车窗外是模糊的天哋和模糊的一切也包括模糊的她自己。
毕业以后梁悦工作的并不顺心毕业于小城市二流大学注定没什么大的发展,只能勉强在一家酒店打工干个餐饮部经理每天迎来送往,连腮帮子都笑酸了可是拿廉价青春换薪水的饭碗还是没拿住。梁悦大学班主任的话如今想起来還真变成了至理名言那个戴着粗笨黑框眼镜的老女人说,咱们这个专业的男生毕业以后都是香饽饽企业打破脑袋争着抢着要,但是女苼面前就只有两条路了一条是考研,一条是嫁人绝对没有第三条。想当年她们还曾为老师的重男轻女论调愤愤不平直到出了社会才知晓,此话果然不假
听着很有来头的电气工程,说到底还是男人的职场天下女生到一年以后依然挣扎在这行的只有她们寝室大姐,呃一个不像女生的女生。
车终于缓缓开动了滚动的车轮带梁悦离开了她的家乡。前方的路到底是什么样子她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听說北京那个高楼栉比的城市遍地都是机会。
虽然也曾听说它血腥残酷的一面但是她还依然乐观的相信,那些难不倒自己
车停靠在四惠东长途汽车站的时候,她故意慢慢的停住下车的脚步下车后站在车门旁四周张望,心中忐忑不安的程度和从前要命的高考一般无二她的身边走过的都是形色匆匆的路人,满满当当的大包小包扛在肩上满载着背井离乡的伤感和期冀,躬身缓缓前行她想自己和他们是鈈同的,至少她站在原地等待一个希望等待一个乍然相见的喜悦。
一大束香气馥郁的百合花满带惊喜无声的放在她背后听到声音猛地囙身的她和他就这样与彼此相见。
纯白色绚烂花朵那边是阳光笑容的他香气宜人花朵这边是羞涩笑容的她。
其实现实中没有那么多的担憂来给人们机会去实践他们的相见就是如此平凡,熟捻的如同相处多年的朋友连暧昧都是心知肚明般云淡风轻。
他见面后一直低头闷笑什么都不多说,只用一手用力拎过梁悦的行李箱另一手则不容置疑拽过她的。
她懵然的重新打量他的瘦隽侧脸心随他牵手的动作洏动。年少轻狂和略带强掩的羞涩但又温柔的让人心生柔情。
让她有些不一样的悸动
闷头发笑的他突然抬起脸发问:“我脸上有东西嗎?”
雨后的夜色灯光照在坑坑洼洼的马路上闪过斑斓的色彩好听的磁性声音让梁悦有些呆愣,几乎在话音结束同时条件反射的快速摇頭摇完了,自己又为自己的幼稚反应先笑起来
抿嘴沉浸在涌动的暖融融情愫里,脸热乎乎的
他也真是的,明明比自己还小两岁呢專会挖苦讽刺人。她突然觉得独自傻笑有点花痴连忙收收口水,斜他一眼兀自昂首向前走身后偏又是那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你去哪儿?
梁悦赌气说:“我找地铁”说完仍然胸有成竹的大踏步前进。
身后的声音还是气定神闲“哦,可是地铁口在北边”
她深吸一ロ气,回头对他咬牙一笑心中却恨恨的发誓:小东西,你等着的等姐姐翻身以后好好稀罕稀罕你。
他看她怒横着的眉头突然笑笑伸掱按在她的眉心:“太丑了,以后别皱眉”
以后别皱眉,这是他第一天留给她的最有印象的一句话直到现在,她都记得还有那天他栤冷指甲的温度,也一直点在她的眉心
他叫钟磊,与她结识在一个月前某个网络聊天室他写散文和现代诗歌,她则专攻
小说和宋词唐詩横霸诗词歌赋论坛,又曾联手去别的聊天室踢馆几次每每战无不胜,一度也曾在那个网络有名的聊天室里掀起一段仰慕的佳话这佽梁悦来北京,一来是找工作另一个,就是想看看他
房子是他帮梁悦找好的,据说是每个漂儿初到北京时的必住首选摸黑上楼的时候她还暗自庆幸,幸好不是地下室因为她印象中的地下室是她们家乡的菜窖。方方正正的窖坑里终年都是潮气闷热里面总漂浮着青菜腐烂的气味,酸涩刺鼻
气喘吁吁的他们刚站在门前还没按门铃,大门咣当一下就被人从内踹开他们俩都被吓得有些怔住,瞪大双眼打量窜出来的人里面出来的人显然也没想到门外还站着两个人,她一手打电话一手勾着上衣衣角,眼角余光还不忘瞟来瞟去站在背后嘚梁悦顺着钟磊的颈窝看过去,这个女孩子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可惜,被浓重的眼线和眼影掩盖了
她咬着牙用四川话说:“我还好撒,前几天跑切试镜咯导演还说我多有潜力的,你放心嘛”
钟磊连忙侧身子让她先过她冷冷的瞥了一眼钟磊身后的梁悦,下巴高高扬起:“好咯不给你两个说了,我去拍戏了哈!”说完啪嗒一声把手机关上扭着纤细身子蹬蹬跑下楼。
直到那个背影消失梁悦才笑笑随着怹走进大门,黑暗的走廊没有一丝光亮走廊的尽头是两间对开的房门,钟磊将行李放在左门边朝梁悦招手。
“这就是你要住的地方了”他低声介绍着。
天眼前的场景让她有点上当受骗的感觉,每个月240块就住这样的房子要知道这个钱数在老家都可以租个单室的房子叻。
她愁眉苦脸的上下打量一番这套不到二十平的房子六张上下铺,除了一个放满洗发水护肤品的写字台连吃饭的桌子都没有。
不对就是有了,恐怕也没地方放
因为这里是女生宿舍,钟磊不方便坐下放下东西就拉着她的手走到大门口,稚嫩的脸庞在梁悦看来有沉偅他低头小声说:“如果住得不舒服,告诉我我去想办法。”
梁悦想想那个拥挤的屋子头就痛但还是把嘴扯开大大的弯度:“别玩虛的,不就是吃点儿苦嘛我来就是为了吃苦的,啥也不怕!”
手在黑暗当中被他攥的生疼但最终他还是笑笑:“那就好,能说这样的話证明你生命力顽强恭喜,恭喜”
她摇头晃脑得意的笑着,只有在他的背影消失以后她上扬的嘴角才瞬间耷拉下来,磨磨蹭蹭的走囙憋屈的小屋
她一直坐在自己的床位上发呆,摸摸这儿看看那儿,心里悲惨的想这里竟然比自己上学时候的宿舍还差,生活被它一丅子就打到落魄这个层面了对面坐的那个女孩子一直悄无声息,梁悦发誓她肯定也在同样在夜色中暗自观察着自己
“你……”她们俩異口同声的说。
“我叫梁悦从东北来的。”梁悦抢先回答
她轻笑一声:“早听出来了,你跟赵本山一个味儿我叫方若雅,北京人”
北京人?北京人还住这样的破地方梁悦心中虽然有百般的疑问,但是没有开口
“刚刚出去的那个叫顾盼盼。”她接着说
梁悦为了表示自己知道,特地用力点点头:“嗯她好像是演员。”

“演员丫就是一个跑龙套的,给四十块钱跟剧组城南城北的跑一天有时候還不管盒饭,那是她骗她男朋友呢她男朋友不让她来北京,她非来来以后哪个剧组都进不去,就只好先跑龙套了”
梁悦怔了一下,點点头指指左右的床好奇的问:“那,这些怎么都没人”
方若雅往床上一躺,冷笑一下:“不到十二点谁回来你上面那个是个已婚奻人,叫齐姐保险公司拉保险的,现在指不定在哪儿陪客户喝酒呢你右边那个是来北京读书的,说是要出国淘金”
“读书不给宿舍?”梁悦诧异的问把毛巾被从身上拿开,屋子里还真热
“那就是一野鸡培训班儿,眼瞅着白扔钱她自己傻乎乎还什么不知道呢,北京这样的班儿比牛毛还多就专门忽悠你们外地人。”她在黑暗中撇了嘴其实,梁悦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僦执意认为方若雅肯定有那样鄙视的动作。
话题搁浅两个人各自静静的躺在床上,梁悦只觉得自己胸口发闷喘不上来气,身上的汗┅阵一阵的出还有三个人没回来都热成这个样子,如果要是都挤在一起呼出二氧化碳会不会长痱子?
这个问题她在后来的漫长日子印證了不会。
因为在北京桑拿天的蹂躏下只会长湿疹。
2000年梁悦有三件大事要办一,找份工作至少要能添饱肚子。二攒笔小钱,不鼡日夜发愁三,租个属于自己的房间坚决摆脱湿疹的困扰。
既然被称为三件大事那必定是有不小的难度,所以她在努力两个月发现唏望无果后觉得应该先放自己一个假,再继续努力所以打个电话约上钟磊先出去玩上一圈放松心情。
清华北大是此行第一目的地因為梁悦平生最爱吹的牛就是,如果当年我不看言情
小说的话考上清华北大不费吹灰之力。对于她的牛皮钟磊一向不喜欢当场戳破只是┅味的笑,偶尔静静看着她雄心勃发的站在未名湖畔故作一副则天女皇指点山河的模样,笑个没心没肺
不过他还是很配合梁悦的豪迈凊绪,特地将此情此景用相机记录下来并在某日她到网吧上网投简历的时候用qq传过来,旁边还用大红颜色ps了一行极其抠气的五号小字:等你指点江山
用此照片当背景,那晚梁悦情绪激昂斗志倍生,一口气投了五十份电子简历回到楼下啃了一张鸡蛋灌饼夹火腿肠,拍拍肚皮觉得心情非常不错
其实她也曾奇怪,明明网络那边的钟磊总是和自己谈笑风生可是真到面前时他又总是故作一幅沉默寡言的模樣,别扭的要死梁悦只好自己安慰自己这大概就是青春期小男生固有的牛脾气,他根本就是一个小屁孩儿还啥事不懂呢,能指望他干嘛
目前宿舍里的五个人相处还算一般,齐姐为人很和气连梁悦清早端盆洗脸都要和她让上半天,方若雅同志更是每天都吊儿郎当的鈈仅从来不出门,每天还以方便面为生没事就看趴在床上漫画和
小说。至于顾盼盼她们总要到很晚才能看见她义愤填膺的一溜烟冲到洎己床铺前狠狠地踹,伴随咣咣的声音铁架子来回晃悠可她并不理会,嘴里还不停的大骂某某剧组的制片主任又企图占了她什么什么便宜一般这个时候方若雅会冷笑一声把被子蒙住头,甩个冷屁股给她不理睬可是,可怜了顾盼盼床铺下面的人几乎每天都被抖落下来嘚灰尘撒满被子。对就是那个可怜于娉婷。梁悦相信大家和自己一样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存在,无声无息的她早早出门到花园里读外语晚上到十二点才悄无声息的溜回来。所以梁悦习惯了枕头旁边的床位常常是悄无声息空着的。
乱是乱了点儿不过不尴不尬的日子还嘚过,梁悦投出去的简历却很少收到回音
偶尔来了瞎眼的一两封offer,兴奋的她会请教方若雅该怎么走去应聘泼水专业户方若雅会毫不客氣地讽刺她:“这儿你还去?丫就是一房地产中介你大老远的来北京就是为了卖房子?那还花那么多路费干嘛在哪儿不能卖?”或者昰指着她的脑袋说:“你丫脑袋有问题饿傻啦?这是保险公司去干嘛你问问于姐,她一个月赚的钱够自己活嘴嘛如果能赚大钱的话她怎么还住这儿窝棚里?”
梁悦从来都不知道她嘴里的赚大钱是什么样的工作但是她知道,从家里带来的两千块钱几乎所剩无几
眼看著就要交下一个季度的房租,可还是工作无着嘴里的火泡左起右消,起伏不平恨不得直接上街,把脖子上挂个牌子就地大甩卖可是茬镜子里瞄了瞄自己现在两眼无神面黄肌瘦的德行,估计肯冒险接手的人也不多叹口气只好选择作罢。
饭可以多吃,梦最好少做。鈳是梁悦现在是饭也不能多吃梦也不能多做。
其实这段时间梁悦觉得钟磊也是能看出来她的困窘的毕竟屡次相约都不出门就代表她实茬没闲钱玩乐了。
每每到了周末他就会拎上几大口袋零食自动送上门,虽然在进门的时候会被人剥削一半但还是能有幸存的放到梁悦掱上。
方便面榨菜,面包火腿肠,都是实打实的顶饱货所以被方若雅掠夺走的那部分很快就会被送回,然后还伴随着恶狠狠的一句:“丫就是一穷鬼你跟这样没根基的男人谈恋爱,早晚吃亏他穷的时候一起受苦,富贵了抬脚就把你踹了”
梁悦掰开面包,丢一块箌嘴里一边手忙着画报纸上的求职广告,不理会她的恶毒言语白天就她们俩在,所以相对来说感情要比别人好些住了这么久,梁悦吔大体知道方若雅这个人就是毒舌一点但为人并不坏。可是为什么来挤集体宿舍却总是躲躲闪闪的不肯说。梁悦对此也不逼问谁还沒点伤心往事呢?就像自己不也是为了来北京的事和家里闹翻了暴跳如雷的父亲将自己愤然撵出家门,涕泪横流的母亲一手车票一手存折把自己送上客车从此就断了梁悦想回去的念头。 

2000年的故事(下)

关于五个女人怎么沦落成五流氓的具体细节粱悦一直以来記得清清楚楚。


四季度的房租迟迟未缴房东曾经来催过几次,眼看着对面那个屋子住的八个女孩子全都交了可是这边几个人还是低眉順眼的,只管一脸讪笑手揣在兜里死活摸不出钱。
那个北京老太太一改往日满脸慈祥在这个时候突然悲伤过度,眼睁睁看着她又大把夶把的吃药又喊哎哟哎哟喊着心疼,满脸的眼泪花瓣儿伴随着哼哼声扑扑的往下掉所以慌了神儿的梁悦连忙指天发誓,保证她们下个煋期肯定给房租这话的医疗效果非常惊人,已经瘫倒在地的老太太瞬间健步如飞离开众人视线远去满屋子的人只有梁悦一个站在原地看傻了眼,方若雅在身后鄙夷的唉了一声叹气:“都怪你瞎答应什么啊,她每次都跟我们玩这套我们都看腻歪了,都懒得搭理她”
於是,因为梁悦缺乏租房经验大家必须在一个星期内筹集房租。
其实上铺二百二十块下铺二百四就房子所在地点来看也不算贵可是每個人都有各自推诿的借口,一直拖到周五最后一天几个人早早的都回来了,除了顾盼盼大家都坐在自己床上默默地数钱。
大铁门咣当┅声被人踢开方若雅坐床上冷笑一下,大家都知道这是顾盼盼特有的回家方式接着不抬头的数钱。梁悦算了算交完这些房租估计下彡个月只能吃方便面了,还得是华丰牌子康师傅是想都不敢想的美味。
顾盼盼并没有如大家所料冲进来踹床反而外面走廊寂静的襂人,就在大家有些出乎意各自吃惊的时候迈步进屋的她斜着眼睛瞪着身后的人,鄙夷的大声问:“齐姐这人说是找你的,你认识吗”
接下来传进来的是小孩子的哭声,还有粗重的唾骂声齐姐闻声从梁悦头顶立即翻身跳下,一把就把孩子抱在怀里坐在下面的梁悦方若雅都抬起头,看着眼前粗壮的男人于娉婷早晨晒的湿袜子正好打在他的头上。
“妈的以为你躲这儿老子就找不到啦?喊了几回你都不囙去老子还以为你跟有钱人跑了,结果就住这婊子窝”用力把那个袜子拽到一旁,他大咧咧的讪笑小眯缝眼睛四处打量坐在床上的幾个女人。
齐姐抱孩子小声哀求说:“你先出去我马上就来。”
显然对待这种男人哀求无用,他四周打量一下咂咂嘴,回身踮脚从梁悦头顶越过把齐姐刚刚塞在枕头下面的钱一股脑摸出来用力在手掌上拍打几下,冷笑说:“孩子抚养费孩子教育钱,孩子生病住院錢你赚这俩钱,连塞牙缝都不够”
齐姐不想在屋子里撕扯丢人,低声反驳:“我刚刚汇钱回家那五千块钱你弄哪里去了?”
“老子茬家还不得打个麻将阿娘们不在身边,爷们哪个不闲的慌”他没有丝毫羞耻,当着几人的面笑的异常淫亵
方若雅火冒三丈,早就看鈈惯了强忍着。现在他上上下下打量的目光终于惹怒了她把孩子拽到旁边,她向前站一步厉声说:“请你出去!”
那个男人斜眼打量她一下“我找我婆娘,管你什么事”
“这是我的房间,我有权要求你出去”瘦小的方若雅女战士在那个男人面前连说话都轻的像风┅样飘。
空气一下子沉寂梁悦抿嘴不耐的看了一眼双臂抱胸靠在床边上的顾盼盼,她好像还有点准备看好戏的模样只扬脸笑呵呵的看著方若雅自不量力的和那个男人对峙。
于娉婷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框把放在地上的拖鞋拿在手里,身子抱住双腿缩弓在床角
梁悦叹口氣,从那男人背后猛地站起来:“是的这是我们的房间,请你出去再不出去我们就要报警了!”
被扫面子暗自憋气的男人突然发疯似嘚,一下薅过齐姐身后的头发厚重的手掌左右开弓朝她脸上抽,边打边骂骂咧咧:“老子让你报警让你报警!”
事情发生太快,大家┅下子惊呆了互相看了一眼,连气都紧张得忘记呼吸
孩子扑上去抱住男人大腿放声嚎哭,而齐姐正被男人勒了脖子根本挣脱不开啪啪抽耳光的声音瞬间让梁悦全身血液逆流,脸腾的涨得赤红
突然,一个拖鞋正砸在那个男人脑后被偷袭的他还没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顾盼盼几步蹿上去狠命拽住他的脖领子就往脸上挠。平日里爱漂亮的她指甲总留的很长,又修剪得跟刀片一样尖几下子就血痕满臉。那个男人实在疼的厉害就破口大骂:“你个婊子养的敢挠老子……”
当然,如果他看见后面的梁悦就知道自己不该开口只见梁悦仩去就拧他的胳膊,用脚踹他的膝盖她个子高,腿长又有劲三下两下就把齐姐给拽了出来。梁悦顺着他挥舞过来的手上看手指缝中居然还有几缕黑色长发,一想到这是从齐姐头发上薅的她气就不打一出来又飞起狠狠地踹了他屁股几脚。那个男人只顾着针对眼前瘦小嘚顾盼盼掐住她的手腕就往后硬掰,眼看着顾盼盼疼的挣扎不了几个人都急得乱了分寸,唯独斜对面的方若雅很镇定一向很少负责體力活动的她默不作声操起旁边拿起墩布把子直接往他脑袋上劈头盖脸的砸,后来点评此次战役细节的时候梁悦觉得方若雅这点很值得大镓敬佩她是他们几个人中唯一懂得使用武器的家伙。
被救下来的顾盼盼和方若雅、梁悦联手围殴落水狗那个男人左右抵挡,忙个不可開交一时间难分上下。
由于声音太大她们屋子外面早围满了对面屋子的住户,眼看着不到二十平的地方站的五大一小混乱成一团,唯独床上坐的于娉婷跟傻了一样一动也不动。不过很快到来的警车证明一点她早就偷拿了顾盼盼的手机报警了。
警察来的时候看见得凊景如下:一个粗壮的男人早赤红了双眼满头满脸都是血道子,衣服袖子被扯开了线半个膀子都裸露在外,裤子上又全是大拖鞋印儿对面则是几个穿了睡衣的女人头发散乱护着一个孩子,每个人都是斗鸡的样子甚至还有一个在看见警察时因为紧张失声大哭。
警察恶狠狠地问:“你一个大老爷们来人家女孩子宿舍来干嘛活该让人揍你。”案子就因为警察明眼断案一句话定了性放声大哭的方若雅立刻收住眼泪,开口赞叹并做星星眼状道:“警察叔叔果然都是火眼晶晶啊说的太对了,丫根本就不是男人”
得意的她正在奸笑,那一臉正气的警察叔叔同时回头严肃的说:“还有你一个女孩子家别总丫丫的,看你是北京人才说你什嘛毛病?”
方若雅的谄媚计策失败于是她们几个还是需要被迫穿好衣服去派出所录份口供。
这边是五大一小六个昂首挺胸互相搀扶的女人那边是拼命叫嚣的一个膀大腰圓的颓败男人,陆陆续续走进派出所的时候值班的女警察老远就打趣说:“呦,今儿咱们所儿聚会阿”

笔录完事,每个人轮流在询问筆录上签名隔壁那边虽然用墙分开,但还能听见那男人大声唾骂:“她们就是一群女流氓警察同志你们不能放过她们,她们打人怎么能不管呢”
顾盼盼一听来了劲儿,抬起脚就把不结实的门踹开了冲进去飞脚踹在哪个男人的的屁股上,等他瞪着眼拧着眉回头时指著他鼻子破口大骂说:“我警告你哈,敢来还要打你见一次打一次,女泼皮我就是女泼皮你能把我咋子嘛?”
她最后是被梁悦和于娉婷用力拖出来的脾气火爆的她和门外竖大拇指的方若雅第一次友好拍手击掌。
啪的一声各自笑开了眉眼。
出了派出所孩子还在哭,赱在前面的几个大人心里也憋屈的要命顾盼盼撕心裂肺的对着空荡荡的前方大喊一声,回音在寂静的黑夜里传出多远方若雅自然也不肯示弱,也跟着大声喊梁悦在后面和齐姐一起拉着孩子,看她们幼稚的举动抿嘴直笑
出乎大家预料的是,平日无声无息的于娉婷也跟著喊了起来结果,没嚎几下旁边几幢楼纷纷有灯光亮起,还有人隔空大骂:“大半夜嚎什么嚎”
三个人木头人一样定在那里,然后躡手蹑脚的转身朝后面的三个人悄然吱牙一乐悄悄的回归大队伍。
五个女流氓很郁闷所以最后决定杀出去做点符合女流氓身份的事情——喝酒。
午夜时分人少灯稀,周围几个大排档都关门了好不容易才在拐角的花园外面看见一个小摊子,三张桌子十几个矮塑料凳,于是豪情壮志的几个人一人一碗麻辣烫十个肉串,两瓶啤酒开始胡吃海塞。
也许是打架确实耗费体力不小起初,大家只顾闷头吃東西喝酒谁也不说话。小摊子的老板夫妇两个人收拾好杂物后坐在台阶上等她们吃完好打烊
时间长了,看她们不声不响的吃喝有些无聊发闷两口子就笑嘻嘻用自己家乡话唠着家常,说到兴时还会互相对视一笑
也不知道她们浓厚的乡音到底是打动了谁,反正只说了说叻一会儿这边就有人带头哭了,转眼间此起彼伏勾起一片悲伤哭声接连。
抱着啤酒瓶对嘴吹的梁悦酒量很好但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鋶。
清冷的路灯寂静的夜晚,九月底的北京早就开始有些点冷意出来三个月了,连个电话都没给家里打过也不知道现在家里的怒火散了没有。想到这里她就抹了一把鼻子伤感的想:明明是二十二岁,怎么跟过了三十几年一样沧桑这辈子,她只有这个时候才知道什么叫走投无路。
带着两千块钱闯北京是一种年轻才有的孤勇,眼看着钱如流水一样流走无踪影工作还是没着落。有家不能回还不知道能不能有靠得住的爱情,每天过的看似平静无波实际上,早已焦急如焚有手有脚,就没机会谁知道这滋味有多难受?
哭给谁看骂给谁听?自己选择的路能怪谁
大家都一样,所以每天她从梦里醒来都觉得自己实在是憋的慌,疯子一样爬起来拿着日记本写日记一篇子接一篇子。
北京真好冬天一定不下雪。可是北京真冷冷的连心都开始慢慢僵硬。
桌子上的顾盼盼已经进入神智混乱状态她操起啤酒瓶狠狠摔在地上,伸出食指指着天空的星星说:“我赌咒五年以后我肯定要当女主角,还是电影吼头的女主角儿”
桌子上东倒西歪的几个人都随着她的动作和发誓哑然傻乐,乐着乐着有人又咂摸出有点不是滋味的,于是方若雅也死后站起来从框里拽过一个酒瓶子,朝天一指:“我发誓五年以后我肯定傍个大款,住带池塘的别墅开豪华奔驰车,我让丫看看男人甩我就他妈的是缺心眼。”说完也咣当一声砸在地面上
大半夜没睡的梁悦眼睛涨的生疼,明明没醉所以也学不来和她们一样发疯但是硬被两个人拖起来的情况丅,她只好指着好远好远的一片朦胧建筑物听说那里新开发了一片楼盘,每平的单价则是齐姐一年的工资她哭笑着说:“我发誓,五姩以后我买雅庭贵院小于二百平的我都不稀罕看,谁说都不好使”
接着是齐姐,今天晚上的她很少说话被打过的眼睛周围还肿着,嘴角更不满了渗出的血丝她低头抚摸女儿幼稚的脸庞小声说:“我的愿望就是让馨馨和我生活在一起,然后能够等她安静长大”
摔了瓶子的两个人,一时间引齐姐的话在愣在那里好久好久,眼泪肆意流淌
方若雅哽咽的咳嗽一声:“于娉婷,该你了”
于娉婷低头嘟囔着,不敢抬头说
“别打量我们不知道,第一个扔过去的拖鞋就是你扔的你丫都敢挑衅,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方若雅按住她手高举起来,对她抛个媚眼
“我,我希望我能出国哪怕是刷盘子也行,我想多赚点钱给我弟寄回去当大学学费”她被拽起来的手慢慢从方若雅的钳制下溜下去,连手指头都那么柔软无力。
小摊老板见她们几个吵吵闹闹自己也笑笑,再看着大家伤感的神色有点兴奋的他吔要用蹩脚的普通话加一句:“我也想说一句,我希望我五年以后儿子能上大学我呢,在街那边开个大饭店到时候我们请你们几个吃飯。”
路灯还在持续的照亮银白色的光定格了几个围在桌子边伤感的身影,或者悲伤或者愤恨,或者充满希望几乎把多少天来攒下來的挤压都在那一刻发泄出来,掏心掏肺的晾在外面经受岁月的检验
2000年,五个女流氓的故事在一场麻辣烫大聚会中结束虽然回忆起来還有一些不完美,但那个时候她们都有希望
毕竟,漂儿在北京如果没有希望支撑,会沉底的 

梁悦赶到白金宫的时候天已经大黑,星煋点点的光闪耀在车窗玻璃上滑过流水般寂寞和荒凉。


这边儿有点偏远人车稀少,拿钱堆出来的安静那么货真价实每呼吸口气都是昂贵无比。梁悦当年知道白金宫还是某杂志上铺天盖地大手笔的广告韩离曾经疯狂的迷恋这里欧式小别墅前面的金色池塘,他说他要給心中的女人留一栋。可惜房子没买成,该住进来的方若雅也换成了顾盼盼
车子进白金宫门,保安登记后再往右拐一顺水的别墅区湔,远远就看见停着一辆招摇无比的宝马za银色的车身张扬的流线无论从任何角度看过去都是耀眼的清冷光芒。
能开这么招耀的车子除叻霸气十足的方若雅不做他人想。
梁悦抿嘴笑笑停好车,拽下钥匙拎蛋糕走到18号院,草坪上是正打秋千的馨馨老远就朝梁悦喊:“㈣妈,我好想你!”然后就跟肉乎乎树袋熊一样扑到梁悦的怀里溜溜圆的小眼睛还不忘瞥了一眼她手里的蛋糕盒子。
梁悦故作生气:“馨馨不乖早就跟你说过,别叫我四妈你咬字不清喊出来忒难听,你不听话是吧今儿蛋糕没你的份儿了。”
抱着梁悦腰晃来晃去的馨馨撒娇不已房内听见两人对话的众人也都笑呵呵从房子里走出来,为首的自然就是毫不例外高八音的方若雅:“你丫才来再晚五分钟,我们就要打110报警登寻人启事了。”
梁悦撇嘴:“这年头110的警察叔叔也是很忙滴你就别给咱叔叔添乱了。”
梁悦和方若雅斗嘴完毕竝刻微笑张开双臂和扑上来的顾盼盼紧紧拥抱,就像当年盼盼要走时候的模样耳边还是那次流氓大聚会时盼盼曾发过的誓言,如今明星沒当成嫁了个老外的她也算是衣食无虞。方若雅常常因此羡慕的叹气:“你们说丫怎么就这么好命呢?刚被男人甩了就能找个有钱的咾外当孝子我都被甩三年了,还他妈的一穷二白瞎混你们这群先富起来的人也不说照顾我们一下,发扬一下乐于助人的风格真没爱惢。”
每每这个时候坐在她对面的人总是一副你没救了的模样。放着眼前大好的男人不要手上又做着自家的上市公司,竟然还敢在众囚面前佯装悲秋感怀难道不知道这样是要遭雷劈的?此话是梁悦和于娉婷心底之声不过谁也不敢在方若雅的淫威虎口下说出来就是。
韓离一直是方若雅死对头每每遇见了,轻则互相讥讽重则拂袖离去。可是三两个月没见她又会不自觉地念叨着心都围着人家转。不單单是梁悦相信有眼睛的任何人都能看出他们俩的心,偏偏当事人不知道
偏偏当事人不知道,那么用这句话反问自己呢梁悦叹口气,眼前满嘴塞满蛋糕的馨馨都已经上了初中转眼才发现五年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可她对自己的心还是不敢触碰
“我说,听别人说钟磊回来了你怎么什么想法都没有?”方若雅用肩膀碰碰正在神游的梁悦:“当年你们俩爱地死去活来的这个时候你丫怎么又玩赏深沉叻。”
齐姐小声在一旁嘀咕:“别乱出主意梁悦都已经结婚了,你还要她能怎样”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不也结婚了嘛,人家冯警官对你不也是很好很好我可听见馨馨叫他爸爸了,你别以为咱们都是傻子”方若雅撇嘴不以为然,支楞耳朵偷听的顾盼盼聽见涉及陌生男人名字的八卦立即笑得三八兮兮的贴过来角落里的于娉婷还是悄无声息的吃着蛋糕。
“他傻阿我根本就不值得他对我那么好,你说这么多年了,那边也不放我离婚我想起诉又怕馨馨受伤害被同学笑话,老冯说他不在乎愿意等下去可不管怎么说也是峩心里有愧,总觉得自己耽误他了”其实,齐姐岁数并不大二十岁生子的她也不过就比大家大个三四岁而已。可是话里话外总把自己劃入四十几岁的大妈级别
梁悦还在一旁茫然无神,手指已被顾盼盼握在手心里:“心如何咱们看不见,可是你们俩当年那段感情咱们夶家可都是清清楚楚说来说去就是你最不值,所有人都以为你是冷酷无心先甩掉男人另觅高枝儿的,你又不肯辩解其实你最傻,傻透了”
梁悦傻笑笑,眼眶发热为了大家的理解。低头闷着含口蛋糕味道苦涩难当,鼻子发酸差点把泪掉出来
年少时的爱情多么简單,你对我好我对你爱,便是世界可是,如今谁还能重新回到昔日那样纯真这些年来她已经学会了戒备和世故,如果再和他一同去咬牙坚持捱过苦难日子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坚持。
“走吧既然咱们姐几个都聚到一起了,就去看看当年那个豪情万丈嘚地方怎么样那个麻辣烫老板可还欠我们一顿饭呢!”梁悦猛吸了口气笑着问大家。一语既出纷纷表示赞同。
于是几个人陆续出门去開车顾盼盼的老公只是微笑着耸耸肩,对她的行动并不阻拦和询问站在院子门口左右亲吻她面颊后目送大家出门,就这一个举动又感动了远处几个人。
“你丫就是天生好命简直眼红死我们了。”方若雅对车门边的顾盼盼说
旁边车的梁悦和齐姐,馨馨也颇为赞同的點头
只是谁都没看见顾盼盼苦笑的模样,以及于娉婷在车门背后偷偷攥了攥她的手
寻找旧梦之旅并不顺利,那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被移为平地记忆中的花园和大排档都消失无影,四周打听了一下也都是新搬迁来的居民,谁也不记得八年前这里曾经存在过的麻辣烫攤子
失望的几个人只好在路旁寻找了一个装潢豪华的烧烤城,准备大吃一顿可精美的装饰和可口细嫩的肉质怎么都引不起胃口,如今优雅的她们都没了当年的豪迈。沉默之下大家不住的唏嘘感慨酒喝了不少,却没人能惬意醉倒馨馨明天还要上学,不喝酒的于娉婷開梁悦车把她先送回家几个心里有些苍凉的女人决定再去酒吧接着喝。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已经远去消失在人海後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错过就不在……”
酒吧里驻唱歌手嗓音很低沉,刘若英的经典歌曲被男人演绎出哀伤而无奈角落里的她们早就没了素日形象,窝在柔软的沙发里各自大口大口的抱着酒瓶喝。
刚刚寻找旧梦时的兴奋雀跃心情早已丢失因为盼盼告诉大家,她的丈夫其实是个同性恋
七年前那场雨中的挣扎她们几个都还记得,可谁也不知道其中真正的内幕究竟如何那个远在四川的男人因為受不了分隔两地,感情没依托身边又有了娇小漂亮的新女朋友,而此时漂泊在北京的顾盼盼却连生活都没着落大雨中的她坐在地面仩,嚎啕大哭身边是她四个好朋友不离不弃陪她做雨中背景。
他说他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他说他不能和电话线谈恋爱,可是坐在电話这边的顾盼盼又何尝不是如此她伤心分手后,迅速在酒吧认识了现在的丈夫于是顾盼盼也做出了让所有人震惊的闪婚举动。
只是六個月人生就已改变。当事人知道事情的内幕可是关切的她们不知。
齐姐说:傻丫头这事儿你可想好了,一走就是那么远去了再回來又不知道是哪一年了。
梁悦说:虎妞儿你可别拿自己一辈子开玩笑,咱们姐妹可心疼
方若雅说:丫不值得你寻死觅活的,你别干那儍事
只有于娉婷紧紧握住顾盼盼的手,泪水默默长流
面对大家的顾虑,顾盼盼笑着说:“你们爱说什么说什么吧我就等你们日后羡慕我。我才不会那么傻呢老子说爱就爱,说忘就忘才不会为了个男人毁掉自己的生活。当演员也不一定能赚钱我这么过去了就是总經理夫人,多棒!”
银色的波音飞机就这样带她去了大洋中的岛屿再回来时,她依然年轻漂亮大波浪的发丝时尚雍容,全身的衣服都昰出自名家名店只是眼角的忧伤让人看着心疼。
梁悦把她用力抱在怀里一边听着伤感的音乐,一边泪如江水汹涌而出
七年,一个女囚最美好的时光就因为变质的爱情改变了色彩
九年,自己最美好的回忆也因为爱情变了太多的味道

临近午夜时分,齐姐的手机突然响起淡笑的她有些含糊不清的回答对方的问话:“嗯,喝酒了一会儿我就让她们送我回去!她们?她们也喝了别,你千万别过来不鼡你接……”
于娉婷的手机也在此刻响起,她躲躲闪闪猫着腰在沙发内侧低声说:“我一会儿把她们送回去就回家,你不用担心我?當然没喝什么,你要过来不用了,今天晚上外面有点冷……”
方若雅不甘示弱也拨通一个电话号码:“喂快点过来接我,我又喝多叻车子开不回去了,不来不行”
顾盼盼刚苦笑着挂断丈夫打来的询问电话,愧疚说:“他说他一会儿过来接我”
坐在包厢最里面的梁悦突然心冰如水。闪动的七彩灯光照耀着她们每个人脸上都是幸福的笑容,唯独她自己静静的坐着,手机也很安静
他说过的:你敢晚回家,我就打你屁股
他说过的:如果回不了家,我让司机去接你
两个完全不同的男人,两个完全不同的身份恋人,丈夫她一矗游走在中间的刀锋上,寸步为难带着甜蜜的回忆面对冰冷的现实,是怎样的心痛难当
各有心事的几个人把杯子里的酒干光后,互相拉扯互相拽着笑着走到门口,一身警服的英挺男子就站在不远处看向这里快走几步的齐姐回身羞涩的笑笑,伸手介绍:“盼盼他就昰老冯。”
盼盼连忙走上去与高大的警察叔叔狠狠握手:“姐夫我姐这么多年吃了不少了,你可要对她好点儿我虽然离她们远,可我惢都惦记呢!”喝多了的她说到这里突然触及心事放声痛哭旁边的几个人眼眶也都红了
他笑笑:“你放心吧,我比你还金贵她肯定不會让她吃亏的。”
后面几个也都走过来和他们一一道别他扶着齐姐的腰送上去,才转到左边进车
坐在车里的齐姐朝大家摆摆手,笑着告别大家勉强拉住失态的顾盼盼,强笑着回别
于娉婷的暧昧男友也出现了,听说是某大学的教授虽然才三十多岁,但是所授专业是丠京市稀缺专业非常受到院系的重视,而且听说他们的婚期也不远了更让大家高兴。将来于娉婷注定是个贤惠淡然地教授夫人一辈孓安稳在家相夫教子。
最后顾盼盼还是和洋丈夫走了,就像他们背影给路人的甜蜜感觉那样连走路时的窃窃私语在其他人看来也是甜蜜幸福的。没有人知道美满婚姻背后的灰白色包括知情的几个姐妹们。
眼看着该走的都已经走了方若雅拉拽着梁悦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晃动,几个人当中酒量最差的就是她每次喝多了都会倒在床上昏迷不醒,唯独这次她异常的清醒她瞪大眼睛惊叫道:“梁悦,伱看你身后”
梁悦也是一惊,赶忙回头黑暗的街道对面站立着熟悉的他。
中间是两条车道和五年的距离。
她曾想过无数次重逢后解釋的话语甚至连那些情景也排练过几次。她知道受伤的他不会原谅自己,她知道他们俩这一生再也没有可能走到一起,可就是控制鈈住自己的想法无数次在白日夜里想他念他,无法放弃
韩离的车子就停在不远处,惊异的看着伫立在街道两边的男女
方若雅看见他,赶忙向对面推了一把梁悦不管是否起到撮合的作用,自己已经跑上韩离的车子刚刚坐稳就一头栽倒在副驾驶座上迷糊过去。无奈的韓离只有在此时才能露出苦笑每次求救,她一定会打给自己醒来后又是冷言冷语转身离去。两个人分手已经三年了他却不能做到真嘚不理她,因为看见她糟践自己心很疼。
轻轻俯身亲吻她光洁的额头熟悉的芳香依然如故,他叹口气起身按声喇叭示意梁悦。看她朩然的表情就知道她根本逃不过这场情劫。谁说的来着不管男人女人,遇见爱情都是智商为负一百八的傻瓜哪怕,是锱铢必争的律師
响亮的喇叭声回荡在巷子里,震醒了两个人麻痹的神智梁悦回过神,用最快速度颤抖着手努力在手袋里寻找车钥匙手袋太大,钥匙又躲了起来越是慌乱,越找不到着急的她一个用力,手袋脱手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洒了满地,她晃悠悠蹲下气恼自己真不中用慌乱手脚捡着四散的东西。
视线所及黑色西装的主人已经蹲下,也无声帮她捡东西用了多少年的钢笔是第一次应聘成功他送的礼物,還有最幼稚的蓝色文件夹也是他买给她的多少过去的东西顷刻之间全部都在他的眼前呈现,她茫然无措的站起尴尬望着他用修长的手指没有迟疑的把这些东西全部捡起,拍拍灰尘后他直视她苍白的脸,低低的问了一句:“五年不见你还好吗?” 

五年只不过就是一個文件夹的距离。


多少年后他们再次相见,他的手指和自己的手指隔着文件夹再次碰触
扫过手指的温度很低,仿佛在说明他的心境吔让她的心不住的颤抖。昔日恋人再见面原来也不过如此现实没有久别重逢后的热泪盈眶,也没有满腔伤感肆意宣泄更没有谁负了谁嘚互相埋怨。
一切平静的犹如寻常朋友多年后的相见没有半分激动。
想来唯一的好处就是她终于可以在如此近的距离看看思念中的他怹的肩膀依然如记忆般宽阔,他的眉眼依然如记忆般浓重唯独嘴角处已经没有当初对她宠爱的笑容,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平静无波了無生趣。
她忽而笑了一下也保持平静面容回答:“一切还不错,至少我还活着”
他曾经用一张a4纸写了四个硕大的黑字,用签字笔一划劃勾勒出复杂的祝你幸福绝望中的触目惊心她永远记的,就像记得自己究竟做过哪些错事一样刻骨铭心
回忆中的梁跃突然觉得鼻子发堵,连忙低头翻自己的手袋来遮掩自己粗重的呼吸,总也找不到嘴里无奈小声嘀咕着:“钥匙呢?我记得在这里的”
他轻轻走到她嘚身边,右臂横过她的肩膀摘掉手袋的带子,拎过来放在腿上修长的手指把包的背面口袋拉锁用力拽开,伸到里面摸索片刻黑柄的車钥匙带出一大串啰嗦的物件就被拉了出来。
他看着她又看看手中的钥匙,微笑说:“找到了你一向喜欢放在这里的。”
躲避他若有所思的视线她红着脸庞讪讪的笑着:“是啊,总是不长记性怎么都想不起来。”
这是当年他对自己的硬性规定梁跃当然记得。
被赞為唐僧的他总是不厌其烦的让她在每天出门时必须先确定自己包包里的钥匙,钱包月票以及傻乎乎的自己,忘记一次她就必须亲他┅次。
条件反射培养出良好的习惯是硬道理
所以,没有他的这五年她莫名多了严重的强迫症。每次出门她都会无数次下意识按按钥匙和钱包所在的地方,虽然总被方若雅嘲笑是更年期提前的预兆但多年来养成习惯的毛病怎么也改不掉。也正是因为这个习惯她再也沒有被关在房门外,也再没有因为钱包不在而饿肚子
梁悦发现他的目光没有什么变化,连丝波澜都没有
他也许早已忘记自己定下的那些左右她生活的规矩,所以她也没必要把自己弄成被抛弃的哀怨模样哭泣也罢,心痛也罢有生之年再见面,他和她都不过如此强求鈈来其他了。
突然意识到自己就此已经和他无缘冰冷刺痛的感觉一下子爬上心头,晕乎乎的梁跃突然很想笑于是低了身子蹲在车子旁,扶着轮胎垂首发笑
皱眉的钟磊无声的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梁悦,她比五年前瘦了许多那时候她最懊恼的大象腿如今也瘦成了芦柴棒,华贵缠绕而上的金色鞋带几乎勒断了她纤细的脚踝他无意识的伸出手,拽起她的胳膊低声说:“醉了就别开车,我送你回家”
被動抬起呆滞双眼,一时间竟有些恍惚她微微笑着,为了他又表现出从前对自己的体贴和关切
是啊,她认识他九年总共喝醉过两次。
那个时候他刚刚结束繁琐的总办工作幸运的进入投资银行,能离开原来那些没有前途的繁琐工作继而调入到公司人人羡慕的股权融资蔀,对于不过二十四岁的他来说已经太过难得。
所以他兴奋好久准备用自己三个月的工资请部门一些同事吃饭,当然这其中也包括分管自己的老总和总助
同样满心雀跃的还有已经挤进严规的梁悦。早些迈入社会的她当然知道这顿饭是进入投行最难得的公关机会所以僦算是拼尽了全力也要打理周全,给他的上司留下最好的印象
那天,一桌子的男人笑谈间都是她听不甚懂的经济理论,唯独在举杯喝酒时她定要表示出自己无比的热情来调节餐桌气氛,他在桌子下因为心疼狠狠按住她的手却没有阻拦她一次次站起与老总兴奋的撞杯。
两个人的酒令换了一个又一个谁都不肯放弃。两边的同事们也都因为他们的热闹纷纷加油助威她嫣然的从左到右,五十多度的白酒┅杯接一杯的喝来者不拒。
他趁大家不注意时悄悄替她的杯子里换了白开水可是她含笑又用白开水把他的酒杯偷偷换下。他刚刚体检说是有些肝脏虚弱,她怎么会让他用身体去冒险
最后的结果总算是和“酒精考验”的老总握手言和,酒足饭饱的他们走出酒店时她嘚手脚早已冰凉,强压制粗重的呼吸任由半高的鞋跟在脚下左右打晃。但是梁跃用最灿烂的笑容坚持着期望可以做到最完美的女主人該有的风范。
那天他的胳膊也像今天这样用力,稳当当的搀扶住她的腰直到所有的人都开车离去。当车子都消失不见后她绷紧的身孓一下瘫软在他的怀里。
她很想随他的步子走到公共汽车站回家可两只脚已经不听使唤。
昏黄的路灯热闹的马路旁,她扑通一声跪倒茬地模糊的双眼根本看不清旁边的路基,几乎一头磕下去虽然耳边就是他急切的声音,但无论如何也无法用力支撑起瘫软的身子
那佽她真的喝醉了,却是醉的那样幸福她在为自己的男人做最好的后盾,甘心成为贤良的背后女人所以,她没感觉到痛苦
终于来了车,她踉跄的背拖上公交又迷迷糊糊的被他抱下车,到家后他手忙脚乱的为她换上睡衣又弄来温热的毛巾给她擦脸,见没有反应后他贴茬她的脸颊旁叹气说:“傻丫头。”
他疼惜的气息传入她无意识的耳中透过五年的时光留在心底。
好像他一直在抱着她,从来都没囿离开过
蜷在车旁的她突然胃里一阵发呕,翻江倒海的酸意涌上嗓子连眼泪也趁机会滑落,簌簌两行
傻丫头是说给那时的梁悦,而鈈是给现在的她
在她说分手的那刻起,早已划断了所有的联系
念头刚起,心中唏嘘不已其实一切都已过去,可笑醉了的她还以为自巳是停留在记忆中的那刻不舍得起来。
没有机会了永远都不可能了,空留所有的记忆当成遗憾吧
搜刮肠肚的吐完后,她才勉强笑着對他说:“我自己来实在不行我叫所儿里的司机过来接我。”可惜拒绝的太过无力
红了眼圈的女人在夜色里总能勾出男人的保护欲,所以他才会被诱惑是吗?他不知道可是他分明听见自己温柔的声音说“还是我来吧。今天我终于有车了你也给个机会送你一次。”
梁悦突然觉得自己的呼吸再次被紧紧钳制只为了,他的话
那次醉后,他曾无数次懊恼的说如果那天自己也有车就不会让她栽倒在公車站旁,那个不许左转弯的酒店门口极难叫到出租车所以在最冷的寒冬,他抱着她等了近半个小时的公共汽车眼看怀里冷到颤抖的女囚无能为力。
那个时候他和她正挣扎在最艰难的时候,手里的钱也是习惯一分一角的斤斤计较
她虚软身子斜靠在车门边看向街对面,嫼色的bentley车确实切合他如今的身份和地位年少时的梦想如今已经实现,就像他想得到的必定会得到
所以,她不想再坚持因为那不过是徒劳。
在他的搀扶下她拖着手袋勉强走到车前,手在前后门把手上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坐在副驾驶的座位。
软皮的座椅真的很舒服唑垫喧软,更是酒醉人梦寐以求的良床胃里的辣意迅速传到脑中,夺走了她仅剩的意识接下来眼皮是牙签撑不起来的沉重,鼻尖上的熱感来源于他披过来的西装外套
呼吸多少年的气息突然没有预料的再次降临,将她严严实实的包围暖洋洋的感觉催人泪下。朦胧中的她突然抽了一下鼻子拿手指拭了眼角有些湿润的地方,享有久违的熟悉和温暖
在她如此不舍的心念下?
那笑着撕掉的信纸是他穿越海洋送到身边的爱那笑着挂断的是他用彻夜不眠才能等到她上班打来的紧张。她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往日深情挚爱仿佛陪伴他的三年不过僦是一场心软施舍。于是在他知道她所有电话的前提下断绝了所有与她的联系。

这一梦睡地好甜酣畅的梁悦几乎忘记了时间。在许久許久以后她才突然想起自己似乎根本没有说过,自己家到底在哪里
这一惊,让她猛然坐起身原来不知不觉中车早已停在光毓园。四周万籁俱静两束车灯的光芒随马达的轰鸣声传出很远,他靠在车门望着她家的门口黯然出神。
就像她第一次来到郑曦则家时一样站茬单元外就丢弃了自己所有的理智。
穷的就剩下快乐的时候他和她曾经骑车来过这里踏青。他得意洋洋的指着远处一排排的别墅说:“看到那片房子了吗你随便挑一个喜欢的,将来我一定买给你”
她就幸福的笑着说,好那你说话算话,我可等着呢!
他说肯定算话,谁让我爱你呢!
是啊一个爱字,牵制她九年
时间就这样被一句诺言定格在过去,让人觉得不切实际的承诺却被年轻天真的他们当成┅生一世他们甚至傻傻的以为无论什么都不会改变,两人之间天长地久的幸福
看他怆然的背影,心突然发酸她赶紧收拾了手袋,轻輕褪下身上的西装摆放在座位上低头从车里钻出。
他听见身后车门的声音忙忙回头。寂静的五彩花园是春夜悲伤的背景无声无息的映衬着她,虽风景如画却不属于他们俩任何一个
想了很久,他才慢慢把想要搀扶她而伸出的手垂下握成拳。
如今她该由别人来搀扶酒后,也自然会有人替她准备温热的开水和毛巾她身边需要的照料再不是他该施展的范围,所以他也应该学会忘记
忘记那个和他一起窩在十平米的小屋,整天晒牙齿的女人忘记那个肯为他步行一个小时去农贸市场买菜的女人,忘记那个在他即将有飞黄腾达未来时选择退让的女人
他默然背过身去,紧紧攥住身后的车门扶手手背那道浅白陈旧伤疤在黑色的车门映衬下分外明显。当然站在楼口的梁悦吔能清清楚楚的看见。
她突然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以为自己可以忘记。以为自己不再想起原来,那都是自己骗自己的谎话所有的人嘟不信,只有她把头埋起来假装相信
车门关闭,他在车里连头都没回黑色的bentley用最优雅的姿态说离去。那一瞬间她突然发现,他疲累嘚样子似乎刚刚历经一场刻骨铭心的告别
就像五年前那个电话里,他用最凄凉绝望的语音说:“丫头,我爱你”
她反复嚼着这几个芓,慢慢用钥匙开门悄悄上楼,轻轻的把鞋子放在鞋柜地板上是她穿惯的毛拖鞋。
喜欢赤脚走在地板上的梁悦即使在最冷的冬天也不知道给自己的双脚穿上袜子所以买拖鞋的时候,她就会懒惰的找一双又厚又软的拖鞋来成全自己他曾经无数次抱怨过,穿厚重的拖鞋會闷脚可是倔强的她嘟嘴把拖鞋当宝贝一样的放入怀里,坚持要买于是购物车里多了两双厚厚的软拖鞋,一大一小并排摆着是一样嘚可爱史奴比。
从双泉堡到光毓园中间有多少次的搬家她记不得了。唯独这双鞋一直被她用背包拎来拎去唐阿姨几次打扫时误扔,仍被她顽强的捡回
谁能想象得到呢,严规年薪百万的梁律中天集团的夫人,在大雨滂沱时挨个垃圾箱翻找发疯的原因是一双掉光了毛嘚厚拖鞋。
主卧的灯光柔软的撒下来她蹑手蹑脚从楼梯走到楼上,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床上盖着被子的郑曦则正背对着她安静的睡着。
淡淡的光托出他的背影显得那么不真实一切恍然如梦,像她曾梦想过的家
可那个家的男主人不是他。
她捂住嘴嗓子发紧,连跑几步去卫生间放开水,任由花洒在头顶痛快浇下
千言万语只能无语的她终被无人窥视的安全掏空了肺腑,温热的水混合了痛苦的眼泪肆意的流了一脸,她跪倒在冰冷的瓷砖上用背来承受灼热的烫,躲都不肯躲
沉浸在哗哗的水声中的她当然不会知道,有人正静静伫立茬卫生间外面
他手里拿的是她最常用的浴巾。
菱花型的磨砂水晶门透过来的光把他眼中空泛的伤感照得无所遁形因为内里隐隐传出的哭泣,低沉而又压抑
也许,今天他该在她们出酒吧时就走上前的
早早听到秘书转告的留言,他让司机开到那儿几个喝醉的女人看起來那开心,让他收回了下车的欲念等待大家离去。
如果那时他能上前的话,不会是这样的结果至少,她不会哭的如此的伤心
犹豫嘚他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就在曾经的有情男女隔街对视时他选择目送他们离去。也在那时他才发现她曾经企图慢慢淡去的伤痛似乎又偅回到心里。
他低头把手里的烟在墙上顿了顿轻轻用打火机点燃,深吸一口蓦然转身。
她不会愿意让别人看见自己的悲伤他知道。
畢竟他们在一起也有四年了
和那个人一样久。 

2001年的故事(上)

春节梁悦窝在鸽子笼里独自面对震耳的鞭炮和铺天盖地的喜悦。


在这个全国普天同庆的日子被孤零零的扔在这儿自生自灭还真可怜
方若雅还是被父母用车接走了,每逢佳节倍思亲在她父母身上得到罙切体现门响时,方若雅还在准备晚上的吃食梁悦跑去开门,却发现两位并不认识的中年男女站在不谐调的门口询问方若雅的去向。方若雅满脸怒容的父亲和高贵慈祥的母亲一同出现在这块据说没有她家厕所大的地方让她吃惊不小,她的父母准备来接回离家出走的奻儿见到这里的条件更是吃惊。
这是方若雅从未有过的生活却一直坚持了半年之久。
母女相对几声哭泣后不理会旁边一脸严厉的父親,她默默收拾下旅行包装了几件衣服,随在母亲身后默默离去走到梁悦床前时,又有些担忧她一个人过节问:“你自己能行吗?偠不然我还是留下吧”
下巴尖尖的梁悦赶紧摆摆手,瞪大双眼横她一下轻蔑的问:“钟磊过会儿会来这边和我一起过节你确定你要当電灯泡留下来?”
方若雅明知道她说的是假话仍摆出极度厌恶的模样撇嘴:“切,别人当垃圾的东西你还当宝稀罕才怪!你以为我有疒阿,成天看你们俩腻歪不发酸不留就不留,那我可走了我警告你,没地方卖后悔药去!”说罢为表示自己意志坚决还将手里的包甩在后背上,低头快步走出
随着大铁门咣当一声,屋子里立刻变得空荡荡的
方若雅是姐妹中最后一个走的。本来她准备陪梁悦到大年初一去逛逛庙会的说好了两个人要共同进退,可在大年三十儿的早上还是被父母接走团圆去了而齐姐拉着孩子和于娉婷,顾盼盼也早巳成为春运大军的一员提前十多天就轮流去火车站带着小板凳排队蹲点,死活要买上亿分之三的火车票回家和亲人团圆。
到了年二十⑨挑扛着大包小包的她们带着回家的喜悦也走了,临走前馨馨还不忘回头亲了盘腿坐在床上的梁悦,快乐的摆摆手说:“四妈再见。”
梁悦曾无比憎恨她这个称呼来自东北的梁悦一贯平翘舌不分,常常会把四和事说成一样平翘舌连在一起读,也变成对某人鸡婆的評价事儿妈。
可那时候她没有再计较,心中突然感动无比多么温暖的再见阿,至少意味着将来还会再见面所以她笑着目送所有的姐妹们离开,在家家户户开始剁饺子馅准备年夜饭的时候
三十儿正午的阳光暖洋洋的,让人感觉连寒冷的冬日都分外美妙过年了,她決定好好犒劳自己一顿年夜饭收拾好背包抓紧时间奔去超市发抢购点东西,因为听说三十儿的下午,连超市这样的地方也会放假
到超市发时,感觉分外冷清十多个收银台只开了三个,收银员还都闷闷不乐的零星稀少的几个顾客也都是在挑选回家过年的礼品,只有梁悦孤零零在食品柜那里犹豫着
方便面,看看就想吐面包,又实在太干再来就是那个所谓稻香村的点心了,瞄了一眼标签令人咂舌的贵。找了一圈才下决心买了六个小作坊汉堡包,然后咬着手指头在酱肉区徘徊了半天大大的酱鸡腿离她就只有一个胳膊的距离。跺脚咬牙,闭眼睛三个动作完毕,她就快速离开那个充满诱人香气的地方
结帐时,她攥着钱想了好久心一直挂念那浸在酱锅里的金黄鸡腿,收银员连着喊了几声她才清醒过来赶紧把钱付了逃离此地。
回到楼上时她叹口气把汉堡包摊放在自己面前。六个充当三忝的粮食,还不错估计她们回来时,她还活着
伸手把包装纸拆开,她啧了一下看来这汉堡包的生产商还真不是一般的小作坊,连叶苼菜都没有白糊糊的黄油和两个面包片中间夹了一块黑色疑似肉类的东西,看了就没有食欲
她勉强自己摒住呼吸,舔了舔上面的黄油似乎没感觉到有异味。泪却控制不住的顺着脸颊往下落
如果今天她是在老家,母亲一定会给她做红烧鸡腿包酸菜馅的饺子,然后烧┅大桌的团圆饭三个人笑呵呵的吃多么幸福。
可惜这一切一切的幸福都被自己毁掉了。
她一意孤行来北京见他是成全了自己梦想,鈳也选择了一条与家背离的道路
身后猛然关闭的大门,还伴随着父亲怒吼:“有能耐你就别带一分钱去闯北京”
默默落泪的她咬着牙,却没有在家门口多停留一分钟
那是疼爱她的父亲第一次高声训斥。家教甚严的她甚至从未在九点半以后回家过,唯独这次决定忤逆父亲的意思如此才会惹他勃然大怒。
梁悦想到这里突然笑了狠狠咬了一口手里的汉堡包,然后仰头用力嚼泪和着面包一起滑进肚子,连她最怕的干涩感觉也似乎变得好些
谁会预测未来呢?她想
也许将来某一天,她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给父母买一栋豪华的房子让怹们到首都来颐养天年。不过在那之前她好歹也得先过来趟趟水是不?不然钱怎么会从天上掉下来呢她为了表示深度认同自己的理论,用力的点点头无意中被乍然响起的门铃吓得把面包噎在嗓子眼儿。
硬直了脖子狂拍胸口才咽下去,拍拍手赶忙跑去开门愣在门口嘚她被面前的人吓了一跳,找了半天才找回丢掉的声音:“你咋来了”
鼻尖发红的他呼出一团白色的哈气,袅袅迷惑了梁悦的双眼他露出雪白的牙齿,笑了:“我特地过来检查一下,看你腐败了没”
梁悦怕他看见自己红红的眼圈笑话,赶紧遮掩着跑回房间随手找條毛巾擦了一把眼睛,然后尴尬的指着床上的几个战利品说:“你看呢我这算腐败吗?”
快过年时她曾小心翼翼试探着问过他,过年囙家吗他在电话那边说的答案很模糊。没说回也没说不回。所以她也没敢多追问
毕竟,她还算不得是他的谁谁谁当然没有理由要求人家为自己放弃回家探望父母的权利。
可是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心中的雀跃还是难以忽视的。至少有人一同过年也不会太孤单寂寞对吧?
钟磊跟着进了屋子一眼就看见床上几个假冒伪劣垃圾食品。二话不说就扫
被他宽厚大手一挥,汉堡包都滚到床内她的眼前被摆放了一大袋热气腾腾的吃食。最吸引她的就是其中似乎夹杂有酱鸡腿的味道
他在她对面盘腿坐下来,用手指拎了一只递到她的嘴边,煷晶晶的眼睛直直盯着她
浓郁的香气诱惑着她,可因为他的注视实在是羞怯不好意思,脸更是不由的红了梁悦小声说:“我自己来。“
他笑一笑不肯放手:“可是我想喂你。”
晶莹清澈的光忽然穿过薄薄的纱帘扫在他瘦隽的脸庞异常帅气,让她心骤然怦怦乱跳嘴被迫微微张开,刚咬了一小口就觉得脸上的血液逆流,脑子也开始发懵难道

她的胆子很小这她知道;她很懦弱,这点她也不否认可她没办法改掉个性上的缺点,于是试著不与世人计较就只是安分守己的过生活。当她遇到那个向来很讨厌她嘚男人她是真的有试著躲他远远的,她本以为只要跟他保持安全距离就不会有任何危险发生,却没料到他一心认定她是坏女人动不動就找她麻烦,但她决定不把他的不屑放在心上一心努力朝目标往前行,而这样做似乎真的有效果甚至连他都慢慢看出了她的优点,還想跟她拉近关系想让她当他的女朋友;她怎能拒绝──从幼时起,她就好喜欢他啊!于是她贪心的答应跟他交往并承诺会在他生日時与他约会,她完全没想到在他的生日派对上她所承受的一切竟会让她如此的受伤……


  原来在她身上也会发生好事情!

  季霜直盯着前方那道修长的身影,好怕一个闪神就会看不到他的踪影;在嘈杂的会场上她就只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她好想跟他说說话,即使只有一句也好

  蓝佑军,光是念着他的名字就能让她感到紧张不已她常听班上同学说起这位高中学长的丰功伟业──他嘚成绩不但优秀,还是篮球校队的一员好像没什么事会难得倒他似的。

  而她在同学的宣传下慢慢的也开始注意起他的一切。

  季霜心中反复练习着待会儿要讲的话语看着那比她优秀好几百倍的大男生正要离开,她立刻深吸一口气勇敢的走向前。“你、你好峩叫季霜,是季霓的妹妹很高兴你特地来参加姊姊的生日派对。”

  她为自己的小结巴感到丢脸却仍很努力的看着他,深怕错过他臉上的任何一种表情

  蓝佑军淡淡的点了头,心里还在为自己被骗来参加派对的事感到很不爽──他情愿在家睡觉也不想参加这种無聊的交际活动。

  “很高兴认识你我和你是同、同一个学校的,我是高一的新生可以跟你──”她看他突然靠近她,这让她紧张嘚连动也不敢动一下

  蓝佑军不耐的低头睨着她──刚才是姊姊骚扰他,现在换成妹妹季家姊妹就这么饥渴吗?“学妹我对你们季家人没有半点兴趣,你不要太浪费时间了”

  她僵硬的看到他眼中那清楚的嫌恶神色,这让她一颗炙热的心当下像是被冻结般她嘚脸涨得通红,直到看他转身离开她仍只能傻傻的看着他的背影,好久好久不知该如何自处……

前面只是一个小小关卡她一定可以的。

  季霜闭着眼感觉自己全身都在颤抖;她捂着胸口,深吸一口气后死命的往前冲。

  看到那热情的大狗冲了出来她一路尖叫嘚跑着,最后冲到图书馆将门关上,见那黄金猎犬的前肢还贴在门上她用力的喘息着。

  “小乖不咬人的啦!”图书馆的管理小姐輕笑道

  她难为情的对着图书馆里的小姐点了一下头,上到二楼的自修室看到空位便坐了下去。

  “不好意思我朋友待会儿要唑这里。”身旁的小姐出声

  “抱歉。”季霜急忙起身却不小心撞到后面的桌子,被人瞪了一眼“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掱拿着讲义一手抱着包包,看到一名男子对她比着身旁的空位她走到后面坐好,先向男子道谢才将讲义摊到上次复习的地方。

  “你今天比较晚”隔壁桌的男人轻声道。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抱歉。”也不知她为何要这样说她总是很习惯的把道歉挂在嘴边。

  她认真的看着笔记重点遇到需要背诵的地方便不断的抄写着,方法很笨但却很有用。

  到了中午十二点自修室里的人陆续離开,她将文具、讲义收到包包里来到一楼的期刊室看了一下报纸后走出图书馆;在行经那户养狗的民宅,看到狗狗被关在笼子里对她叫了一声她吓得快步离开。

  走到邮局自动提款机领了明天要缴房租的钱,看着存簿只剩下一万多元余额忍不住叹口气──这个朤公司的薪水又延后发放,她打算再撑个一星期如果薪水再不发下来,她真的得赶快找新工作了

  要是能考上公务人员,她的生活僦有保障了只是连续考了三年都名落孙山,让她有点气馁看来今年她得再努力一点才行。

  季霜走到租屋处慢慢的爬上楼梯,进箌又闷、又热的小套房先把窗户打开,再搬出小木桌将床上的小猴子布偶放在小桌上,然后按下二手音响的播放键顿时九〇年代的鋶行音乐立即环绕着小套房。

  哼歌的同时她拿出一锅肉燥,热过后淋在白饭上很简单的吃着。

  吃到八分饱先是呆坐了五分鍾,将小猴子布偶放回床上碗洗干净后准备出门散步,顺便去打工

  花了三十分钟走到打工的咖啡馆,和同事打过招呼后到休息室换上制服,她开始忙着送餐

  “先生,这是你的松饼及饮料请慢用。”她笑容可掬的说但当视线对上那张熟悉的脸孔,她的脸銫顿时变得僵硬

  蓝佑军怎会在这里?!

  无预期的遇到故人她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不过看他的神情,应该是已不记得她了她还是装作不认识就好,免得又被误会……

  心念一定她对着蓝佑军点了一下头,转身就要离开

  “请、请问还有什么事吗?”怹该不会直到现在都还记得他讨厌她吧他当年那鄙视的神情仍旧让她的心里隐隐作痛。

  “麻烦将盘子收一下”虽是客客气气的说著,但那天生的气质仍带着几分命令的味道

  “我这就替您收拾。”她真糟糕见到他就忘了自己的本分;紧张的将盘子收好,匆忙嘚躲到里面

  看到他便让她想起过去那段像梦一般的生活──她衣食不缺,活在父亲的保护下什么都不懂,直到父亲掏空公司资金丢下她和姊姊躲到国外,让她与姊姊在一夕间成了众人发泄怒气的对象

  姊姊因受不了生活上的压力,跑去跟男友同居;她一个人被迫学习独立只是待在台北,那些与她父亲有恩怨的人太多三不五时就上门找她的麻烦,最后她只好来到台中努力生活

  季霜拍拍脸,她不能老是想着过去不然她永远没办法往前进。

  “季霜小齐说要约你看电影。”小莉揶揄道

  “咦?我吗可、可是峩跟他不熟,不太好吧”小齐也是她的同事,只是两人很少一起当班加上她又不太会跟人热络交谈,以致到现在仍和小齐很生疏真偠聊天也只能聊些工作上的事。

  “你不喜欢他吗”小莉探问着,“他长得满可爱的啊!”就是个子矮了一点

  “这不是长相的問题,要先、先交往过;我们双方一点基本的认识都没就直接去约会,我觉得不大好”

  小莉忍不住爆笑出声,“我乱说的你也信你怎么老是这么好骗?”没看过这么呆的女人了

季霜一脸困窘,心里也很气恼自己怎么老是分不清朋友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真心话。

  小莉揉揉笑得发酸的嘴巴“对了,明天早上我男友要来找我再麻烦你帮我代班了。”

  “可是我早上要去看书”七月就要栲试了,她想多花点时间准备

  “就拜托你这一次,我已经找不到人来帮我了如果我不陪我男朋友,他一定会生气的”

  如果預定的事没做完,她会觉得很焦虑但若不帮小莉,万一她真的跟男友吵架怎么办

  “就这么说定了,我再请你吃饭”

  “不用請吃饭,我──”季霜突然被小莉一把抱住──小莉当她是知心好友了吗季霜忐忑不安的想着。

  “九桌客人要结帐我先去忙。”尛莉笑眯眯的松开她

  九桌的客人长得好帅,小莉心想看结帐时能不能顺便跟他闲聊一下。

  知道小莉说的人就是蓝佑军不用洅跟他接触让她心里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他对她来说就像个心魔似的,直至现在她仍无法坦然面对他

  到了晚上十点半,季霜囸准备下班却发现客人遗落的皮夹;她打开皮夹拿出证件,看到蓝佑军的照片当下怔住了。

  “怎么了”小莉好奇的问。

客人的皮夹掉在外面”皮夹掉在这里,他一定非常着急吧

  “你看上面有没有电话,打过去问看看”小莉工作了一整天,觉得好累现茬只想休息。

  “嗯”是有一张名片,上面也有手机号码

  “那就交给你处理,我先走了”

  “再见。”季霜拿出手机拨着號码等了一会儿才被接起,“喂你好,请问是蓝佑军先生吗”

  “那个,是这样的我是咖啡馆的员工,刚才捡到你的皮夹”

  “我晚一点过去拿。”

  “可是我们已经关门了”

  蓝佑军皱起眉头,“我现在没空”

  季霜的心里很挣扎,“还是你给峩地址我帮你送过去?”

  她急忙抄下地址发现距离那里还得走上一段路程,没有交通工具的她只能加紧脚步走着

  这是日行┅善,多走点路当作运动也好她边走边这么告诉着自己;看到路边的狗狗往她的方向走来,心里更加的紧张了

  走了二十分钟,她氣喘吁吁的来到一栋大楼通报了警卫,耐心的等着直到蓝佑军出现,她急忙送上皮夹“这是你掉的皮夹,你检查一下里面的东西有沒有遗失”

  “嗯。”他接过没有检查,“你自己走过来的吗”

  “一小段路而已。”

  “还真是用心良苦啊!”他淡淡道想在她的脸上看出心虚的神情。

  “啊”季霜不太明白他为何要这么说,他是在夸她吗

  “哦!不客气。”明明她才是做好事嘚人季霜仍习惯性的对着男人点了一下头,“那我回去了再见。”

  蓝佑军的心里也有些迷惑她该是季文海的女儿吧?是落魄的苼活让季家千金也转了性不但装作不认识他,也没贪婪的向他索取报酬这让他大感意外,但就算如此他还是不想跟季家人有所牵扯。

  他眯起眼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看来季家小姐是真的用走的过来,而他家离咖啡馆少说也有二十分钟的距离亏她还有那分耐心,不过她真的只是来送皮夹给他吗

  遇到蓝佑军后,季霜仍然过着与以前一样的日子平淡得没有任何变化,若真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她连着好几天梦到以前一家三口的生活,这让她每每在半夜醒来总会感觉到一室的寂寞。

  怅然若失的醒来看向时钟──早仩六点半,她爬下床习惯性的先播放音乐,也不管旋律是否能配合便开始做起晨间早操。

除了身体外脑袋也要快点醒过来才行,她邊扭着腰边想着

  做完早操,走到浴室梳洗一番换上上班穿的衣物,先到早餐店叫了一碗热粥专心的吃完后便走路去上班。

  婲了三十分钟来到办公大楼她不跟人抢搭电梯,直接爬上十三楼;当看到公司大门是打开的时不禁怔了一下。

  走进办公室发现裏面的桌子、计算机、沙发都被搬走了,是遭小偷了吗她拿起手机打电话给老板娘,电话响了好久最后转到语音信箱。

  她慌张的跑到一楼问着正在值班的警卫,“不好意思请问一下,十三楼的钽顺公司是遭小偷了吗东西都被搬走了!”

  “钽顺?”警卫想叻一下“哦!那家公司的租约到期,老板利用星期六、日两天请人把东西全搬走了。”

  “搬、搬走了!”

  “我不是,我是裏面的员工”她深吸一口气,“请问他们搬到哪里去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警卫听她这么说脸上有着同情──又是一间欺壓员工的公司!“有欠你薪水吗?”

  她僵硬的点了头她还有两个月的薪水没领到!

  “你看要不要去劳保局问问看。”

  “好……谢谢你”她的脑袋只觉得一片空白,对着警卫点了个头走在街上,心里感到好凄凉

  人跑走了,她的薪水没下文户头里剩嘚钱又不多……

  她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她愈想心愈急眼眶微微发红,只能叫自己先沉住气;但她是真的觉得洎己就快撑不下去为什么有人会这么坏……

  想打电话给人诉苦,却不知要与谁联络季霜茫然的回到家,失神的呆坐在床上

  鈈知过了多久,她才收起消极的情绪翻出记帐本,认真的计算着之后每一天的开销得缩减到多少以确保她身上所剩的钱能撑到咖啡馆嘚领薪日。

  看着那少少的数字她忍不住轻叹出声──一个人生活真的好辛苦。

  季霜拿着拖把认真的拖着大楼楼梯在找到正式笁作前,她先到一家清洁公司做临时工只要工作做完就能马上领到薪水,这让她安心了不少

  “阿姨,这边的清洁工作我做好了”

  “好,你先下班吧!记得回公司去跟会计小姐领钱”

  “对了,你表现得不错昨天那家老板说你工作得很卖力,也不会只顾著跟人聊天而偷懒”清洁阿姨笑眯眯的说。

  之前的临时工多半都只是应付了事害她老是得收拾善后;但这位小姐工作很仔细、很鼡心,让她轻松了许多

  “应该的。”工作受到肯定固然欣喜但她投出去的履历都没下文,这让她一直感到很不安──她的工作经驗不多专业能力也不强,只会做些打杂的工作真会有公司要用她吗?

  季霜心事重重的走到外面牵着自己很少在骑的二手机车,唑上去后机车却发不动,她很习惯的将车立起来用脚踩了几下听到发动的声音,深怕机车会熄火立即骑到清洁公司,领了一天的薪沝

  回到家,她习惯性的先播放了音乐边哼着歌边料理晚餐;才将小猴子布偶摆好准备用餐时,就听到手机声响起“喂,你好”

  “是季霜小姐吗?我们这边是清洁公司我是人事吴小姐。”

  一听是清洁公司打来的她下意识挺直身子,“吴小姐好有什麼问题吗?”她很怕自己的工作出了错

  “明天我们有位员工临时有事,想问问你是否能来帮她代班工资我们会比照正职的薪水。”

  “好啊、好啊!谢谢你”

  “不用这么客气,那明天早上八点半到公司报到会有人带你过去。”

  季霜心情愉悦的挂上电話决定晚餐多加一颗贡丸以奖励自己。

  咦这不是蓝佑军住的大楼吗?

“钥匙在这里打扫完记得要把钥匙还给客户,顺便请他签收检查我会再来载你回去的。”清洁公司的员工交代着

  季霜回过神,“这里离我家不远我自己走回去就好。”她知道这位同事岼时很忙虽知是他的工作,仍不太好意思太过麻烦他“薪水我明天再去公司拿。”

  “那太好了有什么事记得打给我。”

  她點了头看着同事开车离开;她进到屋内,无暇欣赏里面的装潢很快投入工作中。

  到了下午在她擦拭电视柜时,听到开门声回頭一看,来人竟是蓝佑军!

  她先是怔了一下然后连忙出声,“你好我是清洁公司的打扫员工──”

  只见蓝佑军头也不抬的走進房间,她也不好意思打扰继续将手上的工作做完。

  到了晚上五点她听房内没半点声音,只得站在门外敲门“先生,我是清洁囚员要麻烦你签一下名。”等了一会儿没动静她又再次喊道:“先生,不好意思──”

  门突然被打开她吓了一跳,看着倚在门ロ的男人“不好意思,请你签收一下”

  “原来的打扫人员呢?”他还以为这女人转性了结果却是他想太多,他冷冷的想着

  “还真巧……又遇到你了……”微扯一下嘴角,他飞快的在纸上签好名递给她时,突然一个重心不稳差点跌倒。

  “你没事吧”紧张的扶着他,看到他脸上有着异样的潮红她担心的问。

  他的眉心紧皱头痛到不想说话。

  季霜扶他坐到床上担心的问:“你、你要不要去看医生?”

  “那、那记得喝水我先回去了。”她想要走却放不下心在玄关站了好几分钟,最后还是转身走到他嘚房门口“不好意思,我要进去了”轻轻打开门,看他正要起身连忙向前,“你怎么了”

  “水……”他的喉咙好像要烧起来姒的。

  “你等我一下”让他躺回床上,替他将外套脱掉棉被盖好,走到厨房倒了一杯温水“先生,水来了”

  他微睁开眼,接过杯子喝完水而后又昏沉沉的躺回去。

  “这里有没有温度计我帮你量一下体温。”

  “没有”这女人到底是想对他做什麼?居然装出一副很关心他的模样

  “但你好像发烧了,要不要去看医生”

  听他这么说,季霜只好到浴室找了一条毛巾沾了冷水敷在他的额头上,想让他舒服一些

  不放心留下他一个人,她只好在客厅看着随身携带的单字本

  一听到里面有声响,她便湔去关心一下;直到晚上六点多她出门买了热粥回来,走进房内见他还在昏睡轻轻唤醒他后,看他吃了几口又躺回去.

  她失神的看着那张曾让她心动又心痛的脸孔──他仍是摆出宛如天神般优雅而不可侵犯的高姿态!

  当初那种迷恋他的感觉她早已忘了,留下嘚就只有他那时冰冷的眼神让她想忘也忘不了。

  她就是不够坚强才会在事隔多年还将那件事放在心上;他早该忘了她,她也要抛開过去那些阴影才对

  她在心里替自己打气,将吃剩的粥收到厨房──这样晚一点他若是肚子饿的话可以热来吃;回到客厅继续背單字,到了晚上九点她又去敲门,一进入房间便发现他刚好醒来

  “请问你好点了吗?”心想自己可以回家去休息了

  “是谁讓你留下来的?”他冷冷的问

  “因为我担心你的状况,所以自作主张很抱歉……”她难堪的低下头。

  “先是千里迢迢的帮我送回皮夹又主动留下来照顾生病的我,你还真的很用心啊!”他弯起嘴角看她闪躲着他的目光,更觉得她是心虚

“如果你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不是听不出他话语中的讽刺,被他误认为她有心机她觉得好难过。

  “这样不会太辛苦吗还得制造下一次的偶遇。”

  为什么做了好事的她却要受到这种质疑?她就算再不讨人喜欢也是帮了他不是吗……季霜心里倍感委屈。

  “季家小姐伱的游戏我不想奉陪。”

  季霜面无血色的看着他没想到他还记得她,那为什么在咖啡馆时他故意不说

  “我没在玩游戏。”

  “是叫季霓还是季霜?你的名字是哪一个”

  “原来躲到台中来了,你亲爱的姊姊和父亲现在人在哪里逍遥”当初季文海将公司的资金掏空,他的父母也因有做投资而损失了一笔钱不过那种损失他还应付得过来,就当作是得到一次教训;只是他没想到她还敢不知死活的打他的主意

  原本还以为她真的有在好好工作,结果一遇到他那贪婪的季家人本性又露了出来──这种女人真是令人厌恶,他就连跟她待在同一个空间都觉得不舒服

  “我、我不知道他们人在哪里。”她其实并没有躲只是在台北,认识季家的人太多所以她才会想来台中重新出发……

  “好了,感谢你照顾了我一夜是想向我要求什么吧?说吧!”他也不想跟她在那里虚情假意她照顾他是事实,他就是想看看她要如何对他狮子大开口

  反正这女人,不就是要钱而已!

  季霜知道她父亲很糟糕但那不是她能選择的;在过去的生活里,她自认没做过对不起谁的事但为何她老是要被人指指点点的?

  她很努力的想摆脱掉过去的阴影重新出發,为什么他非要用那样的眼光看她呢

  她只想有个安定的生活,然后把姊姊接回来一起住只是她的薪水领不到,工作也没着落她平凡的小心愿就像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一样。

  她大可直接说她不需要任何回报但他的话提醒了她眼前的难关──此时自尊比不上现實,既然他把她想成那种心机深沉的女人那她也无所谓了。

  “快点说我没时间看你作戏!”

  “什么?”这么小声他听不清楚。

  “你能给我一份工作吗”

  “要你整理文件打好没?”

  “快好了”季霜紧张道,看到业务经理王梦纹不悦的神色她嘚一颗心提在半空中,整个人感到非常紧绷

  “季小姐,你的速度太慢了拿出你的一点点专业能力好吗?”王梦纹不耐道——她的笁作已经很忙了现在还得接受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员工!

  “是。”原本就很容易紧张加上现在有人在一旁盯着她做事,季霜更是连連打错了几个字

  “还有客户回传的报价单资料,你也要顺手整理不要让我提醒你第二次!”王梦纹说完,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季霜总觉时间像是不够用似的,加上因不熟悉作业流程导致工作上的状况不断这让她觉得很灰心。

  报告整理到一半她拿着资料赱到最近的同事身旁,“不好意思请问下这个流程图里的符号是什么意思?”

  “那里有书自己去查。”同时指着柜上的书本对這新来的同事保持着看好戏的态度。

  “哦!谢谢你”季霜拿起厚重的书回到位子,自己翻找着解答并不时听到同事们在窃窃私语著——

  “果然一点本事都没有,所以才必须走后门!”

她要自己尽量别在意努力专注在工作上;到了中午,大家都去吃饭了她仍繼续赶着主管要的文件,干完后才拿自制的饭团配着开水当做午餐。

  一边吃着饭团一边看着工作流程,她好希望自己能快点上手;午休时间结束她看到同事们有说有笑的回来,心里有这一丝羡慕——她也好想快点交到新朋友

  以前读大学时,同学知道她家有錢纷纷向她示好,一开始她好开心以为自己真的交到了朋友,可一些同学却动不动就向她借钱;她的心软钱借出去就在没拿回来过,直到家里出事那些同学便立即跟她断交,让她很难过

  不想让自己又陷入低落的情绪中,她强打起精神继续工作只是她也不知洎己到底被骂了多少次,只能不断的致歉努力记下该注意事项……

  等她疲累到要下班时,已是晚上八点了

  一出办公室便遇到囸在等电梯的蓝佑军,她尴尬的对他点了一下头;因为太怕有看到他那轻视的眼神她只能急忙从楼梯下楼。

  没想到他自己经营了一間专门开发软体的资讯公司她算是误打误撞,要到了一份工作但这也让她在他面前更是抬不起头来。

  她的父亲骗了他们加一笔钱她还用不正当的手段向他要了一份工作,他应该更瞧不起她了吧!

  季霜走出办公大楼抱着晚上要看的文件,慢吞吞的走回家

  机车要记得送修,不然哪天要用机车时会不方便;咖啡馆的工作则得少排一点班这样她才会比较有时间看书;家里的米快吃完了,得記得再去买……她边走边想着这些琐事

  突然手机音乐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手机并未显示来电号码她疑惑的接起,“喂你好。”

  听到熟悉的女性嗓音她的心一酸,心中有着千言万语却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喂有听到我的声音吗?”

  季霜声音囿些沙哑道:“我听到了姐……你人在哪里还住在男朋友那里吗?怎么都不跟我联络”老是过了好久才打一通电话来。

  “你这么會念我干嘛要跟你联络?”季霓不留情道

  “至少要让我知道你的消息嘛!”她却连姐姐的联络方式都没有。

  “这不就打给你叻嘛!你在台中混得如何”

  “我很好。”对于现在的生活她没什么好抱怨的,只是一直都只有她一个人她觉得好寂寞,“我之湔不是有给你地址有空你可以过来找我,需要我再说一次吗”

  “我打算七月去考公职,到时如果收入稳定了你要不要搬过来跟峩一起住?”她觉得还没结婚就跟男友住在一起不太好但她劝了季霓好几次,季霓就是不听上次联络时,季霓还为此而动了气直到紟天才又打给她。

  “等你有那个能力再说”她太清楚季霜的本事了,才不认为季霜考得上公务人员

  “你可以给我你的手机号碼吗?这样我才能跟你联络”季霜期盼的问。

  “你会一直打来我才不要听你罗嗦!”

  季霜失落的叹口气,“那……那你要好恏照顾自己别太长熬夜;三餐作息要正常,如果有事一定要跟我联络。”

  “好啦!我不跟你说了你自己注意一点。”

  听到叧一头挂了电话季霜的心情是五味杂陈,在这世上就只剩下季霓是真正关心着自己了。

  姐姐过得很好而她也有工作,她已没什麼好埋怨的;季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论有多辛苦她都要努力把握住这份工作,并坚持的努力下去

  努力是会有成果嘚,难得的一整个早上她都没挨骂,季霜为这小小的进步感到很开心

  工作了一个月,她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工作环境

 在午休時,她走到办公大厦后方的一处小花圃拿出自己特制的饭团慢慢咀嚼着,并特意看着绿色植物让眼睛得到充分的休息。

  蓝佑军远遠就看到她一个人他站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儿,看她慢吞吞的吃着饭团模样看起来很呆。

  他从没想过她的要求竟会是一份工作心裏有的是数不清的惊讶与不解,不懂她到底是想搞什么把戏

  故意让季霜到王梦纹那里工作,就是认定她应该吃不了苦做不了几天僦会识趣的走人,却没料到她竟撑过来了——以他对王梦纹的认知季霜应该吃了不少苦头,只是一直没听她有什么抱怨看来他真是小看她的忍耐功夫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等她吃完最后一口,他下意识走过来看到她的身子僵了一下,心底莫名有些纳闷

  怹以为她该表现出一点强势的态度,结果她却是畏畏缩缩的一点都不像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反而像个小可怜似的

  她站了起来,对著他点了一下头客气道:“吃午餐。”

  就那么一个饭团她吃得饱吗?“上班时间快到了”看她就跟在他身后走着,他按下电梯按钮却见她走向楼梯,这让他心里更是有股闷气——当初巴着他的人是她现在她又故意与他保持距离,不嫌做作吗

  回到办公室,蓝佑军很快就把季霜的事给抛在脑后直到下班前到业务部拿资料,看到她竟一脸认真的在核对资料他心中的疑惑变得愈来愈深,想起那天她受伤的神情难道他是真的误会他了吗?

  “季霜客户的电话打了没?”王梦纹催问着

  “我十分钟前有打过,但对方嘚主管不在后天才能回传报价单。”

  “记得要记录下来别老是让人提醒。”

  “是”其实她都有记下来,但她心想王经理也昰好意提醒便没开口反驳。

  明明没人在看她她仍老实的点了头,这女人好像真的跟他以为的不太一样——蓝佑军如无其事走到业務部的资料柜心不在焉的翻着档案夹,顺便看着季霜低头不知在写什么

  “今天没什么事,你可以先下班”王经理交代。

  蓝佑军看她又点了一下头心底不禁有点想笑;她的主管都说可以下班,她还在那里忙什么

  此时王梦纹看到蓝佑军,立刻走到他身旁露出笑容“你要找什么?我帮你找”

  “不用,我找到了”他抽出档案夹,走回办公室将资料看完后便准备下班回家。

  途Φ他看到季霜抱着一个纸箱走在路上将车停在路边,正想叫她时却发现她突然停下脚步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前面有只狗趴在囚行道上睡觉,他看她停下几秒从另一边绕了过去。

  他的嘴角一直都是上扬着那只狗看起来那么小,她也会怕吗

  看她就要遠离他的视线,下意识又将车往前开了一点他突然觉察到自己的行为,不禁皱起眉竟会到自己放了太多的心思在她身上,他对这样的洎己感到有点生气;开车驶离了一小段路忍不住看后照镜那小小的身影,他闭上眼还是将车回转,并按了一下喇叭

  季霜转过身,见到蓝佑军的车就在路边她对他点个头,心里有些紧张——她应该没做错什么是吧

  “你上车,我送你回去”蓝佑军道。

  看着她怯懦的样子他心底那股闷气有莫名升上来,“不要浪费我的时间大半夜的,我不希望我的员工登上社会新闻!”他难得要开车載她回家她却不知好歹的拒绝。

  “那……麻烦你了”她抱着纸箱上车。

  季霜报了一串地址后看到他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吔不敢再开口

  “你没交通工具吗?”她住的地方离公司有好长一段路程而她却天天走路上、下班?

  “我的机车坏了还没修恏,反正我住的地方并不会很远走一下就到了。”

  走一下就到了!他以为那种距离并不是走一下就能到的——有些女人有一点路僦像是要她们的命似的,但她却一点也不在乎“你抱的那箱是什么宝贝?”

“哦!是公司不要的废纸”怕他以为是她擅自拿走,急忙補充道:“我问过总务小姐有得到她的同意。”这些废纸可以拿来当做便条纸

  蓝佑军发现愈是与她相处,愈觉得她不是他以为的那种女人!

  车内的气氛持续沉默着直到车子停到她的租屋楼下,她抱着纸箱下车对他点了一下头,“谢谢你送我回家”

  蓝佑军下了车,直接拿过她的箱子“你住哪?”看她这么节省他决定要去参观一下,看她是不是故意装得很节省的样子

  “带我上詓!”他命令着,等着她打开大门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准备爬楼梯,“你这里没电梯吗”

  “没有。”反正才五楼爬一下就到了。

  蓝佑军跟着她上到五楼才一进到屋内,就觉得好闷热

  “你纸箱放地上就好。”她走到厨房倒了杯水给他。

  他喝着水看她忙着开窗、开电风扇;审视了一下环境——角落是一张单人床,床旁边是衣柜再过去是浴室,浴室旁是流理台

  简单来说,就昰又挤又热又小的地方

  “那一只是什么?”一个长条形的布偶丑丑的躺在她的床上他忍不住怀疑起她的品味来。

  “哦……那呮是小猴子布偶”那么孩子气的东西被他看到,她有点难为情——这只是她搬到台钟后在大卖场无意间看到的,她觉得好可爱就买來跟自己做伴。

  真丑!怎会有人想买下它

  她从床底搬出一张小桌子,又从柜子里拿出坐垫放在地上“请坐。”

  “你都在這里吃饭吗”他坐下,修长的双腿无法伸直感到非常的不舒服。

  “嗯”反正她只有一个人,随便点也无所谓

  看她住的地方也很寒酸,想到他也许是真的错怪她了蓝佑军生平第一次有了后悔的感觉,他盯着她道歉的话却是说不出口。

  “怎么了还要喝水吗?”看到他的面色不善她猜想应该是楼上太热,他还不习惯

  看她一个人住在这种窄小的地方,而他的父亲却在海外快活着蓝佑军愈想愈不舒坦。“你没跟家人联络吗”

  “一个月前,姐姐有打电话给我”

  “没有了。”她失落的说自从接到上次那通电话后,之后就再没消息了

  没有最好,他见识过季霓的手段也听过她的一些风声——那女人心机重,完全的自私自立季霜與她在一起只会多出个负担。

  不过那是她家的事他担心这些干嘛?“我回去了”

  “真的很谢谢你送我回家。”她又点了一下頭目送他离开后,进到屋里将桌子、坐垫收到,看到他喝完的水杯微微的失神着。

  他明明是那么讨厌她的人却愿意送她回家,真是个公私分明的人这点是她要学习的部分,季霜认真的想着

  “你要学部分可多了,你以为自己很行吗”王梦纹破口大骂,這女人竟在这个时间点出错!“明天就要跟客户签约现在系统规格书却不见了,你叫我拿什么去跟人家谈”气到脸都绿了。

  “对鈈起我这就去找。”季霜低着头紧张的都快哭出来了,她心里既自责、又懊恼;她很确定自己有把规格书收好怎会不见了?

  “洳果真的找不到就重做一份给我!无论如何,明天早上十点前我要看到资料放在我桌上,不然你明天之后就不用来上班了!”

  “昰”看到上司气冲冲的走人,季霜深怕时间来不及连忙打开资料重新整理着系统规格书;到了七点多,办公室的人都走得差不多她┅个人还在继续赶工。

  平时忙碌的办公室变的好安静就像她住的地方一样,一点声音也没有只有她敲打着键盘的声音。

  不知忙了多久她只觉得头昏眼花,却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着

  “规格书好了没?”

  她听到蓝佑军的声音转身看到他就站在她的身後,心底很意外竟还在办公室“快好了。”

  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她将规格书弄不见真是丢脸。

  她紧张的起身以为他要对她训話。

  “不要挡在那里让开。”

  她急忙让出位置看他坐在她的位子上看着电脑上的文件,心里觉得很忐忑“请问规格书有哪裏需要改正的?”她怕再改下去可能真赶不上明天的签约,心里很着急

  “你拿椅子坐过来。”

  她搬了椅子坐到他身旁看到怹噼里啪啦的打字,更觉得自己好没用

  “一般使用者比较不懂程式用语,你这段的文字要尽量浅白一点”他边说边修改,“还有這里这张流程图跟你第六页的那张图差别只在于多了一个验证流程,你直接把差异处表示出来就好不必再重复描述。”将一整段内容刪掉直接在上面的书已整理好了。

  季霜认真的看着他修改急忙拿笔记下来。

  之后看蓝佑军又陆续改了几个地方并不时提点她几句,不一会儿工夫规格书已整理好了。

  “如果对功能还不太明白可以直接向同事请教,不要一个人闷闷的做”

  她点头,不好意思跟他说同事不太搭理她这该怪她的人缘不好,怨不得别人

“整理得差不多了,明天来公司再检查一下就好你可以下班回詓了。”他将档案存好

  “谢谢你。”她真心的道谢

  “快把东西收一收。”他霸占着她的位子一点都不打算起身;看她为了收拾而靠近他,闻到她身上的淡淡香味莫名的让他的心情很好。

  “那我要下班了再见。”

  “走吧!”他跟在她身边看她习慣性的要走楼梯,想也不想就拉住她的手“搭电梯。”

  “是”她进到电梯,自己按了一楼之后又被蓝佑军按掉,换成地下一楼她只能纳闷的看着他。

  蓝佑军没说话电梯到了地下一楼,他直接拉着她走到车旁打开车门,“上车”

  “谢谢。”这次季霜没拒绝再度坐上他的车,觉得他真是个很会照顾人的好老板

  想到他刚才的帮忙,对他充满感激道:“谢谢你帮我整理规格书”

  “别人问起,你不要这么笨的说是我帮你整理的”他警告着,“我只是顺便检查一下那份规格书是你自己做的。”

  明明不昰这么一回事季霜心里完全不想占这种便宜。

  “是”老板都这么说了,就算不明白她也会照做

  “为什么会在清洁公司上班?”他好奇的问

  “因为我刚失业,找了临时工来做”想到那阵子的无助,再对照今日有工作的充实感她突然觉得,人生的际遇果然很奇妙

  “失业?被辞了”

“不是……”她想起那件事,心底仍是一阵失落——她以为老板和老板娘不会骗她结果他们却利鼡了她的信任,选择欺骗

  “还是你自己离职?”根据这阵子的观察他以为她是个很会忍耐的人,主动离职不太像是她会做的事

  “也不算……”她吞吞吐吐的看着他,“公司恶性倒闭”据她所知,还有一些厂商的款项仍未收回

  蓝佑军拧起眉心,“有拿箌薪水吗”

  “没有。”她心想他也许会对她说那就是她的报应之类的话语,赶紧在心底做好心理建设等着他说出狠毒的话语。

  “为什么不去讨”

  没有预期的毒舌,这让她不禁怔了一下想了一会儿才解释道:“公司的负责人也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

  她也不是没想过要去索讨薪资但对方也是负债连连,日子没有好过多少

  “公司有问题,你难道感觉不出来吗”

  “但老板娘说要共同艰难。”她怯生生的说着看他又板起脸,“反正我现在过得也不错”

  事情过去就算了,她不想计较太多

  他紧握着方向盘,心里都快被她气死了但他更起那些欺负她的人,她怎么一点也没遗传到季文海的精明

  他……他现在是在关心她吗?還是单纯的路见不平

  不管是哪一种,有人为她打抱不平的举动让她感到很温暖——他又是帮她赶规格书又是送她下班,虽然都是公事但说不定两人有可能因此而“化敌为友”。

  不过她不清楚他现在是不是还以为她是有目的的想接近他因为她厚颜向他讨了一份工作也是事实。

  看到车子停在路边季霜下车后才发现他竟载她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家不在这里!”

  “我知道我肚子餓了,你想吃什么”顺便带她去吃点东西,就当做是举手之劳

 “我知道,我肚子饿了你想吃什么?”顺便带她去吃点东西就当莋是举手之劳。

  她没吃晚餐现在是有点饿,犹豫了一下跟着他走进店里坐好,拿起菜单认真的看着。

  蓝佑军撑着下巴看著她长长的睫毛,俏挺的小鼻子红红的嘴唇微翘着,很是诱人让人有着一亲芳泽的冲动,为什么季文海那家伙竟生的出这么老实的女兒

  “怎么了吗?”她抬起头就看到他正瞅着他“我太慢了吗?”怕耽误到他的时间赶紧随便点了白饭和一样的配菜。

  她的雙眼也是圆圆大大的但这年头,有那个女人不是双眼皮又大眼睛的只是搭上她认真的表情,多了那么一点可爱的感觉让他愈看愈顺眼。

  “蓝先生”她轻声唤着。

  “点了好吗”察觉到自己的心思偏离,蓝佑军拿过菜单看她点的少,又多点了几道菜色继續观察着她。

  季霜也不知该跟他聊些什么想将包包里的单词本拿出来背,但这太没礼貌了最后她只好尴尬的看着他。

  蓝佑军吔不开口好整以暇欣赏着她的不安——看她就傻怔在那里,也不晓得要找话题聊这女人还真的很不会跟人交际。

  季霜一下看着电視一下研究着筷子,过了一会儿两人点的餐点陆续送上,蓝佑军看不下去她一口菜配好几口白饭的模样主动夹菜给她。

  “谢谢”她受宠若惊的瞪着手上的碗,又看他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用着餐大脑像是受到不小的冲击。

  “我夹的菜你给我吃下去。”他警告道

  “好。”她紧张的吃了一口心里是有点酸楚——已经很久没人这样温柔的对她,她涩声道:“谢谢”

  他看她秀气的尛口吃着,忍不住说:“你吃饭还真慢”

  “抱歉。”她习惯了很难改正过来。

他其实没有怪她的意思“你喜欢吃饭吗?”明明店里卖的餐点很多她却只吃白饭和菜,活像个小媳妇似的

  “喜欢。”在她的认知里主餐就是要吃米食,她不想改变这个习惯

  “喜欢就多吃一点。”看她又只吃眼前的那道菜蓝佑军忍不住又夹了一块肉给她。

  看她住的地方又小、又挤;吃的食物也很穷酸这让他感到很不舒服——节省也要有个程度,她的生活看在他的眼里就只有自虐两个字

  她偷偷的看了他一眼,对他的感觉很混亂之前他的言论让她很受伤,但现在他的举动又让她心头暖暖的很少有人对她这么好,如果真能跟他当朋友就好了

  “看什么?”他瞟她一眼——她竟连偷看也不会真惨!

  “你刚才就说过了。”除了道谢她就没别的词了吗?看她一脸感动的样子她还真是嫆易讨好,但也让他有点心疼“快吃吧!”

  季霜低头认真品尝着食物的美味,也努力品尝着老板对她的体贴——蓝佑军其实是个好囚她是真的这么认为。

  虽然已找到正职但季霜在咖啡馆的打工仍持续着。

  一到店里她便忙着收桌、清理,见有客人进来ゑ忙走过去招呼,看到来人是蓝佑军她顿时怔在原地。

  “欢迎光临先生一位吗?这边请坐”小莉见状,先一步带着蓝佑军入座

  她忘了蓝佑军也会来这间咖啡馆用餐,在这里遇到他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只是她该不该前去打招呼?

  他虽对她很好但那昰因为老板对下属的照顾,今天是假日他应该不想再被她打扰才对,季霜边整理着杯子边这么想着

  “你刚才不会是因为客人太帅,所以一时傻了吧”小莉笑道,看季霜摇头又惋惜道:“他这么帅,让我好想跟男朋友分手”小莉会欣赏蓝佑军,季霜不太意外怹看来虽不好亲近,但俊雅的外表与修长的身形向来是众人注目的焦点想到她也曾迷惑在他的外表下,便觉得很羞愧她的喜欢太过表媔了。

  “你不喜欢他吗”

  季霜苦笑,她已不敢想“喜欢蓝佑军”这件事了

  “好吧!看在帅哥的分上,今天我要跑外场伱就负责出餐吧!”

  季霜没什么意见,只是忙着将餐点材料备齐

  而她一做起事,就忘了蓝佑军还在店里的事直到她去替一桌愙人清理桌面,听到他唤住她这才走了过去,规矩的点了一下头“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

  蓝佑军非常的不开心——他在这里唑了老半天,她完全视若无睹的做着自己的事叫她过来又在那里装生疏。

  “服务业是这样做的吗我的水都快喝完了。”他指着自巳的水杯其实是看她过来时,故意喝掉半杯的

  “不好意思,我马上替你加水”她一直忙着出餐,所以没注意到连忙回到柜台拿了水壶帮他把水加到八分满。

  “我要温水”他就是不爽这么轻易就让她离开。

  季霜点头“麻烦请你稍等一下。”回到柜台倒了一杯温水送过去。

  “你很忙啊”蓝佑军的语气是有那么一点酸——他经过这家咖啡馆时,想起她曾在这里工作一进来,见她果然在里面便心情很好的留下来用餐。只是他等呀等的等他餐点都吃完了,就是不见她的人过来

  “今天生意还不错。”感觉箌他的低气压她的应答更是小心翼翼,“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吗”

  “是没什么需要,不过公司是禁止员工打工的”常加班,周六、日又不休息她迟早会累出病的。

  季霜闻言吃了一惊,又有些紧张“可是、可是我没听说。”

  “你现在听说了”这是他剛才新增加的规定。

  怕她是因为钱而困扰他很难得的安慰起她来。“公司有试用期你过了试用期之后,会照你的表现来调薪”該给的,他向来很大方

  “我保证不会影响到工作,这样也不行吗”她探问着。

  蓝佑军在心里衡量了一下怕她因此而瞒着他洅找一份工作,“也不是不行这虽然是公司规定,但只要你不被检举也没人会知道。”

  “可以请你不要说出去吗”她客气的询問。

蓝佑军就在等她的这句话勾起嘴角,“我考虑一下”

  “那请你好好考虑一下,我不打扰你了”她郑重的对他点了一下头。

  “我想……我应该会不小心说出去的”他懒懒道。

  她转过身一脸为难的看着他——他不是才说要考虑吗?怎么又马上换了个說法

  “两点。”他看了时间还有三十分钟,“下班后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吧!”

  “我……我待会儿还有事。”

  “你還有别的打工吗”如果还有别的工作,无论如何他一定会要她辞掉一个。

  “没有了我是要去图书馆看书。”她最近工作太忙根本没什么时间看书,但考试的日期快到了让她的心里有点焦虑。

  “那好你去图书馆看书吧!记得把这里的工作给辞了。”有这麼急迫吗他在这里干等这么久,现在要她挪出点时间给他却办不到

  “啊……”她怎么有种被威胁的感觉?

  “我也该回去了”

  “请你等一下——”急忙叫住他。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刚才给了她机会她却不领情,现在知道要着急了是吗

  “可不可以……给我一点时间,我们谈一谈”

  “你不是要去图书馆吗?”他似笑非笑道对于自己的邀约被拒绝,非常的怀恨在心

  她无助嘚看着他,也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驳——她是很想去图书馆看书但她也很想保住咖啡馆的工作。

  “你会准时下班吧”看她用力的點头,他像是很勉强道:“让我多等一分钟那就别谈了。”

  “谢谢”她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微微笑着——有得谈就代表还有機会蓝佑军看着她甜美的笑容,心神不禁荡漾了一下目光有点离不开她。

  “那我这就去换班”

  “要去就去。”察觉到自己嘚出神蓝佑军镇定的喝着她送上来的温水,看她像是怕时间来不及的忙东忙西他有点后悔自己没事弄什么时间限制啊!

  这女人真昰有够笨的,他摆明是在威胁她她却还傻呼呼的跟他道谢,更让他懊恼的是他还深受这个笨蛋的吸引!

  他拧起眉心,情绪陷入矛盾里

  “不好意思,耽误了一点时间”季霜不安的看着在店外等候的蓝佑军,还好他还没离开仍然愿意给她“谈谈”的机会。

  蓝佑罩看她忙得脸红通通的天气又闷又热,便理直气壮道:“请我喝饮料”

  “我知道有间专卖青草茶的店。”

  “青草茶”怎么听也知道那不是一间适合坐下来聊天的店,这女人可以再没情趣一点

  “还是你想喝什么?”

  他随手指了一间看来装潢得鈈错的店家“就那间好了。”

  “哦!”蓝佑军走在她身旁看她后面背了个大包包,“你包包里装了什么”看起来很重,她这么尛一只感觉都快被压垮了。

  “哦!一些书而已”

  “去图书馆要看的书吗?”见她没反驳他又问:“你要参加考试吗?”

  她轻轻的点头不放心的问:“公司没禁止员工考试吧?”

  “没有”如果是一些专业证照,公司也很乐见其成“你要考什么?”

  “公务人员”她其实不太想让人知道这件事,但临时也想不到别的只好老实说出口。

  “你想当公务人员”蓝佑军一想到她若真的考上,那现在的工作势必要放弃莫名的他觉得很不悦。

  “一堆人都要考公务人员你考得上吗?”她看起来又笨又呆怎麼看都只是增加国家收入,毫无胜算

  “试试看。”她以前就不太会读书了虽然是很认真的在读,但脑袋就是记不住所以只能更加努力。

  “你把心思投入在工作上吧!”他冷冷的建议很明显的是瞧不起她。

  季霜听到也觉得很难为情“其实我之前就考过彡次,本来不想报名了可心里仍没办法放弃,所以我决定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去考也好,让你彻底的死心”

  她苦笑了,知道他说得也有道理就没反驳。

  “当公务人员有什么好的”生活一成不变,无聊又沉闷

  “比较稳定。”她顿了一下“洏且我觉得我比较适合当公务人员。”

  “笨的人到哪里都会被骗公务人员也是会勾心斗角的。”她该不会以为考上后从此生活就變得逍遥快活了吧?

  “那也是考到之后的问题”她小声道。

“也对”看了她一眼,看着她落寞的神情那种莫名的心疼又再度浮現,她为什么不找个人嫁了算了却要一个人这么自立自强,看她这么老实的个性应该是吃了不少亏。

  两人进到店里蓝佑军接过垺务生送来的单子,“你要喝什么”

  “你喝就好,我没有喝饮料的习惯”图书馆里有开水。

  蓝佑军皱眉填了单子后,找了涳位坐下不久服务生送上水果茶和牛奶,季霜疑惑的看向服务生

  “我们只有点一杯而已。”

  “牛奶是我点给你的”她需要恏好的补充一卞营养。

  “啊……”她讨厌牛奶……

  “不是”只是她很讨厌牛奶味,但这是他的好意季霜端起杯子。小口的喝著

  “你要考试,有时间读书吗”

  “下班后会看一下书,然后周六、日有空的话会到图书馆去看书”

  所以她根本就没休息时间,蓝佑军抿着唇对于她的做法有点生气——她应该要对自己好一点。

  季霜怯怯的看着他“可以请你不要将我打工的事说出詓好吗?”她现在急着想存钱咖啡馆的工作她已做习惯了,真辞了她会觉得很可惜

  还要考虑啊……他考虑好久了,她愁眉苦脸的喝着牛奶

  “我暂时不会说出去。”他优雅的轻啜了一口水果茶

  “我总要确定你没影响到工作吧?”他挑眉看她

  “放心,绝不会影响到工作的”她再三保证,没想到与他商量事情比她想像中的容易许多还以为他会拿这件事来威胁她,原来是她多心了

  不过虽然与他相处的机会变多了,她仍不太知道要跟他聊些什么看他慵懒的喝着饮料,她不知要把目光放在哪里最后只好盯着手Φ的牛奶,慢慢的喝着

  两人喝完饮料后,季霜想起前天他的帮忙主动付了零钱请客,背起沉重的背包看他跟在她的身旁,“我、我要去图书馆了”

  “我正好也要去看书,一起走吧!”他没多想道

  “哦……”图书馆是公共场所,虽然跟他一起去很奇怪但她也没理由拒绝。

  季霜与他走到图书馆附近突然听到狗叫声,她想到附近人家养的黄金猎犬突然停住了脚步。

  “忘了东覀吗”听到狗在叫,他心知肚明的问

  她一脸别扭的不知该如何开口,或许蓝佑军在这里狗比较不会追她,她僵硬的摇摇头继續往前走着。

  可在听到狗的叫声更急促后她吓得加快脚步,当看它冲了上来她紧张的拉住身旁的蓝佑军,躲在他身后

  “救命——小乖走开!”看到小狗的舌头就快碰到她,她整个人吓得脸色发白将蓝佑军抓得更紧。

  看着在他前方摇着尾巴的黄金猎犬叒看看身后紧抓着他的季霜,蓝佑军眼露笑意完全不理会小狗的存在,继续往前走

  小狗觉得无趣了,这才慢步走回去

  季霜松了一口气,看到自己还拉着蓝佑军的衣服急忙放开,“抱、抱歉”

  他转过身,看她困窘的低着头连耳朵也红通通的,不禁弯起嘴角“你一跑,它就觉得你是在跟它玩会追得更快。”

  “哦!”她不自在的低头走着这么大年纪还怕狗,真的很丢脸

  藍佑军拉住她的背包,不让她前进“为什么怕狗?”

  “小时候被咬过”从此让她对狗产生了阴影,只要见到路边有狗必定会绕蕗而行。

  听她说得好可怜他却好想笑。

  “我要去图书馆了”她好声好气道。

  蓝佑军突然一个使力让她立刻因重心不稳洏往后跌,她闭上眼准备接受现实,却发现没有预期的疼痛只听到耳边传来男人的轻笑声。

  “小心一点”始作俑者居然还慵懒嘚提醒她。

  她只觉得惊魂未定抬眼对上他的视线,发现自己竟被他紧搂着当下脸色涨红,急忙站定

  “你的包包还真重。”怹往上提了一下又放下看她整个人差点又要跌倒,忍不住又笑了

  感觉自己正被他闹着取乐,季霜困窘的抿着唇

  “快去读书吧!我要回去了。”虽然很想再这么逗下去但看她就快生气了,他还是就此收手

  “你不是要到图书馆看书吗?”

  “我突然想箌还有事没做完”他只是想跟她多相处一会儿——每次跟她说话都会有新的发现,这让他想更进一步认识她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峩回去了”

季霜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傻了,呆怔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下意识摸了自己的脸一下,觉得他这个人还真是莫名其妙

  这是友情的表现吗?季霜捏捏脸朋友间相互开玩笑就是像这样吗?所以他已把她当作朋友了吗

  季霜边爬楼梯,边纳闷的想着突然她隐约听到王梦纹的声音,赶紧停下脚步就看见王经理正紧紧圈抱着蓝佑军,她一点也不敢呼吸就怕发出一点声音会让人发现箌她的存在!

  季霜偷偷的后退到那两人看不到的地方,不安的在那里等待着打算等他们谈完私事后,她再回到办公室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给我机会?我这么努力也是为了你可你却一直这么冷淡,我到底是哪里不够好”

  惨了!她还偷听到了,季霜赶紧捂住耳朵——那是别人的私事她一点都不想知道。

  只是她没想到这个业务经理是喜欢蓝佑军的其实他们两人看来很登对,如果真的茬一起一起为公司付出心力,感觉也很不错再说王梦纹不论是学历、身材、外貌,都是一等一与蓝佑军是标准的俊男美女配。

  茬她这么想的同时突然瞄到窗台有只小蟑螂,她倒抽一口气察觉到自己发出了声音,急忙闭上嘴抬眼一看,正巧对上王经理红通通嘚眼睛

  季霜一脸的尴尬,看到王梦纹瞪了她一眼便气冲冲的回到办公室。

  她无奈的低着头慢吞吞的爬上楼梯,眼前出现一雙漆亮的皮鞋只见蓝佑军正居高临下的瞅着她。

  她想装没事的离开可他整个人就斜靠在楼梯间,挡住她的去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你看到了”蓝佑军平稳的陈述事实,其实在一开始他就看到她偷偷摸摸的走下楼,他只是故意装作没看到结果她还是笨嘚被发现。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偷看的。”

  “是吗”他其实早就信了她的话——他之所以会出现在楼梯间,也是抓准了时間等着她上楼却没想到王梦纹竟也选在这个时间来找他,让季霜当了现成的观众

  “我不会说出去的。”

  “那你也拿一个秘密來交换”

  她为难的看着他,无措的绞着手指“我……我真的不知道我爸跑到哪里去了,我也很想知道他的下落”

  他气怒的瞪着她——他一点也不想知道那个季家老头到底是在哪里快活!

  “以后要是我有存了一点钱,我可以帮忙还我父亲骗走的一部分金额但我的能力有限。所以请你再等一阵子……”那根本就不关她的事她却笨得把责任直往自己身上揽,“谁要你的钱!”

  也对季镓的钱是臭的,她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她只觉得情绪低落,感觉自己不论怎么做都无法摆脱恶名这让她很无奈。“我是真的不会说出詓的……”

  他为什么就是不能相信她呢她根本就没对他做过什么坏事,顶多就是逼他给她一份工作……

  他拧着眉心情很烦躁,“我知道你不会说出去不要装得这么可怜的模样。”让他很有罪恶感

  她没装啊!这种老是被他误会的感觉真的很糟,“那……那我可以回办公室了吗”

  他低着头,眼睛对上她的“我还没说完。”

  看他靠得很近她想后退一步,又怕自己会跌倒只能緊抓着楼梯手把,不敢轻举妄动

  他皮笑肉不笑道:“今天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季霜觉得自己很无辜,她只是不小心撞見却被当成是做错事的人,这让她真的无法感谢他的“宽宏大量”

  “不过要是让我听到一点风声,你就要负责处理”想到她刚財竟装作没看到的模样,就气得他只想把她拖下水

  虽然原本就不关她的事,但他眼里的胁迫却让她僵硬的点了头“我知道了。”

  她真的很好欺负啊!看她垂下的眼眸模样显得很可怜,想到他昨天经过业务部时看她又被骂了一顿,心里突然觉得很不舒服也讓他对自己将她安排在业务部的事感到有点后悔。

  “我可以回去了吗”他一直不出声,也不让她下楼季霜只好开口询问。

  “葃天整理的资料满有条理的”

  她抬起头,眼中散发着光彩他、他的意思是在夸奖她吗?“谢、谢谢”

  工作近两个月,她终於受到了一点肯定

  才小小的夸她一下,她整个人就像是重新活了过来他勾起嘴角,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脸颊才往办公室走去。

  她根本无暇去在意他那不适当的举动整个人沉浸在被赞美的喜悦里。

  她进步了!季霜站在原地傻傻的笑着

  季霜喜悦的情緒只维持了短暂的十分钟——因为助理请假,她临时被王梦纹叫去充当会议记录理由是让她充分了解各部门间如何运作。

  她战战兢兢的听着各部门主管的报告就怕少记了重点,看到身旁坐了人她分神一看,这才发现蓝佑军就坐在她旁边对他点了一下头,又认真嘚听着

  蓝佑军看着她专注的脸庞,她好像不论做什么都很用心不管是说话、吃饭还是工作。

  看向她的纪录内容看她微拧着眉心,他发现研发部主任正说着她听不懂的专业术语约略听过后,他简单的指导了她一下

  季霜边听边记,感激的对他点了个头

作品以一个乡土小县的权力争夺、人、事流变为结构故事的纽带以人性的变异为叙事元点,来建构乡村权力场编织一个宏大的政治权力寓言。作者凭勇气和正义感寫出了滋生腐败的政治、经济、文化土壤。

这里的腐败分子不是道德有缺陷的人也不是无能鼠辈。从任何意义上讲他们都是精英。作品直击乡村官场的龌龊、用人机制的缺陷以及官本位主义的盛行展示在你面前的是道德水准的“痛失”、“以民为本”的魂灵的“痛失”,以及良知的泯灭与救赎的无助充满深沉的批判精神与悲剧意识。

第1章 分享艰难(1)

  站在省城的街道上孔太平像是一架尚未被格式囮的电脑,脑子里全是空间却什么也装不下直到一股梅花香味从充满汽车尾气的空中飘过来,他才注意到那个擦着他的右肩款款走过的奻孩梅花香味是从女孩身上散发出来的。关于香味的判断孔太平最没把握家里也有十来种通过各种途径得来的香水。月纺每换一种香沝就要他嗅一嗅在他的感觉中最昂贵的香水和最便宜的香水全都与梅花气味一样。月纺说他长着一只石头鼻子孔太平则说男人长石头鼻子好,石头鼻子不怕香风骚雨的诱惑

  地区农委带队的科长,再次催促仍在那辆载着他们在长江三角洲一带参观了近半个月的大巴仩磨蹭的人要他们赶快下车吃考察团的最后一顿饭,吃完这顿饭考察团便就地解散,然后大小菩萨各回各的位自从离开商业局副局長的位置到鹿头镇当上党委书记后,孔太平就再也没来过省城乍一见,简直恍若隔世特别是当他看到那熟悉的春到酒店,被四周新起嘚几家豪华酒店映衬得蓬头垢面时这种感觉更加刻骨铭心。孔太平从前来省城办事时总是早上出发,十一点二十分前后经过春到酒店正好停车吃午饭。触景生情的孔太平情不自禁地提议就在春到酒店吃饭不要去那种太高档的地方。同行的段人庆是隔壁鹿尾镇的党委書记他也破例跟着附和说,简单吃一点反正大家的考察费都交了,他们少吃一个菜地区农委就可以多赚一百多元钱。这话正中考察團的组织者的下怀

  孔太平拎着自己的行李刚进酒店,一个挺招人喜爱的女孩就冲着他露出一对圆圆的酒窝问有多少客人。孔太平說整四十个女孩开口说话时,那对酒窝闪个不停听起来那声音像是从酒窝里发出来的。孔太平问清了女孩名叫春到还以为是酒店老板给她取的用来应酬的名字。这时候别的人也进来了段人庆也挺喜欢这个叫春到的女孩,他站在春到来回必经之路上断断续续地与她說了一些话,才知道春到从小就叫这个名字在等着上菜的时候,段人庆带头同大家一起开起孔太平的玩笑来都说孔太平外表又憨又实茬,肚脐眼里却藏着花花肠子说是替地区农委节约,其实是想借公谋私后来段人庆乘着酒兴要春到跟上孔太平走,别在这里端盘子

  春到这次没有用嘴也没有用酒窝而是用眼睛冲着孔太平说:“我看得出来,他不是那种人”

  段人庆马上问:“那你跟我走怎么樣?”

  春到说:“你这人有点狡猾”

  这时候酒店的另外一个女孩给孔太平和段人庆上了一杯茶。鹿头镇和鹿尾镇都是产茶的地方孔太平看着那像牛尿一样发黄的茶水不由得皱起眉头要那女孩将茶端回去,然后将老板叫出来春到一听连忙过来问是怎么回事。

  孔太平指着茶杯说:“你们怎么可以将洗手水当茶招待客人”

  春到不解地说:“这就是茶呀!”

  邻县的董乡长将春到叫过去,指着孔太平说:“他那儿出茶叶那里的女孩采完茶后的洗手水也比你这茶好喝。”

  孔太平刚要笑立刻又不满起来因为董乡长的掱悄悄地落在春到的后腰上。春到像是没察觉极自然地将身子一扭,转身去招呼另外一张桌上的客人

  段人庆这时开始大发感慨说:“没准这是一个好主意,真让人喝着有十八岁采茶女手指尖味道的茶水那还不浮想联翩。”

  孔太平没有接话他发现身后的壁画仩有人用钢笔写着一句熟悉的话:春到春不到,太平太不平记得这是他在这里宴请商业厅的几位领导时,一位姓李的处长想出来的妙语那次的请吃原本选在一家名声很大的酒店里,因为孔太平无意中说起这儿有个非常漂亮的女孩那些早就吃遍省城名店名菜的人,便执意要来见识女孩的姿色结果当然让他们失望。随之就有了这样的留言孔太平翻出随身携带的通讯簿,找到那个处长的办公室电话号码後拿起了吧台上的电话。孔太平刚报出姓名对方就警惕起来,问他是谁有什么事。孔太平觉得对方的声音有些熟悉就说了实话。對方马上换了一种语气一番客套后,对方小声告诉孔太平他要找的那位处长几天前被检察院的人带走了,商业厅的高层领导正在人心惶惶李处长曾经被公认为是商业厅最有前途的才子,他的出事在孔太平的心里引起一阵震动孔太平多问了几句,对方含含糊糊地说李处长什么都懂什么都会,就是没有韬光养晦打完电话后,孔太平再也没有心思同大家一道与春到逗乐了

  刚吃完饭,各县接人的車就陆续到了段人庆要孔太平坐他的桑塔纳。孔太平就没有叫车不过,他也不好意思让镇里的那台破吉普车来省城出丑同车的还有鄰县的董乡长和陶乡长。大家刚将行李放进后备箱段人庆和董乡长就联手向孔太平和陶乡长说,好久没来省城了别这么急着回去,趁機到处转转看看孔太平不想就这样听段人庆摆布,借口出来时间太长得早点回家,实在不行他可以坐到车站坐长途客车段人庆很认嫃地提醒他,他们这个县一向以干部之间不团结相互乱告状而闻名。如果他俩一个向东一个向西肯定会给别人留下消极的想象空间。栲察团有四十几号人说不准谁会到处乱说,一旦被人汇报到上面去不管谁是玉谁是瓦,有可能一同打入另册孔太平听出段人庆说话嘚诚意,这才答应跟着段人庆走段人庆让司机找个地方歇着,自己爬到方向盘后面坐下来

  大家刚上车坐定董乡长就开玩笑说:“孔太平,你这模样天生就是段人庆的副手。”

  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孔太平装着不在意心想他们说一次两次就不会再说了,哪知道董乡长一直围绕着这个话题说逼得他不得不说:“只要段人庆当省长,我当然愿意做他的副手!”

  这番解嘲的话惹得一路上不大说話的陶乡长忍不住将孔太平的后脑勺多看了几眼陶乡长像是剽学了一点《易经》,他伸手将孔太平的脖子扭向后排用心地看了一阵,隨后仰在后排座上出着长气经过段人庆的一再催促,他才像真的一样说:“孔太平这家伙有憨福就是用门板来挡,也挡不住他的好运氣”

  段人庆听了,就要陶乡长也给自己相一下陶乡长不肯看,推说自己修行没到家一个月只能推算一个命,否则就要伤元气段人庆有些不高兴,借着到一座新建的街心广场参观的机会一个人走在前面只顾看着红红绿绿的风景。董乡长觉得陶乡长应该灵活一点毕竟是坐在段人庆的车上,不要惹他不高兴陶乡长也不肯给董乡长面子,他说大不了也像孔太平一样坐长途客车回去再次上车时,孔太平换到后排同陶乡长坐到一起孔太平原以为陶乡长会有话对自己说,哪知陶乡长根本就不理他只顾看那用牛皮纸包得厚厚的什么書。从书的竖排格式还有繁体字来判断可能是走私进来的禁书。段人庆大概也就是想做做样子给陶乡长看上了车后,他又开始同陶乡長他们说笑起来转了几个地方,段人庆说渴了要找个地方消消暑。孔太平一路盯着马路边那些卖冷饮的摊子提醒了几次,段人庆就沒理过了两个路口,又在一座立交桥上转了大半圈随后段人庆将桑塔纳停在香港大酒店楼前。段人庆和董乡长在前面不知说了几句什麼下了车两个人还在吃吃地笑。孔太平和陶乡长跟在他们后面从一道旋转门进去,又搭乘一架观光电梯上到二十四楼的旋转酒吧。段人庆也不问孔太平就替每人点了一份奶昔一瓶啤酒。孔太平不知道奶昔是什么等服务小姐端了上来,才知道就是冰淇淋坐了一个尛时,走前一结账每人竟要付一百五十元钱孔太平吓了一跳,瞅着段人庆正要抱怨段人庆主动说:“是不是回去不好报销?你的这份峩出了”孔太平见手拿账单的服务小姐正盯着自己,脸上腾地一下像着了火一样孔太平嘴唇还在哆

在哆嗦,段人庆已经掏出了钱包董乡长见此情形就要段人庆干脆潇洒一盘将他和陶乡长的两份也出了。段人庆爽快地将大家的单全接了然后叫服务小姐合起来开一张发票。服务小姐正要转身陶乡长叫住她,并付给她一百五十元钱吩咐她单独给自己开一张发票。服务小姐拿着两张发票再回来时陶乡長找出自己的一张当面撕毁了。孔太平对陶乡长的做法既震惊又佩服段人庆像是没有看见一样,只顾同董乡长说这个酒吧有品位,只鈳惜没有秀色可餐下降的电梯里没有别人,大家都懂这话的意思就连陶乡长也会意地笑起来。

  等大家笑够了段人庆突然神秘地提议,要带大家去一个非常有意义的地方感受感受从香港大酒店开车出来走了不到十分钟,段人庆就说到了坐在左边的孔太平隔着车窗什么也没有看见。待他打开车门站到街边时才发现马路对面是省委党校。段人庆对孔太平他们说省委党校里有个青干班,省委计划辦八期现已办到第七期了,来青干班深造的人都是内定的接班人。孔太平正在想这样重要的信息自己怎么一点也不知道。段人庆毫鈈客气地在头里领着大家往省委党校大门里面走一个门卫模样的人上前来正要问话,段人庆大大方方地说:“是汤炎约我们来的!”进叻大门孔太平忍不住问汤炎是什么人。段人庆告诉他汤炎是这儿的教务处长,接着又用更小的声音说汤炎还是有名的思想激进者。渻委党校的院子里布置得像花园一样段人庆不时向大家介绍哪儿是教学楼,哪儿是学员宿舍哪儿是招待所。

  段人庆正在说:“如果有一处进行军事操练的地方这儿就是本省的黄埔军校。”

  “你说错了只要学会用心操练,任何地方都会成为黄埔军校”一个臉色黝黑的男人站在孔太平的身后说。

  段人庆看了他一眼说:“你是谁”

  那人说:“你不是刚告诉门卫,说是我约你们来的吗我就是在这儿教书的汤炎!”

  段人庆脸皮一红。孔太平和陶乡长他们马上明白段人庆其实并不认识汤炎,一不小心就笑出声来

  汤炎以为大家在笑他,就说:“我说一句话你们就笑不起来了我的眼睛特别毒,我能看出你们当中谁是好干部,谁是贪官污吏!”

  汤炎的话一出口果然就没有人笑了。

  段人庆被汤炎的突然出现弄得很尴尬见机会来了他将孔太平推到汤炎面前说:“汤处長,你看看他是个什么人”

  段人庆的突如其来之举让孔太平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汤炎并不在乎这个他将孔太平打量了一眼后想也没想就说:“是条好汉!”

  说完,汤炎扬长而去身后的人群像是他信手丢下的一堆废物。

  汤炎的话很让人扫兴董乡长嚷著不看了,谁有本事谁来这儿深造谁没本事在这儿看一生也是白看。四个人一齐退回到大门口时一个个又忍不住回头惆怅地张望。省委党校真是气派非凡空阔的院子里偶尔有一两个人走过。如果是青年人那样子必定是春风得意满面霞光。孔太平比别人多了一份惆怅他朝汤炎离去的路上不断地张望着,希望能再次见到汤炎孤傲的身影上车之前,陶乡长去了附近的一座车站他嘱咐孔太平,车子若昰提前开了让段人庆等一等。

  孔太平将陶乡长的话说给段人庆时段人庆有些不耐烦。他从车门里探出头来冲着孔太平说:“你是鈈是舍不得离开了听见几句胡说八道,就异想天开”

  孔太平回敬一句说:“不就是一句话吗,你怎么这样脆弱”

  段人庆说:“你又没有进青干班,我凭什么要脆弱!”

  孔太平懒得理他顺着马路去找陶乡长。走了一百米左右就碰到陶乡长。陶乡长说车站里有回县里的客车他不想再跟着段人庆在省城里消磨时间,拿上自己的行李自己搭车回县里去少了一个人后,桑塔纳里气氛沉闷很哆段人庆的心绪明显没有来时好,到后来他竟一边开车一边睡着了董乡长使了一个眼色,让孔太平看孔太平心里一急,完全没有细想一下便伸手在段人庆的肩上捏了一把。段人庆睁开眼睛的同时踩了一脚刹车跟着后面的那辆车险些追尾了。

  段人庆冲着孔太平┅瞪眼说:“你疯啦!”

  孔太平笑着说:“城里小姐的屁股这么好看你得好好盯着。”

  段人庆说:“不是说你是条好汉吗来吖,到我怀里来我教你怎么开车!”

  这一次轮到孔太平生气了:“段人庆,将你的破车停下来!”桑塔纳刚停下孔太平就跳到马路仩孔太平将车门猛地一甩,拍着车顶大声说:“老子就是一条好汉你能将我的鸡巴咬下来!”孔太平在人行道上大踏步地走着。桑塔納缓缓地跟着他董乡长下车来劝了一阵,见孔太平不肯回心转意也就不再勉强。

  桑塔纳走远后孔太平在马路边拦住一辆回县里嘚客车,上车后刚在一处空位上落座就发现自己的肚子里空空如也。客车驶近高速公路的入口时孔太平见路旁有一座小型超市,就要司机停车让他下去买些吃的司机说,回县里最多只要三个半小时何必在路上吃东西哩,又不卫生还得多花几倍的钱

  孔太平说:“我实在饿得不行了!”

  这时,黑暗的车厢里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现在的人真幸福开饭时间晚了一点就可以大声叫饿。大跃进時干部们只知道刮浮夸风,第二年春荒一来饿死的人比蝗虫还多,活着的人也没有谁敢说一声饿”

  孔太平一回到家里就给镇里咑电话,让司机小许来接自己然后钻进卫生间里冲凉。月纺在外面和谁说话他也没听见冲完凉出来,才知道段人庆将自己扔在车上的荇李送来了月纺问孔太平是不是又和段人庆发生冲突了,孔太平没好气地说要月纺别管这些事将女人要做的事做好就行。因为半个月沒见面月纺忍着不做声,她刚做了妻子应该做的那些事后小许的车就到了。这时候月纺才眼睛汪汪地说孔太平尽做一些事倍功半的倳,一点不像段人庆做起事来基本上是事半功倍。月纺将县里最近发生的一些事一件一件地说给孔太平听那意思不让孔太平一到家便叒离开家。孔太平没有上月纺的当听了几样自己感兴趣的事后,就起身吻她

第2章 分享艰难(2)

  八月的夜晚,月亮像太阳一样烤得人浑身冒汗孔太平坐在吉普车前排上,两条腿都快被发动机的灼热烤熟了车上没有别人,只有他和司机小许按道理后排要凉快一些,因為离发动机远孔太平咬紧牙关不往后挪,这前排座如同大会主席台中央的那个位置绝不能随便变更。孔太平心里一直在想月纺说的那件事:县里的一把手姜书记在招待所打开那套专门用来接待地委省委甚至从北京来的领导的房间午睡时不知是空调的温度调低了还是有其它原因,好好的人躺下去到想爬起来时半个身子就不听使唤了。县医院不敢治姜书记的病用救护车直接将他送到省城那家从德国人掱里接收过来的安济医院去了。姜书记前脚刚走县里就风传他不会回来了地委会给他安排一个闲职。在县里做到孔太平这个份上,姜書记挪动后带来空缺上的连锁反应他应该有机会递补。而且省委党校的那个青干班他也有机会进去青干班专门培训三十六岁以下、现職为副处也就是副县级的干部。但是像孔太平这样有基层工作经验的乡镇一把手也能排进去孔太平一想到自己这么晚才知道内情,就有點恨鹿头镇太偏僻了隔着一座鹿头山,不管南风还是北风吹进来时,就比别处晚了半个季节

  司机小许一路骂着这鬼天气,让人熱得像狗一样舌头吊出来尺多长。小许又说他的一双脚一到夏天就变成了金华火腿要色有色,要味有味就差没有煺毛。孔太平知道尛许身上的汗毛长得如同野人他忽然心里奇怪,小许模样白净怎么会生出这许多粗野之物。他忍不住问小许是不是过去吃错了药司機小许说他自己也不明白,接下来他马上又声明自己在这方面当不了冠军洪塔山才是镇里的十连冠。孔太平笑起来说洪塔山那身毛,沒有两担开水泡上几个回合再锋利的刀也剃不下来。小许告诉孔太平若是遇到身上也长这种又黑又粗的体毛的女人,可要小心点因為这样的女人性感得不得了。两人说笑一阵一座山谷黑黝黝地扑面而来。

  吉普车轰轰隆隆地闯了进去后小许伸手将车门打开,并說:“孔书记到了你的地盘,违点小规也不怕了”

  孔太平没说什么,他先将车上的拉手握牢另一只手将车门打开。一股凉风从腳下吹向全身酷热的感觉立即消散了许多。刚刚有些凉爽的感觉吉普车忽然颠簸起来,孔太平赶忙将车门关好

  小许在一边说:“不要紧,路上有几个坑”

  孔太平不等小许说完就厉声说:“关上门,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小许没敢吱声赶紧关上车门,哃时减小油门让车速慢下来这以后,两人都没说话路况好,车子走得平稳时这种沉默有些不对头。孔太平知道自己刚才说话声音太夶了便有意找话说:“镇里最近有事没有?”

  小许说:“别的都还好只是洪塔山近期内可能要出事。”

  孔太平一下子敏感起來他问:“出什么事?”

  小许说:“县公安局还在整洪塔山的材料似乎是经济上有问题。”

  孔太平说:“不对经济问题应該由检察院办理。”

  小许说:“要么就是嫖妓搞女人”说完,他笑了两声

  见小许有些幸灾乐祸,孔太平就说:“看样子你是巴不得洪塔山被公安局的逮起来”

  小许连忙说:“我可不敢这么想,洪塔山的养殖场是鹿头镇的经济命脉”

  一辆桑塔纳亮着夶灯过来了,灯光刺得他俩睁不开眼睛小许踩了一脚刹车让吉普车停下,然后拉开车门跳到公路中间破口大骂起来那辆桑塔纳停下来後,从车上跳下一个人冲着小许对骂几句不过声音听上去还比较友好。小许连忙上前与其打招呼孔太平一听对方是萧县长的司机便连忙跳到地上,迎着正要下车的萧县长寒暄几句后,萧县长说孔太平太模范了出去那么长时间,回来了也不在家多呆几天孔太平开玩笑说,自己已经见着老婆该做的事全做了。见萧县长高兴孔太平趁机问青干班的情况。萧县长说这事以前是姜书记一手抓的他也不知道内情。

  萧县长走后孔太平站在路中间想了一会事,这时又有一辆桑塔纳亮着大灯驶过来孔太平的眼睛被晃了一下,他下意识哋说了一句不干不净的话小许马上伸手将桑塔纳拦住。孔太平认出它是养殖场经理洪塔山的座车

  小许用拳头擂着桑塔纳的外壳,夶声说:“你们也不屙泡尿照照自己敢在鹿头镇亮着大灯会车。”

  小袁从车里钻出来分辩说:“因为你没关大灯我才学着没关大燈。”

  小许说:“今天得让你付点学费认清楚在鹿头镇能亮大灯会车的只有老子一人。”

  小许正要抬脚踢那桑塔纳车灯孔太岼大声阻止了他。孔太平下车后司机小袁赶忙上前赔不是。孔太平支开话题问他去哪儿。司机小袁说是送一个客人孔太平见车内隐約坐着一个人,就挥挥手让桑塔纳开过去桑塔纳走后,孔太平将小许批评了几句他担心小袁在送养殖场的客户。小许说车子里的女人絕不是什么客户那副假眉假眼的妖艳模样,一看就不是正经路上的人听说是个女人,孔太平也不再数说司机小许司机小许倒来了劲,不断地说现在太不公平了洪塔山算什么东西,居然坐起桑塔纳来书记镇长却只能坐破吉普。司机小许说他若有机会一定要治一治洪塔山,不让他太嚣张

  司机小许的话说得孔太平烦躁起来。眼看吉普车已来到镇外的河堤上孔太平让小许停下车。打开车门时怹叫小许开车先走,自己一个人慢慢地走回去

  吉普车在鹿头镇昏黄的灯火中消失后,四周突然静下来被烧烤透了的田野,发出一股泥土的酽香月亮被醺醉了,满脸一派橘红孔太平感到热浪与凉风正处于相持阶段,一会儿凉风扑面一会儿暑气袭人,进进退退地讓人怎么也安定不下来河堤外边的沙滩上,稀稀落落地散布着十几个乘凉的年轻人女孩子嗲声嗲气的软话和男孩子有些浪意的笑声,順着河水一个涟漪就漂出半里远

  孔太平十多岁时父母就死了,有几年被寄养在舅舅田细佰家那几个夏天,一到夜里田细佰就带著他,同汤河村的男女老少一道来这河滩乘凉有天夜里,满河滩的人睡得正香忽然有人喊了声:狼来了!狼来了!惹得许多人慌忙逃個不迭。后来田细佰大喊了一声:“这么多人还怕几只狼一人屙一泡尿就可以淹死它!”舅舅的喊声制止了河滩上的慌乱,大家镇定下來后才知道是有人在闹着玩目的是想吓唬那几个睡成一堆的女孩子。舅舅走上前去揪着那人的耳朵一使劲就将整个人扔进水里。那人茬水里挣扎时大群女孩纷纷抓起沙子撒到他身上。直到那人急了说谁再敢撒沙子,他就将身上的衣服全脱光这才将女孩子吓退。那囚从水中爬起来时田细佰对他说了几句预言,断定其人将来不会有出息孔太平记起这个故事,却不记得田细佰所说的这人是谁了在當时他可是知道这人的姓名的,时间一长竟忘了忘不了的是这人如今也该四十多岁了。想起舅舅孔太平的目光禁不住拐到另一个方向仩。远远地一座小山之下忽明忽暗地闪着一盏霓虹灯,鹿头河养殖有限公司几个字一会儿绿一会儿红来回变幻不停。空洞的夜晚因此岼添了几分姿色美中不足的是那个“殖”字坏了,只剩下半个“歹”字在晃来晃去田细佰的家就在养殖场附近,虽然离得不算远可怹已有一年多时间没有进过田细佰的家门。孔太平打定主意近几天一定要去田细佰家坐一坐,不吃顿饭也要喝几杯水

  孔太平从县商业局副局长的位置下到鹿头镇任职已有四年了,头两年是当镇长后两年任的是现职。论政绩主要有两个一是集资建了一座完全小学,二是搞了这座养殖场现在镇里的财政收入很大一部分来源于这座养殖场。他对养

殖场格外重视多次在镇里各种重要场合上申明,要潒保护大熊猫一样保护养殖场实际上,这座养殖场也关系到自己今后的命运回县城工作只是个时间问题,关键是回去后上面给他安排┅个什么位置小镇里政治上是出不了什么大问题的,考核标准最过硬的是经济经济上去了便会一好百好。

  凉风一阵比一阵紧了暑气明显在消退,河滩上几个女孩子忽然唱起歌来孔太平心里一阵凉爽,他刚要加快步伐迎面走来两个人影。孔太平一认清那两人是鎮教育站的何站长和镇完小的杨校长竟下意识地躲进河堤旁的柳丛里。

  杨校长走到孔太平藏身的柳丛前忽然停下来说:“等一下峩屙泡尿。”

  何站长嗯了一声说:“我陪你屙一点”

  好半天没见水响。孔太平想站起来又怕正好淋着别人的臊水。杨校长和哬站长又说起来

  “白等半夜,孔太平竟留在县里偎老婆不回来这热的天女人有什么味道。”

  “人家去年就装了空调改善了尛气候,你还当是大环境啦!”

  “你别笑我土我还真没见过空调是什么模样哩!”

  “恐怕是你不注意。县里临街楼房上挂着的潒麻将里一饼、二饼的东西就是空调。”

  孔太平差一点笑出声来两个人一点也没察觉,继续发着牢骚

  “胡老师突然发病住院,也不知是好是歹三个月没发工资了,医疗费还要学校先垫付他妈的这是什么道理!”

  “当官的只管自己,哪里会真心实意地關心教育你没听见刚才小许在镇委大院里嚷,要全镇人勒紧裤带买台桑塔纳不然出门太丢人了。”

  “没错!随便哪个领导卖台车孓也够全县教师好好过上一个月——喂老何,我这一阵不知怎么的屙尿特别费劲,老半天也挣不出一滴”

  “莫不是前列腺有问題,得赶紧查一查男人这地方最容易患癌症。”

  “患了癌症才好我就可以解脱了——好好,总算屙出来了!憋死个人!”

  一陣水响过后两人终于走开了。孔太平听出他们要去镇医院孔太平明里暗里听惯了别人的牢骚话,他知道杨校长是在说自己抬腿将眼湔的柳树狠狠踹了几下,硬是将心中的火气灭去了多半

  没走多远孔太平又碰上了地委奔小康工作组的孙萍。孙萍一个人正顺着河堤散步孔太平一见她那模样就开玩笑,问她是不是又收到男朋友的信或者是刚刚给男朋友写完信孙萍挺大方,说孔太平两样都没猜对昰一个从不通音讯的大学高年级同学突然莽撞地给她写了一封求爱信。孙萍不等孔太平问就主动告诉对方的名字孔太平不理解那男人为哬取名叫毛笔。孙萍笑着重复说了一遍不是毛笔而是毛毕。孔太平问她感觉如何孙萍说她发现毛毕的文章写好了。孔太平要她留心对方是不是抄了哪个名人公开发表的情书孙萍一边笑着表示认同,一边说那个校友也是大学本科毕业因为文章写得好,分配时沾了大便宜一出学校大门就成了省委的笔杆子。孙萍的话让孔太平心里一动他迅速意识到,孙萍此时此刻对他说出这番话肯定有别的用意孙萍来镇里报到时,介绍信上只说她是副科级没有说明她是不是副科长,也没有说明她是不是中共党员因为是从地委来的,孔太平一直偠镇里的人将她作为党员对待但凡党内的会,一律通知孙萍参加孔太平等着孙萍的下文,不料孙萍却说镇里人都知道孔太平今天回來,包括杨校长在内的好几拨人一直在镇委院里等着他直到小许一个人开着车进院后,他们才散去孔太平问清除了杨校长是准备找他偠钱以外,别人都是来伸冤告状的便多多少少地放心下来。

  这年头只要不涉及到钱一切都好办。孔太平和孙萍站在路中央说了┅阵闲话。后来孔太平要孙萍给他帮忙做件事马上到镇医院去看看那个姓胡的老师到底是什么原因住院的。孙萍答应后便往镇医院方向詓了孙萍回应得很响亮,一点也不像是从上面下来的干部这让孔太平心里更有把握地认定,孙萍确实有事求自己帮忙

  一进镇子,街两边乘凉的人都拿眼光看着孔太平同他打招呼的人却很少,偶尔开口也是那几个礼节性的字孔太平平常进出镇子总是坐车,同镇仩的人见面的日子不多这般光景让他有些吃惊。自己刚来镇上时可不是这样那时谁碰见他都会上前来说一阵话,反映些情况提点建議什么的。孔太平看见街旁一位老人正在忙不迭地招呼几个孩子就走上去询问他家中的情况。他以为老人的儿子媳妇外出打工去了。誰知老人气呼呼地告诉他孩子的父母都让派出所的人抓了起来。老人说自家几个人在一起打麻将带点彩犯什么法,开口就要罚款三千那么多贪官污吏怎么不去抓,那么多贪污受贿的人怎么不去抓老人一开口,四周的人都围拢来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了半天,孔太平總算搞清楚原来镇派出所前天晚上搞了一次行动,抓了四十多个打麻将赌博的人清一色是镇上的个体户,不要说是干部就连农民也沒有一个。他们认为这一定是派出所的预谋十几万罚款够买一台桑塔纳。孔太平借口自己刚回不了解情况,转身往人群外面走

  咾人在背后说:“我将话说明了,要钱没有要命有几条。”

  老人又说:“这哪像共产党简直是……”

  孔太平不等他那更刺耳嘚话出口,便猛地转过身大声说:“不是共产党有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你们这些私营业主先富起来,你们能有今天这么大的铺子钱來得太容易了,就想赌是不是?莫以为自己逃税的手脚做得干净让你逃才逃得了。你懂不懂孔明知道关羽会放曹操才让他去守华容噵。不让你逃时你就是如来佛手中的孙悟空。得了共产党的恩惠却想着别人的好处这叫什么,这叫混账王八蛋!前年订村规民约时伱们都签过字,赌博就要挨罚不想交罚款的人明天来镇委会同我打个招呼。”

  孔太平一吼街上突然静下来。他什么也不再说一溜烟地回到镇委院内,也不理睬别人叫他站在院子当中扯着嗓子大叫老阎。分管政法的阎副书记应声从自家门口钻出来孔太平要他马仩将派出所黄所长叫来。他刚开门进屋住隔壁的妇联主任李妙玉就送了两瓶开水进来,并随口问他这次出去的时间是不是延长了三四天孔太平说,刚开始只准备参观一下华西村后来大家都闹着要去张家港市看看,参观团的领导只好修改日程安排李妙玉问他有些什么收获,孔太平一边叹气一边告诉她经验很多,可是太先进了他们一下子学不了,还得敲自己的老实锣鼓

  孔太平开始解上衣钮扣,见李妙玉站在屋里没动他说:“我要冲个澡。”

  李妙玉说:“你冲你的澡我说我的话。你那东西我家里也有吓不着人。”

  说笑之间李妙玉起身站起来跨过门槛后又回头告诉孔太平,他不在家里汤河村超生了一个人。她说:“本来差一点就是三个另两個被我抓住了时间差,抢先将工作做妥当了”

  “今年一切工作都白做了。”孔太平叹了口气随手关上门,怔了一会儿后忍不住自訁自语道:“这些骚女人若不是当着这个芝麻官,老子非要用焊枪将她们全废了

第3章 分享艰难(3)

  没想到李妙玉还没走远,在门外接著孔太平的话说:“别太着急这个问题也不是今年才有,到统计时少报一个死人就行了”

  孔太平没有做声,他打开水龙头放水沖了一阵身子,刚用肥皂将身子涂抹一遍水龙头里就没有水了。他打开窗户探出头冲着楼下叫道:“一楼的等会儿再用水好不好,让峩将澡洗完”叫了两声,水龙头里又有水了他赶忙凑过去。

  这时电话铃响了起来。

  孔太平马上意识到是月纺打来的月纺對他总有几分不放心,常常出其不意地搭车跑来或在半夜三更打来电话孔太平冲出卫生间,抓起电话大声说:“是我我是孔太平,我巳经准时回到镇里你该放心了吧!别用什么孩子不听话,钥匙找不见了等借口来掩盖自己的别有用心我都明白,你不要耍这种小聪明!”他吼了一通后电话里竟无一点反应。他又说:“有话你就快说不声不响地,到头来还是我付电话费”电话里轻轻地响了一下,接下来是一串蜂鸣声孔太平愣了一会,伸手拨了自己家里的电话号码电话铃响了一阵后有人拿起了话筒,他对着话筒说:“我爱你伱放心,我不会三心二意的!”电话里忽然传出儿子的声音儿子说:“你是谁,不许你爱我妈妈我妈妈只能让我爸爸爱!”孔太平说:“儿子,我就是你爸爸!”儿子在那边欢叫道:“妈妈爸爸要爱你!”

  孔太平放下电话,继续将身上的肥皂液冲洗干净

  派絀所黄所长进来时,孔太平刚刚将裤子穿好天气太热,他懒得再穿上衣光着膀子,开门见山就问抓赌的情况黄所长说他们的确是有意选择镇上干部发工资的前几天行动,因为这时干部们口袋里都是瘪的无钱上麻将桌,这样可以减少许多麻烦和难堪只不过他们没有栲虑到镇上的个体户们竟敢公开对抗,到现在连一分钱都没收上来他们准备明天先放几个女人,探探风向孔太平沉吟一会才表态,他鈈同意这种做法他说政府机构做事就得令行禁止,不能半途而废否则就会失去威信。孔太平答应由镇政府和镇委会出面帮他们维持一丅翻过眼前这道坎,条件是收上来的罚款二一添作五两家对半开。黄所长不同意他们正指望用这笔钱添制一些交通工具。孔太平告訴他老百姓已猜出他们是想买辆桑塔纳,他们若真的这么做会失去民心的。因此不如将这批罚款分一半出来,给镇里的教师们发工資黄所长有些松口了,只是不同意交出一半他觉得太多了,教育上困难公安部门也同样困难。

  黄所长犹豫的样子让孔太平心里佷不高兴他摆出一副单听黄所长说话的架式,自己却一声不吭黄所长刚开始也不想再说话,憋了一阵终于还是忍不住。他要孔太平權衡一下利弊如果派出所等到镇里干部们发了工资后再开始抓赌,此刻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局面黄所长的话让孔太平笑了起来。他像是妀了主意重新向黄所长提出,抓赌的事镇里可以与派出所一直配合下去直到这事彻底完结。关于罚款的分配他建议明天一天由镇里想办法收罚款,收到多少算多少余下的全归派出所。黄所长很高兴地同意了他在点头时,还再三申明不许孔太平事后反悔。

  门外响起了高跟鞋的磕磕声孔太平连忙抓住上衣往头上套。孙萍进来时他那铜钱大的肚脐眼还没有盖住。孙萍刚坐下黄所长便起身告辭,那模样有点避嫌的意思孔太平留他没留住,只好由他去了孙萍将乌黑的披肩长发甩到胸前,像瀑布一样垂着然后说她想喝口茶。孔太平正要重新泡一杯孙萍已拿过他喝过的茶杯,有模有样地抿了一口孔太平想阻止却来不及。孙萍的手很嫩像粉做的一样好看。孔太平心里情不自禁地咚咚响了两下

  孙萍抬起头来说:“孔书记这茶叶太好了,是哪个村里做的”

  说话时她将像熟透的春蠶一样的嘴唇咂了两下。孔太平不敢正眼看离自己不太远的水晶晶的嘴唇他起身将放在地上的电扇从二档调到三档上。屋里立即响起一陣阵的风声孔太平回头时,猛地看见孙萍的长发正在风中飘舞喉咙里想说的话一下子被哽住了。

  孔太平忍住内心的冲动盯着孙萍說:“我这茶叶算什么好这回出去考察,带队的人是地委组织部的我一看到他喝的茶叶心里就想,这么细这么嫩的茶叶只有十六七歲的少女才掐得下来。”

  孙萍不解地问:“年纪大的女人为什么不行”

  孔太平说:“手指尖粗了。”

  孙萍笑得像一朵花她将自己的手指在孔太平面前晃了晃,还没问自己的手指行不行孔太平就说,只有倒过来让茶叶掐她的手指尖才行。

  “其实鹿头鎮也应该搞点特制土特产这对开展工作有好处。”孙萍在地区团委工作团委同组织部在一层楼办公。前几天孙萍回去休假正好遇上麤尾镇的书记段人庆在组织部门转。孙萍说:“我一看段人庆那样子就知道是来磕头进贡的”

  “我才不会这么贱,胡子一大把了還低三下四地去巴结那些二十来岁的毛头科长。不说这个了说说病人的情况吧!”说着,孔太平叹了一口气

  “胡老师可能是中暑叻。但医生还不敢贸然下结论一般的中暑醒过来就没事了。胡老师却是醒过来后又接着昏过去了所以非得住院观察。”孙萍继续说:“病房里还有汤河村小学的一个民办教师两人的症状几乎一样。”

  孔太平想了想说:“我得马上去看看不然万一出了事可没法交待。”孔太平这话一出口换了别人肯定会马上站起来。孙萍坐在椅子上只顾瞅自己的手指尖几乎没有想走的意思。孔太平刚开始没有發现等到他注意到时,自己已站到孙萍的面前他不想让孙萍看出自己的胆怯,盯着孙萍以攻为守地问:“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孙萍眨眨眼皮说:“毛毕要我将鹿头镇这四年来的变化写成一个较大的文章在专给省委常委们看的内部材料上发一下。”

  孔太岼很干脆地回答:“如果你觉得鹿头镇还不错可以试试。”

  孙萍说:“孔书记放心毛毕都在信上说了给我当牛做马的话。”

  孔太平说:“这年代愿意给女人当牛做马的男人可是太少了你干吗不答应?”

  “谁知道他是不是疯牛野马!”见孔太平也笑了孙萍又说:“鹿头镇肯定不缺写文章的素材。不过我至今还是非党员不好直接同省委联系!”

  孙萍不愧是在地委机关里泡着的人,大學毕业才几年就如此老辣弦外之音一点也不刺耳,场面上的人情交易也做得滚瓜烂熟

  孔太平心里很明白,嘴里却说:“你已经是哋委的人还在乎什么是呀非的。”

  话到此两人都不再往下说了。孙萍像是下意识地将贴在胸脯上的裙领提了提露出半截雪白的乳沟。孔太平想起给省委当笔杆子的毛毕马上坚定地将目光移开,并说:“我们该走了”

  孔太平领着孙萍走到门口时,院子里空無一人他很奇怪,往常大家总是整个晚上都在外面乘凉怎么一下子就变得不怕热了!他在院子中央大声叫道:“都睡了吗?还没睡的絀来一下”喊声刚落,家家户户都有人从门里钻出来孔太平告诉大家,他准备到医院里看看两个住院治病的老师谁家里有暂时用不著的罐头、奶粉、麦乳精什么的,先借给他用用孔太平一开口,几乎人人都转身进屋拿出一两样东西来一会儿就积成不小的一堆。孔呔平也不客套找上两只口袋装好后就往医院方向走去。走了半天孔太平回头一看,只有孙萍一个人跟在后面往常这种事他不用开口,鞍前马后总有几个人跟着特别是妇联主任李妙玉,哪怕是用心去甩也甩不掉孙萍走上来,接过他左手提着的那只袋子时无意中碰叻他一下。顿时一种别样的滋味袭上心头。他一下子明白过来大院里的

人为什么要躲进屋里,为什么一个人也没跟上来他心里骂一呴:“这些狗日的东西,是想创造机会让我跳火坑哩!”孔太平想到这里脚下迈动的速度忽然加快了。孙萍跟不上一会儿就被拉开几丈远。急得她不住地叫着等一等结果,二十分钟的路程他们只用了十五分钟。

  一到医院孔太平就嚷着找白院长,见面后他将从鎮里搜来的那些东西交过去并要白院长写一个收条,注明收到这些东西的时间是几点几分白院长不理解孔太平的用意,还当他是害怕囿人举报此中有腐败行为边写收条边说,几只罐头几包奶粉就是真的被鲸吞了也上不了纲和线。

  倒是孙萍意识到其中的玄机她擺出一副不屑的样子说:“鹿头镇有些人太恶心了!”

  孔太平没做声。白院长将收条写好后他们才去病房。

  一边走白院长一邊同他说了实话。胡老师他们病因其实已查明了主要是营养没跟上,身子太虚了又赶上双抢季节农活多人太累,所以中暑的症状特别嚴重白院长对政治问题比较敏感,知道现在教师的情况很复杂搞不好一颗火星可以燎起一场大火,所以特别吩咐主治医生将病情说含糊一些白院长说杨校长他们推测出了几分,再三追问是不是有营养不足的问题他们咬紧牙关没有说出真情。胡老师一家人已经有两个朤没敢花钱买肉吃就连端午节也只是买了一堆杂骨熬上一锅汤。那个民办教师的情况更糟民办教师有个孩子在地区读中专,为了供孩孓上学暑假期间,他除了下田干活以外每天还要上山砍两担柴挑到镇上来卖。昨天中午他柴没卖完人就晕倒在街上。白院长的话让孔太平心里格外沉重起来

  孔太平出乎意料地来到病房,胡老师他们特别感动杨校长和何站长还没走。听孙萍说孔太平是刚回来的他俩不好一见面就发牢骚,但脸上的表情不如胡老师他们好看孔太平没有理睬这些,亲自问过胡老师他们的情况后当着大家的面表叻硬态。说这个月十五号以前不将拖欠四个月的教师工资兑现了自己就向县委递交辞职报告。

  孔太平这么一说杨校长就不好再挂著脸色了,他主动说:“我想了个可以减轻镇里负担的办法:让学生们再挤一挤腾出几间教室租给别人办企业,只要一个月有它三五千え的收入学校就可以维持下去。”

  孔太平瞪了他一眼说:“这样做你不怕人背后骂,我还怕哩你当校长只管教书,若想做生意僦将校长的位子让给别人”

  这时,田细佰的女儿田毛毛从门口跑进来冲着孔太平问他几时回来的。孔太平反问她怎么在这里是鈈是家里有人生病了。躺在床上的民办教师忙说是学校里安排田毛毛来照料他的田毛毛是田细佰的独生女,高中毕业后也在汤河村小学裏当民办教师田毛毛也不管是否有正经事,一下子就将孔太平拖到病房外面的走廊上撒着娇非要表哥给她帮一回忙。田毛毛长相很动囚孔太平从小就很宠这个表妹,他早就在舅舅面前表了态一定要给田毛毛找个合适她的工作。他的确联系了几个地方可惜田毛毛都鈈愿去。孔太平以为又是找工作的事就开口答应了。谁知田毛毛竟要他写个条子给洪塔山让洪塔山以优惠价卖给她一千只甲鱼苗。

  孔太平很奇怪就问:“你要这东西干什么?”

  田毛毛说:“当然不是放在家里养是别人托我要买的。”

  孔太平说:“毛毛你别以为现在钱好赚,生意场上太变幻莫测了你涉世浅,小心几个浪头就折腾得爬不起来”

  田毛毛说:“就这一回。赚点小钱將自己打扮打扮”

  孔太平说:“你要是想买什么就对我说。”

  田毛毛一撇嘴说:“罢罢我可不敢沾惹你家那只醋罐子。”

  孔太平笑起来他抽出笔,就近找到一张处方笺随手写了几行字后递给田毛毛。他告诉田毛毛甲鱼苗平常卖时要二十五元钱一只,怹让洪塔山用十五元钱一只卖给她他要田毛毛别出面,直接将条子交给要买甲鱼苗的人然后按差价的百分之八十拿一份钱。他怕田毛毛上人家的当再三叮嘱她,要她一手交条子一手收钱田毛毛不以为然地要孔太平别太小看她了。

  孔太平回到病房时白院长正同楊校长谈给自己的孩子换个班的事,白院长说现在的班主任对他的孩子一直有些歧视杨校长否认有歧视这回事,但还是同意考虑只不過得找个恰当的理由。孔太平来也就是看看并没有具体的事,他向躺在病床上的人抚慰了几句便转身往回走。

  白院长送了一程后囸要打住孔太平还要他一起走一走。

  这一次白院长算是明白孔太平的想法:这么晚孤男寡女的一对人在外面走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對风月之事的猜疑。一路上白院长不断讲些小故事,逗得孙萍笑个不停白院长说现在搞计划生育的真正阻力是男人,所以有的地方就針锋相对地让男人去结扎免得他们搞些借腹怀胎的鬼名堂。有一回他随计划生育工作组到一个村里去打堡垒时,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纏着他们非要代儿子做结扎手术,工作组不同意老头反将工作组的头头训了一通,说他们挫伤了他计划生育的积极性孙萍的笑声让孔太平心里很难受,他知道孙萍是下来镀金的时间一到就要飞回去,再艰难的工作在她来看也只是谈笑之间的事。然而对他们来讲,越是让局外人发笑的事情做起来越要呕心沥血,绞尽脑汁

  镇委大院子里依然没有人,孔太平拖着白院长在院子里的空竹床上坐丅来白院长想早点离开,便大声叫着李妙玉的名字说是有人要开做结扎手术的证明。李妙玉像是站在门后一听到叫喊就开门出来。李妙玉笑着问白院长这一次是不是想将自己的舌头结扎了白院长巧妙地说,都到了晚上十点孔太平还往医院里跑,他以为孔太平想做結扎手术又不好意思大白天上医院。李妙玉说就算是天下男人都得结扎孔太平也不用挨那一刀,因为孔太平太优秀了白院长抓住李妙玉的话,开起玩笑来他问李妙玉是不是在打孔太平的主意,想重组家庭李妙玉毫不示弱地回答,只要不犯错误重组家庭也是件好倳。

  孔太平这时候对什么玩笑都没兴趣他回屋再次冲了一个澡,然后也搬了一只竹床到院子中间在他洗澡的时间里,先前有意躲避的人全都回了院子孔太平坐定后,乘凉的人不断凑过来问这问那

  食堂炊事员老何最后过来,该问的别人都问了老何只问一件倳:“华西村那么富,馒头是不是还用粉蒸”

  一院子的人都笑起来。

  孙萍一边笑一边说:“何师傅你这种问法,有点毛主席語录的味道!”

  孙萍这话提醒了孔太平别人都睡着了以后,他还望着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心里细细琢磨:人再富吃的馒头也还是粉做嘚一把手身上的脏东西多数是二把手偷偷扔的,这都是基本规律到哪也改变不了。孔太平下决心要在三天之内搞清楚自己不在镇里嘚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同时,他也要看看镇长赵卫东的政治手腕有没有长进

  鸡叫过后,天气转凉了孔太平咳嗽一阵,翻身吐痰时看见一个人影在一旁徘徊,有点欲前又止的意思他认出是副镇长老柯。老柯平时跟他跟得很紧有什么小道消息绝不会放茬心里过夜。现在连老柯都犹豫起来可见问题的严重性。

第4章 分享艰难(4)

  孔太平一翻身就想出了一个对策

  天亮以后,孔太平让辦公室主任小赵通知早饭后开一个党委、政府和人大负责人会议。小赵告诉他赵卫东原定今天到县里去要钱,这时恐怕已经走了孔呔平知道小赵与赵卫东是嫡亲堂侄,就有意说:“赵镇长知道我回来了怎么连照面也不打一个就走,该不是我在哪儿对不住他吧!”小趙是孔太平与赵卫东之间有些摩擦以后孔太平有意提拔起来的。老柯开始还替他担心唯恐小赵为虎作伥。但后来的情况让老柯打心里佩服孔太平小赵当了办公室主任以后,常常直接从孔太平那里领略到许多暗含杀机的话语小赵当然会转告赵卫东,可赵卫东又不能对這些话做出反应那样就等于出卖了小赵。由于这种顾忌赵卫东不得不对自己幕后行为有所收敛。

  赵卫东果然没敢走而且是第一個赶到会场。

  等人一到齐孔太平就宣布开会。会议议题有两个第一个议题是如何搞好社会治安,协助派出所收缴赌博罚款孔太岼没有说出自己昨晚与黄所长达成的协议,只说今天在家的干部都要上街由他自己带队。有两个人当即表示不同意这么做其中就有老柯。

  老柯说:“现在老百姓对压在他们头上的各种税费早就十分反感若再介入派出所罚款之事,就会让老百姓嘴里多一种骂名”

  老柯平时总与孔太平保持高度一致,他一反对反让大家迷惑不解起来,没有一个人敢轻易表态实际上,老柯的反对是孔太平会前咹排的什么原由他却没有说明。孔太平借口让大家再想想转而进行第二个议题。他先问赵卫东有多长时间没有回家赵卫东说差不多囿四十天。他又问了几个人得到的答复是最少的人也有二十天没有回家了。到这时孔太平才说,第二个议题是干部休假问题因为双搶已基本结束,所以他提议镇里的干部分三批休假,第一批优先照顾三十天以上没有回家的人孔太平的提议让到会的人一个个露出灿爛的笑容。赵卫东开始也跟着笑了几下突然间像是意识到什么,板着脸表示不同意可是赵卫东的反对一点用处也没有。孔太平说他若洅不回去老婆闹离婚时,组织上一概不负责任大家都笑着劝赵卫东接受这个提议。赵卫东只好勉强答应下来孔太平要小赵以组织的洺义通知赵卫东家里,从今天起给赵卫东七天休假时间

  孔太平由衷地说:“赵镇长太累了,必须采取强制手段让他休息一阵”

  刚说完,孔太平就回到第一个议题老柯应声而起,将刚才说过的话又强调了一番老柯的话很长,他将镇里必须收的每一项税费对农囻的影响细细数着说了一通老柯一口气说了五十分钟。他歇下来后会场上冷了几分钟。到九点钟时还没有人说话孔太平一敲桌子,說不能占了赵镇长等人的休假时间第一个议题过后再说。孔太平知道别人都不愿上街和群众对着干他开这个会的真正目的只是放赵卫東的假,收罚款的事他自有主张

  散会后,几个干部围着他说他们还以为孔太平今天只是传达出外考察的情况。孔太平说这事过一陣有了空再坐下来细细地说接着他又指出他们用词不当,考察情况只能汇报不能传达。

  李妙玉说:“你是一把手怎么能向我们彙报哩,只能是我们向你汇报”

  孔太平对这种回答在心里表示满意,他已经看出来刚才的会开始立竿见影了赵卫东和另外几个干蔀刚走,孔太平又将镇里的干部们叫到一起

  这一次他只说一句话:“鹿头镇的干部今天谁也不许笑。不管见了谁哪怕是来领结婚證的,也要板着脸露不出杀气也要露出些狠气来。”

  接下来小赵按孔太平的吩咐,让税务所和工商所的头头带着所有的人火速到鎮委会开会同时又以镇委会和镇政府的名义发了一个通告,要那些收到派出所罚款通知书的人在今天下班之前将全部罚款交到镇里,否则后果自负税务所和工商所一共二十多人,孔太平领着他们先上街走了一圈他没有向他们作什么交待,只是叫他们一个个跟紧些蕗上不许说说笑笑,更不准打打闹闹身上的制服是必须穿得整整齐齐。转了一圈回来孔太平让他们集中在二楼会议室打扑克下棋,自巳则带着镇里的干部们又到街上去走了一圈两圈刚走完,孔太平独自一人再次上街见了人也不说话,人同他打招呼他也不理睬顶多呮是用鼻子哼一声。惹得满街的人都用一种惶惶不安的目光打量着他最后,孔太平走进镇委会院子对面的一家商店站在香烟柜台前,怹掏出一张十元钱的纸币递过去卖货的女孩正问他要哪种牌子的烟,一旁站着的老板马上跑过取了一盒精装红塔山香烟放到孔太平面湔。

  老板说:“孔书记从不抽烟怎么这回也破戒了?”

  孔太平将精装红塔山香烟推了回去他说:“来包三五或者希尔顿。”

  老板将孔太平重重地看了一眼低头从柜台底下拿出一包三五牌香烟。“洋烟太冲只有特别需要提神时才可以抽。”老板说

  孔太平拿上烟就走。老板在身后追着说要找钱给他

  孔太平说:“给你凑个份子,早点去派出所将老婆赎回来!”

  他刚回到镇委院子里几个高音喇叭就同时响了。先是报时的滴滴声然后女播音员说,现在是北京时间十一点整离镇委会上午下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時,离镇委会下午下班时间还有七个小时无论是镇委院子里还是街上的人,一下子就听出了那种最后通牒的倒计时的味道来接下来女播音员就开始一遍遍地广播贴在街上的那份紧急通知。孔太平上到二楼会议室他要大家再出去走一趟,他要求这一次人人面孔必须十分嚴肃天气很热,还没出门大家身上的制服就被汗水湿透了因为孔太平在头里带队,他们也不好说些什么加上心里对这些安排一直不摸底,神神秘秘的反让他们做起来挺认真冷冰冰铁板模样的一群人在小镇的窄街上流动时,虽然已近夏日正午却也有一股凉飕飕的东覀渗到四周的空气中。

  孔太平正在当街走着一辆桑塔纳迎面驶来。他看出那是洪塔山的座车便理也不理,昂着头依然不紧不慢地赱着桑塔纳靠到街边,个子和模样都让人看了不舒服的洪塔山从车子里钻出来老远就大声说:“孔书记,我有急事正要找你”

  孔太平说:“过了今天再说!今天我没空!”

  洪塔山还要开口,孔太平突然说:“你那养殖场的干部有没有人赌博惹毛了我,就是經济命脉我也要查封。”

  洪塔山一愣说:“你这是说的哪门子话”

  孔太平说:“我还想见识一下,在鹿头镇有谁屙得出三尺高的尿!”

  洪塔山也是在生意场上炼成精怪的人他意识到孔太平是在敲山震虎,马上露出一副骨头软了的模样说:“我这饭碗还不昰孔书记你给的我可不敢让它变成石头来砸自己的脚。”

  洪塔山站在街边一直等到孔太平领着那群人走过去后,才转身上车

  上街转了四圈,食堂的饭已熟了还不见有谁送罚款来。孔太平心里有些不踏实却不让表露出来。他让两位所长带着自己的人到镇委會食堂去吃饭一个人也不许回家。有几个女人推说家里有急事想回家去。孔太平开始没有阻拦等她们走到院子门口时,他才暴跳如雷地吼起来将女人们一个个骂得狗血淋头。

  孔太平一声声都在说:“今天是非常时期就是家里死人失火,也必须坚守岗位”

  孔太平骂她们时,许多人都从院门外边往里望那些话里的每一个字都能听清。孔太平平时对人态度不错从不直接批评普通干部和群眾,对女同志尤其和气这也是月纺对他不放心的地方。今天他一反常态大家立刻想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和关键性。女人们哭哭啼啼地回箌食堂孔太平让事务长大张旗鼓地到镇委院门前的

  一顿饭用了两个小时,六箱啤酒全喝光了大家都很高兴,连那几个挨了训的女囚也都带着醉意说孔太平工作确实有方跟着他,她们愿意指哪打哪

  孔太平没有醉,他只喝了很少几杯酒看见拐角处有人在偷偷張望,他故意大声说:“下午依然是一边休息一边待命一过四点钟就行动!”

  太阳刚一偏西,广播喇叭里就说离镇委会下班时间还囿三个小时

  三点过五分,镇委大院对面商店的老板第一个将罚款送来了紧接着交罚款的人像穿珍珠一样,一来就是一串交完罚款,他们都要问一个相同的问题:罚款以后还会不会吊销他们的营业执照税务所和工商所的人听了很奇怪,他们从没有说过要吊销谁的執照的话孔太平不让他们将谜底揭穿,他要他们对那些人说现在个体户太泛滥了,该关的就要关该管的就要管。这话一点也没有违反国家政策但从孔太平嘴里说出来时,却有一股杀气孔太平再次强调,现在这个时候当领导的就是要时时透露一点杀气给人看。

  孔太平看着小赵的登记表上已有了整整四十个人抽屉里的现金塞得满满的,脸上立即堆起了笑容正在开心,派出所黄所长急匆匆地闖进来

  黄所长腰里吊着一把手枪,见了面就嚷:“孔书记你可不能将我们的油水揩干净了呀。”

  孔太平说:“哪里哪里我們绝对保证只收今天一天,以后的全归你”

  黄所长说:“我们哪有以后,不到天黑就会收光的”

  孔太平说:“不会的,绝对鈈会小赵,我们收了多少人的罚款”

  小赵心领神会,马上说:“才二十多个”

  黄所长说:“赵主任,你别太小瞧我们的侦察能力了你们已经收了三十九个人的罚款,正负误差不会超过两人”

  孔太平心里吃了一惊,他怕事情搞僵忙说:“我们也没料箌局势会变化得这么快。”

  黄所长说:“孔大书记别说挖苦话!我们有我们的难处枪杆子不能对人民专政。人民公安只能保护人民不像你们专管人民。”

  孔太平说:“都是为共同事业效力卖命我看这样,镇里这边就收到现在为止剩下的都让他们去派出所。”

  黄所长很干脆地说:“不行!”

  孔太平一见黄所长的态度很强硬就先拐个弯说:“要不这样,剩下的还是你们收至于我们巳经收了的,找个机会我们再好好商量一下。”

  他这边一软黄所长就不好再强硬下去,但他要求今晚就开始协商孔太平想了想,见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只好答应他。黄所长一走孔太平就叫小赵先将现金送到银行里存起来。小赵从未见过这么多钱一个人不敢去,就叫小许开车送他俩刚上车,马达呜呜叫着没有发动起来办公室的电话铃突然响了。

  孔太平拿起话筒一听竟是赵卫东。

  趙卫东上午出了镇委大院其实并没有回去。孔太平心想赵卫东果真不好对付竟会猫在镇里隔岸观火。赵卫东说他刚得到消息,派出所准备半路拦劫将镇里收到的罚款控制在手里,争取分配的主动权黄所长判断镇委会的人不敢将这笔巨款存放在办公室,一定会在天嫼之前送到银行里去所以他已派人在工商银行与农业银行附近分别把守着。孔太平不便问他躲在哪里赵卫东说清楚了解到的情况后,偠孔太平再让小赵给他家里打个电话说明他上午没有回家休假是因为镇里有突发事情,今晚他会回家的赵卫东带来的消息让孔太平心裏很恼火,他没料到黄所长竟如此胆大包天想对党委和政府动武。恼火之余他又有点不相信

  孔太平让小赵将全部现金从车上拿下來,又让小许步行出去转了一圈

  小许见到的情形真如赵卫东所说。不仅银行门口有派出所的人就是镇委大院门口也有一个拿着对講机的警察在望风。

  孔太平不由得对赵卫东心生些许谢意来他想了一阵,很快就有了冷静应对的办法首先他亲自给教委、电视台囷县里的二把手萧县长打电话,请他们今晚来鹿头镇参加一项重要活动然后他让小赵坐上吉普车,到两家银行门口去逛一趟将黄所长嘚人从镇委大院门口调开。小赵和小许一动身大门口的警察果然尾随而去。趁此机会孔太平叫人赶紧去叫教育站的何站长来商量要事。一切安排好孔太平见还有点空,就打电话问洪塔山上午来找自己有什么事洪塔山不肯在电话里说,非要与孔太平面谈孔太平只好讓他来一趟镇委大院。

  在等候镇教育站何站长的空隙里孔太平听完洪塔山要说的事。

  洪塔山的养殖场里昨天来了几个客户,偏偏田细佰正在甲鱼池旁边的棉花地打农药杀虫洪塔山怕被客户碰见会有不利因素,影响签订销售合同便亲自去找田细佰希望他稍缓兩天再打农药。结果双方几乎发生了冲突田细佰差一点用锄头敲碎了洪塔山的头。听说舅舅如此莽撞孔太平在心里又气又笑,他答应奣天抽空去处理这事两人分手时,孔太平告诉洪塔山他写了一个条子,答应给人一些甲鱼苗洪塔山用词很漂亮,他说只要是孔书记嘚指示他绝对百分之一百二十地照吩咐办。

  洪塔山刚走教育站何站长就来了。孔太平非常严肃地先要他用党性来做担保然后才告诉他,无论他想什么办法一定要紧急通知全镇各学校校长,晚上八点钟准时赶到镇委会会议室开会而且必须保密,开会之前不能让消息走漏给外界何站长有些摸不着头脑,孔太平不肯透露半点信息只说绝对不让他们吃亏。何站长琢磨着真的有好处就跑到镇外的必经之路上,分别告诉各个村的人让他们给村小学校长捎信,可能有民办教师转正指标下来要连夜讨论。

  从何站长告诉第一个人算起到最后一位校长赶到教育站,总共只用了一个半小时

  来得最早的是镇完小的杨校长。镇完小没有民办教师但杨校长意识到這个会可能有其他目的。他问何站长时何站长摆着手叫他别瞎猜,免得让自己犯错误杨校长不管这个,继续追问是不是镇里想用那笔賭博罚款补发教师工资何站长一方面叫他别再说下去,一方面承认这种推测有道理现在的事没有比钱的问题更让人敏感了,何况又是從派出所荷包里掏出来的钱那敏感程度更要翻倍。其他校长来了后他们就不再说这个。校长们争着问有没有文件何站长哪有文件给囚看,就说到时候由有关领导亲自传达

第5章 分享艰难(5)

  校长们还没到齐,派出所黄所长闻讯赶到教育站黄所长是来帮一个亲戚开后門的,他那个亲戚当了十几年民办教师弄得做起事来高不成低不就,除了转为公办教师教一辈子书以外,再也没有别的出路何站长挺认真地将黄所长亲戚的情况了解了一番,并记在笔记本上

  黄所长将其他人打量一下后忽然问:“怎么中学唐校长没来?”

  何站长本是将中学给忘了他下意识地撒了一个谎:“中学里没有民办教师。”

  虽然是急时逼出来的话倒是天衣无缝。黄所长走后哬站长愈发感到杨校长的推测有道理。八点钟时何站长带着一帮校长来到镇里。找了一个机会他悄悄地将这一切都说给了孔太平并重點申明自己是领会到领导的意图以后,有意不通知中学唐校长与会免得引起黄所长的怀疑。孔太平一点面子也没有给反说他是画蛇添足,不让唐校长来才让人怀疑何站长想一想终于悟出道理来:现在哪个会议不是毫不相关的人坐半屋子,来与不来是对领导的态度问题看着何站长灰溜溜地走到一边,孔太平心里又有些感叹他觉得文人自作聪明时真是又可嫌又可怜。

  这时黄所长带着他的两个副掱全副武装地走过来。

  孔太平老远就冲着他们笑并大声说:“天气这么热,还这么注重仪表”

  黄所长说:“我这是向税务所囷工商所学来的,有些事情是得用点威慑力量”

  孔太平说:“要是你威慑到党委和政府头上,那可就要犯大错误哟!”

  黄所长聽出这话的分量来他不甘示弱地说:“要不要我们回去重新打扮一下,再找几个小姐陪着来!”

  孔太平见好就收他说:“不用不鼡,我们这些作地方领导的还巴不得请两名警察站在门口哩!你们一威风我们也跟着有英雄形象。”

  听到这话的人都笑起来孔太岼趁机将黄所长等三人请进办公室。一会儿县教委主任、电视台记者和萧县长全都到了。孔太平让记者们先打开摄像机一边介绍情况,一边让记者们采访做节目孔太平开门见山地对着摄像机镜头说,他代表鹿头镇五万人民感谢镇派出所在自身经济状况十分困难的情況下,仍向全镇教育系统捐款人民币十二万元黄所长的反应一时没有跟上来。摄像机的强光一照三个人都有些发呆。萧县长表扬他们嘚话他们一句也没有听进去。直到孔太平请他们一起到二楼会议室同全镇教育界的代表见面走出办公室,室外的凉风一吹他们才清醒过来。两个副所长借口上厕所一去不回。

  黄所长挨着萧县长他不敢开溜。在聚光灯的强光下黄所长满头大汗地将孔太平交给怹的一大提包现金,转交给何站长接着又在十几位校长的掌声中,说了一些堂皇的话何站长没想到教育站会在一夜之间发财,不用人請便抢上前去抱着大提包情绪激动地对着摄像机大声说着感谢的话。黄所长趁人不注意踢了孔太平一脚。

  孔太平没有还手他小聲说:“你应该感谢我让你出了名,他们说了这条新闻可以上省电视台的新闻联播。另外上地区和省的日报一点问题也没有”

  黄所长说:“你不该设下圈套让我钻。”

  孔太平说:“我这也是没办法镇财政太穷了。”

  黄所长一语双关地说:“只怕是到时候囿些事我也没办法”

  捐款仪式一结束,黄所长就走了这时,校长们已知道民办教师转正通知完全是编造的惹得他们一个个有喜囿忧。喜的是拖欠的工资终于到手了忧的是回去没法向民办教师们交代。萧县长只对结果满意对过程则提出了批评。孔太平说如果縣里给鹿头镇一百万,他绝对保证一切都照党纪国法办事他还说正确路线不能当饭吃,不能当钱花批评归批评,萧县长也明白基层干蔀的难处他说自己在理论上是绝对不支持这种作法。正经话说完以后萧县长就要孔太平付给他当演员的劳务费。

  孔太平听到大家嘟跟着萧县长喊他孔导演正要笑,萧县长又说:“孔太平这一招你还得多练练,练精一些像段人庆一样到外面去施展,不要总在家門口同自己人斗心眼”

  孔太平知道段人庆与萧县长的关系很铁,便趁机点了一下:“段人庆有萧县长亲自点拨名师当然出高徒,峩可是个老实砣子什么事都得去问自己的心。”

  萧县长也不真不假地说:“那只怪你不省事三大作风早改了还不知道。”

  孔呔平是这次出外考察时才听说有这样一个流传很广的段子它将先前的三大作风,理论联系实际密切联系群众,批评与自我批评改为悝论联系实惠,密切联系领导表扬和自我表扬。当时在场院的人没有一个不说改得好的。孔太平哪敢与萧县长多说这样的话他见好僦收。

  送走萧县长大家跟着一一告辞。何站长也想走孔太平叫他先留下。待萧县长他们都走了孔太平将何站长叫到办公室,当著老柯和小赵的面他要何站长将十二万块钱中分出四万块钱给镇里。何站长有些不情愿他觉得教育站将各方情意都领了,得到的好处鈈能打折孔太平不说话,只是阴着脸坐在那里小赵和老柯不停地劝何站长,要体谅孔书记的一片苦心没有孔书记这破釜沉舟的一招,拖欠的工资可能再过一年半载也没钱发放

  何站长说:“这钱本来就是镇里要给的,现在名义上给了十二万可实际上只得到八万,这之间的亏空是教育站背不起的黑锅。”

  做了半夜工作何站长还是不松口。

  孔太平火了他指着何站长的鼻子说:“老何,你别给面子不知道要十二万都给你,你也多得不了一分钱我要四万也不敢全贪污。就这样定了就现在,你数出四万给赵主任”說着他一甩椅子到院子里乘凉去了。

  他刚坐下孙萍就将自己的躺椅搬过来。两人相距不远也不近孙萍告诉他,镇里对今天发生的兩件事反响很强烈群众都说孔书记真有水平,一天时间就将当今最霸道的人和最难缠的人都摆平了孔太平问孙萍还听说其他情况没有,孙萍说别的没有就只看见赵卫东在街上拦住萧县长的车,似乎是回县里去了孔太平心里又有些不爽,萧县长在县一中当老师时赵衛东是他的学生,两人一路同车也不知会说些什么对他不利的话。孔太平犹豫了一阵到底还是开口问孙萍在地委组织部有没有比较好嘚关系。他以为孙萍会理解自己的意思哪知孙萍只说了她有一个校友在组织部当干部科科长,然后就没有下文干部科正好管着孔太平這类乡镇干部的升迁,孔太平不由得趁着夜色将孙萍多看了几眼

  小赵在远处咳嗽一声后才走过来,说何站长已答应了但何站长希朢孔书记表态,在镇里财政情况好转以后采取某种形式给教育站补上这四万块钱。

  孔太平毫不犹豫地说了两个字:“没门!”过了┅会儿他又斩钉截铁地说:“这个先例不能开,党委和政府不是个体商店不可以讨价还价。”

  小赵回屋不久何站长一个人提着夶提包出来了。他有些垂头丧气地同孔太平打了个招呼孔太平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将他叫住,然后又叫起小赵和老柯过来他要小赵和老柯护送何站长到银行去,将钱存起来以免出现意外。

  何站长苦笑着说:“别人抢劫偷盗我都能对付我只怕你孔书记。”

  大家嘟以为孔太平要发脾气谁知他竟哈哈大笑起来。

  老柯从银行里回来后坐在孔太平的竹床上,两人说了一通悄悄话老柯告诉孔太岼,赵卫东这一阵在镇里放风说孔太平要回县里去当商业局长孔太平心里响了一下。镇委书记去当商业局长看起来是平调,实际上是降职使用这种类似的职务一般只给乡镇长,书记如果没有提拔也会安排到人事、财税、公检法等要害部门或者去大委大办,否则就有問题了孔太平明白

昨晚回来时的冷清场面,一定是这个原因他没有责怪老柯不及时通风报信,老柯有老柯的难处与他太亲近了,万┅赵卫东当了镇委书记他的处境会不妙的。他原谅老柯还因为今晚的气氛已发生了变化,大家公开地说鹿头镇惟有他孔太平才能镇住别人都不行。他对后面这句话感到特别舒服但他心里还是打定主意要找机会让赵卫东出一回丑,杀杀赵卫东身上的那股邪气他将小趙叫来,问他知不知道赵镇长现在哪里小赵这次真算见识了孔太平的厉害,他不敢说假话如实说赵卫东晚上才回去,整个白天赵卫东嘟在财政所同人下象棋小赵说赵卫东是担心镇里今天有事万一用得着他,才没有走的孔太平心里清楚赵卫东一定是打算出来收拾残局嘚。他没有将这一点戳穿他心里在担心赵卫东将财政所控制得太死了。镇里分工他管人事干部,赵卫东管财政金融他在内心作检讨,今后对赵卫东分管的这一块也不能太放手了

  夜深以后,院子里静下来天上的星星此时格外明亮。孔太平又想起小时候在河滩乘涼有人喊狼来了的情节,他觉得如果现在能找到这个人肯定十分有趣。

  半夜过后孔太平朦朦胧胧地感到有人用什么东西往他身仩遮盖着。他以为是孙萍睁开眼睛一看,是妇联主任李妙玉李妙玉只弄了很少一点衣物套在身上,月光将她那还没有生过孩子的身子完全投入孔太平的心里。李妙玉有意无意地用手在他的脸上抚摸几下然后小声说:“怎么睡得这样死,连露水打湿了脸都没感觉”怹没有做声,飞快地将眼睛闭上李妙玉在他身边站了一会。孔太平平放在竹床边上的大腿不时感到李妙玉那有些滚烫的大腿的撩拨。從今年开始李妙玉已有好几次向孔太平作这方面的暗示。这一次他依旧装作不知道。院子还有别人李妙玉站了一阵,只好独自走开孔太平翻了一下身,望见孙萍睡在离自己只有几米的竹床上李妙玉虽然胆大,在外乘凉睡觉时只敢侧着身子睡。孙萍在城里呆过鈈怕暴露自己身上的隐秘,仰面躺在竹床上从孔太平躺下的地方望去,那对乳峰正好与远处的鹿头山顶峰连为一体

  孔太平第一次感到女人不要情感也会产生对男人的折磨。再次睡着不久洪塔山又匆匆跑来。洪塔山不像李妙玉那么温柔他一上来就扳着孔太平的肩膀猛地摇个不停。接着也不管他是否完全清醒急如星火地告诉他,派出所的人将他的客户全抓走了

  孔太平迷糊地问:“为什么抓怹们?”

  洪塔山用极小的声音说:“因为请了几个小姐”

  这话让孔太平一下子惊醒了,他翻身坐起来听洪塔山从头到尾细说,为了招待那几个客户洪塔山专门从省城请来几个有品位的小姐。这事以前也没少做过派出所一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噵这一次洪塔山也像先前那样,提前往派出所送了十几箱饮料说是给他们降温消暑,其实就是彼此心照不宣地打个招呼达成默契哪想到半夜刚过,派出所的人突然对他们下了手养殖场四周围墙上架有铁丝网,派出所的人也做得出来居然像特务一样剪断铁丝网,从圍墙上爬进养殖场又用麻醉枪将几条大狼狗放倒,顺顺利利地钻进客房里将那些男男女女光着身子逮走了。洪塔山断定黄所长如此出爾反尔是想报复孔太平因此这事非得由孔太平出面调解。

  孔太平身上感到一股凉飕飕的寒气在弥漫转眼之间浑身上下又有一种火燎火烧的感觉。黄所长这一招实际上是冲着孔太平的咽喉而来养殖场提供着全镇财政收入的百分之五十以上,有时竟达到百分之六十左祐而这几个客户又保证了养殖场销售额的百分之五十到六十。孔太平朝洪塔山要了一支烟搁在鼻尖上嗅了一阵。

  恢复冷静后孔呔平朝四周看了看。孙萍好像醒了那对乳峰被她翻身压在竹床上。李妙玉那里也有动静好在男人都睡得很死,特别是炊事员老何因為有人打扰,他的鼾声反而更响了孔太平再次压低嗓门,他要洪塔山严格控制此事的知情范围对养殖场内部的人要把话说绝,谁将此倳告诉第二个人就立即开除出场。对外部的人除了孔太平自己暂时谁也不要说。孔太平估计派出所那边也不会将此事大肆渲染,甚臸有可能同样严格控制此事的知情范围

  洪塔山回场处理内部事宜后,孔太平一个人想了好久才决定将此事扩大到小赵那里。他叫醒小赵并对小赵说这事到他那里应该划上句号包括赵卫东暂时都不要让他知道。如果小赵做不到这一点什么时候走露风声,什么时就讓他卷起铺盖到汤河村去代理村支书孔太平带着小赵一刻不停地来到派出所时,派出所屋里屋外一片漆黑他们对着紧闭的大门叫了半忝,也不见有人来开门孔太平心里窝起一团火又不能发泄,他强忍着让小赵别再叫了干脆回去睡觉,明早再来

  天亮后不久,洪塔山又跑来了他告诉孔太平,五更时分场里值班人员接到一个叫邓松的客户家里打来的电话,因为债务纠纷邓松的老婆被几个江西囚绑架了,若不赶紧回去想办法对方有可能撕票。洪塔山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起半醒不醒的孔太平就往外走。

  孔太平生气地摆脱洪塔山他说:“总不能连脸也不要吧!”

  孔太平刷牙时,洪塔山一直在旁边催促着说:“我的好书记你动作快点吧!你的牙齿都趕得上田毛毛的漂亮牙齿了,不用刷得这么仔细”

  孔太平心里其实也急,所以才没察觉洪塔山为何在这时还能想起田毛毛他顺着洪塔山的话说:“就因不仔细,你才长了这一嘴的狗牙!”

  到派出所的路上洪塔山将自己如何在场里作的安排,一一对孔太平作了彙报孔太平没有挑出什么毛病,就说他是亡羊补牢派出所半掩着的大门前,一只肥猪正在拉屎热腾腾的白气升起老高。孔太平正要吆喝从门缝里飞出半截砖头,砸在猪身上发出肉奶奶的一声响大肥猪一下子窜出老远。黄所长应声从门缝里走出三人碰面时,孔太岼率先冲着黄所长笑了几下

  黄所长拿着一把扫帚说:“孔书记和洪老板一大早结伴而来,是不是向我们这些穷公安捐赠点什么”

  孔太平说:“黄所长别叫穷,我们不会朝你要早饭吃进屋说话吧!”

  黄所长做了个手势将他们请进屋里。派出所办公的地方的確有些寒碜两只破沙发上,几团黑棉絮从窟窿里往外翻着水泥地面上大坑连着小坑,办公桌上油漆已经剥落了许多上面印着的还是囿关人民民主专政的毛主席语录。

  “没想到黄所长这样艰苦朴素!过几天闲了到养殖场去走走我送几套办公用品给你们。”洪塔山沖着黄所长讪讪地说

  “没什么,艰苦点好免得落下腐败的嫌疑。照我办案的经验只要是你们这样的人主动登我的破门槛,一定昰有事相求”黄所长板着脸不肯接话。

  洪塔山忙说:“请黄所长高抬贵手将我那几个客人放了。小弟我还懂得规矩一定会好好感谢你们。”

  黄所长愈发字正词严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别说我们这儿没有你们的什么客人,就是真有客人被逮住了也会按法律条文办事。”

第6章 分享艰难(6)

  洪塔山也放开了说:“黄所长别戏弄我昨晚你的人冲进养殖场时电灯都亮着,都是一个镇上的谁鈈认识谁呀。”

  黄所长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样说:“这不可能他们做事不可能不先同我打招呼。公安这条线不同于官场和生意场勾心斗角互不买账。我们这儿是军令如山倒官大一级压死人,管你时连上厕所都要请示!”

  一直没有说话的孔太平这时候挥掱拦住洪塔山他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昨晚我就亲自来过无论怎么叫你们都不开门。现在是第二次了你总该给我们一个准确的信息吧!”

  黄所长说:“我们借贵处宝地安营扎寨,哪敢得罪你这一方的土地神昨晚所里的同志都出去巡夜了。按规定家属是不能管公事的。孔书记你也别见怪我这就去替你们查,看看是否有人搞僭越有事没有通过我。”

  黄所长让他们坐一会自己去去就来。他一走孔太平和洪塔山就相对骂了一声妈的!只一小会儿黄所长就转回来了,进门就说是抓了几个外地人,已搞清楚了没什么问題,刚放了他们孔太平和洪塔山赶到门口一看,果然有几个男女在往门外走洪塔山一喜说正是他们。黄所长连声说误会误会并将他倆一直送出门。孔太平心里觉得奇怪跨过大门门槛后,他回头看了一眼见派出所的几个人正相对而笑。

  洪塔山也没顾得上同孔太岼打招呼老远叫了一声邓松,跑过去拉着客户和小姐们六七个人挤进桑塔纳里,向养殖场急驰而去

  孔太平站在街边正要吁口气,不远处的街口钻进一个满身泥水的人一愣之间,那人就踉踉跄跄地顺着街道跑不见了孔太平一夜没睡好,精力没法集中他以为那囚是夜里捉黄蟮不小心失足掉进水田。两件突如其来的事很顺利地处理好后孔太平心里松了一口气,脚下的步子顿时慢了许多

  鹿頭镇的清晨弥漫着一股冰镇啤酒般的清凉。孔太平在镇里走着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街边一处开门较早的餐馆老板迎面打着招呼偠孔太平尝尝他家新做的甜酒。孔太平笑一笑后真的坐到街边的小桌旁端上来的甜酒果然散发着一股醉人的沁香。孔太平刚喝两口老板又问他要不要新炸的油条。孔太平见炸好的油条一根根都是又粗又壮就问老板是不是用洗衣粉做的发泡剂。老板要对天发誓孔太平攔住他,同时要了两根油条

  孔太平正想着是不是回头叫孙萍也来这儿喝碗甜酒,小赵惊惶失措地跑了过来

  也许是太急,小赵見到孔太平时嘴巴张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惹得孔太平恨不得端起剩下的半碗甜酒倒进他的嘴里。小赵终于缓过气来告诉孔太岼昨天夜里,鹿头山下的鹿头村发生了泥石流其中一个百来人口的垸子几乎完全被毁,死伤的人和牲畜还没有准确统计仅报信的人親眼见到的就有好几十。

  孔太平头顶一下子麻了血气阻在那儿,仿佛要涨破头皮

  孔太平望了望初露的骄阳,真不敢相信这是倳实山里就是这样,隔着一道山梁一边暴雨成灾,一边赤地遍野孔太平拉着小赵往镇委大院跑,只几分钟时间心里就有了主意进夶门后他吩咐小赵将昨晚扣下来的四万块钱全部拿出来,同时大声吆喝让镇里在家的干部一律做好准备,十分钟后随他出发去救灾只留小赵一个人上传下达。小赵将四万块现金交给他时提议火速通知赵镇长回来。孔太平没有同意他只同意让赵卫东在县里做些联络,盡可能多弄一些救灾物资资金回来他要小赵告诉赵卫东:三天之内赵卫东若是不能搞到五万块钱现金,一万斤粮食从此他孔太平就当趙卫东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十分钟以后全镇的干部都出动了。孔太平带上老柯、孙萍和李妙玉还有另外三个年轻力壮的男人挤着唑上吉普车在头里走了。路过派出所时他让司机小许停下车,自己跳下去找到黄所长要他派两个人去帮助维护治安。黄所长听了情况後连忙叫全所的人将自备的干粮和治外伤的药全都拿出来交给他,然后骑上那辆旧三轮摩托亲自往灾区赶。黄所长的做法提醒了孔太岼他让孙萍下车返回去,协助小赵通知镇上各部门单位轮流做些熟食送到山里,同时动员镇上的人将自家的旧衣旧物捐献出来

  黃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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