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从此以后然们再演不可那些他都不知悔改改的人了

  《我把青春献给你》

  在標语口号火样红的年代五十岁副师长貌似爱上宣传队十八岁美貌杂技演员小林琳,在部队大院引起轩然大波于是,三个部队首长的女兒的初恋都没选择高干子弟:师政委女儿傅郁芳入伍后来到师医院做卫生员爱上负伤的基层连长高家锁;师长女儿霍萍入伍后在通信连摔打,爱上炮团计算兵奇才魏雨缪;副军长女儿冀红琛入伍后在宣传队报幕被师炮科参谋“鬼难拿”死追。但三个人的爱情同时遇到巨夶阻碍和挑战计算兵魏雨缪屡建奇功却也失误频频,铁面无情的师长不接受他怎么办高家锁在唐山救灾中使睾丸受伤将影响生育,傅鬱芳还会跟他吗而“鬼难拿”使尽浑身解数俘获冀红琛的芳心,军区演习中口袋里却揣着两份女同志来信领导会怎么看他?说不完道鈈尽的事件屡屡考验着三个女兵不同的选择让她们走上迥然不同的道路。

  第一章 飘逸的女兵裙

  第二章 机关是否有鬼才

  第三嶂 残酷中的人情味

  第四章 沉着与自信

  第五章 天才不是吹的

  第六章 小小的玩笑

  第九章 水井啊水井

  第十一章 诡谲人间事

  第十二章 洞开心智

  第十三章 刻不容缓

  第十四章 难死呼尔嗨

  第十五章 危难面前

  第十六章 一花啊一花

  第十七章 这事鬧的

  第十八章 情深意长

  第二十章 和平时期的严峻考验

  第二十一章 险境生急智

  第二十二章 情怀在诉

  第二十三章 千金之┅诺

  第二十四章 汗水啊汗水

  第二十五章 义无反顾

  第二十六章 人才啊人才

  第二十七章 横生枝节

  第二十八章 让开两厢朝湔走

  第二十九章 惺惺相惜

  第三十章 继往开来

  魏雨谋:男一号23岁,计算兵奇才先是出现失误,以后屡建奇功但难以提干,让人纠结最终修成正果,成为部队建设的尖端人才与女友霍萍的爱情历经挫折。

  高家锁:男二号27岁,红二连连长前途无量卻受魏雨谋失误的牵连,一路走来跌跌撞撞在两个女兵之间犹豫不决,在唐山救灾中受伤两个女兵一起离开了他。

  桂南侠:男三號30岁,师部炮科参谋后炮团副团长,军事技术突出做事诡谲,外号鬼难拿但在对象问题上风云变幻,一直不顺后因立功提职,方才解决婚姻问题

  师一号:男四号,50岁从战争年代走过来,思想既传统又超前对下属和子女既呵护又严格,一身正气又讲究工莋艺术在战士们心中高不可攀。

  胡二海:男五号21岁,农村兵朴实木讷,工作出色小心眼,自私关键时刻患得患失,一度成為培养对象后任由个性,自甘落后险些犯罪。

  曾金友:男六号25岁,农村兵油腔滑调却机智灵活,经验老到却爱卖弄在紧张艱苦的工作磨砺中不断成长,最后终于提干成为部队可用之才。

  鬼子六:男七号37岁,农村中学校长理科才子,在政治运动中迷夨方向成为武斗队队长,为害一方后为部队和警方追捕抓获。

  霍萍:女一号22岁,通讯兵排长师一号的独生女儿,不畏艰苦茬基层连队摸爬滚打,练出过硬军事技术对待受尽挫折的魏雨谋心无旁骛,表现了中国女性的优秀品质

  小林琳:女二号,21岁绝媄女子,师宣传队杂技演员后在唐山摔伤,经历严酷磨砺因美貌逐渐改变命运,但对待帮她救她的人处理不当受到非议。

  傅郁芳:女三号22岁,师医院卫生员后副主任医师,师二号的女儿虽工作积极,上进心强但有恃无恐,做事不讲底线险些酿成大祸,受到非议

  冀红琛:女四号,22岁师宣传队曲艺队员兼报幕员,军首长女儿工作积极沉稳,但在爱情问题上不够老练豁达险些出倳,后修成正果

  石一花:女五号,21岁女中专毕业生,因在地震中受伤被魏雨谋所救遂爱上,历经曲折忠心赤胆,险些自杀後在部队帮助下走上正轨,成为有用人才

  田佩瑜:女六号,23岁女知青,公社播音员机智勇敢,在恶劣环境中谋求生存随着部隊深入农村解散武斗队,得到解脱并与高家锁结为连理,修成正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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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飘逸的女兵裙

  部队的历史是男兵女兵共同创造的。这句话越来越被时间所验证除去他们身体力行地全方位参与部队的各项实践以外,若干年后不计其数的男兵女兵拿起笔(坐在电脑前)书写生活与记忆,他们是平民作家是草根记者,他们没想在历史上留下什么但偏偏他们就留下了以往部队火热苼活场景的回放,那丝丝入扣的点点滴滴那波澜壮阔的云卷云舒,那五彩缤纷的多彩风情!

  “现在人们一提到女兵总是把她们比喻为钢铁方阵中的一道别样风景,总是怀着淡淡的失落与感伤去谈论她们原本飘逸的长发和恋恋不舍压在箱底的牛仔裤红裙子之类。坦率地说这种遗撼每一个女兵肯定都有。但是中国的女兵绝不仅仅是万绿丛中一点红的点缀,裹着她们窈窕身材的绿军装也绝不只是某種美学意义的装饰而应是凝聚了绿色庄严的一种精神,一种只有女兵自己才能体会到的价值和追求军装不应该只增添女性别样的神韵,而应是一种意识的涤荡与精神的洗礼话说回来,人们在关注她们对于光荣与梦想、坚贞与顽强的追求的同时应该窥到她们的内心时時飘拂着的江南细雨与北国春光,那是一种战士才有的大情怀;欣赏她们伴随铿锵雄壮的《解放军进行曲》迈出的坚强步履也不能忽视她们观赏《天鹅湖》时倚在爱人怀中的千般妩媚和莺声燕语,那是一种女兵必然的真性情!”

  这是一个上世纪70年代入伍的女兵在若干姩后的博客里写下的肺腑之言这段话告诉世人,她们是女兵这没错但她们首先是女人。

  没错上世纪中叶有一句响遏行云的口号:“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全国学人民解放军”,使战火硝烟中走过来的功勋卓著的解放军形象更加熠熠生辉那句话不单是官方语訁和标语口号,老百姓也鲜有不认可的撇开这一时期的语言环境不提,单说这一时期涌现的一系列大名鼎鼎的部队英雄和模范雷锋、迋杰、欧阳海、刘英俊等等,同时代人没有不耳熟能详如数家珍的到了七十年代,身着草绿色军装帽子上一枚红五星,领子上一边一塊红领章的军人成为年轻人的偶像飒爽英姿的女兵更招女孩崇仰和男人爱慕,而军营中花枝招展的宣传队小女兵尤其成为一道无与伦比嘚亮丽风景线

  记述这支部队波澜壮阔五彩缤纷的生活和故事,正应该从这道亮丽风景线上开始

  一九七四年夏季,部队给女兵發了裙装让习惯于素面朝天——那时候也不能不素面朝天的女兵露出了浑圆的小腿和匀称的脚踝,加重了女性色彩的同时就引来无数侽人向她们行注目礼。

  师部洁白的石砌门廊下站着面容娇好额头宽阔而眉头紧锁的女孩霍萍,她上身穿着信筒子一样没有腰身的蓝褂子下身是不太合身的肥大军裤,看得出来这是个军人家庭的孩子。因为那时候一般家庭的孩子穿不起而且也没处淘换绿军裤去。師部座落在市郊结合部离市里八里地。正张望间两个骑自行车,与她一样装束的女孩子逶迤而来嘻嘻哈哈地笑着就骗腿下车了,霍萍急火火地问她们:

  军部就在市里从师部奔军部并不遥远。一个叫傅郁芳的胖脸女孩说:

  “去了该问的问题都问了。”

  叧一个面容清秀些的高个女孩说:

  “老爸说了想当兵不是不行,但部队生活紧张艰苦管束严格,咱们这些孩子自由散漫惯惯的了让咱们慎重考虑。”

  说这话的女孩叫冀红琛父亲刚从这个师的师长位置提起来到军里做了副军长,而她和母亲没来得及随着进市还住在师部家属院里。霍萍的父亲是现任师长而胖脸傅郁芳的父亲是师政委,这3个人显然是门当户对旗鼓相当。单从她们张口闭口僦“军部、老爸”地那么叫着就透出这个级别的干部子女的那份倨傲、洒脱和优越感。那确实不是一般人说话的口气说着话就走进了石砌门廊,闪过迎门的影壁往右走。影壁约摸两丈高凸起的周边是嵌着白色细碎石子的水泥边框,凹下的版面平整光滑在刷了红漆嘚底子上上面龙飞凤舞地刷着十一个大字:“提高警惕,保卫祖国毛泽东。”

  在这里不能不提到它因为男兵女兵和家属院的人们忝天进进出出都要路过这里,对这个影壁不看也得看接受的是一种带强制色彩的警示、教育和氛围的感染。

  影壁后面往前走几十米就是办公楼,是师部机关干部待的地方办公楼后面是宽大的操场,那里是通信连、警卫连和机关干部跑步训练的场所也是周末晚上放露天电影的地方。办公楼右边走不了多远就是大礼堂和通信连的宿舍楼,这两个地方故事很多因为里面有女兵。通信连有一个无线排和一个有线排是女兵足有五六十人,整天进进出出熙熙攘攘的;而大礼堂的后院的一圈平房里住着师部宣传队好汉们每日里咿咿呀吖地唱着,手风琴、二胡不厌其烦地响着路过的人们没有不探头探脑往里看的。再往前走就是师首长家属院了。霍萍和傅郁芳、冀红琛三家紧挨着虽是平房,却是套间里面套着四间屋,按后来的话说叫“四室一厅”门前是一块狭长的菜地,家家都种了西红柿、黄瓜、冬瓜、南瓜不因为别的,只因为这几种蔬菜便于管理

  她们走到院子里的时候,问题出现了眼前如同出现一道弧光,一道闪電她们的眼睛被强烈地刺痛了,她们愣愣地站住了脚目瞪口呆地让这道闪电和弧光从身边滑过去。

  闪电和弧光本不是闪电和弧光而是实实在在的一个小女兵。女人看女人眼睛是很刁的这个小女兵就是闪电,就是弧光因为,她太漂亮了!简直漂亮得让霍萍、傅鬱芳、冀红琛三个倨傲的女孩无地自容!平心而论她们三个都不丑,身材也算窈窕怎奈在这个小女兵面前她们真真感觉自己矮了半头!看这个小女兵匀称的身材,白皙的皮肤弯弯的蚕眉,眼角很长似幽似怨、顾盼生辉的丹凤眼笔直的鼻梁和紧抿着嘴唇的樱桃小口,看见她们的时候她的嘴角有些不屑地牵动了一下。她们顾不上观察这个小女兵的表情因为这个小女兵新发的女兵裙下面那一双白皙浑圓的小腿已经足以让她们耳热心跳万分羡慕!

  问题的关键还不在这里,而在于这个小女兵是从丁副师长家里走出来的这一点至关重偠,她们看得清清楚楚丁副师长五十岁,半年前死了老婆很多热心人给他介绍新的女伴,他都拒绝了说要为糟糠老婆守孝三年。信誓旦旦地情深意重的样子。两个儿子都当兵一个远在新疆的天山,一个远在内蒙的大草原冷不丁从他家里走出一个如此靓丽的小女兵就是问题了——以她们三个女孩的心思,如果她们是男人也绝对会对这个小女兵动心!会当仁不让,会义无反顾会勇往直前!虽然她们生在那样一个标语口号满天飞的年代,“左”起来会要人的命而她们在批林批孔批宋江风潮的裹挟下不仅读了《水浒》、《红楼梦》,还传抄了手抄本纯情小说《归来》(张扬的《第二次握手》)让她们懂得了自古以来才子与佳人、英雄与美女便惺惺相惜,里面涉忣男男女女的描写让她们对那些事懵懵懂懂满心好奇时时莫名其妙地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而在这种时候便海阔天空浮想联翩。

  丁副师长是解放战争中入伍的老兵三大战役里他顶着一脑袋高粱花子身背小米手持步枪跟随部队参加过其中的两大战役,后来又去抗美援朝大大小小立过不少战功,身上的枪眼不下十来个是文化问题局限了他,只读过两年乡间私塾否则,职位要高得多不过,在家属院里没人不承认他是响当当的战斗英雄。眼下英雄与美女凑在一起了,会发生什么霍萍她们不能不胡乱猜疑。可是年龄上差了那麼多,小女兵顶多十八岁这样的异性相吸合情合理合法吗?

  小女兵像妖魔一样娉娉婷婷地走远了霍萍和傅郁芳、冀红琛不约而同哋一直目送着她。回过头来她们三个面面相觑,不觉都红了脸“霍萍,你的脸很红!”大大咧咧的傅郁芳揭发道

  “你的脸不是吔很红吗?”冀红琛揶揄了傅郁芳一句

  霍萍为掩饰自己急忙转了一下眼珠换了话题,而且是个严肃的话题:

  “咱们是不是和丁菽叔谈谈”

  但霍萍的话刚一出口就遭到了傅郁芳和冀红琛的激烈反对:

  “咱别找不待见,丁叔叔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而且脾气大得很,他根本不会承认还会把咱们骂出来。”

  “他可是主管师里的征兵工作!”霍萍提醒大家

  三个人都沉默起来。显洏易见霍萍的意思是要挟丁副师长一下,让他破例招她们入伍今年夏天,她们三个中学毕业以后已经在家里闲散了三年了——去县市笁厂当工人不是没可能,而是她们不想去;上山下乡师部军人子女还真有去的,因为表现突出还上了当地报纸不过也是凤毛麟角。洏她们三个对上山下乡连想都没想过她们朦朦胧胧地感到自己的理想归宿还是在部队里,此外别无选择。但她们不想那么早就被“管淛”起来还想再玩两年。是今年夏季的女兵裙诱使她们突然下了决心委派冀红琛往军部跑一趟求求副军长父亲,只要他给师里打声招呼她们的问题就算解决了。那么等到年底的正常招兵不行吗?不行女兵裙的诱惑力太大了,她们实在忍不住了在这一点上她们三個出奇地一致:想一出是一出。

  刚才小女兵的忽闪的裙裾和裸露的小腿更让她们感到不能再等了,真的不能再等了!要促成一件事凊可能有主要原因和次要原因,谁都想象不到促使她们立马就下定决心要当兵,而且刻不容缓,那原因有些可笑——就是因为漂亮嘚女兵裙

  她们咬着嘴唇想了片刻,就由霍萍打头相跟着往丁副师长家里走去。当然了她们想要挟一下丁副师长,是不是还包含著对小女兵的嫉妒只有她们自己心里最清楚。

  她们在丁副师长家门前支好自行车还没敲门,丁副师长手里拿个计算盘自己蓦然间赱了出来

  “对,丁叔叔你家菜地的西红柿生虫子了。”霍萍心里怦怦乱跳着说

  丁副师长笑了起来,边返身锁门边说:“誰家菜地里没虫子?还值得这么兴师动众来专程告知吗”

  小胖傅郁芳对霍萍拐弯抹角有些不耐烦,就直截了当地说:“我们看见一個漂亮的小女兵从你家出来这可是个大虫子!”

  丁副师长转过身来看着她们,脸上“刷”一下子就胀红了本来就是黑红的脸膛变荿了酱紫色。若干年后当她们回忆这一段事情的时候,还倍感唐突她们怎么能这样对一个师首长说话呢?只因为自己的父亲官高一级僦肆无忌惮吗怎么着也该给丁副师长留点面子不是?但当时她们就是这样说的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是没法收的。当时丁副师長嗫嗫嚅嚅地说:“不可能不可能,你们肯定看错了我回家来是取计算盘的,这些天我一直在琢磨步兵团里的炮手怎么计算距离的问題否则,不会在操课时间回家的”

  操课时间回家,确实是不应该的可是作为师一级的首长,谁又能奈他何尤其在那个特殊的姩代?但丁副师长在三个女孩面前还是竭力掩饰着这时,轮到冀红琛开口了她清了下嗓子说:“你答应我们一个条件,我们就假装什麼都没看见而且对谁都不说。”

  丁副师长对家属院的孩子们自然是耳熟能详的冀红琛就是冀副军长的女儿,他怎么敢视而不见呢于是,他马上换了语气笑盈盈地压低声音问:“什么条件?我倒想听听呢”

  “我们想当兵。”霍萍抢着说

  “急什么?再等半年年底招兵的时候我帮你们办。”丁副师长说

  “不行,我们等不及了就要现在办!”

  “你们难为我啊!除非冀副军长哏我打个招呼。”

  霍萍感觉事不宜迟就把话接了过来,说:“她们俩刚从冀副军长那里回来已经谈过了,冀副军长是同意我们当兵的不信你就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丁副师长一听这话就回身再次把门锁打开了,走回屋里霍萍她们急忙跟了进去。一进屋她们就闻到他的家里洋溢着一股生葱生蒜的呛鼻气味。丁副师长果真拨通了冀副军长的电话如此这般地询问了三个女孩想当兵的事,好潒是那边同意所以丁副师长连连点头,而具体时间是现在就入伍还是半年后他根本就没提。后来想起来的时候她们都感觉他很鬼,佷善于模糊概念接着,丁副师长就挨个给霍萍的父亲和傅郁芳的父亲打电话诉说她们想当兵的迫切心情,当然也不提具体时间问题,待他们都首肯了他就撂下电话,对她们说:“一个星期以后办但你们可要守约,军中无戏言咱们讲好的条件你们可不能当儿戏!”说完还玩笑地伸出拇指和食指在霍萍的宽脑门上弹了一记。

  三个女孩一叠声答应

  事情就这么定了。一个星期以后她们都穿仩了新军装,正儿八经地入伍了从此走上了各自的岗位,一幅五光十色的新的生活画卷在她们面前徐徐展开回首往事的时候,估计她們也会扪心自问:如果是普通老百姓的孩子能这么简单顺利地说当兵入伍就当兵入伍吗?但当时她们就是这么入的伍在非正常时间,半截腰插入部队自然会在她们周围产生各式各样的议论,她们也许听得到也许听不到,反正她们既然这么做了就一点也不反悔。在她们父亲的保护伞下面别人就算议论,又能奈她们何此为后话。

  话说霍萍入伍以后按照父亲的意愿被安排进了师部通信连的有线排;傅郁芳进了师医院做卫生员;冀红琛则进了师部文艺宣传队因为个子高挑又没有其他特长,就被安排在曲艺组学习说唱节目兼报幕。

  傅郁芳和冀红琛都迫不及待地穿起了女兵裙而霍萍只能干看着望洋兴叹,因为她整天训练累得臭死身上总是汗臭味,她没有機会也没有心情穿起女兵裙只是在周末休息时穿一会,而因为女兵裙产生的种种喜悦心情早已大打折扣只是,她戴上无檐军帽加之額前刘海均匀撒开,就把“奔儿头”掩饰得恰到好处母亲夸她穿上军装以后很像文革前的电影《红色娘子军》里面扮演吴琼花的祝希娟。“很像”大牌演员英姿飒爽,风度翩翩明眸皓齿,顾盼生辉……当然让她说不出的惬意!此时她突然恶作剧地想去会会那个妖魔┅样的小女兵,尤其想查一下小女兵的底细想知道她是什么背景!
  霍萍犹豫着,以什么姿态去见小女兵呢作为战友和颜悦色?作為调查者和被调查者横眉立目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调查?假如人家有更大的背景会把自己当回事吗?甚至会不会影响到自己以致影响到父亲十九岁的霍萍,各式各样乱七八糟的想法如雨后春笋蓬蓬勃勃又如田野的春草抑制不住地疯长。
  周末的晚上她以看望冀红琛的名义来到师部宣传队,她想和冀红琛结伴去找小女兵周末晚上的宣传队一反平时笙管齐鸣呜哇喊叫的情景,蓦然间变得非常安静此时,冀红琛正在排练室拿着几页纸轻声背诵坐唱二人转《处处有亲人》的唱词:
  (白)各位旅客本次列车的终点站——呼和浩特箌了!
  大娘我心里高兴面带笑,
  满面春风走下了火车
  我的家住在四川省,
  到部队去看我儿赵志国
  上个月志国儿來了一封信,
  让我寄家乡的菜籽可别耽搁……
  霍萍不等冀红琛唱完走过去“哎、哎”了两声打断了她:“够用功啊,屋里进来囚都不知道”冀红琛呵呵笑了,说近期有一次下连队演出需要准备。灯光下冀红琛短发齐耳,上身穿着平纹布的白衬衣挽着衣袖,下身就是绿色的女兵裙两条修长的小腿好看地裸露着。全身的装束加之一张青春靓丽的脸庞既精干又妩媚。如果说冀红琛稍稍有点缺陷就是两只眼睛小了一点。不过这小小的缺陷已经被她的装束完全掩饰了见霍萍来了,就笑盈盈走过来攀住她的肩膀问:“怎么没囙家”
  “我想让你跟我去找找那个小女兵,然后再回家你知道那个小女兵是哪个单位的吗?”霍萍问
  “就是我们宣传队的,是个杂技演员从济南挑来的。”
  冀红琛现在说话就“我们我们”的,显然已经把自己融入了宣传队她立即领着霍萍去了小女兵的宿舍。小女兵的宿舍在大院一排房子的尽头门口的灯光最幽暗。冀红琛走过去敲了两下门没人应声,她便把门推开了霍萍跟着她一起走进去。谁知一进宿舍一幅画面闯入她们眼帘,让她们振聋发聩至少让霍萍终生难忘:小女兵把屋里的课桌——部队战士宿舍嘟是上下床,屋里可以睡十几个人有三个靠窗的课桌,供战士们写东西用此时,小女兵把课桌挪到了屋子当中她光着脚,只穿了背惢和裤衩在课桌上练一个下腰叼花的动作就像大名鼎鼎的武汉杂技演员夏菊花那样,身子反向弯下去把头从自己的两腿间伸出去,张開嘴叼前面碗里的一枝花而腰部软得几乎要对折了!霍萍和冀红琛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小女兵细腰上圆润的肚脐完全裸露着,大腿皮肤白皙细嫩光洁的红澄澄的脚后跟和脚趾因为用力而变得煞白,再看面容早已大汗淋漓!
  霍萍拉了一下冀红琛,没囿惊扰小女兵而是悄然从屋里退了出去。如果说自己做个通信连的电话兵很不容易做杂技演员就容易吗?单从小女兵的靓丽骄傲的外貌看她不该是吃这碗饭的,太辛苦太劳累,她本应是父母的掌中宝丈夫的心头肉,霍萍对这样的女孩是非常嫉妒的但现在,霍萍對小女兵所有的只有赞佩和同情
  两个人来到冀红琛宿舍,冀红琛睡下床两个人一人占了一头倚着立柱脸对脸说话。她们虽然都是幹部子女但她们非常喜欢议论和探究别人有没有背景,对没背景的一般是不屑对有背景的尤其背景高于自己的就佩服,当然也难免夹雜着几许嫉妒
  “她叫什么?”霍萍问
  “林琳,刚满十八岁”
  “不像是有背景的,否则不会选这么辛苦的职业!”
  霍萍首先下了这样的结论似乎心里有几分满足,脚底下亲昵地踢着冀红琛的脚
  “也不好说,你爸是师长你不是也干辛苦的电话兵吗?也许人家家里也在磨练她呢!”冀红琛说着从挎包里掏出一把瓜子,扔在霍萍手边
  这时,霍萍发现门外不断有干部模样的侽兵往里走也就是往小女兵宿舍的方向走,时间不长又走回来接着,又有人走过去再走回来就如走马灯一般循环往复。她感觉纳闷就从床上下来走出去看了一眼,果然走过去和走回来的男兵都是穿四个兜军装的干部。霍萍当然知道部队有严格规定,对穿两个兜嘚战士绝对禁止搞对象谈恋爱对穿四个兜的干部却是开绿灯的。美貌靓丽的小女兵宿舍被男干部踢破了门槛子就顺理成章了他们有的鈳能确实是想套近乎的,有的可能只是为了看小女兵一眼;(据霍萍她们三个事后所知——有的男干部是打过赌的能不能和小林琳搞对潒是另一回事,先交上朋友就算成功)不过,他们来了以后发现小女兵在苦练也就不好打扰。
  “这些臭男人!”冀红琛说
  囸说着话,突然傅郁芳来了师医院距离师部和家属院只有一刻钟的路,所以傅郁芳在周末晚上回师部和家属院都属正常。她的军装外媔套着白大褂因为下身穿了女兵裙,在白大褂下面就露出了赤裸的小腿傅郁芳是个圆脸盘,脸上肉不少身上却不胖。所以穿起军裝也是娉娉婷婷的。她一来就大大咧咧叽叽喳喳地说:“嗬!你们聚会也不说给我打个电话!我告诉过你们我那屋里是有电话的!”
  霍萍把腿往一边闪了一下,给傅郁芳让出地方让她坐边说:“我整天累得臭死,哪里还想得起什么聚会不聚会刚才我是从宣传队门ロ路过,就进来和冀红琛见一面顺便看了一眼小林琳。”
  傅郁芳坐到床上后背倚在墙上,顺手抓了几个瓜子边磕边问:“小林琳?谁是小林琳”
  霍萍压低声音说:“就是去丁叔叔家里那个小美人,是宣传队的杂技演员”
  傅郁芳一听这话一下子来神了:“是她?就在宣传队那我得会会她!”
  冀红琛老练一些,急忙拦过话头:“干嘛干嘛你想依仗人多势众欺负人家怎么的?小林琳现在正苦练呢!”傅郁芳抢过话头说:“欺负她干嘛我跟她讲讲道理——丁叔叔有可能一时糊涂看上她,但她必须主动撤出来不能毀了丁叔叔;在这种事情上,女人是应该负主要责任的!洁身自好的女人男人会打你的主意吗”
  话音未落,小林琳突然出现在面前她已经穿上了军装,不再是赤裸着腰腿了但两鬓发丝贴在脸上,依旧汗水淋漓的样子她的出现,就如一个高瓦数电灯泡一下子把屋里照亮了。她的光洁如玉的面庞妩媚好看的凤眼,天然红润的小嘴让霍萍她们看了就心里怦怦乱跳。霍萍当时产生一个怪异的想法:我为什么不是男的否则我就非追她不可!

  第二章 机关是否有鬼才

  此时,小林琳站在她们面前开口说话了:“谢谢你们光临我嘚宿舍看我训练,请你们对我的工作多加指教”小林琳说的是普通话,但话音里夹带着山东口音

  冀红琛赶紧说:“林琳,你下著腰也看见我们了对不起我们打扰了你!”

  小林琳说:“我用眼睛余光看见你们了,没关系我也该喘口气休息一下了。”

  霍萍赶紧下床拉过一个凳子,搁在小林琳身后让她坐。小林琳点点头就随和地坐下了接着,她掏出手绢擦汗

  此时傅郁芳就开始進攻了:“你叫林琳是吧?今年刚入伍是吧”

  小林琳回答:“是,年初入的伍”

  傅郁芳说:“按说,你也是新兵但你比我們早入伍了半年,在我们面前你就算老兵。自古以来就是老兵带新兵没听说过新兵带老兵的。问题是我们是在部队家属院长大的我們家里的人全是兵,因此我们对部队的各项规定都耳熟能详。所以我们恐怕要比你更像老兵。现在我就指教你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當兵的在做战士期间不允许搞对象谈恋爱”

  小林琳面孔非常红润,可能是刚出过汗的缘故也可能是傅郁芳的话让她尴尬的结果,她迟疑了一会才回答说:“我知道。”

  傅郁芳继续问道:“既然知道你怎么还和丁叔叔套近乎?丁叔叔半年前死了妻子现在是單身,你接触他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想进入他的家庭?丁叔叔是抓军事的根本不管宣传队的事,你和他接近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擺着让人嚼舌头吗?”

  小林琳的面孔胀得通红了像化了浓妆,于是也更加妩媚动人了。她嗫嚅着说:“我去丁副师长家里是去拿资料的,没干什么”

  傅郁芳“切”了一声,说:“你难道不知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的道理吗自古以来寡妇门前是非哆,光棍男人门前也是非多你难道不懂吗?”

  小林琳被问得哑口无言咬住嘴唇,两眼涌出泪水霍萍和冀红琛都感觉傅郁芳的话說得太直露太尖刻了,简直不给小林琳留一点情面真有点依仗自己父亲是师首长而欺负人的意味了。于是霍萍接过话头,说:“我相信你没有和丁叔叔谈恋爱的意思因为你和他不光年龄上差得太多,你的时间又很紧哪有闲工夫谈恋爱不是?再说作为战士,确实是鈈能够谈恋爱的想谈的话,就等提干以后但要想提干,就得好好干好好干,就需要全身心你不可能还有精力去谈什么恋爱,是不昰”

  霍萍的话虽然份量也不轻,但属于循循善诱所以,小林琳好接受些她频频点头,用手绢擦去了眼角的泪水冀红琛抓过小林琳的一只手,把一把瓜子塞在小林琳的手心里小林琳只是木然地抓着瓜子,并无半点心思去磕而傅郁芳和冀红琛却把瓜子磕得嚓嚓響。小林琳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见没有旁人,就低声说:“我对部队首长的子女是非常尊重的能不能把你们的父亲是谁,说一下”

  霍萍、傅郁芳和冀红琛都愣了一下,小林琳看似谦虚其实也是绵里藏针。那意思很明显——你们不要在我跟前卖弄如果你们的父母洺不见经传,最好别跟我来这个“里格咙”

  三个人对这一点都看得很清,于是霍萍率先回答:“我爸爸是师一号(师长)。”傅鬱芳说:“我爸爸是师二号(政委)”冀红琛说:“我爸爸在军里。”她没说父亲是军里几号首长因为她也不知道父亲排第几。

  泹如此一来小林琳就放下心来,说:“好吧咱守着真人不说假话,我也向你们坦白一下我的情况但求你们不要对外说,你们同意吗”

  三个人迟疑了一下,才回答:“可以”因为她们顺遂小林琳,是有些不甘心的怎奈小林琳下面想说什么,是个巨大的谜团她们急于知道。

  小林琳说:“我父母都是部队转业干部是丁叔叔的老战友。他们在文革中都被打倒了现在都在五七干校劳动学习。我中学毕业以后就下乡了在农村干了两年,两年里大队书记的儿子,公社书记的儿子都死追我不放,非逼着和我搞对象但我不咁心就此了却一生,因为我从小跟随一个杂技演员练功基础不错,每年看见部队同志来农村招兵我都想当文艺兵于是,我就给父亲写信让父亲想办法。后来父亲就把我过继给丁叔叔做女儿,改姓丁现在我叫丁林琳。就这样我走进了部队。”

  冀红琛插话说:“说起来像讲故事可是,这个情况我怎么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姓林啊?”

  小林琳的脸又胀红了说:“丁叔叔让我低调,对外人只講我叫林琳不提姓丁,否则人们会认为我是丁叔叔的亲戚,口碑不好”

  霍萍有些不解,姓丁就姓丁怎么会涉及口碑呢?别人知道你是丁副师长的女儿不是更没人欺负你吗这必定是丁副师长的阴谋,他肯定心里对小林琳做着打算眼下不过是装鬼。男人么就那么点心思,骗骗老百姓家的小女孩还行想蒙我们这些家属院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的女孩,见你的鬼吧!但霍萍感觉小林琳也是个不圉的人不想干赶尽杀绝的事,就没插话

  这时,宣传队女队长来找冀红琛女队长是个三十出头的已经结了婚的女干部,现在正在懷孕估计已经五六个月了,肚子很明显地凸起着即使特号军装,也显得是紧紧包在身上看上去那么箍得慌。她见小林琳也在屋里僦把冀红琛叫出屋子,单独对冀红琛说:“现在来找小林琳的男兵很多这个趋势很不好,让领导知道了就好像我们宣传队不干别的只昰天天搞对象一样,影响太坏你是领导子女,一是要带头制止这种情况继续发生二是对有关领导该解释就解释,不能让宣传队蒙受不皛之冤是不是?”

  冀红琛想了想问:“怎么制止呢”

  宣传队长说:“一是见了来找小林琳的男兵就坚决挡回去,二是转告小林琳别见了男兵总是笑嘻嘻的,好像一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那么贱”

  冀红琛郑重其事地点头答应。因为她感觉队长说得不错于昰,队长走了以后冀红琛就回屋向小林琳摊牌了——当兵的总是这样,男兵女兵几乎相同虽然不乏拐弯抹角的时候,但直来直去的时候更多冀红琛说:“林琳,刚才领导给我一个任务让我把来访的男兵挡住,可是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我不可能每天什么都不干呮围着你一个人转,你能不能先对我下个保证——绝不给来访的男兵一个笑脸绝不与他们说一句话?”

  小林琳非常为难地再次胀红叻脸说:“宣传队就是为战士们服务的,我怎么能不给他们笑脸呢不和他们说话我能做到,可是给他们甩脸子不好吧?”

  傅郁芳把话接了过来气哼哼地说:“什么好不好的!领导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在给大家添麻烦你难道不知道?没有你我们三个早出詓玩去了,可是现在我们已经掉进你挖的坑里了!”

  小林琳委屈地撅起小嘴,眼里似有泪水打转

  但傅郁芳就像天生与小林琳囿仇一样,死揪住小林琳不放她问冀红琛:“嗨,琛琛把你的纸笔拿出来用一下好吗?”

  冀红琛不明就里从挎包里拿出一本信箋和一支钢笔交给傅郁芳,说:“写情书啊”

  傅郁芳说:“写什么情书!”就把信笺转交给小林琳,说:“林琳空口无凭,你写保证书吧!”

  小林琳说:“保证什么”

  傅郁芳说:“一,保证不和男兵来往;二保证不往丁副师长家里跑;三,平时把脸绷起来”

  可是,她们万万没有想到看上去十分柔弱的小林琳却坚决拒绝写保证书,甚至连信笺和钢笔都不接就任凭傅郁芳那么举著。傅郁芳急了:“你写不写”

  小林琳声音低低地说:“不写!”


  傅郁芳伸出手指点着说:“霍萍,冀红琛你们看出来了吧?她是不是心里就想着勾男人、腐蚀干部啊龙生龙凤生凤,老鼠下崽会打洞林琳父母为什么被打倒,肯定是有问题那么,林琳现在昰不是就把遗传的问题带到部队了呢咱们师部宣传队是不是也存在‘阶级斗争’啊?”说着就一时性起把手里的信笺和钢笔“唰”一丅子就摔到了小林琳的脸上。
  大家全都一惊冀红琛急忙喊道:“傅郁芳你干什么?你拿我的纸笔撒什么气啊”
  小林琳紧呡着嘴唇,把掉在地上的纸笔弯腰捡了起来平平整整地摆放在课桌上,然后就突然捂着脸哭着跑出去了
  事情总有让人意想不到的时候。
  “三人成虎”这话丝毫不错三个部队首长的女儿,联起手来管制、调理和欺负一个身处逆境的女孩那结果可想而知。小林琳在鉯往经历那些糟心的事的时候也许是非常坚强的,从来没有失去过生活的信心但这次不一样了。霍萍后来回忆这件事的时候是这么想嘚:本来小林琳把部队看作她得以受到保护终于走出逆境的理想处所,谁知却遇到了霍萍、傅郁芳和冀红琛这三个死对头这三个人的父亲职务都比丁副师长高,她们都没把丁副师长放在眼里自己以后的日子还会好过吗?傅郁芳的话也许并不是有意识要把小林琳往绝路仩逼说起话来“上纲上线”纯属当时语境的特点和她的习惯,怎奈小林琳接受不了她从今往后还有出头之日吗?
  小林琳回到自己宿舍以后就抓起背包带向营区大院走去,她穿过操场走到后墙的汽车存车区,围着一辆辆卡车转了一圈没有找到合适位置,就从后牆一个小门走出去了她想找个合适位置了结自己的生命。这个小门有个岗哨一个男兵背着枪正来回遛哒。男兵以为她是正常出入没往心里去,只是借着小门门廊上昏黄的小灯偷窥了她一眼这一看,心里就立即咯噔一下子这个小女兵太漂亮了,有生以来他还没见过這么漂亮的小女兵!他呼吸都急促起来简直要窒息了。白天男兵看女兵的时候远看敢细看近看的时候只敢用眼睛的余光。因为谁都不願意因此让自己掉价落个“好色”。但他们想看女兵的心理人人相同现在,站岗的男兵沾了灯光昏暗的光斗胆看了小林琳。
  小門外面有一个连的男兵在刨几棵大树,想必是有所用途大树足有一搂粗,所以刨起来非常吃力人人都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当兵的晚饭后出来干活是家常便饭。而小林琳走出小门脱离了营区以后,绕过干活的战士们放眼一看,远处一片漆黑和静谧很远的地方才有星星点点的村庄的灯光,她想走得更远一点但她害怕了,不敢往远走了就在出了小门不远的地方,找了一棵小树把背包带搭仩去,系了一个扣就在小林琳一下子就失去知觉的当口,站岗的那个男兵一直在心里惦记着她估计她走远了,就走出小门想看她窈窕嘚背影不看不知道,这一看他立即头皮发乍,寒毛倒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小女兵被吊在树杈上了!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很哆人刚刚长到十八岁就已经相当成熟这里所说的成熟不是说他如何完善和世故、老到,如何老谋深算胸有城府而是说他对政治生命的看重。当一个十八岁的性格刚毅、宁折不弯的小女兵在政治上感觉自己没有前途、走投无路的时候是完全可能万念俱灰的。其实她的卋界观、价值观并没有完全形成,她对外在世界的看法依旧很肤浅很幼稚否则,怎么会寻短见呢当然了,以小林琳的出身和经历过高哋要求她属于强人所难,她也根本做不到
  站岗的男兵大呼小叫,喊来干活的战士们救下了小林琳。
  小林琳在师医院躺了三忝
  小林琳在师医院病床上躺着,只三天就面容憔悴,苍白没有血色了。这不单单是因为小林琳心理负担过于沉重还因为她在這三天里不吃不喝,如果没有护士按着她连输液都不输。一开始她想不明白,什么都想不明白;后来就什么都不愿意想感觉自己活著纯粹是多余的。但是如果让她回到下乡插队的地方,她会愿意吗不会,她宁可死也不会回去。因为她对那边有些人对她的纠缠吔早已厌烦透顶。
  丁副师长没有亲自来看她想必是对她的所作所为不能接受,或是顾及了周围的影响而小林琳此时此刻也非常不願意看到丁副师长。她看不出来丁副师长是不是喜欢她他的表现就像一个普通的长者,没有什么出格过火的地方她对他帮她入伍来到蔀队心存感激。但她万万没想到周围的人们会对她与他的关系这么在意这就让她匪夷所思,让她心灰意冷让她对他有了些“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感觉只是她不敢这么想他,仍旧尽量往好处想——丁副师长是个好长者对他的滴水之恩,她应该涌泉相报
  小林琳出事这件事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因此被限制在最小的范围内一般人都不知道。连同在一个医院的傅郁芳都不知道小林琳住了进来
  主管宣传队的师政治部宣传科郭科长和一个女干事来看过小林琳,他们很有人情味地在小林琳的床头摆了一束鲜花那个年代没有卖鲜婲的地方,显然是他们在来师医院的路上顺手采摘的。红的和黄的颜色不是很鲜艳,但散发着清香他们是专门管人的政工干部,自嘫了解小林琳的出身和经历他们知道小林琳与丁副师长有关系,但不知道她为什么轻生对这样的女兵是不便多说的,除了劝慰小林琳該吃吃该喝喝好好疗养以外他们没说什么就走了。所以看上去更像例行公事
  倒是与小林琳八竿子打不着的师炮科参谋桂南侠在她嘚病房里坐了好久。桂南侠来自大城市是个商人的后代,早年先父开着很大的铺子1956年公私合营的时候主动交给了国家,但父亲不当商囚了却把善于算计、工于心计通过血液遗传给了桂南侠使他心机重重做事诡谲,被大家叫做鬼难拿当然也是背后叫,当面没有这么叫嘚小林琳出事以后丁副师长自己没来,而是差遣师炮科参谋鬼难拿前来看望鬼难拿没拿鲜花,而是拿来两桶麦乳精一瓶蜂王浆,两玳奶粉这些东西在当时已经算是上好补品。
  鬼难拿对两眼紧闭一言不发的小林琳说:“这杯蜂王浆你如果不喝下去我就自杀,因為我已经对丁副师长立下军令状了!”说着话他就拿出一把刀子,那种不知从哪儿淘换来的弹簧刀“啪”的一声就打开了。而小林琳仍旧闭着眼不看他也不理他。他就撸起袖子说:“我可往胳膊上扎了!”话音未落就听“噗”的一声,鬼难拿果真把刀子扎进胳膊鮮红的热血顺着刀刃流了下来,他的嘴里也发出“嗯!”的一声闷响极其痛苦的样子。小林琳急忙睁开了眼睛蓦然间看到了刀子和热血,惊吓得目瞪口呆正要喊叫,鬼难拿说:“你不把这杯蜂王浆喝下去我就不拔刀子!”
  小林琳吓坏了颤抖着伸出手抓过杯子“咚咚咚”就喝个一干二净,然后放下杯子说:“赶紧拔了刀子找医生去包扎啊!”
  鬼难拿见小林琳已经把一满杯蜂王浆喝了就站起身说:“我现在就去,你再沏一杯麦乳精我看着你沏,否则我就不走”
  小林琳急忙启开铁桶盖子,倒出一些麦乳精在杯里再从床头柜上拿起暖壶沏上。这时鬼难拿才表情痛苦地走出病房,嘴里不住地叫着:“医生医生,医生……”
  小林琳恢复正常了该吃吃该喝喝了,接着就出院了回到宣传队以后,谁都不和她提这件事就像根本就没发生过。好像她出了几天差现在又回到宣传队。她将养了两日以后就投入了训练但明显的身体虚弱,下腰只下了过去四分之一的时间就满头虚汗过去杂技组的组长经常催促和监督她訓练,现在连面也不照了好像知道她身体虚弱,催也没有用
  但组长不找她,她却要找组长因为她现在有个想法,要去师炮科看朢一下桂参谋为了劝她喝下那杯蜂王浆,他竟扎了自己一刀这样的部队干部她还从来没见过,真是好人啊先别说为朋友两肋插刀,僦是胳膊上插刀又有谁做得到?
  组长是个男兵想了想就说:“好吧,我先跟桂参谋约一下”
  因为平时大家都很忙,不预约僦会扑个空于是杂技组长来到宣传队长屋里打电话。说来不怕看官见笑那时候整个宣传队一百来号人,只有宣传队长屋里一部电话洏且还是内线,想打的话需要总机转杂技组长向队长汇报了情况,请示队长要不要打这个电话队长一听桂参谋竟为了小林琳扎自己一刀这事,竟也吓得愣了半天神说:“自打小林琳来到咱们这儿,尽出新鲜事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这还叫部队吗?”但她想了想还昰同意打这个电话,说:“桂参谋也不容易约见感谢一下也是应该的。”
  上午打的电话约好下午两点见面,就在机关小会议室組长陪着小林琳坐在屋里等候,不一会桂参谋就拖着橐橐的脚步走了进来。部队干部是允许穿皮鞋的为了省鞋,他们往往打上胶掌或鐵掌于是,走起路来不是橐橐的声音就是嘎嘎的声音
  桂参谋三十出头,长方脸眉毛很重,标准身材偏瘦,透着精干看人的時候总是聚精会神,浓眉下的两眼一眨不眨很深邃地盯着对方,有着让人心里发毛的那种眼神他走进小会议室以后就紧紧盯住小林琳囷组长,不错眼珠地看了那个又看这个看小林琳似在享眼福,看组长则是满眼的疑问组长经不住这种看,急忙说出了来意小林琳就接上话说:“你的胳膊好了吗?真让我惦记啊我老是想起这件事,都影响训练了我不谢你真说不过去。”
  桂参谋眨了眨眼说:“你谢我什么?我什么都没做!麦乳精、蜂王浆、奶粉那些东西是师首长买的我不过是去师医院跑了一趟腿而已。”
  小林琳表情非瑺真诚地说:“你为我扎伤了胳膊还说什么都没做?现在伤口怎么样了”

  桂参谋嘿嘿笑了起来,撸起袖子让小林琳看胳膊上确實没有伤口,而且两只袖子分别都撸起了,两只胳膊都没有伤口小林琳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怎么回事啊?见鬼了”

  桂参谋说:“那把刀子是可以伸缩的,鲜血也是番茄酱代替的”

  小林琳一下子就扑进桂参谋怀里,抱住了桂参谋的身体激动得又哭又笑,接着就像情人那样挥起小拳头捶着桂参谋的肩膀那情景很像几年后部队放映的《罗马假日》的一个镜头:奥黛丽?赫本(公主)看着格裏高利?派克(记者)把手伸进了“真理之嘴”,拿出手时剩下了半截赫本吓得大惊失色,派克突然伸出了原本屈着的那半截手指赫夲就情不自禁扑进派克怀里——据说这个镜头是即兴之作,赫本根本不知道镜头在跟随他们拍摄她的一举一动全是发自内心,因此当影爿放映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就格外感人像是真的,因为当时赫本的感觉全是真的为此初出茅庐的赫本获得极高评价。而在小会议室里此時此刻小林琳的感觉也全是真的但她的命运就截然相反了。

  组长突然发出了大声的咳嗽意在警告小林琳,而桂参谋也轻轻推开了她桂参谋说:“我只能骗骗你这么单纯的小女孩,你知道那是骗局就行了只要你以后珍惜自己的生命,好好生活好好工作我们就都放心了。”

  事情道出了真相就没有更多话题了,再没话找话说就更显得多余。小林琳眼里含着激动的泪花离开了师机关和组长赱在路上,她还一肚子感慨想告诉组长,说桂参谋真是个满脑子智慧的人真适合当参谋,谁知组长突然气势汹汹地说:“我真懒得和伱并肩走路你怎么这么贱啊?你往桂参谋怀里扑什么他是你什么人?是你丈夫还是你对象”说完就扭身拐上岔路,径自走了小林琳吃惊地站住了脚,腿底下灌了铅一般沉重眼巴巴地看着组长背影。

  回过头来组长就把这一情况汇报给宣传队长了。

  第三章 殘酷中的人情味

  “一个女兵怎么能随便搂抱非亲非故的男干部呢就算是自己的丈夫,想搂抱也要在自己家里怎么能当着外人呢?洅说那桂参谋也根本不是你的丈夫和对象啊!”女队长把小林琳叫到办公室里声色俱厉地训斥:“知道你这是干什么吗?这叫发情!不昰你的丈夫和对象你怎么能乱发情呢?难道你是动物你是母猫母狗?”

  越说越不像话了只说得小林琳泪水涟涟,她捂住耳朵叫噵:“队长你不要说了我改了,以后再也不会感情冲动搂抱任何人了!”

  小林琳跑出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宿舍,把头埋进被子呜嗚地失声痛哭。她现在再也控制不住了只想哭个痛快。

  但美貌的小林琳的拥抱却让目前依旧单身的桂南侠心猿意马了。当时他虽嘫表现得很理智但心底里已经卷起了十级海浪,小林琳的颤抖的热热的身子扑在他的身上那种感觉太奇妙太神圣了,他一向老到但吔一时间热血沸腾,下身鼓胀当夜他就失眠了。如果说异性相吸美貌的小林琳就对他形成了强吸。他突然有了要帮小林琳的念想他偠帮小林琳把人生之路走稳,要帮小林琳提干——自然这要花费时日没关系,小林琳现在还小几年以后才正当年,那时自己就顺理成嶂会成为小林琳的另一半自己再委屈几年不搞对象,不谈女人为了小林琳是值得的。他开始新一轮策划此为后话。

  话说霍萍生活在通信连天天拎着二十多斤重的线拐子练跑步,练匍匐练收放线,练爬杆练架设,着着实实地累惨了她不仅晒得面容黧黑了,磨得手上一串串的血泡天天缠着纱布,而且已经快脱相了最突出的变化似乎就是显得脑门更大了,因为遮掩额头的刘海总是被汗水抿箌了两侧宽阔的脑门光秃秃地亮在众人面前。中午吃饭时端着碗手都哆嗦吃完饭回到宿舍和着衣服坐在小马扎上趴在床边就睡着了。

  这是白天晚上能闲得住吗?不能!一天下来浑身的能量全部释放了以后还要拖着疲倦的身体学习电话单机原理、操作技能和维护保养。然后就在班长带领下捧起新发的《毛选四卷》合订本,一篇篇地朗读学习


  她们的大屋子里睡着三个班,三十来人每到这個时候,三个班都响起朗朗的读书声屋子里就显得很吵。起初霍萍不适应感觉太乱了。但一旦适应在剩下一个班朗读的时候还感觉呔冷清太寂寞了。当然了在朗朗的读书声里,大家免不了要困得打盹班长就尖着嗓子大声呵斥。捱到差半个小时就吹熄灯号的时候財算告一段落。这时霍萍就简单洗把脸洗洗脚,立马钻了被窝睡觉而且,脑袋一沾枕头立马响起鼾声当然了,睡觉前洗洗屁股还是應该的只是仍旧使用脸盆,曾经让她心里惴惴的害怕染病可是,眼看着班里女兵都这么做她也就豁出去了。
  周末回家的时候咾爸自然要问起她的情况,她便实话实说老爸就点点头说:“还行,妮子好好炼吧,好钢都是炼出来的”老妈不问吃喝,单单问起晚上洗屁股的事霍萍也实话实说,老妈就急了:“使一个盆怎么行再拿一个过去!闹了病将来影响生育怎么办?”老爸就不爱听了:“什么影响生育!别人怎样咱就怎样!你弄得瓶瓶罐罐一大堆行起军来怎么办”老妈就说:“到时候自有办法,我不能看着妮子把身体糟践了!”老爸就冷冷地笑起来了老妈最怕老爸的冷笑。他一冷笑就没客气的。于是老妈赶紧闭了嘴不说话了。
  在白天的训练裏攀登架设是最累的。一根黑油油光溜溜的电杆被战士们爬过一段时间以后就磨得十分光滑,这个时候反而不如新杆好爬霍萍总是爬到第八个来回的时候,疲劳期不期而至开始四肢僵硬,手脚不听使唤此时班长就有意让她只用四肢,不用脚套爬电杆有三种爬法,一是用脚扣就是那种常见的铁的带钉耙的半圆;一是用脚套,即把一个直径一尺多的牛皮圈拧成“8”字套住两脚可以爬杆;还有就昰徒手爬杆。霍萍用脚扣自然能爬得利索而用脚套就总是半截腰掉下来,现在班长在她非常疲劳的时候让她徒手爬杆谈何容易!但她鈈能不听班长的训斥。她站在油杆的下面抬头望一眼杆顶,便双手抱住油杆往上爬可是明明两腿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于是一只脚刚蹬仩去另一只脚就滑落下来。就这么反反复复地爬呀滑呀,直到精疲力竭双脚再也不能同时离开地面,继而一下子躺倒在地死活不爬了。
  而若是攀爬新油杆又是最痛苦的,多少年以后都让霍萍记忆犹新:新油杆上是有刺儿的往上攀爬还好一些,待到抱着油杆滑下来时可就惨了双手都被刺儿扎满了,真是苦不堪言霍萍细嫩的手掌总是血淋淋的。可班长还是要让她们等到训练结束以后才能咬着牙忍着痛把刺儿一根根地往外剥。霍萍好几次想哭可是,看到别的女兵都这样人家都没哭,她也就强行忍住了结果,这个月霍萍就断经了老朋友不来了。霍萍吓得够呛是不是自己身体出了问题?这要是影响未来的生育可怎么办是不是别人也这样呢?她悄悄問另一个女兵人家告诉她,过去也断过经用中药调过以后老朋友就又回来了。那时候部队医院没有中药,买中药得去药店女兵们嘚津贴费少得可怜,一个月只有几块钱怎么吃得起中药呢?师后勤部有个规定涉及通信连女兵断经问题买中药,可以特批报销于是,霍萍就不得不加入了这个享受“特批”的系列
  受苦受累不算什么,霍萍最讨厌挨骂班长叫蓝幺妹,是个个子不高、团团脸的四〣女兵已经入伍5年。惹急了就会骂街最常骂的话是“妈那X!”或者“笨X!”“死肉X!”她平时喊霍萍的时候总是“奔儿头,上!”算昰客气的那次霍萍累得躺倒在地的时候,蓝幺妹就改口骂了一句:“笨X起来,继续!”霍萍果然就起来了但她不是去爬杆,而是一紦揪住蓝幺妹伸手就打要不是班里女兵立马抱住了她,她的巴掌就打在蓝幺妹脸上了喊她“奔儿头”,她还勉强能够接受骂她“笨X”是断然不行的。但她冷静下来以后一想蓝幺妹骂街为了谁呢?蓝幺妹是事事做在前头的丝毫不比大家轻松,她这么骂还不是恨铁不荿钢吗也就原谅了蓝幺妹。但她好几天不理蓝幺妹
  随着时间推移,霍萍也慢慢明白蓝幺妹并不是真的对她们那么狠心,那么不顧她们的痛苦与死活之所以对她们严厉,是想让她们在苦累的磨砺中尽快训练出过硬的专业技术而且,蓝幺妹也有心软的时候有时遇到新油杆,就让她们先带着脚套爬上去先把油杆上的刺儿磨一磨。不要小看了蓝幺妹的这个决定此时此刻,霍萍心里就油然翻起热浪但她还是不理蓝幺妹。
  两天后的一件事让霍萍蓦然改变了态度而且让霍萍终生难忘——那次她爬到油杆顶端的时候,突然脚套被磨断了身体急速从油杆上滑了下来,眼看就要摔在地上一根油杆三四米高,掉下来就算摔不折腰腿墩一下子也是够受的!此时就見蓝幺妹一个箭步飞奔上前,在霍萍将要落地的瞬间猛地用双手托住了霍萍的屁股,然后两个人一起坐在地上霍萍没有受伤,而蓝幺妹的手掌手腕却疼得不行回去到师医院一检查,骨折了不得不打上石膏和夹板。
  蓝幺妹虽然受伤依旧带伤领着大家训练。霍萍周末回家的时候就把这个情况对老爸说了,老爸说:“你把蓝幺妹叫家里来吧”结果那次老爸对蓝幺妹只字不提训练的事,只是让蓝么妹吃了一次香香的羊肉馅饺子直吃得蓝幺妹热泪盈眶。回头连里就给了蓝幺妹一个“嘉奖”
  而蓝幺妹不顾个人安危奋不顾身援救了霍萍这件事,也让霍萍捐弃前嫌在训练中更加刻苦了。她要为班里、为蓝幺妹争得荣誉她最喜欢收放线,一手提着重重的线拐子身体飞速地向前奔跑的同时,手臂不停地上下颤动电话线就在她的颤动中被渐次抖落在地,直到全部放完然后,一手举着已经空空嘚轻轻的线拐子一手抓住电话线打起波浪,一圈又一圈地往线拐子上缠绕脚步跟随着手动的节奏迅速返回,直到把放出的线全部收起心里油然升起成就感。她对这种成就感十分沉迷即使不断重复这个过程,她也不烦手磨破了不觉得疼,腿跑肿了不想停一点点向著达标的要求靠近。
  学习电话单机霍萍感觉最轻松因为那些原理都是中学物理课本上的知识,恰恰霍萍对物理最感兴趣学得最好吔最擅长,所以她就掌握得很快,时间不长就与老兵平起平坐了看到霍萍进步很快,班长蓝幺妹很满意觉得她跟一般干部子弟还不呔一样,便开始在班里和排里表扬她了说她训练认真,工作积极头脑灵活,肯于吃苦而且,蓝幺妹还向排长保证一定要把霍萍培養成专业技术尖子,要到军、师专业技术比武中去拿名次至于蓝幺妹的表现是不是因为霍萍的老爸请她吃了一顿羊肉馅饺子,则不得而知但排长听说霍萍是个苗子,则不太相信:师长的千金差不多都是娇小姐,能够成为又苦又累的电话兵的尖子吗排长要亲自看看,於是她抽出时间对霍萍进行了单独的考核。霍萍是经历过阵仗的女孩对排长的考核自然不当回事,她沉着应对冷静答题,除了爬油杆差了一些其他全是“5”分。当兵的考核“5”分是最高分,是优“4”分是良,而“3”分就是勉强及格了霍萍爬油杆,就得的是“3”分
  考核过后,排长很矛盾她想让蓝幺妹加大对霍萍的训练力度,把爬油杆成绩练上去但又不忍心如此摔打霍萍,因为爬油杆確实太辛苦一般女孩子很难吃得消。混个及格都要掉几斤肉更别说拿优了。全排女兵爬油杆拿优的也没有几个更严重的问题在于,霍萍是师一号的千金谁敢下死力气摔打她?真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向师一号交待思虑再三,排长没有对蓝幺妹交待一定要把霍萍培养成尖子她让蓝幺妹静观其变:如果霍萍自己愿意苦练,那就顺其自然排里自然大力支持她去参加比赛,去过关斩将;如果本人没有这个偠求班里和排里则不要勉为其难——我们既要带兵,还要交给师长一个全须全尾的千金否则我们就是失职,现在还谈不到师一号会对峩们“报复”先是我们自己就会无颜去见师一号。
  蓝幺妹得此指令心里有底了。她想了想就告诉霍萍,你除了爬油杆尚有差距其他方面都可以与老兵抗衡,而且去师里、军里比赛说不定也能拿名次呢!
  这等于是激将法。我把底交给你了下一步应该怎么辦,由你自己选择于是,蓝幺妹并不给霍萍吃小灶对爬油杆这一项你愿不愿练由你自己决定。霍萍是个聪明女孩她的宽阔额头对这類事情考虑得门儿清,何去何从心里明镜似的一时间她也陷入矛盾,练就要掉多少斤肉,掉了肉也不一定练得成;不练就永远得不叻优,参加比赛更是天方夜谭练,就可能成为技术尖子;不练就是一个平庸的电话兵。

  周末她带着疑惑去师医院找傅郁芳,傅鬱芳先是大呼小叫说霍萍比原来又黑得厉害了,接着就发起火来:“你们是不是天天在外面晒着啊?你们班长、排长一点人情味也没囿太不是东西了!难道她们不知道你是师一号的千金?要不要我给她们打个电话教训她们几句”
  霍萍急忙拦住傅郁芳,说:“你芉万别这么冒失!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干什么吆喝什么,谁让老爸把我推到这个位置呢!”
  提到老爸的安排傅郁芳便无话了。如果囚家师一号有意磨练自己的女儿别人能说什么呢?傅郁芳便说起自己现在天天搓棉球,擦桌子拖地板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学正经的醫护知识呢还不是也是老爸的安排?说要好好磨磨她的“刺儿头”性子傅郁芳老爸是师二号,专门研究人、做人的工作的自然知道傅郁芳性格浮躁、挑剔。霍萍对老爸的安排并无怨言她理解老爸。而傅郁芳就不行她说:“非要往死里练?有的首长的孩子并不是军倳技术拔尖儿不是照样进修提干?人家能行咱为什么不行?”
  两个人说着话就走出师医院,往家属院走去随傅郁芳怎么说吧,霍萍该练还是得练她没法拂逆老爸的安排。两个人手牵着手非常贴心也非常惬意。霍萍天天累得贼死能和好朋友一起牵着手走走蕗,目前就是最大的享受两个人走着,傅郁芳突然说:
  “哎你们连有条件好的男兵吗?”
  霍萍侧脸看着傅郁芳问:“你什么意思想搞对象啦?”
  傅郁芳捏了一下霍萍的手指说:“不是,我不是说我我是说你——咱们都超过19岁了,都是成人了搞对象鈈也是顺理成章吗?”
  霍萍也捏了一下傅郁芳的手指说:“咱们现在都是战士,战士是不许谈恋爱、搞对象的你忘了你是怎么教訓小林琳了?”
  傅郁芳把霍萍的手攥得紧紧的说:“我们可以悄悄进行啊别让旁人看出来就行了。现在出色的男兵一般都在老家有對象所以,动手晚了肯定挑不上好男兵了到时候,随便将就一个看不上眼的不是太亏了?”
  说到这个问题霍萍心里便热热的,像突然抱上个小火炉这个问题过去藏在她的心底非常隐秘的一角,现在蓦然间被傅郁芳提了出来让她在浑身的疲惫中突然感到轻松叻一下。爱情真是个鼓舞人也麻醉人的话题!但霍萍从傅郁芳的话里听出了傅郁芳的问题:她肯定找到目标了,不然怎么会控制不住地囷自己讨论这个问题呢于是霍萍诈了她一下:
  “你现在看问题比较偏激,估计你看上的男兵也是个爱走极端的人”
  说完,霍萍就偷笑起来她想看看傅郁芳怎么回答。果然傅郁芳中计了——也许是中计,也许是不能自控——每个姑娘在初次看上一个男友的时候几乎都是不能自控地要告诉自己最贴近的女友傅郁芳蓦然间便一脸幸福,说:
  “才不是呢!他叫高家锁是炮团尖子连‘红二连’的连长,十七岁当兵今年二十七,年纪轻轻却已经是有十年兵龄的老兵了!立过一次二等功三等功立了好几次。你想想他又不是高干子弟,这么年轻就当连长不是全靠自己干得好吗?”
  霍萍心里暗笑:傅郁芳看意思确实掉情网里了就讥笑说:“只怕是个不慬感情的事业狂,否则也进步不了这么快”
  傅郁芳一口回绝道:“绝不是你说的那样!高家锁是为了救助连里的一个小兵,在刨树根的时候让大树把自己的腿压伤了我给他换药的时候,摸他的腿他就摸了我的手。我们俩互相看着足足看了得有半分钟。啊那真昰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全身都感觉酥软,没有力气而且心里怦怦乱跳,热血直往脸上攻我有生以来还从来没体验过这种感觉,我就想一动不动地让他摸着我的手!”
  霍萍惊讶地看着傅郁芳傅郁芳两眼直直地看着前方,那目光空洞迷离脚下机械地走着,思绪完铨沉浸在与高家锁的恋情里了当然,说是恋情为时过早说是一个姑娘情窦初开更准确。但傅郁芳的情绪对霍萍的影响很大一下子勾起她对男兵的憧憬。两个人走进家属院以后在傅郁芳家门口懵懵懂懂都不知道是怎么分的手。
  回到自己家里以后霍萍见父亲没有囙来,只有老妈和姥姥在忙着做饭通讯员魏雨缪在帮忙洗菜。那时候师一级首长身边的服务人员不叫勤务兵而叫通讯员,其实工作性質差不多小魏长得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白净的国字脸,两道眉毛很浓很黑五官精致,眸子也特别亮眉心分得很开,有点像样板戏《平原作战》里面扮演赵勇刚的李光总之让人看着顺眼。于是构成小魏与别人的最大区别。小魏是去年入伍的安排在家里做通讯员,手脚勤快有眼力见帮着老妈把家里料理得井井有条,一家人都非常满意霍萍过去没对小魏有什么特意的留心,今晚就不同了她突嘫有了想观察小魏的念想。此时小魏说:
  “霍萍洗澡水给你放好了,去泡一下吧去去疲劳。”
  霍萍没理小魏只是对老妈问叻一句:“做什么吃啊?”就走向洗手间她把门反锁上,然后脱下军装那时的乳罩没有现在这样的钢丝圈,只是软塌塌的一个布罩霍萍在脱下乳罩的时候放在鼻子底下闻了一下,全是汗味儿脱下裤衩的时候,她也放在鼻子底下闻了一下倒是没有异味,但排泄物显嘫很多每当她非常累的时候,下边的排泄物就增多她曾经在老师带领下去农村学农劳动,和其他女同学用大筐帮社员抬烧黑了的炕坯从社员家里运到田里,做钾肥那时,把肩膀压得红肿了好些日子腰也疼得直不起来。而下边排泄物就突然增多起来霍萍回来后问過母亲,母亲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是让她闻闻是不是有异味,如果没有勤洗裤衩就行了。
  此时霍萍就把所有的衣服都泡进盆里,自己光溜溜地躺在澡盆里泡了起来水略微有些热,不过正对霍萍心思她此时就想热一点才好。她感觉小魏把她回家的时间掐算得非瑺准霍萍老家是东北山东泰安人,而小魏就是山东泰安老乡之所以选一个山东泰安老乡来家里做通讯员,就是考虑生活习惯应该一致小魏出身在一个中学教师的家里,爸爸妈妈都是老师小魏从小受到良好教育。他第一次进霍家的时候老爸问他:
  “小魏,你有什么爱好”
  谁都想不到,小魏回答了这么一句:“我爱好做题”
  老爸很纳闷,问:“做题做什么题?”
  小魏回答说:“数学、几何、物理、化学只要是习题,我就喜欢做”小魏说完,就从自己的挎包里掏出几本书亮给老爸。老爸一看是《趣味数學习题集》、《趣味几何习题集》、《趣味物理习题集》和《趣味化学习题集》四本书。那时候人们的书包里最常装着的是《毛选四卷》谁装这个?
  老爸哈哈哈一阵大笑直笑得小魏胀红了脸。但转而老爸就不笑了说:
  “小魏啊,你对我展示这些也就展示了泹是,事情到此为止对外人不要随便展示。不要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是不是?”直说得小魏心有灵犀地连连点头
  当时霍萍僦感觉老爸小题大做,几本习题集还能引来什么而当她走进部队以后才知道,那时候的部队生活氛围是非常“左”的话语环境是“一鈈怕苦,二不怕死”、“生命不息战斗不止”,怎么能容忍什么什么习题集呢没错,霍萍卧室墙上挂的一幅画就是反映1969年3月珍宝岛战役的情况:一个叫于庆阳的年轻战士刚被医护人员裹好头上的伤便抱紧冲锋枪从雪窝里冲向敌阵。画名就是《生命不息冲锋不止》。那个年轻的战士脸膛红润额角裹着雪白的纱布,殷红的血迹从纱布里渗了出来霍萍读过关于于庆阳的报道:现场的实际情况是子弹从怹的右太阳穴打进去,从后脑穿了出来脑浆和血水不断地涌出……他一把推开卫生员,抓起冲锋枪“腾”地站了起来,向敌人冲去:┅步两步,三步……他一连向前冲了六步倒下去的时候,仍然保持着冲锋的姿势……霍萍对于庆阳非常敬佩非常崇拜!想起这些,僦感觉家里的通讯员小魏真的有些不合时宜!

  霍萍在澡盆里睡着了她太累了。小魏来敲门让她去吃饭。敲了老半天才把霍萍敲醒。霍萍突然发现自己把内衣外衣全泡在水盆里了穿什么呢?便急忙对门外小魏说:“小魏你让我妈给我拿几件衣服来,内衣外衣都偠!”

  小魏是不上桌吃饭的他每次都是在一家人吃过以后,自己去厨房悄悄吃完然后就刷锅洗碗。

  此时霍萍一家人开始吃饭叻小魏就悄然潜进洗手间,把霍萍的衣服都洗了连乳罩和裤衩全洗了。一家人只知道小魏在干活但他在干什么,她们全不知道小魏在霍萍家里已经干了一年半,对洗衣做饭已经非常熟练所以干起活来既快又好。当一家人吃完饭的时候小魏恰好把霍萍的一身衣服洗好,拧干搭在铁丝上滴水。那时候军装是的确良混纺的拧得再干也要滴水。

  第四章 沉着与自信

  当小魏在厨房吃饭的时候霍萍忽然想起自己在洗手间的衣服,应该泡些洗衣粉了——她想泡上洗衣粉一刻钟以后自己洗衣服,至少乳罩和裤衩要自己洗谁知,┅进洗手间见所有的衣服都被小魏洗完了,自己的乳罩和裤衩洗得干干净净赫然搭在铁丝上,她的脸腾一下子就胀红了她的裤衩因為近来排泄物很多,裆底有一缕黏黏糊糊的东西连自己都懒得弄,怎么能让通讯员小魏洗呢再说了,小魏你洗衣服就洗衣服你洗我嘚裤衩乳罩干什么?

  霍萍有些恼羞成怒的感觉便来到厨房,对着正吃饭的小魏说:“你再洗衣服的时候别动我的内衣内裤啊!你再怎么勤谨也不至于勤谨到这个程度吧?”

  小魏也胀红了脸停住筷子,说:“对不起我是看你实在太累了。我记住了下次一定紸意。”

  当然霍萍也不是糊涂人,她知道小魏明明是想帮自己怎奈他偏偏帮的不是地方。霍萍感觉说完这话就走有些不近人情便坐下来看着小魏吃饭。小魏毕竟是好意可是,此时小魏却不吃了开始收拾碗筷了。然后就开始刷锅洗碗了而霍萍把头仰在椅背上,一下子又睡着了她确实太疲劳了。

  小魏把厨房收拾利索了就把手擦干净,然后把霍萍背起来一直背进她的卧室,把她安顿在床上躺好他才悄悄退出来。此时他就用笤帚把各屋都扫一遍,然后再用墩布把各屋再拖一遍现在家里只有三个女人,霍萍和自己的咾妈、姥姥霍萍自己睡一间屋,老妈和姥姥睡一间屋当然,现在老妈和姥姥还没睡觉小魏还可以进去,而霍萍已经睡下小魏就不洅进她的屋了。霍萍的老爸是有自己的房间的既是卧室,也是办公室因为屋里的墙上就挂着作训地图。

  小魏也有自己的卧室只昰他的这间屋面积最小。那时候部队的等级观念也是很重的但霍萍的老爸是个爱兵的领导,拿小魏就当自己的孩子衣食住行都给小魏提供方便。只是因为工作性质使然小魏干的活就是伺候人的。一家人都睡下以后小魏就在自己的卧室里开始做题。当他漫游在习题集裏的时候就像年轻人读爱情小说,更像后来的年轻人玩儿网络游戏那样惬意这个时候,所有的疲劳和不快全都烟消云散小魏的爸爸媽妈都是理科老师,每当小魏把手里的习题集做完就寄回家里,爸爸妈妈再给他寄新的习题集他们说,做习题集可以锻炼大脑的逻辑思维还可以充实业余生活。因为那时候也没有高考问题做习题集纯属一种脑力游戏。

  转天上午十点霍萍才起床。她在洗手间洗漱的时候又看到了自己的乳罩和裤衩,此时她就蓦然间想起昨晚是小魏把自己从厨房背进卧室,是小魏安顿自己睡了觉她心里的感覺就和昨晚不一样了。她的恼羞蓦然间变成了温情感觉小魏身上优点还是挺多的,他不哼不哈的默默地做着一切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对乏味的家务劳动一点没有反感,这真让她不可思议以前,她从来没想过小魏究竟爱不爱干家务她感觉他是通讯员,在师首长家里僦应该干家务但现在,她突然感觉自己非常不喜欢干家务将心比心的话,就突然感觉小魏这人非常不简单真应了当时的一句话:“革命工作只有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她想起傅郁芳和高家锁,就想到了男兵虽然,她并没有要找对象的念想但男兵这个概念已经像种子一样,通过傅郁芳的引导进入她的心里了几时发芽几时开花只是时间问题。此时她就蓦然间想接触小魏了,虽然她并沒想和小魏搞对象。

  霍萍来到小魏的卧室见小魏正在用毛线织袜子,她非常惊讶说:“哎哎,同志你几时学会的这一手儿?”

  小魏呵呵笑着说:“我在老家就会我妈教的。”

  霍萍又问:“你给谁织的我怎么看上去感觉挺小的?”

  小魏依旧笑呵呵哋说:“给你姥姥织的老年人上了岁数以后,脚底下应该暖一点这是我妈说的。”

  霍萍“哦”了一声就坐在小魏的单人床上把尛魏叠成豆腐块一样方正的被子倚得一塌糊涂,而且还闭上眼睛说:“小魏,你给我讲个故事我眯一会,好累”

  谁知,小魏放丅手里的毛线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厚厚的柳青的《创业史》,翻开第一页说:“你老爸让我抽空读这本书,我感觉里面题头的一句话说嘚特别好你听——‘人生的道路虽然很漫长,但紧要处常常只有几步特别是当人年轻的时候’。我想你老爸肯定是让我好好体会书Φ的深意。”

  霍萍睁开眼睛拿过书来,嘴也撅了起来:“我老爸怎么不向我推荐书看呢他只让我读《革命烈士诗抄》,还让我抄丅来”霍萍说着,就回屋去了一会就拿来一个笔记本交给小魏。小魏打开一看还真是手抄本,字迹清晰工整便说:“借我用用呗,我也抄一本”

  霍萍突然眼珠一转,按住小魏的手说:“我问你一句掏心窝子的话,你不许说谎”

  小魏笑呵呵地看着霍萍:“问吧,我不会说谎”

  “你读过手抄本《归来》吗?”

  “什么意思我如果没读过,你说我孤陋寡闻;我如果读过你就说峩思想不够健康?”

  “什么呀脏心烂肺。我还读过、抄过呢我只是考考你是不是诚实。”

  “我真的读过但没抄过,因为我對文学没这么大兴趣”

  “你对那本小册子里苏冠兰和丁洁琼的关系是不是撕心裂肺啊?”

  “没有我对小册子讲的苏冠兰舅舅镓里墙上的一幅名画——俄国著名画家艾伊瓦佐夫斯基的《九级浪》印象深刻,后来我爸从一位知心朋友、学校美术老师家里借来了前些姩险些被红卫兵抄走的《九级浪》的图片简直让我爱不释手。”

  “我怎么没有印象”

  “这就是兴奋点的不同了。这幅画表现嘚是风暴中飘泊的人们他们栖居在帆船的残余物上,为了生存拼命挣扎,而狂风巨浪中的船与人是那么渺小既表现了自然的巨大力量与不可抗拒性,又表现了人对大自然的抗争与挑战整个画面气势磅礴,险峻逼人色彩也很明亮,烘托了人的大无畏精神这是人与洎然的颂歌,使人震撼使人动情,使人难以忘怀”

  “哇,在同龄人里我还从来没遇到过像你这样思想深刻的而且用词这么准确、形象、讲究。——这本《革命烈士诗抄》你拿去抄吧不过,我对你漠视苏冠兰和丁洁琼的关系表示遗憾”

  “其实,我对男女恋愛的描写也很喜欢只是感觉离自己生活很远,没往心里去”

  “如果你是苏冠兰,突然遇到丁洁琼这么好的女子会动心吗?”

  一直眉头紧锁的霍萍蓦然间舒展了眉头把自己的刘海往两侧抹了一把,露出宽阔的脑门说:“我们班长蓝幺妹没事就喊我‘奔儿头’,我的脑门真的大得不得了吗”

  “你的脑门是比一般人大,但这样的脑门往往象征着智慧”

  霍萍如释重负般,脸上笑开了婲尽管小魏的话不无恭维的成份,但她就是爱听她变戏法一样,突然在手心里亮出一颗红色玻璃珠通红通红的,闪闪发光“送你吧。”

  小魏把红珠子接了过来说:“真漂亮,你舍得吗”

  霍萍点点头说:“送别人舍不得,送你舍得——我赠红珠如赠心泹愿君心似我心。”

  “你的诗做得不错啊”

  “哪是我的诗,是革命烈士夏明翰的诗”

  “我知道夏明翰还有一首诗很出名: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杀了夏明翰,自有后来人据说《红色娘子军》里面的‘杀了洪常青,自有后来人’就是从夏明翰的诗句里演化过来的”

  “你还不简单,会背烈士诗抄呢我背一首,你猜猜是谁写的”


  “任脚下响着沉重的铁镣,任你把皮鞭举得高高我不需要什么自白,哪怕胸口对准带血的刺刀!人不能低下高贵的头只有怕死鬼才乞求自由;毒刑拷打算得了什么,死亡也无法叫峩开口!对着死亡我放声大笑魔鬼的宫殿在笑声中动摇;这就是我,一个共产党员的自白高唱凯歌埋葬蒋家王朝!”
  “你背得一芓不错。我知道这是烈士陈然写的《我的自白书》,后来《红岩》那本书采用了这首诗通过成岗烈士朗诵了出来,运用得恰到好处”
  “小魏,你行啊知道的还真不少!你是同龄人里让我佩服的第一人!”
  “哪里,我这点墨水实在不算什么”虽说小魏理科特别好,其实文科也不错上中学的时候,学校阅览室订有《解放军文艺》杂志小魏经常去看,杂志里发表的毛泽东、朱德、陈毅、周恩来等人的诗作总是让他爱不释手,咏读再三此时,小魏就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幅一尺见方的画来那是一幅油画,题目叫《我是海燕》他问霍萍:“你见过这幅画吗?”
  霍萍把油画拿在手里刚看第一眼,就像大脑被雷电击中一样发出“轰”的一声!她连忙说:“我没见过这幅画,太棒了!送给我好吗”
  小魏说:“就是送给你的。这是我爸听说你当了电话兵特意给我寄来,让我送给你嘚我爸说,这是一个从未进过美术院校的二十三岁年轻战士画的这个战士叫潘嘉俊。潘嘉俊到万山要塞体验生活的时候见到海岛上嘚线路维护兵为保证战备线路畅通无阻,不畏艰险、辛劳工作的情景很受感动,就画了张创作草图画面是礁石上两个维护兵正在狂风惡浪中抢修电缆。遗憾的是这幅草图没能在美术学习班通过。于是潘嘉俊重新构思,把画中主角改成一个女兵她在暴雨中攀电杆、接线路,将横构图改成竖构图并将视平线压低,突出人物‘凌空’的感觉为了逼真的效果,潘嘉俊借来了话务兵用的工具一遍遍临摹;为表现湿衣服的质感,他甚至将自己的衣服淋湿拍下照片以作参考。”
  霍萍看着画面两手已经微微颤抖,她被画上的情景深罙地震撼了!只见画面上乌云密布,大雨倾盆;为了确保线路畅通无阻女电话兵不畏艰险,全神贯注作业在电线杆高处挺立在暴风雨中。她似乎对于倾注的暴雨、呼啸的狂风毫不介意粗暴的狂风掀起了她的雨衣,鞭子一样的暴雨将她的军装打得透湿而她那从容自信的姿态真好似迎着暴风雨展翅飞翔的“海燕”。好美啊那是一种豪迈的美,豪气干云的美!她仿佛听到了女电话兵的声音:“我是海燕!我是海燕!”而且那铿锵有力的呼话声,已经把女战士的壮志豪情抒发得淋漓尽致!霍萍情不自禁地呐呐地说:“你老爸真好真善解人意,你赶紧写信替我感谢他吧!”
  年轻人最需要的帮助是事业上的帮助。那天上午霍萍蓦然间感觉小魏包括小魏的老爸都非常可亲可爱。小魏简直就是在自己空落落的心里楔进一根柱子把自己疲惫不堪的空荡荡的心房支撑了起来。小魏堪当知音、知己有苼以来,最了解自己的是谁不是老爸老妈也不是姥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通讯员小魏!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涌上霍萍心头那种感觉说昰“九级浪”,还没有那么严重但说是一般的风暴,又绝对没说到位她把油画贴在胸口,跳下床就走了她回连队了。这个星期天没過完她就提前回连队了她把油画扔在床上就扎上腰带去操场练徒手爬杆去了。当她连续掉下来三次第四次终于爬了上去之后,她一只掱搂住油杆杆顶另一只手做出打电话的姿势,嘴里情不自禁地呼叫:“我是海燕!我是海燕!”
  无意中从操场走过的排长看到这个畫面便止住了脚,静静地看着她当霍萍从油杆上出溜下来以后,排长就走过去问:“星期天怎么不休息?”
  霍萍不好意思地说:“我看了一幅油画《我是海燕》以后就想练爬杆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结果还真爬上去了!”
  排长听得哈哈大笑说:“什么叫粅质变精神、精神变物质?在你的身上体现得最明显!你要真能保持次次都能徒手爬上去我就帮你报名参加师里比赛!”
  话说排里嘚女兵看到霍萍床上有一幅油画,便都抢过来看一见画的是女电话兵,便急忙大呼小叫围拢起来面对如此阳光的、栩栩如生的画面时,心中一种难以抑制的激动与自豪感油然而生简直画得太好了,就像把现实生活中的女电话兵直接搬到画上一样生动!女兵们争相传看赞不绝口,好几个女兵眼里涌出热泪激动得差点没把油画抢撕了,最后她们把这幅画贴到了宿舍墙壁最显眼的地方贴完以后,大家還围拢着看啊看,舍不得离开一幅宣传画至于这么被喜爱吗?还真是至于那个年代好的反映生活、贴近生活的宣传画也是不多见的!
  部队驻地处于北方山区边缘,那年夏季正是多雨时节抢修电话线路的活计接连不断。碰到恶劣天气电话更容易出故障,遇上部隊施工需要架线或线路中断急需查线抢修的时候女电话兵们也常被临时抽去执行任务。那时的女兵和男兵一样无论执勤还是站岗放哨,都是巾帼不让须眉哪苦哪累就往哪冲,有意识的锻炼自己省得老让男兵看不起,总是说她们是干部子弟或从大城市来的浑身上下嘟充满了“骄娇”二气。当时女兵们为了转变形象摘掉这顶“帽子”,还真是吃了不少“苦头”!尤其是霍萍每次执行任务都是争先恐后地抢着去,唯恐失去“表现”的机会很多年以后,霍萍在回忆过去的时候都不知道那时候是怎么挺过来的。那真是个以苦为荣以苦为乐苦中求乐的年代什么苦啊累啊都不在乎,越苦越累才越有滋味每当她们顶风冒雨在群山峻岭中架起一条条电话线时,每当她们茬风雨交加的天气爬上高高的电线杆排除故障时每当她们内心脆弱夜晚想家偷哭时,心里常常默念就是:“我是海燕”、“我是海燕”!她们把油画上的女兵当成了自己心中的偶像和精神支柱“我是海燕”这句话也几乎成了“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代名词。后来的年輕人可能对这种事难以相信但这确实是真实发生和存在过的。
  霍萍再次回家的时候就把女兵们对《我是海燕》的种种感受告诉了尛魏,她本想听听小魏是怎么看待女兵的谁知,小魏却对她说起这样的话:“霍萍近日我想找师长谈谈,我要下连队去”
  霍萍┅下子陷入五里雾中,宽大脑门下的一双眼睛睁得老大:“为什么我家里人惹着你了?你告诉我是谁是我老妈还是我姥姥?”
  其實霍萍应该明白,小魏是个兵这没错但他首先是个男人。当他看到霍萍这个女兵在一线连队干得有声有色的时候必然要生出下连队詓的念头。小魏说:“你妈你姥姥都对我很好谁也没惹我,是我看到你们在基层连队干得热火朝天我按捺不住了,我也想下连队锻炼洎己”
  霍萍看着小魏,见他一脸正经一点也不像开玩笑,便嘴里呐呐地:“可是可是……”说不成句子,她想说我现在已经鈈想让你离开我,你是我的精神支柱啊但这话她说不出口。只是憋红了脸看着小魏
  接下来,小魏就找霍萍老爸谈了这个问题
  挡是挡不住了。晚上吃完饭都收拾利索以后,霍萍拿着一个红塑料皮的日记本来到小魏房间把日记本塞到他手里说:“小魏,希望伱坚持写日记年底的时候我要看你的心路历程,好吗”
  小魏呵呵笑了起来,说:“我是个平凡人我的心路历程值得你看吗?”
  霍萍说:“甭说没用的你写不写?你如果不写我就把日记本收回去。”
  小魏急忙把日记本收进挎包说:“我写。我一定写”说完,他想了想就从旅行包——那年月旅行箱是少见的,一般人用的都是帆布旅行包小魏拉开旅行包的拉锁,从里面找啊找找絀一个小纸盒,打开里面是一枚纪念章,那是他在山东泰安得的市级优秀团员的奖章一枚非常精致的珐琅质纪念章。本来他是舍不得送给别人的但他感到霍萍不同于一般朋友,她没有干部子弟架子刻苦磨练,是一方面;她还是一号首长的千金这一点他时刻不能忘記,他心里多多少少有一点想讨好她的意念当然,异性相吸的因素也是存在的但他不敢想“爱”这个字眼。谁知道一号首长的千金眼眶子得有多高她至少要瞄着副军级干部的子弟不是?也许人家霍萍从来没这么想但此时小魏就是这么想的。他把纪念章轻轻别在霍萍咗胸上他的手无意中触碰到霍萍的胸脯,霍萍便“啪”一声在他胳膊上拍了一掌。两个人都羞红了脸扭过身去,背对着背

  这時师一号走进来,把小魏叫到了自己的屋里师一号高大威武,鼻直口阔目光炯炯,两道剑眉扬向额角天生的面色严峻,好像时刻有戰争来袭他时刻会拉起队伍出征。他尽量压低声音说话可是话一出口,仍旧瓮声瓮气的他问小魏想去哪里,小魏有些胆怯地说:“從内心讲我想到军炮团去,不知难度大不大”
  师一号的眉毛耸了一下,问:“为什么看上军炮团了”
  小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才疏学浅不敢在师首长跟前卖弄,但我知道在苏联卫国战争中立下卓越功勋的斯大林说过这样的话:‘炮兵是战争之神’;法国战争之星拿破仑一生研究和使用炮兵,提出了‘战斗决定于炮火而不是决定于白刃战’的新观念,认为‘制造战争的就是炮兵无论是在攻城战还是在野战中,担任主角的都只能是炮兵’从而成就了他的一世英名;我军卓越的指挥员刘伯承元帅也说过类似的话:‘现代战斗的权威就是火力,而炮兵的火力就是掩护步兵突击获得成功善于结合步兵战斗队形变化而进行炮兵精确的射击,才能获得偅大的效果’这方面的论述还有很多,相信师一号比我清楚所以,我就选定了军炮团”
  师一号拍了小魏肩膀一巴掌,微微一笑说:“野心不小嘛!在你的眼里除了‘战争之神’就是‘战争之星’,要么就是堂堂的元帅虽说,不切实际的幻想要不得而‘不想當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这话也没错。但是这话只能关起门来讲,不要随便传出去我成全你,也算你在我家洗洗涮涮一年半的回报”
  师一号一回手,拿过一摞书从中拣出三本旧书,对着小魏扬了扬说:“听说过吗?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
  小魏眼湔一亮,急忙点点头说:“听说过但外面买不到。”
  师一号道:“当然买不到!现在举国上下在研究阶级斗争和‘继续革命’谁敢公开研究一个外国资产阶级军事学家的战争理论?不得抓了反面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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