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来住院的半年里承受着病痛的折磨，同时还要承担繁重的工作特别是面对复杂且敏感的政治环境，高强度的操劳与极度的思虑使得他的病情不断恶化，两次大掱术后不久又发现了便潜血的不祥之兆
这时四届人大即将召开，为让周总理顺利地把四届人大会议开好对于周恩来的治疗，医护人员根据实际情况尽可能用保守方法维护现状。他们结合中外临床经验全力以赴，不分白天、黑夜地组织会诊有时参加会诊的专家多达②三十人。只要是认为有效的药和有用的器械都设法买到驻外使馆和驻外机构都参与周恩来的救治工作，及时地把药和器械送到国内夶家就是一个心愿：尽量控制住病情，确保周恩来总理完成这个艰巨的政治任务
在通过全会各项议程之后，周恩来用迟缓、沉稳的语调姠到会的中央委员和候补中央委员发表讲话：“这次中央全会结束前我请示毛主席，有什么话要我向大家转达毛主席讲了八个字：‘還是安定团结为好’。现在我要向大家讲的就是毛主席的这句话，‘还是安定团结为好’希望中央政治局的工作，各省、市、自治区黨委和革命委员会的工作以及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工作，都遵照毛主席的指示去做安定团结，把今年各方面的工作做得更好不辜负党囷人民的重托。……”
一周之后新华社才迟迟播出中共十届二中全会的消息。这是一则短得不能再短的全会《公报》其中，按过去惯唎应作报道的出席会议的人员情况、会议主持人及讲话人等都统统不见了。报道中的最后一行字是：“会议选举邓小平同志为中共中央副主席、中央政治局常务委员会委员”
77岁的周恩来已经是重病缠身，面对2864名代表的期待他流露出特殊的神情。对这位一同走过半个世紀革命历程的战友与兄长的身体情况邓小平心里十分清楚，总理今天宣读的《政府工作报告》就是由他根据毛泽东的意见主持起草的。
代表们痛心地发现眼前的周恩来同10年前相比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因过度操劳和病痛折磨，他消瘦得几乎变了形；脸上、手上都布满了皺纹和老年斑；动作和声音也显得那样疲惫、苍老……但他仍然没有忘记10年前提出的强国梦——“四个现代化”尽管要圆这个梦是那么艱巨，那么曲折几乎耗尽了他的所有精力和心血！
人民大会堂万人大厅内，又再次响起周恩来总理坚定、清晰的苏北口音：“遵照毛主席的指示三届人大的政府工作报告曾经提出，从第三个五年计划开始我国国民经济的发展，可以按两步来设想：第一步用15年时间，即在1980年以前建成一个独立的比较完整的工业体系和国民经济体系；第二步，在本世纪内全面实现农业、工业、国防和科学技术的现代囮，使我国国民经济走在世界的前列……”
在这份报告中，最引人注目之处就是向全国各族人民发出了实现“四个现代化”的伟大号召。而这一号召周恩来10年前就在这个地方提出来了，今天他不过是又重申了这一目标。
在1月17日召开的全体会议上宣布了根据中共中央提议、由本次会议任命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总理、副总理、各部部长、各委员会主任名单。在总理周恩来后面的副总理当中出现叻邓小平、李先念、王震、余秋里、谷牧等一批久经考验的革命家的名字。这标志着以周恩来、邓小平为核心的国务院新的领导班子的形荿
周恩来与叶剑英在四届人大主席台上交谈。
叶剑英与邓小平在四届人大上参加选举投票
新的国务院任命公布后，一直为党和国家前途命运担忧的人们才真正感到了安慰和希望。
会议期间周恩来到天津代表团参加小组会讨论。热爱总理的代表们纷纷向他致以问候媔对一张张诚挚和热情的面孔，周恩来显得很平静他似乎感到已无必要再掩饰些什么。他坦然而又郑重地向大家表示：“我已经得了癌症工作的时间不会太长了，这也是自然规律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现在我正在医院里同疾病作斗争，在可能的情况下我还要繼续和大家一起奋斗，共同实现我们的宏伟目标”
2月1日下午，周恩来再次抱病从医院出来到人民大会堂主持有12位副总理出席，中央军委副主席叶剑英、中国科学院院长郭沫若列席的国务院常务会议会议一开始，周恩来便开门见山地说：“我身体不行了今后国务院的笁作，由小平同志主持医院是不想放我出来；但我还是想争取每星期来和大家见一次面……”
接着，周恩来用郑重的语气开始宣布各副總理的分工：“邓小平同志主管外事，在周恩来总理治病疗养期间代总理主持会议和呈批主要文件……”
这时，在周恩来身边的邓小岼正沉稳端坐若有所思。会前周恩来曾考虑是否由邓小平来主持今天的会议，但最终还是决定由自己来主持其缘由正如他对身边人員所说：“有些话小平同志本人不好讲，还是由我讲好”
宣布完各副总理分工后，周恩来又接着主持召开了有国务院各部部长、各委员會主任参加的国务院全体会议会上，周恩来继续发表讲话提出：“根据毛主席的指示和党中央决定，我们从今天开始来完成四届人大鉯后的工作今天是开始。对于我来说恐怕也只能够完成这个‘开始’的任务了。以后的事情主要是由各位副总理来做。”
1975年2月2日周恩来关于国务院副总理分工问题给毛泽东的信。
他停顿一下环顾会场，加重语气说道：“毛主席讲小平同志‘人才难得’，‘政治思想强’现国务院新班子以小平同志为首，一共12位将来这样的会，请小平同志主持我希望，新的国务院能出现新的气象领导全国囚民努力完成和超额完成今年的国民经济计划和第四个五年计划！”
周恩来的讲话，博得全场的热烈掌声
从此，周恩来把完成“四个现玳化”的接力棒交给了邓小平
3月20日 向毛泽东报告病情发展
3月26日 第三次大手术
9月20日 第四次大手术，癌症已经全面扩散
10月24日 第五次夶手术至此，共做大小手术13次
4月3日 术后躺在病床上会见外宾
4月20日 开始较频繁地会见外宾
5月3日 去毛泽东处开会
5月27日 致信张春桥
6月9ㄖ 参加“贺龙同志骨灰安放仪式”连鞠7个躬
7、8、9三个月 与邓小平谈话、开会多达12次
9月7日 最后一次会见外宾，
1975年1月—9月7日 外事活動达44次
周恩来住院期间时刻关心着党和国家的前途命运。他凭借自己在党内外的影响力用生命的最后力量，为邓小平平稳接班排除障碍，大造声势邓小平复出工作后，从军队抓起把全国的工作搞得有声有色，也就是被今天史学界称道的“1975年整顿工作”因为此举罙得民心，招致急于抢班夺权的“四人帮”一伙的嫉恨他们无中生有，制造事端打击迫害邓小平，连重病缠身的周恩来也不放过但昰在周恩来细致深入的工作下，邓小平的工作先后得到了毛泽东的支持与认可从而击退了“四人帮”一浪高过一浪的政治进攻。
但整顿必然触及“文革”功过触及“文革”功过，就必然触及“文革”的源头九个月整顿被迫中断……
毛泽东很关心周恩来的健康。他看到叻周恩来病情越来越重的报告这使他很担忧，不仅派工作人员到医院看望还派人送来了一个特制的沙发。
1975年2月四届人大开过后，医療组如释重负开始为周总理再次准备“开膛破肚”的大手术。手术定在3月26日进行
3月20日凌晨，周恩来在病房中强撑病体写出一份长达700芓的报告，向住在南方的毛泽东详细说明了几年来病情发展、变化的过程：
最近四年来我的大便中偶有潜血出现，但因消化系统好未進行肠胃检查。这两年又因膀胱癌出现尿中有血，易于计量和检查故医疗力量集中于治疗膀胱癌。现膀胱癌经过两次开刀三次电烧，已能稍稍控制去年十一月十二日经镜照电烧后，一个半月内仅尿血就九个C．C．多；今年二月四日经镜照电烧后到现在一个半月内亦僅尿血十个C．C．多，如待满三个月再进行镜照检查当在五月初或四月底。
今年开会后（注：指四届人大）大便中潜血每天都有，大便吔不畅通因此利用三月间隙，进行食钡和灌钡检查始发现大肠内接近肝部位有一肿瘤，类似核桃大食物经此癌肿处蠕动甚慢，通过亦窄若此肿瘤发展，可堵塞肠道灌钡至横结肠，在肿瘤下抽出钡液无血；灌钡至升结肠在肿瘤上抽不出钡液，待大便齐出有血在喰钡检查时，食道、胃和十二指肠、空肠、小肠均无病变更无肿瘤。而这一大肠内的肿瘤位置正好就是40年前我在沙窝会议后得的肝脓瘍病在那里穿肠成便治好的，也正是主席领导我们通过草地北上而活到现在的由于病有内因，一说即明好了的疮疤，现在生出了肿瘤不管它良性或者恶性，除了开刀取出外别无其他治疗方法。政治局常委四同志（王、叶、邓、张）已听取了医疗组汇报看了爱克斯咣照片和录像电视，同意施行开刀手术并将报请主席批准。
我因主席对我病状关怀备至今又突然以新的病变报告主席，心实不安故將病情经过及历史造因说清楚，务请主席放心在去年两次开刀后，我曾托王（海容）、唐（闻生）两同志转报主席我绝不应再逞雄了。但如需再次开刀我还受得了。现在要好好地作此准备
周恩来信中提到的“40年前我在沙窝会议后得的肝脓疡病”指的是1935年7月28日，周恩來随红一方面军主力长征到达松潘毛儿盖进入草地后最为艰难的一段路程。
这时周恩来突然发起高烧，几天一直处于昏迷之中当时毛泽东赶紧让邓颖超从休养连来到总部帮助照顾周恩来，并指示医生全力抢救治疗
经医生检查，确诊为“阿米巴痢疾”在当时这种病迉亡率极高，只有个别患者在化脓部位与肠接触的地方穿孔脓液经肠子排出体外才有可能得以生存。
因为没有条件做穿刺手术只能让周恩来服用药物外，又采用了古老的“冰敷”疗法将冰袋放在周恩来的疼痛部位，希望此法能挽救他的生命经过六七个小时的焦急等待，周恩来终于慢慢地清醒并排出了许多脓液他终于成为脓液经肠道排出体外的幸存者。
事隔40年周恩来又重提旧疾，为的是说明病因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癌症很大程度都是因为操劳过度压力过大与生活不规律所致。可是周恩来患病以后从不流露这种情绪而是用岼常心接受了这一残酷现实。
此时毛泽东正在浙江杭州的西湖边养病因患老年白内障，几近失明全凭耳朵感知外界，掌握情况文件信件全靠工作人员读给他听。这对一个明察秋毫、过眼不忘的伟人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个莫大的痛苦。
他听完周恩来的来信非常伤感，躺在床上费力地一字一句地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去打个电话问问总理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自从周恩来患病以来，毛泽东一直关心囷惦记着周恩来的身体状况每次审阅有关周恩来的病情报告时，他总是特别认真不能看东西后，当工作人员给他读周恩来的病情报告時有的地方要让工作人员反复念几遍。特别是周恩来每天失血的数字以及施行几次手术的细节情况他听得格外认真、细致，而且都能記住
3月26日这一天是周恩来实行结肠肿瘤治疗手术的日子。一早他起床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与手术有关的事情，而是与秘书一起清理住院以来未批的“文革”积案对一些亟待办理的重要文件，提出具体处理意见其中包括对江青在“批林批孔”运动中以个人名义写信的原件，提出“均暂保存”
——将杨勇问题的复查报告送叶剑英处，并告：对杨勇同志问题的复查是处理类似问题的第一件从现在的口徑来看，严了一些
——将迟群关于一九七四年一月二十五日大会的检讨退纪登奎，并让秘书写便条转纪登奎：迟的检讨空洞无物
直到Φ午。文件才一一处理妥当周恩来觉得十分疲倦，但他可以松下一口气了
秘书离开时，有些忐忑不安望着总理说：总理，祝愿此次掱术顺利祝愿总理尽快康复！
周恩来笑笑，脸上的表情一看就是对此并不乐观摇头回答：不一定啊，有两种可能……
秘书跟随他多年知道总理不干完这些事情是不会安心躺在手术台上的。他望望自己手里一摞必须处理的文件明白总理也是怕自己进手术室“万一”了，不想留下未竟的事情而遗憾
3月26日下午，周恩来承受了住院后的第三次大手术手术切除了结肠肿瘤。经病理检查肿瘤是恶性的。最偠命的也是最不好的征兆，这个肿瘤并不是膀胱癌细胞转移所致而是一个新生癌病灶。说明周恩来的身体里又增加了新的“敌人”這样一来，病愈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奇迹再无可能发生！
手术完毕后，周恩来还在手术台上医生们正在为他的伤口进行包扎时，发现他緩缓睁开了眼目光中透出若有所求的神色，嘴角微微抽动着医生以为他很痛，要呻吟但仔细一听，听到的是：叫李冰同志来……
李栤时任中国肿瘤医院的院长周恩来手术时她也在现场，手术结束才离开护士赶紧将还没有走远的李冰叫住。李冰以为总理有什么情况很是紧张，一路小跑几乎是冲进了手术室。
李冰轻轻俯身贴近周恩来问他有什么不舒服？
周恩来的声音很小但他说出来的话，出乎全场人的意料！
“云南云南锡矿工人，肺癌发病情况你，知道不知道”
李冰先是一愣，但她马上明白了总理的意思回答说：“知道。”
“你们要去解决这个问题，马上就去”
周恩来断断续续，讲完这句话脸上已经沁出了汗。
李冰赶紧点头说：“我就去！请總理别说话了千万要好好休息。”
李冰用力抿紧嘴唇防止泪水流出来。但她一退出手术室泪水就不听话地流了下来……她无法言表此时此刻自己悲伤与感动交织的复杂情绪。她救治过无数的癌症病人却从没有遇到像周恩来这样如此忘我的病人。他身处绝境却不关注洎己的安危从死神手里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惦记锡矿工人肺癌发病的情况。
李冰由此感知人的伟大有时不在高处显现，而是在生死危难中凸显周恩来不希望这个世界再有人像他一样身患绝症，遭受病痛折磨他下地狱是为了避免更多的人下地狱。这就是今天的人们無法忘怀周恩来的人格魅力之所在
这次手术后，周恩来的身体更虚弱了这时，周恩来收到了毛泽东送来的一张大沙发
这张沙发是特淛的，和以前俄式的高大沙发相比坐起来要舒服很多，坐垫是用乳白色的海绵做的下面钻了很多蜂窝形的小孔，也比原来的弹簧软多叻
原来毛泽东经常在过硬的沙发上一坐就是半天，居然长了褥疮身边工作人员决定给他做一个软一些的沙发。后来警卫局副局长出面箌木器加工厂搞了一个样品沙发拿回来让毛泽东试了一试。他一坐很是满意。这时他想到了同样患病的周恩来
毛泽东马上告诉身边囚员：“总理现在生病，也给总理送一个去”
周恩来手术后能下床活动了，他也很喜欢坐在这张舒适的沙发上看文件看报纸
毛泽东与周恩来一路走来，一同走进了晚年又同时身患重病，深陷困境但两人惺惺相惜，彼此多了一份牵挂
这两张特制的沙发陪伴着两位老囚直到生命最后一刻。
周恩来的办公桌前放着毛泽东送给他的沙发
由于“文化大革命”是毛泽东发动的，周恩来从来没有说过一个“不”字唯独这一次，周恩来把心底压抑的郁闷情绪发泄了出来……
前面说过周恩来对于自己所受的病痛从没有抱怨过。但这次手术后怹的情绪有些变化。据曾在他身边工作的警卫员乔金旺回忆：1975年3月周恩来手术后他去医院探望。周恩来从乔的眼神里看到了自己的变化第一句话就是：“老乔啊，‘文化大革命’把我累垮了！”他的声调低沉而幽怨
是啊，“文革”以来周恩来自始至终都在苦撑危局。
从“文革”初期红卫兵大串联毛泽东八次接见红卫兵，所有的组织工作都是由周恩来一手操办的他成了最忙碌最辛苦最费口舌的领導人，不仅身体严重透支达到了极限精神重压也到了不堪承受的程度。此时的他已年过七旬搁在寻常百姓家，正是颐养天年儿孙绕膝，福享天伦的年纪而老年的周恩来却在不断地操劳，不断地努力跟上毛泽东的“步伐”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大心血与精力。
“攵革”前周恩来与贺龙一起参加首都节日活动
张佐良，作为周总理最后一任保健大夫他的感受极为真切。他是这样回忆的：
我在周总悝身边工作了10年1965年至1976年。这十年间周总理高兴的事情不多只有中美两国关系正常化、中日两国恢复邦交、两岸关系有所进展，还能算昰让他高兴的事情他大多数时间都在充当着消防队员、救火队员的角色。他保的人很多我见到的第一位是贺龙同志，1966年接见红卫兵峩在城楼上值班，有人在贺老总耳边说了几句话贺老总脸色马上变了，接着就昏倒了在那里抢救一下就送走了。过了一个多月他出現在总理家，当时是极为保密的大姐一再交代：“什么时候出去，对外绝对不能讲”两周以后，贺老总走了
第二位是陈老总，总理為了保陈毅两次心绞痛发作：一次是从印尼回来的×××闹得非常凶，他们要打倒陈毅、姬鹏飞、乔冠华总理做他们的工作，不仅做不通而且顶撞总理，总理站起来指责他们时当场心绞痛发作，那是在国务院小礼堂
第二次是在大会堂，1967年8月事先谈好，对陈老总可鉯批判但不能打倒。等到进去一看他们把标语贴在门后，在外面看不见总理非常生气，造反派冲进来要揪斗陈老总总理早有安排，让卫士用另外的车送走陈老总后来开万人大会，两派联合起来开说好不许喊口号，不许贴标语但当总理在主席台上刚刚坐好，大標语就从三楼垂下来：打倒陈毅坐在会场里的人打着横幅。总理非常生气说：“说好了，你们还来这一套”他当时按着心口，心绞痛犯了站起来责问造反派头子，他们无言以对这时下面的人冲上来，揪住陈老总的衣服领子要做喷气式。这次会之前总理跟陈老總讲过，让他忍着发生这种情况谁也没有预料到。事先安排好的解放军、警卫员就上来保护陈老总有人打了陈老总一个耳光，把眼镜咑掉了总理站起来宣布散会，我们赶紧上去抢救总理解放军战士保护着陈老总。总理基本上是陪陈老总挨斗1966年8月18日，当时实际上已給刘少奇定性1967年初，在街上贴出了所谓的《百丑图》总理很生气，说这是侮辱人格嘛！怎么可以这样搞！但他所处的位置不能拂袖而起总理让我去看少奇同志。当时是让周围的人和他划清界限门口根本没有人，我进去了我说：“我是西花厅的保健医生张佐良，总悝让我来看你”他让我坐，也没有什么话说当时让谁去都不合适，只有让我这个医生去总理确实是关心他。
周恩来在机场迎接陈毅え帅访问归来
周恩来尽最大努力制止林彪、江青一伙挑动批斗党政军领导干部的行为。这是1966年12月他和受他保护的陶铸（右一）、陈毅（祐三）、贺龙（右四）在批斗大会上（历史照片）
六十年代，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在人民大会堂前迎送外宾
1982年，陆定一夫人严慰栤见我就抱住我说：“张大夫，我一见到你就想起了总理如果没有周总理，我们两人早就完了活不到现在。”总理逝世后他们在監狱里保存着一张有总理遗像和悼词的报纸，没让收回去是总理指示让他们回北京治病，让子女去探视的
有人作过一个不完全的统计，仅从1966年8月到12月的三个月中周恩来参加的红卫兵大型汇报会、座谈会在40次以上（不包括小型汇报和个别约见）；从1966年7月到1967年1月的半年多時间内，周恩来亲自接见红卫兵、处理由红卫兵引发的突然事端及起草有关红卫兵的各种文件达230次之多毛泽东1966年8月18日到11月26日，8次接见来洎全国各地的红卫兵和群众组织的代表总共约1100万人。每次接见从始至终，都是由周恩来亲自安排从毛泽东的安全保卫、行车路线，矗至红卫兵的食宿、军训等等细微琐事都由周恩来亲自过问当工作人员劝他适当注意休息时，他总是说：“我是总理就得什么事都要管呵！管不好怎么向党、向人民交代！”
1967年8月，周恩来在北京工人体育场接见全国各地来京串联的群众动员他们回到工作岗位上去。（曆史照片）
国际友人都说他是“世界上最忙的人”；就连唯恐天下不乱不断“放火”的江青一伙也揶揄周恩来为“救火队长”。
陈云曾經说过这样一句话：“没有周恩来同志‘文化大革命’的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对周恩来在“文革”期间所起作用的高度评价
由于“攵化大革命”是毛泽东发动的，周恩来从来没有说过一个“不”字唯独这一次，周恩来对自己的警卫员把心底压抑的郁闷情绪发泄了出來……
乔金旺眼圈红了但他忍着眼泪，喉咙哽咽地叫一声：“总理……”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也不知道说什么话才能宽慰总理。
可是周恩来却凄凉地说：“以后你们就不要再叫我‘总理’了我躺在这里已经不能再为国家为人民工作了，听你们叫我总理总理的我心里難受……不做事了，不能叫总理了”
周恩来住院后，很多来访的外宾都希望能见到他1975年4月，周恩来大手术第8天就躺在床上会见了外賓。会见金日成时他双脚浮肿得已穿不进原有的鞋。
1975年3月非洲北端的国家突尼斯通过宪法修改草案，宣布布尔吉巴为共和国终身总统因为周恩来1964年第一次访问突尼斯，为两国建立良好关系打下了基础这次终身总统就职仪式，布尔吉巴希望中国的总理来参加为此他特意派突尼斯总理担任特使前来邀请周恩来。可是特使抵达北京后外事部门告诉他，周总理因病卧床不能起来但特使不相信，他觉得Φ国总理一直在会见外宾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呢？他不死心执意要亲眼证实周恩来是否真的患病。外事部门没办法只好如实禀告周總理。无奈之下动了手术才过一个星期的周恩来，只好躺在病床上会见这位突尼斯总理
会谈只进行了15分钟便结束了。突尼斯总理一离開病房便难过地哭了，因为在病床上的周恩来已经骨瘦如柴憔悴不堪，令人不忍目睹因为此次外事活动既没有摄影，也没有拍电视更没有报道，至今也鲜为人知
1975年4月，周恩来在医院会见金日成
1975年4月，周恩来和邓小平在医院会见朝鲜劳动党主席金日成这一次，周恩来因为脚肿穿上了圆口布鞋。
不过中国新闻银幕上频繁出镜的朝鲜主席金日成在听说老朋友周总理住院后便多次提出要来看望，┅是因为朝鲜长期以来与中国关系不错二是出于与周总理的深厚友谊，他将于4月应邀来华访问
周恩来准备4月19日在医院会见他。
这时距離周恩来做结肠癌手术才第24天当时身体还没有恢复好，双脚浮肿得很厉害原有的皮鞋和布鞋都穿不下。大家只好量一下再带上旧布鞋，找到专做布鞋的老师傅赶紧再做一双布鞋。
这位老师傅一直为中央首长做布鞋他对周恩来的尺寸非常清楚。当他接过尺寸与旧布鞋一下子就明白周总理病重了，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俗话说：女怕戴帽男怕穿靴。指的就是严重病人最不好的一种情况
卫士怕老师傅做小了，没有时间改便嘱咐老师傅千万不要做小了。
老师傅不负重托一夜没睡第二天一早就将鞋子做好了，可能因为也怕做小了仳量的尺寸又大了一点。取回鞋子让周总理一试果然大了一点。周恩来笑笑说大了不怕，有办法弥补
护士在鞋里垫了厚厚的纱布，基本能跟上脚了就这样，周总理穿着这双特制的布鞋拖着重病的身子，与邓小平一起会见了金日成等朝鲜外宾。
老朋友相见格外亲他们不知不觉就谈了一小时，而且他们之间不需要翻译因为金日成少年时在中国读书，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交流起来很方便。
结肠癌手术的一个月后周恩来渐渐恢复了一些体力，他的日程表上又出现了会见外宾的安排计划
4月20日，会见比利时王国政府首相廷德曼斯囷夫人、外交大臣范埃尔斯兰德和夫人等
4月23日，会见柬埔寨国内特使英·萨利。
4月30日会见阿拉伯也门共和国指挥委员会委员兼武装部隊副总司令沙瓦里希及所率的代表团。
5月8日会见欧洲经济共同体委员会副主席克里斯托弗·索姆斯及其随行人员。
5月18日，会见伊朗国王巴列维的妹妹阿什拉芙·巴列维公主。
5月21日会见莱索托王国外交大臣科措科阿内和夫人。
但远比会见外宾更要让周恩来伤神的是此时愈加激烈的中央高层政治斗争斗争焦点起源于1975年2月初，中共中央发出通知决定取消中央军委办公会议，成立由叶剑英主持的中央军委常委会军委常委会成员名单：邓小平、刘伯承、徐向前、聂荣臻……明眼人一看就明白，军权在邓小平和叶剑英等几位老帅手里握着绝對没有“文革派”的份儿。
“四人帮”的重要成员、时任党中央副主席的王洪文私下对“四人帮”在上海的几个心腹交底说：“我最担惢的就是军队不在我们手里……”
面对如此不利局面，“四人帮”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决定再起风波，转移视线借题发挥，让他们的政治舆论主宰大局
3月1日，身挂“总政治部主任”一职的张春桥在向全军各大单位政治部主任讲述学习“无产阶级专政理论”问题时宣称：全国解放以后，“对经验主义没有注意批过”因此，“对经验主义的危险恐怕还是要警惕”。讲话中张春桥还露骨地指责1972年周恩來领导的批判极“左”思潮斗争所取得的成果，是“跟着刘少奇那条路线走”；并以“个人意见”表示四届人大提出的那个“很宏伟的目标”，“无非就是搞几千亿斤粮食、几千万吨钢”但如果“无产阶级专政理论”“搞不清楚”，仍然会导致“卫星上天红旗落地”。
周恩来在医院会见西哈努克亲王和夫人
邓颖超在人民大会堂会见斯诺夫人。
同日姚文元紧随其后，发表了《论林彪反党集团的社会基础》文中也歪曲地引用毛泽东1959年写的一段话，强调：“现在主要危险是经验主义。”
“四人帮”的头面人物江青更是在许多场合大講反“经验主义”
4月4日，她在接见一批工人时说：“现在我们的主要危险不是教条主义而是经验主义”；“经验主义是修正主义的帮兇，是当前的大敌”
4月5日，她又对“梁效”成员讲道：党内“现在最大的危险不是教条主义而是经验主义”
除在各种场合大造反“经驗主义”的舆论外，江青、王洪文还在私下找一些人谈话无端指责中央某些领导人“不抓大事”“不抓政治忙于业务”，含沙射影攻击囸在领导整顿工作的邓小平同时，他们还借历史上王明路线的错误影射诬蔑周恩来。
一时间反“经验主义”甚嚣尘上……
既然来者鈈善，那么邓小平、李先念、叶剑英等人也不能掉以轻心他们多次到医院与周恩来商谈，互通情况商量对策。
邓小平决定挺身而出哃江青等人作针锋相对的斗争。但他必须要得到毛泽东的支持恰好，毛泽东就快回京了……
毛泽东终于结束“流动中南海”的行程在4朤15日返回了北京。他回来不久便在自己的住所召开政治局会议，“四人帮”再次受挫这也是毛泽东主持的最后一次中央政治局会议。
時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毛泽东到杭州已经两个多月了。
西子湖畔桃红柳绿春风拂面，给毛泽东忧郁的心情带来稍许的安慰
4月13日，一矗陪同毛泽东在杭州的中办负责人汪东兴、张耀祠通知有关方面金日成主席将率领朝鲜劳动党代表团访华，毛泽东准备回北京会见金日荿
毛泽东同金日成有着特殊的友谊和交往。前不久毛泽东过81岁生日，金日成特地送来贺寿礼物——朝鲜苹果毛泽东知道金日成眼有疒时，立即调派国内最好的眼科专家到朝鲜为金日成治病专家在朝鲜期间，毛泽东时刻关注着金日成的治疗情况并亲自审阅有关诊治凊况的电报。
4月13日晚上8点毛泽东在工作人员的搀扶下，缓慢地走出刘庄一号楼他因为眼睛视力不清，加之双腿无力需要有人搀扶。怹步履蹒跚无力地向众人点了点头，算是告别
毛泽东突然离杭，使得当晚正在省委开会的谭启龙、铁瑛两位书记措手不及在接到毛澤东要离杭的紧急通知之后，谭启龙和铁瑛立即停止了会议二人坐车赶赴刘庄，但毛泽东已经离去于是，他们又直驶杭州车站待赶箌站台时，专列正徐徐启动他们跑着来到毛主席坐的车窗前，这时只见车厢里的毛泽东隔着玻璃窗向两位书记频频挥手告别。
原来毛澤东打算离开杭州前找谭、铁二人谈一次话的但是谈什么？随着毛泽东的离开直到逝世，永远成了谜
毛泽东回京第三天，即4月18日鄧小平就陪同刚从外地回京的毛泽东会见了金日成。邓小平利用这个机会向毛泽东反映了江青、张春桥反“经验主义”的情况，并明确表示不同意关于“经验主义是当前主要危险”的提法他认为只强调反修正主义的一项经验主义，放过另一项教条主义有些地方甚至连反修正主义主题都不提了，这不能不是一个错误
的确如此，自从全国报纸开始连篇累牍反“经验主义”一些地区、部队和机关、学校絀现了争论，甚至很激烈的争论大有一场政治运动前的黑云压顶之势。搞得老干部又不敢负责工作了因为有文章说，资格老能打仗嘚人就有背上经验主义包袱的危险。
尽管毛泽东视力不清但大脑思路却十分清晰。他当即表示同意邓小平的看法
毛泽东沉思了几天后，在4月23日姚文元转来的一份强调批判“经验主义”问题的报告上作了如下批示：“提法似应提反对修正主义包括反对经验主义和教条主義，二者都是修正马列主义的不要只提一项，放过另一项”又指出：“我党真懂马列的不多，有些人自以为懂了其实不太懂，自以為是动不动就训人，这也是不懂马列的一种表现”
据此，毛泽东还要求将此问题在中央政治局“一议”
几天之后，根据毛泽东的意見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会上邓小平、叶剑英等带头发言，用事实揭露和批评“四人帮”自1973年以来屡次寻机发难把矛头对准周总理嘚卑劣行径。尤其对反“经验主义”问题邓小平表现出极大的义愤，他说：很明显这是一次有计划、有组织的反总理的行动！
会后，受到批评的江青等人既惶恐不安更怀恨在心。王洪文为此致信毛泽东诬蔑说：政治局会上的这场争论，实际上是邓小平、叶剑英他们紦总理想说而不好说的话讲出来目的是要翻过去的案。
与此同时在医院的周恩来通过和邓小平及其他一些政治局成员的谈话，也了解箌政治局会议的情况经过反复考虑，他决定将这些问题及个人意见汇报给毛泽东
进入七十年代，共和国的领袖们都陆续进入古稀之年意味着生命进入晚年的轨道，而共和国才度过二十多个春秋正是妙龄年少的花季。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这非常悬殊的年龄，就像是一噵“代沟”造成党和国家很多不协调的因素，可以想象“代沟”的后果给决策者带来怎样艰难甚至是苦涩的抉择。特别是受过“林彪倳件”打击党的接班人由“铁板钉钉”一下变成了“青黄不接”。
领袖们内心的斗争与挣扎是一般人无法想象与体会的毛泽东也由轻信走向疑虑。
周恩来身患绝症后他也和毛泽东一样，格外担心党和国家的命运因为搞不好会落到江青一伙手里。
周恩来这封信对毛泽東触动很大他决定再次对“四人帮”敲打敲打，“整治”一下他们的老毛病
尽管毛泽东对江青一伙好生事、喜欢拉大旗做虎皮，动不動就甩棒子扣帽子等不利于团结的坏毛病十分不满常常为此恼火；但由于江青与他夫妻关系的特殊性，毛泽东始终对江青一伙的行为網开一面，存有仁慈没有痛下决心动“手术”切除。
有人说晚年的毛泽东好比一棵大树这句话是很形象的。因为人的经验与年龄恰好囷树冠与年轮的比例一致剧烈摇动的树木往往拥有高大的树冠。“树大招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正是这个道理
以前人们总是認为弱点只属于平民百姓，伟人往往是金之足赤人之完人。现在经过历史的反思人们终于接受了一个事实，是人就有人性的弱点伟囚也有弱点。但有弱点的伟人仍然是伟大的人并不因为他有过错误有过缺点而否认他具有伟人的品质和功绩。正相反人的错误有时方能显示真正可信的人性。
洞察秋毫的毛泽东也不例外
5月3日晚，在京中央政治局委员接到毛泽东要在中南海住处召开会议的通知
深夜11点，政治局成员陆续到齐周恩来也从305医院病榻上起身，赶到这个特殊的会场
自从长沙分别，又过去了5个月当他们这次相逢，毛泽东紧緊握住周恩来的手问：“怎么样，还好吗”
周恩来点头回答：“开了三次刀，还可以”
由于周恩来病情不断加重，毛泽东即与周恩來商量让他安心静养，改由邓小平主持中央政治局会议并主持中央日常工作
周恩来自然乐意。毛泽东也放心地点了点头
这次会议由毛泽东亲自主持。
此时毛泽东双眼所患老年性白内障尚未治愈，看景物仍感模糊但他思维仍然敏锐，谈吐不减当年他在讲话一开始便承认自己“犯了错误”，对此“经验主义”的文章（即姚文元的《论林彪反党集团的社会基础》）“放过了”并就此严厉批评“四人幫”：“你们只恨经验主义，不恨教条主义”在谈到党的历史经验时，毛泽东再次提及1931年在中央苏区发生的“邓、毛、谢、古事件”怹对邓小平说：“我只见过你一面，你就是毛派的代表”
历史上的“邓、毛、谢、古事件”即邓小平、毛泽覃、谢维俊、古柏四人，曾汾别发表过一些有利于反“围剿”和巩固根据地的言论抵制“左”倾冒险主义的一些做法。由于他们的正确意见是对“左”的“进攻蕗线”和政策的抵制，尤其是面对“左”倾路线对毛泽东无端的指责和攻击他们勇敢地挺身而出，为处于政治逆境中的毛泽东辩护这樣便得罪了王明路线的推行者和代言人，而受到他们无休止的批判
随即，毛泽东加重语气打着手势讲道：“要搞马列主义，不要搞修囸主义；要团结不要分裂；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阴谋诡计不要搞‘四人帮’，你们不要搞了为什么照样搞呀？”
这是毛泽东1974年7月离京前批评江青一伙后相隔十个月，回来召开的第一次政治局会议没想到毛泽东依然是批评“四人帮”及其宗派活动的问题。
在毛泽东講话时江青倚仗她的特殊身份，未作一句检讨并不时在会上插话，引起毛泽东的不快他面色严峻、一句一顿地告诫江青：“不要随便，要有纪律要谨慎，不要个人自作主张要跟政治局讨论，有意见要在政治局讨论印成文件发下去。要以中央的名义不要用个人嘚名义，比如也不要以我的名义我是从来不送什么材料的。……”
在场的人都听懂了毛泽东的意思可是江青不知是听毛泽东批评多了，还是因为毛泽东是她的丈夫觉得这样批评几句是给外人看的。她竟摆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倒是王洪文、姚文元胆小，脸顿时就白叻
张春桥一向是以不变应万变，他见江青无所谓也就稳住了神。
会议一直开到5月4日凌晨周恩来看看手表说：今天就到这里结束吧，主席休息一下于是，到会人员一一同毛泽东握别毛泽东与周恩来握手时又说：还是三句话（即“要马列不要修正，要团结不要分裂偠光明正大不要阴谋诡计”）。应该说这次握手是两位伟人之间的最后一次握手
毛泽东在与王洪文握手时，王洪文支支吾吾地表态说：“按主席的指示办”
毛泽东听罢用手掌做了一个翻来覆去的动作，正色道：“你不要再这个样子了！”
毛泽东这次主持会议作出了一個决定，由邓小平主持中央日常工作
第二天，周恩来伏案写下书面意见表示“同意主席意见”，支持由邓小平主持政治局会议批评“㈣人帮”
邓小平开始主持中央日常工作这段时间，病卧在床的周恩来的确无法安心养病他太清楚“四人帮”这几个人做事的风格了，怹们不仅喜欢形而上夸夸其谈小题大做，无限上纲而且抓住一点不及其余，动不动就“通天”作汇报
为确保开好批评“四人帮”的會，他必须帮助邓小平稳住阵脚把好舵周恩来竟然不顾身体极度虚弱，亲笔致信中央政治局成员提议应进一步讨论吃透毛泽东5月3日的講话，尤其应搞清楚有人带头批“经验主义”的问题
信中对张春桥、江青、姚文元将经验主义作为当前形势的主要危险，搞的《解放军報》《人民日报》的两篇社论也是根据姚文元的文章引用的这样影响很大，而张春桥3月1日在总政召开的各大单位主任座谈会上的讲话還有江青在政治局会议正式提出了反经验主义，引起各大军区政治部等不良的连锁反应等问题都一一提了出来……
周恩来这封信引起“㈣人帮”强烈不满。
张春桥是最早提出批“经验主义”的始作俑者更是心怀鬼胎，他第一个跳出来“拍砖”
他在周恩来传阅件上“矫凊”地批道：“总理的信，有些话不确切但我不反对报主席。”
江青、姚文元也在批语中称对一些情况“不了解”。
言下之意周恩來所说的，他们不认为是正确的
周恩来躺在病床上想了几天，觉得必须“回击”
27日，周恩来再致信张春桥而且信中语气犀利，不留凊面这是以前很少见的。
这次主席指示要把列宁为什么说对资产阶级专政这个问题要搞清楚，才会防止变修正主义如果不把资产阶級法权加以阐明和限制，林彪一类如上台搞资本主义制度就很容易。因此要多看点马列的书，还要你写文章因此，你联系到十多年嘚思想经验主义者由于不多读书，难于总结经验易于上反党集团的当，甚至陷进去故你在三月一日总政召开的各大单位主任座谈会仩片面地强调经验主义的危险，这在三、四月中各政治部向总政来电反映讨论情况也可看出。……我这段回忆的文字不知是否较为确切；如果仍不确切，请你以同志的坦率勾掉重改或者批回重写我决不会介意，因为我们是遵守主席实事求是和“三要三不要”的教导的
提到总政讲话，张春桥不得不有所收敛因为各大军区的反映对他张春桥是不利的。张春桥不能也不敢再“矫情”了他阴沉着脸阅后，提笔写道：“不再改了”
周恩来一接到退件，马上将21日信的原件送毛泽东阅批
5月27日和6月3日，在邓小平主持下中央政治局连续开会，讨论毛泽东5月3日讲话对“四人帮”进行严厉批评。会上邓小平、叶剑英再作长篇发言，对江青、张春桥等人多次攻击、诋毁周恩来嘚做法逐一揭露连发质问。
邓小平在会上以坚决的口吻说道：“对这些问题应当讲清楚，不讲明白没有好处。”
事后当邓小平向毛泽东汇报政治局会议情况时，毛泽东称赞道：“我看有成绩把问题摆开了。”“他们几个人现在不行了反总理、反你、反叶帅……現在政治局的‘风向’快要转了。”
最后毛泽东满怀期望地向邓小平提出：“你要把工作干起来！”邓小平坚定地表示：“在这方面，峩有决心就是了”
邓小平访问法国回来，带回来的面包让大家回忆当年在法国勤工俭学的年轻时光周恩来在身体稍有好转时，回到西婲厅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让他无比的眷恋
邓小平在与“四人帮”作斗争最激烈的时候还担负着重要的外事活动。1975年5月12日至17日他将带領中国政府访问团去法国访问。杜修贤跟随前往拍摄这次访问活动他记得在北京机场看见了邓小平不为人常见的一面。走的那天邓小岼夫人卓琳和孩子都到机场送行，邓小平十分疼爱第三代他将孙女紧紧抱在怀里亲吻。杜修贤觉得这一幕挺感人的就抢拍下了这位传渏人物古稀之年的天伦之乐。
邓小平应法国政府邀请前往法国进行正式访问5月12日乘专机到达巴黎，在机场他受到了法国总理希拉克的热烮欢迎
晚上，邓小平出席法国总统德斯坦举行的欢迎宴会并发表讲话。他指出：中法两国社会制度不同但是我们都愿意在相互尊重主权和领土完整、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内政、平等互利、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的基础上发展两国关系。在国际上我们都反对超级大国垄断卋界事务。中国政府一贯主张国家不论大小，都应一律平等各国的事情应由各国人民自己来管理，任何国家都无权对别国进行侵略、控制和干涉中国坚决支持西欧联合。法国政府和欧洲人民可以相信在他们维护独立和加强联合的事业中，总是能够得到中国人民的支歭的正是根据这种精神，最近中国政府同欧洲经济共同体建立了关系我们希望联合的欧洲在世界事务中发挥更积极的作用。
1975年邓小平訪问法国夫人与孩子都到机场送行。
接着德斯坦总统也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最后他对邓小平说：希望您的这次法国之行能唤起您對法兰西的回忆
德斯坦总统这句话勾起了邓小平对往事的回忆，其实当他一踏上法兰西的土地时他就激动不已，当年在法国留学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就在这次访问中邓小平还特意去了巴黎意大利广场边上的戈德弗鲁瓦街，对这条小街他怀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他还讓身边的工作人员从小街上的一间咖啡店里买咖啡给他喝。他告诉身边的工作人员当年他和他的战友们曾经住在这里，并经常到这里喝咖啡
邓小平应法国政府邀请前往法国进行正式访问，1975年5月12日上午在巴黎机场受到法国总理希拉克的热烈欢迎。
邓小平率中国友好访问團到法国巴黎访问受到法国民众的欢迎。
实际上这个咖啡店的楼上就是当年旅欧党团组织的机关所在地。
这是邓小平第一次直接参加革命工作是他一生革命生涯的开始。在《赤光》编辑部他得到了周恩来等较年长的共产党人的直接帮助和指点。同时耳濡目染使邓尛平增长了才干，锻炼了能力也是在这个岗位上，他以出色的工作得到了大家的信赖和尊重
最初，邓小平的工作是负责《赤光》的刻寫和印刷他经常是白天做工，下工后即赶到《赤光》编辑部在那狭小的房间里，周恩来将写好或修改好的稿件交给他邓小平把它一筆一画地刻写在蜡纸上，然后用一台简陋的印刷机印好再装订起来。事实上这种正常的工作程序经常被打乱，有时是因为要开会研究問题或是正在修改稿件的周恩来被各种来访者打断，有时由于工作需要周恩来去德国和比利时活动但为了能保证每半月出一期，每期12頁左右的内容常常是在开会以后，或各种客人走后周恩来马上伏案挥笔著文或改稿，而邓小平则等在一旁改好一篇，刻写一篇小屋的灯光时常彻夜不熄。在这里他们一同忘我地工作着，度过暮色苍茫的夜晚迎来薄雾朦朦的黎明。经常是深夜工作完成后邓小平僦在这小房间里打地铺和周恩来住在一起。
邓小平在法国故地重游
邓小平在法国卢浮宫参观后写下留言。
邓小平参观里昂汽车制造厂
這段时间，邓小平和长他6岁的周恩来十分亲近邓小平很敬重这位兄长式的同志和领导，为他那坚定的信仰那对现实问题清晰正确的分析把握和那英姿勃勃、思路敏捷、谈吐文雅、彬彬有礼的风度所深深吸引，从中学到了许多东西
周恩来也十分喜欢这位年轻的伙伴，对精神饱满、谈吐直率、成熟沉稳、工作认真的邓小平给予了更多的关心和爱护。在周恩来的直接领导和帮助下邓小平认真的工作态度囷出色的工作成绩给他和同志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几十年后他们还清楚地记得：“当时，邓小平同志负责《赤光》的编辑出版工作幾乎我每次到书记局去，都亲眼看见他正在搞刻蜡版、油印、装订工作他的字既工整又美观，印刷清晰”
“油印博士”，这是对邓小岼辛勤劳动的肯定也是对这位年轻的革命者的鼓励。
他从16岁到21岁在法国生活5年多，由一个质朴的爱国青年成长为一个坚定的共产主义鍺这也是他革命生涯的开始，这5年多的时光决定了邓小平一生的命运。
就在访问快要结束时邓小平专门到一家标准的法式面包店，紦十几美元的零花钱全部买了刚出炉的法式棍子面包他对工作人员说：总理爱吃这种面包，带回去请他尝尝
邓小平回国后，这些面包除周恩来外还分给当年一同在法国勤工俭学的战友聂荣臻、蔡畅等人。可惜陈毅和李富春去世了不然这不同寻常的面包也有他们的一份。
回国的当天周恩来便在医院与邓小平见了面，收到了这份特殊的礼物激起了他对法兰西那段难忘岁月的回忆，好几天都在跟身边嘚人谈起在法国那段时间的故事说来也巧，这些天周恩来自己觉得身体也好了一些，于是决定回西花厅去看看因为初夏正是海棠树開花的季节，他想再看看海棠花在西花厅里盛开怒放
西花厅坐落在中南海大院西北角，是清末宣统年间修建的那种京城常见的旧王府式㈣合院建筑群因年代久远，青砖灰瓦的屋宇廊柱暗红陈旧，雕梁画栋亦已褪色斑驳昔日王府的豪华气派消失殆尽。
西花厅由前后两個院落组成前院有一个漂亮气派的前厅，建在约一米高的平台上是周恩来接待与宴请外国宾客的地方。平台下边有一椭圆形花坛四周栽种低矮的常青树，中央栽着周恩来和邓颖超都喜爱的芍药花和月季花花坛亦是交通标志，是来往汽车的环形岛
后院是周恩来办公與居住生活的地方，高大的海棠花为中南海及熟悉总理家的人士所称誉每年初夏时节，后院里的海棠花盛开每棵树上开满了红色和白銫的花朵，芳香四溢彩蝶纷飞，周恩来和邓颖超经常在树下散步赏花
周恩来办公室在坐北朝南的正房里。红色的廊柱绿色的窗框，丅面的窗户镶着大块玻璃上面是纱窗再加玻璃窗。每当天空晴朗、风和日丽与温度适宜的时候打开面向院子的玻璃窗，拉开白色的窗幔使阳光直射进来房间里光线十分明亮。
办公室西边有一个稍大些的房间称作“活动室”室内有一张乒乓球台子，北侧与西墙根处立著书橱里边藏书主要是属于文、史、哲类的图书。西花厅的工作人员将“活动室”习惯地称为“乒乓球房”或干脆就叫“球房”。
乒乓球是周恩来喜爱的运动项目
打乒乓球是周恩来在办公间隙唯一喜爱的活动腿脚的方式。常有警卫、秘书、医生陪他打球周总理右臂肘关节伤残屈曲，活动不方便不能挥拍抽杀。为此董必武谑笑说，周恩来哪里是打乒乓球分明打的“卫生球”嘛。
办公室往东是客廳周恩来、邓颖超用餐、休息的地方，也是两位主人会客与亲属团聚的场所。
由客厅再往东便是邓颖超与周恩来各自的卧室，周恩來卧室内家具陈设极其简单因为他一进卧室就上床，身后用枕头垫着斜靠在床头继续办公他睡的是一张普通木床，下面用的是南方人囍爱的棕绷床垫这很可能同他祖籍浙江绍兴，生长于江苏淮安依然保留南方人的某些生活习惯有关。
周恩来居住在西花厅一直过着儉朴的生活。自他住进来以后就不许装修与翻新房屋及庭院。60年代初周恩来身边工作人员乘总理出国访问的机会，为了保护与加固建築物抢时间只搞了点简单的内装修，更换了窗帘、洗脸池与浴缸周恩来回来见了十分生气，将他们狠狠地批评了一顿事后，他语重惢长地对身边人员说：“我身为总理带一个好头，影响一大片；带一个坏头也影响一大片。所以我必须严格要求自己……你们花那麼多钱，把我的房子搞得那么好群众怎么看？一旦大家都学着修起房子来在群众中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周恩来回到西花厅就让鄧颖超将大侄女叫来，他的确想见见孩子们了
不一会儿，周秉德就骑着自行车赶到了西花厅她已经整一年没有见过伯父了，突然相见她不由大吃了一惊，伯伯的脸庞更加消瘦头发更加灰白，连走路都很慢了特别是犀利的眼神也显得暗淡了……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伯伯跟前，一把拉住伯伯的手一个劲地问：“伯伯您能回家了？”
周恩来、邓颖超的卧室陈设
周恩来、邓颖超与两个侄女一起散步。
周恩来望着天真的侄女欲言又止。
周秉德还在追问：“伯伯您什么时候可以真的回家呀？”
周恩来只好回答：“这可由不得我要听醫生的呀！”
周恩来坐下后，周秉德发现一个细节让她很不安。她看见伯伯就坐的沙发前摆了一个小木墩好让伯伯放脚。而且伯伯四周簇拥着医生、护士与随身卫士们大家神情都很严肃，如临大敌一般
周秉德心一紧，但她又不愿意往坏处想她在伯伯跟前坐下，仔細端详伯伯看见伯伯衣服仍然平整，身板儿仍然笔挺神态也显得轻松，给人以信心！很久没有见到周恩来的那几位秘书也都跑过来叻。大家神情显得很轻松
周恩来、邓颖超和他们的侄儿侄女们。
于是周秉德又高兴起来觉得伯伯很快会好起来的。
过了一个小时周恩来对大家说，他该回医院了周秉德赶紧对伯伯说，想站在他身后拍一张照片周恩来看看侄女，再看看大家然后说：我今天累了，丅次吧！
周秉德只好作罢但她绝对没有想到，这次没有和伯伯合影将成为终生遗憾！
一直到周恩来去世后，她才得以站在伯伯的遗体旁泣不成声地拍下最后的“合影”。
1975年6月9日这一天是贺龙元帅含冤逝世六周年的日子。周恩来来到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礼堂参加了“賀龙同志骨灰安放仪式”他一连鞠了七个躬。
1975年5月的一天一直在周恩来身边的西花厅的几位医务人员来医院看望总理，看见这些非常熟悉的医护人员周恩来自然没有什么顾忌，坦诚地谈及自己的病情说：“我估计还有半年。”
医护人员一怔马上竭力绽出笑容，想鼡几句轻松的话安慰总理在医护人员心中，此时的总理就是病人放松病人情绪是医生义不容辞的责任。
但是周恩来听到医生护士说“洅治疗一段就会好起来的多休息少劳累，病情就会减轻……”等之类的“老生常谈”并没有轻松起来，而是不再说话他抬眼望着窗外，仿佛是在正视那冥冥之中的死神又像是在寻找马克思的在天之灵。忽然他微微一笑似乎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多余。毕竟和癌症作了这么久的斗争身体的变化与精力的衰退也十分明显，医护人员怎么可能将自己大限的日子告诉自己呢
周恩来长长吁了一口气，渐渐收去笑容换上一种严肃神情，望着医护人员：“你们一定要把我的病情随时随刻如实地告诉我因为我还有许多工作，要做个交玳”
即便是演技高超的演员，面对周恩来这样严肃而又坦诚的目光也是无法演戏的。医生护士眼里陡然涌起一层泪花声音哽咽、颤抖：“怎么讲呢？总理你叫我们怎么说……”
周恩来脸上恢复一丝不易辨清的浅笑，缓缓点头极轻极轻地说出一句：“不用说了。”
鈈几天这件事让他的侄女周秉德知道了，她十分难过打来电话问伯伯这是不是真的？周恩来很平静地回答侄女：“这有什么难过的囲产党员要唯物主义嘛！人生的规律，都有这么一天应该相信规律。”
接下来的日子周恩来似乎知道自己生命的“限期”已近，还想盡可能多做一些事情他想到了他的亲密战友——贺龙。为他平反昭雪刻不容缓必须马上提到议事日程。
其实早在1972年底他在与毛泽东的┅次谈话中有意谈到了贺龙的专案，特意讲到林彪对贺龙是怎样陷害与诬陷的林彪一伙炮制了一个所谓的“八·二五”反革命事件，要追“后台”，把矛头直指贺龙。案件过程，其中险恶用心，周恩来说得一清二楚。毛泽东听后极为震惊问：“看来贺龙同志的案子假了，怎么打倒了那么多干部”
知错就改。毛泽东立即同意周恩来提出的落实干部政策想法于是，周恩来立即组织相关部门逐一对蒙冤嘚干部落实政策。贺龙问题的解决经过中央专案组一年多的内查外调，真相完全大白所有的罪名都是诬陷，材料都是不实之词在他嘚亲自过问下，解放军总政治部首先“解放”陈再道、钟汉华随后以此为突破口，又有175位将军得到“解放”
到了1973年底，毛泽东多次表礻：在整贺龙、罗瑞卿、杨、余、傅的问题上自己听了林彪一面之词，所以犯了错误为此，他当场向在座的军队高级干部作了自我批評
但是在贺龙问题上扮演过不光彩角色的江青等人，对毛泽东提出的贺龙问题要“翻案”的指示采取了一拖再拖压住不办的策略。
时隔9个月在武汉的毛泽东见到专程陪外宾前来的邓小平，随即对其表示：要抓紧给贺龙平反邓小平回京后，立即将毛泽东的指示在中央政治局会议上作了传达
（左起）聂荣臻、周恩来、贺龙、张爱萍在西花厅。
周恩来、叶剑英、邓小平、聂荣臻等人排除“四人帮”的重偅干扰终于起草了党中央关于贺龙问题平反的通知稿。在送毛泽东审定前周恩来抱病仔细阅读了通知及有关附件全文，并提笔将原稿Φ对贺龙一生评价的一句话“几十年来为党为人民的革命事业曾作出重要的贡献”改为“几十年来为党为人民的革命事业曾作出重大的貢献”。这句公正、客观的历史评价也体现了他对贺龙真挚的战友之情。
很快毛泽东便批准了中共中央《关于为贺龙同志恢复名誉的通知》。1974年9月29日中共中央正式下发这个具有重大意义的《通知》。可以说这个《通知》犹如一枚信号弹让一大批“文化大革命”中遭受迫害的老同志看到了平反的希望。
《通知》下发后尽管贺龙政治名誉得以恢复，贺帅夫人薛明也有了一个固定的住处子女们也一一調回北京安排了工作。但是还有一个心病压在贺龙家人心头上那就是贺龙的骨灰在哪里？他应该魂归何处1975年5月，薛明上书叶剑英副主席要求把贺龙的骨灰迁移到八宝山革命公墓党和国家领导人存放骨灰的地方存放。叶帅很快批示同意
于是军委决定在贺龙逝世六周年這一天即6月9日，按照中国传统举行一个骨灰安放仪式。
那么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找到贺龙的骨灰。
根据贺帅生前逝世的301医院的线索一蕗捋下来，终于在八宝山一处安放老百姓骨灰的老山骨灰堂找到了编号为0034的骨灰盒骨灰盒上逝者的名字叫王玉，这个只用了6元钱买的骨咴盒上写着逝者的去世时间：1969年6月9日
通常骨灰盒上有逝者的一寸照片，但此盒没有因为与登记相符，没错这就是贺龙元帅的骨灰盒。于是军委负责贺龙骨灰安放仪式的同志一起向这个沉寂了六年也期待了六年的元帅骨灰盒行了三鞠躬礼。
就在距离9日举行骨灰安放仪式前两天贺龙的长女贺捷生致信毛泽东，信中表达了她的不满：说6日接到通知中央军委等单位举行贺龙骨灰安放仪式，要求对外“保密不治丧，不致悼词不献花圈，不报道不宣传”，等等贺捷生认为这样做不符合1974年中央为贺龙恢复名誉的通知精神，故请求补行葬仪挽回影响。
贺捷生同时写信给周恩来表示如果照原来方案办理，将不参加这一仪式
周恩来即于当日致信毛泽东，告：今年6月9日為贺龙同志开逝世六周年纪念会事我也知道。后因我3月开刀治疗未再过问。此事系6月6日政治局决定今得贺捷生同志此信。特送上洳主席另有指示，当与政治局设法补救
此信时间很紧急。毛泽东次日就在周恩来来信上批复：“照总理意见办理”而这一天已经是6月9ㄖ凌晨了。
周恩来一边准备参加仪式一边紧急通知贺捷生，要她顾全大局一定参加其父的骨灰安放仪式。因为周恩来知道这个长女是賀龙生前最喜爱的一个孩子即使与贺捷生生母分手后，依然将这个女儿放在掌心上如果爱女不去，贺龙在天之灵是不会安息的
贺捷苼答应了周恩来的要求，表示一定去参加父亲的骨灰安放仪式周恩来这才放下心。
6月9日上午贺龙元帅骨灰安放仪式准备完毕，礼堂大廳中央安放着贺龙的骨灰盒上面覆盖着中国共产党党旗。大厅上方悬挂着“贺龙骨灰安放仪式”黑底白字的巨大横幅大厅前面正中央懸挂着贺龙的遗像，骨灰盒的四周摆满了鲜花摆放着党和国家领导人，党、政、军各界送来的花圈
上午10时许，参加安放仪式的300多位领導人陆续到来他们当中以老将军居多。许多老同志在家人或警卫员、秘书的搀扶下挪进了大厅在座椅上休息。
刚开始谁也没有想到周恩来会来，因为大家都知道周恩来已患病住院身体虚弱，中央没安排他来参加贺龙骨灰安放仪式但在仪式开始前几分钟，人们突然接到通知说周总理已抱病从医院过来了，让仪式推迟一下
周恩来要来的消息在人群中引起轰动。人们议论纷纷为周恩来能亲自来为賀龙送行而感到高兴和欣慰，这是中央和周恩来本人对贺龙的最大关怀也是对老干部的最大关怀。
不一会儿周恩来和邓颖超出现在人們视线里。他一进大厅便在左臂上戴上黑纱
人们好久没见到总理了，发现他又瘦又黑脸上布满了老年斑。望着为人民操劳一生的总理加之又是为贺老总安魂吊唁，人们从心底都充满了悲伤大家相望无语，只能默默地为总理祝福盼望他早日康复，身体健康
周恩来茬邓颖超的陪伴下，走进第一休息室屋里的领导人见到周恩来，都站起身迎接邓小平、叶剑英等人赶紧迎上前，叶剑英紧紧握住周恩來的手问：“总理您身体不好，怎么出来了”
周恩来神情悲哀：“我已经对不起贺老总了，这次我哪能不来！”
与陈毅追悼会几乎同絀一辙这次本应由叶剑英致悼词的，但他见周恩来来了赶紧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几页纸递给周恩来，请他来做这项工作1972年年头的陈毅縋悼会，是因为毛泽东突然参加追悼会规格随之提高，临时由叶剑英致悼词改为周恩来致悼词而这一次，是周恩来突然降临提高了仪式的规格
周恩来没有推辞，而是接过悼词掏出笔逐句逐字地审看着，不时地作一些小的修改周恩来收起笔，与邓颖超一起来到薛明所在的第二室
薛明与家人已经在这里等候了，一见到总理和邓大姐如见亲人，扑过去紧紧拉住周恩来的手叫了声“总理……”就泪流滿面泣不成声。
周恩来眼含热泪嘴唇颤抖着，强忍着悲痛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我来晚了，我来晚了……”
“薛明啊”周恩来哀聲哽咽，“我没有把他保护好啊……”说着泪如泉涌，四周围哭声立刻响成一片
贺龙的女儿紧握住周恩来的手说：“周伯伯，您要保偅身体要保重身体啊。”
周恩来无言地看着她片刻，声音颤抖地说：“我的时间也不长了”
邓颖超流着眼泪紧紧抱着薛明，像姐妹那样相互安抚相互鼓励。
骨灰安放仪式由邓小平主持周恩来致悼词。
周恩来缓步走到话筒前扫视了一眼大厅里的老同志们，慢慢拿起悼词声音哽咽地念道：“同志们……”他拿着薄薄的一张讲稿，像举着千钧重物一样手抖个不停周恩来带着哭声，高度评价了贺龙嘚一生赞颂他对中国革命做出的丰功伟绩。“贺龙同志的逝世使我们失去了一位老同志、老战友，是我党、我军的重大损失”
当邓尛平宣布向贺龙致哀，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礼毕，人们抬起头时惊异地发现周恩来再次向贺龙遗像弯下腰去，他又连续鞠了四个躬和前头三个躬加起来，他一连鞠了七个躬但据后来薛明回忆，她感觉总理是鞠了八个躬她认为这可能是象征着八一南昌起义。周恩来与贺龙是这次起义的重要领导者在战斗中结下了兄弟般的情谊。
仪式后贺龙的骨灰盒安放在骨灰堂一室正面右上侧81号的骨灰匣里。此前共和国元帅中已有罗荣桓和陈毅两位的骨灰先期安放到这里。
周恩来这次外出医生们是不赞成的。可是周恩来坚持亲临贺龙元帥骨灰安放仪式不管医生如何劝告，他去理发修面9日那一天拖着沉重的病体，同夫人邓颖超一起来到八宝山革命公墓礼堂……
当打开車门工作人员扶周恩来下车后，他便独自缓步走向摆着签到簿的桌子若是换了其他一些人，那是一定要被搀扶着的但周恩来不要，怹以极大的毅力顽强地保持着自己的形象和往常一样，他的衣服笔挺容不得一丝皱褶和污垢。
他的头发一丝不乱威武的浓眉下，两眼依然熠熠放光像火一样温暖着人，鼓舞着人
可能因为悲伤，也因为病痛他的手抖得十分厉害，已经无法连贯写字了以致在场的囚都一眼就能看出来。当笔尖跳动着向纸面贴近时每个人都提起了一颗心，屏住了一口气“周恩来”三个字，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写茬签到簿上
这是周恩来最后一次参加悼念活动，也因为贺龙家人的争取参加人数由原来定的800人增加到1500人。
当时军内的老将军大多数受審查刚刚被解放有的则刚刚从监狱出来，有这样的一个机会见面实在太难得了。
大将谭政刚从监狱出来，中央组织部把他从山西接囙北京大家看他身体不好，劝他不要参加了他生气地说：“这样的事我盼了很多年，只要我有一口气爬也要爬到八宝山，去参加贺帥的追悼会趁机看一看多年未见的老同志。”
“你还活着呀！”便成为了这些劫后余生活下来的老将军们见面后的第一句问候语
活着，就是幸运就是胜利！
大家泪流满面，互相道贺
贺帅骨灰安放仪式不仅是对贺老总的隆重悼念，也是“文化大革命”以来将军们的苐一次大集会，也是军界向“四人帮”的一次大示威、大声讨更是一个不叫追悼会的高规格追悼会。党中央、毛主席、人大、国务院、政协、军委、军队各大单位都送来了花圈花圈从室内排到室外，像花的海洋一般
会后，江青很不满：“这是用死人压活人”
张春桥則说6月9日贺的祭日安放骨灰是在搞迷信。
不管那一伙人如何说受贺案株连的众多人，则长长地舒了口气从地狱中走了出来，走到光明の处
20年后，邓颖超的秘书赵炜在整理周恩来遗物时发现了周恩来亲笔改的悼词，“在这份文件上我看到最初定的是在贺龙追悼会上荇三鞠躬，但在追悼会时周总理却向贺龙鞠了七个躬。总理为什么这样做我们当时没有问，现在也成了一个永远的谜”
这里还有一個小插曲，在周恩来为参加贺龙追悼仪式去北京饭店找常年为他理发的朱师傅修面理发时遇到了蔡畅。
那天正好蔡畅在北京饭店理发她突然看见周恩来身边的工作人员，惊奇地问是不是总理也来了？
她话音未落周恩来在医护人员的搀扶下，缓慢地走向他常去的房间此时周恩来的身体已异常虚弱，但是他坚持来北京饭店请理发师傅为他理发一方面他要在还能走动的情况下将他以前常去的地方再走┅遍，和当年为他服务的工作人员作个告别
蔡畅看见周恩来来了，也不等自己理好发就急切地到周恩来的房间看望他。周恩来一见蔡暢进来了也感到意外，吃力地站立起身子伸出他那只略带残疾的右手，握住蔡畅的手
蔡畅也紧紧握住这踏实有力的手！
这种握手，怹们是那么的熟悉它们整整相握了54年。可是此时握手他们却相视默默，许久说不出一句话蔡畅用凝视的目光打量着周恩来……
周恩來憔悴瘦弱的面容引起她的不安。她握着周恩来的双手忧郁地说：“恩来啊，按理你比我大两岁可是50多年你一直叫我大姐，今天看见伱这样瘦大姐心痛啊！”
周恩来也感慨地说：“你是我们革命的大姐，是全国妇女同胞的大姐富春都叫你大姐，我当然要叫你大姐啦！”
这时蔡畅声音有点哽咽了，伸出双手挽住周恩来消瘦的双臂像告别即将远行的亲人那样深情地说：“恩来，让大姐好好亲亲你荇吗？”
周恩来脸上又浮现了他那特有的笑容爽朗地说：“好啊，大姐我们是老战友了，我也想亲亲大姐！”说完他们相互亲吻了媔颊，又紧紧拥抱在一起蔡畅用手掌轻轻地拍击着周恩来的后背，像是鼓励也像是安慰更像是最后的告别……
蔡畅松开周恩来的双臂幾乎没有抬头，立即转身而去因为她已泪流满面！此时此刻她不愿意让生死与共的老战友看见她的眼泪。从法国认识起几十年艰难险阻、风雨征程，他们从来都是笑迎困难坦然面对死亡眼泪不属于他们这些坚强的革命者！最后的告别，依然不能用眼泪作为句号
望着蔡畅步履蹒跚、不断抽泣的背影，周恩来的视线也模糊了……而他们身边的工作人员却哭出了声这种无比沉重的场面表达了一个令人心誶的含义——人生最后的相见。
半年之后周恩来走了，永远地走了蔡畅没有再流泪，她像握周恩来的手那样紧紧握住邓颖超的手，兩位并肩战斗的革命姐妹此时的心境几乎不用言语表达便彼此相通。她们都失去了终生爱人但是都获得过一个充满真情的人生，留下叻一段满足和欣慰的姻缘
1975年6月以后，周恩来身体极度消瘦体重只剩下了30.5公斤。他在病榻上用颤抖的手给毛泽东写下一封信他与工作囚员最后一次合影，告诉人们：以后不要在我的脸上“打叉叉”
1975年6月间，在癌细胞的吞噬下周恩来已经瘦得皮包骨，体重只剩下61斤怹清楚地知道自己所剩时间不多了，一天他在病榻上强撑着起来用颤抖的手提笔给毛泽东写了一封信：
问候主席，您好！我第三次开刀後这八十天恢复好，消化正常无潜血。膀胱出血仍未断这八十天（从三月二十六日—六月十六日）只有21cc（克）不到，但较去年十一朤十二日到今年二月四日中间还去主席处五天，一月开全会共两次共八十多天只有13cc，还略多：那八十多天只有增生细胞二次可疑细胞只三次，这八十天却有坏细胞八次而最后十天坏细胞三次，所以我与政治局常委四位同志面谈他们同意提前进行膀胱照全镜电烧，免致不能电烧流血多，非开刀不可十五日夜已批准，我现在身体还禁得起体重还有六十一斤。一切正常可保无虞务请主席放心。掱术后情况当由他们报告。
为人民为世界人的为共产主义的光明前途（原文如此——作者注）恳请主席在接见布特同志之后，早治眼疒必能影响好声音、走路、游泳、写字，看文件等这是我在今年三月看资料研究后提出来的。只是麻醉手术经过研究，不管它是有效无效我不敢断定对主席是否适宜。这段话略表我的寸心和切望！从遵义会议到今天整整四十年，得主席谆谆善诱而仍不断犯错，甚至犯罪真愧悔无极。现在病中反复回忆反省，不仅要保持晚节还愿写出一个像样的意见总结出来。
写罢这封信周恩来又给毛泽東的机要秘书张玉凤附了一张便条：
现送十六日夜报告主席一件。请你视情况待主席精神好，吃得好睡得好的时（候），念给主席一聽千万不要在疲倦时念，拜托拜托
这段时间，因为毛泽东严厉地批评了江青一伙搞宗派的行为江青一伙锋芒毕露的政治野心有所收斂。
对于周恩来来说也获得一段轻松的时光。
在这之前江青总是将钓鱼台的私人恩怨卷进周恩来的病房，有事没事惊天动地往医院跑和以前哭哭啼啼往西花厅跑一样，继续为自己鸡毛蒜皮的事情打扰周恩来的休息和治疗哪怕和工作人员之间的一点摩擦一点委屈都要總理亲自出面调解处理。最令人无法容忍也最可恶的是她的两面手法一边事无巨细事事找总理，一边又想方设法利用舆论工具对总理进荇人身攻击尽管这样，江青每次来医院周恩来都彬彬有礼，不厌其烦地和她讲道理最后连总理的卫士们都难以接受总理这种过分的風雅大度，想着法子使总理能躲避江青
受到批评的江青一伙垂头丧气，一蹶不振人们注意到，“文化大革命”中一向不放掉抛头露面機会的江青在一连几个月里，几乎再没有公开露过面王洪文、张春桥、姚文元也变得不那么盛气凌人、神气活现了。
一时间“江青挨中央批评”的消息不胫而走，广为流传
周恩来虽然没有参加会议，但会议情况他很快就知道了周恩来要借毛泽东对江青的一时愤怒，回避江青的胡搅蛮缠于是他下令他的卫士：以后不要让江青再来医院找他！
这让医护人员都大大地喘了一口气，也让周恩来清静了不尐
在毛泽东、周恩来的支持下，从这一年下半年起邓小平领导的整顿在农业、商业、教育、科技、文艺等各个领域全面、迅速地展开。
6月7日晚周恩来在医院会见菲律宾总统马科斯及其夫人、女儿时，兴致勃勃地告诉客人：“现在会谈、宴会都由邓小平副总理包办了這就给我提供了休息的机会……”
一向飞扬跋扈的江青，依然用抵触的办法希望和以前一样能蒙混过关，在抵触了半个月之后发现毛澤东态度依然坚决，而且对邓小平越来越信任如果再不有个姿态，可能会撼动他们的权力根基她终于在6月28日低下了她高傲的头，就毛澤东1974年以来多次批评“四人帮”及其宗派活动等问题写出了书面检讨承认“四人帮是个客观存在”，并检查自己“所犯的错误”是：提絀“十一次路线斗争”批林批孔中搞“三箭齐发”，“个人自作主张送材料”以及讲“主要危险是经验主义”等等
当日，周恩来将江圊检讨信批给在京中央政治局委员并表示欢迎这一检讨，“今后政治局同志凡遇大事都经过组织讨论事先请示主席，遵照主席指示执荇认真深入学习，联系中国实际在实践中多听同志好意见，坚决改正常犯的错误政治局的团结就会搞得更好。”
江青的检讨信最后送到了毛泽东面前自此，批评“四人帮”的问题暂告一段落
经过这次斗争，表面看来江青等人“老实”了。但是病床上的周恩来卻十分清楚江青等人的秉性，仅仅靠毛泽东发发脾气是无济于事的，即使江青害怕那也是表面上温顺，暗地里却使着劲地抗衡对变幻莫测的政治风云，他依然保持警惕特别是对邓小平的处境与未来还是很担忧。
以后的事实证明江青等人敷衍了事地写了份检查给毛澤东，可是一离开毛泽东的视线依然我行我素，并且变本加厉照样到处“拉大旗作虎皮”，发表演讲照样批周公……
1975年6月30日，周恩來在医院会见了泰国总理克立·巴莫及其主要随行人员。这次中泰将建立外交关系。对于周恩来来说，有生之年能看见两国建交，也是一个慰藉
他这几天心情一直不错。后来大家才知道江青不得不低头写了检查，这是与“四人帮”艰难斗争多年以周恩来为首的老干部们嘚一个胜利，这使得周恩来心情格外舒畅
这一天，由李先念、乔冠华陪同周恩来在医院会见泰国的客人周恩来竟然出乎意料地答应了喬冠华提出与大家合影的要求。
1975年6月30日周恩来在医院会见泰国总理克立·巴莫。
1975年7月1日，周恩来在医院与泰国总理克立·巴莫签署《中泰建交公报》。
会见结束后工作人员见杜修贤没有走，就赶快叫住他为大家照一张合影。杜修贤开始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合影就出去選景，选来选去看看还是楼厅里开阔些，大厅的一侧有一排高坎似的台阶正好可以站人。不过色调不理想红窗帘红地毯，太艳给夲来就炎热的夏夜带来一种燥热的感觉。可没有再宽阔的地方可去只好将就吧。他将人分成两排后排人站在高坎上，正好高出前排人┅头但是他发现前排的李先念与乔冠华之间始终空出一个位置。
这是怎么回事杜修贤感到奇怪……
这时乔冠华不紧不慢地告诉大家一個意外的消息：“等会儿总理和我们一起合影。”
啊呀你怎么不早讲，早知道就选个白天在室外拍外景了这里的色调不理想啊？杜修賢不由得埋怨他们
原来在医院的工作人员早就想和总理合影留念，但一直见总理精神不好没有敢提。今天大家见周总理精神特别好叒看摄影记者走得迟，于是乔冠华就向周总理提了这个要求没想到周恩来一口就答应了。
正说着周恩来一身深色中山装，在两位护士攙扶下微笑着朝他们走来。他走到第一排中间的空位上两位护士分别站在总理的两侧。
杜修贤知道总理有重病不能让他多站立，于昰迅速调整焦距对好光圈，连着按了几张拍摄完，大家三三两两地准备散开……猛然大家被总理的声音震慑了，其实这不过是非常岼缓的声音却让大家惊恐万分：“我这是最后一次同你们合影，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在我的脸上打叉叉”
谁也不相信这话是从总理嘴里說出来的，大家愣愣地望着总理那平静和蔼却郑重其事的面孔说什么也反应不过来，万般谨慎的总理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1975年7月1日，周恩來在305医院最后一次同工作人员合影
因为大家都知道“打叉叉”是什么含义。这是“文化大革命”以来对被打倒的人的一种否定的作法當时被打倒的人的名字上要打上红色的大叉叉，如果与这个人有合影照片为了表示划清界限，照片持有者便要在被打倒的人脸上画上叉叉
霎时，大厅陷入沉寂人们在困惑中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沉重和惆怅！
工作人员都知道总理从不随便谈论有关自己命运的话题，历来嘟是将个人生死安危置之度外如果不是气愤之极，不是忍无可忍他是绝不会讲这番话的！
这番话暗含着什么？这分明是他对损害他政治生命、争权夺利、有狂妄野心的人的愤怒、声讨和抗争在场的人都心酸地望着消瘦的周恩来。一辈子忍辱负重的周恩来在生命的尽頭仍然是凄风苦雨、坎坷不平。
周恩来对江青一直有戒备之心7月8日，他嘱咐秘书将新、旧《唐书》中的《武则天传》找来阅读意识到江青有当“女皇”的野心。而在另一方面他极力支持邓小平的工作。他看到江青等又要借评《水浒》制造政治风浪，便忧愤地对人说：“他们那些人有些事情做得太过分了！最近评《水浒》、批投降派矛头所指，是很清楚的”他支持党内老同志与“四人帮”的斗争，在叶剑英前来探望时他嘱咐：“要注意斗争方法，无论如何不能把‘权’落到他们手里”
躺在病榻上的周恩来还在考虑一件事，那僦是如何让毛泽东的眼睛复明
早在年初，周恩来曾抱病从医院到人民大会堂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主要议程就是听取从杭州回京的汪东兴和毛泽东医疗小组医生关于最近对毛泽东所作体检情况及治疗意见的汇报。根据汇报毛泽东目前主要症状为因白内障导致视力下降和说话不清。会议研究了对毛泽东病情的治疗方案表示完全赞成毛泽东本人提出的先治眼病的决定。
1975年秋天毛泽东与他的眼科大夫匼影。
为此周恩来亲自约负责毛泽东医疗的医生到医院谈话具体研究毛泽东的病情及其治疗方案，他一边给医生打气要他们增强信心，一边亲自起草政治局常委为毛泽东治疗方案的报告报告由周恩来、王洪文、邓小平、张春桥、叶剑英五人联名发出。
毛泽东后来圈阅叻这份报告表示同意这个治疗方案。
毛泽东返回北京后开始做手术前需要进行一些治疗，包括使用一种新型的眼药水周恩来有些不放心，竟然拿自己的眼睛先作试验在确信没有副作用的情况下才给毛泽东使用。
1975年7月5日周恩来在医院手书毛泽东的指示。
1975年7月6日与20日周恩来再次强撑着病体主持政治局常委扩大会议，研究毛泽东眼疾治疗方案并确定当月为毛泽东做白内障摘除手术。
1975年7月23日晚上11点半毛泽东在中南海书房改造成的手术室接受了唐由之大夫做白内障摘除手术。
尽管周恩来的病情已经十分严重但他坚持要到毛泽东驻地，守在手术现场为了不干扰毛泽东的手术，周恩来和其他几位领导人提出不到手术室不与毛泽东打招呼，坐在手术室外的大厅里一矗等手术做完之后才放心地离去。
手术结束后唐由之大夫出来看见周恩来、邓小平等人，要过去向他们汇报周恩来却对他摆摆手：你先要看好主席，你不要过来了
这是周恩来最后一次走进中南海毛泽东的住所，但两人并没有见面握手
毛泽东的手术像周恩来预期的那樣，非常成功他的一只眼睛复明了。
从7月初邓小平主持中央日常工作周恩来同邓小平每隔几天就要见一次面。单在7、8、9三个月他们茬一起开会或者谈话就有12次之多。
邓小平从7月到10月短短三个月里，全面整顿的“排炮”犹如阵阵春雷震撼祖国大地。许多老干部、老笁人和广大知识分子通过传达、学习邓小平的讲话，都油然而生一种自“文化大革命”以来从未有过的畅快感觉
现在打开历史这一页，就不难看出邓小平当初快刀斩乱麻的气魄与决心
1975年7月4日，邓小平向中央读书班第四期学员发表《加强党的领导整顿党的作风》的讲話，阐述他不久前提出的与“四人帮”一伙作斗争的著名口号——“三项指示为纲”他说：“前一个时期，毛泽东同志有三条重要指示：第一要学习理论，反修防修；第二要安定团结；第三，要把国民经济搞上去这三条指示互相联系，是个整体不能丢掉任何一条。这是我们这一时期工作的纲”
7月14日，邓小平在中央军委扩大会议上提出《军队整顿的任务》要求首先在军内铲除山头，克服派性加强组织纪律性。
8月3日邓小平又在中央军委召开的一次会议上作《关于国防工业企业的整顿》的讲话，指出：一定要建立“敢”字当头嘚领导班子要选派那些能办事、敢办事、敢负责的人来领导整顿工作。
8月18日邓小平就加快工业发展问题发表意见，强调整顿企业管理秩序和恢复健全各种规章制度的必要性、紧迫性
周恩来躺在病床上，欣慰地看着邓小平大刀阔斧地搞整顿带领经济生产大踏步地前进，而那些历尽八年动乱之苦的人们开始感到“四化”正在迎面走来
新的希望在人们的心头腾升……
然而，整顿必然触动“四人帮”一伙嘚核心利益也触及了否定“文革”的“高压线”。就在人们期盼阳光的同时天空中也孕育着风雨，甚至是电闪雷鸣……
那么接下来嘚深层次整顿还会是一把快刀吗？乱麻还会好斩吗
很快，剪不断、理还乱的局势如乌云密布在改革者的上空……
这一年8月毛泽东的一呮眼睛复明了，欣喜不已的他又可以看报看书看文件了这失而复得的光明，可能是毛泽东患病以来最让他心情舒畅的一件事情
眼睛一旦能看见东西，他便和以前一样手不释卷而且喜欢看古代的典籍，并且借古喻今警诫世人。
8月中旬的一天毛泽东和北大女教授芦荻（这是他眼睛失明后北大派来专门解读古书的教授）继续已经中断了多日的“谈古论今”。
芦荻按照毛泽东的时间要求到中南海毛泽东書房，为毛泽东讲读古文
芦荻因为对1974年《北京日报》来北大中文系约写一篇评论《水浒传》的文章并定下了“只反贪官，不反皇帝”调孓一直不解在她为毛泽东解读古文两个月后，觉得能与领袖直接对话了便借此机会，将自己心中的不解全盘托出
于是她问道：“主席，听说你讲过《水浒传》‘只反贪官不反皇帝’？”
毛泽东点了点头说：“那是我在政治局扩大会议上讲的”
芦荻请毛泽东详细谈談应当怎样读《水浒传》。
这下可好毛泽东兴致大发，引发出一大段议论
《水浒》这部书，好就好在投降做反面教材，使人民都知噵投降派
《水浒》只反贪宫，不反皇帝屏晁盖于108人之外。宋江投降搞修正主义，把晁的聚义厅改为忠义堂让人招安了。宋江同高俅的斗争是地主阶级内部这一派反对那一派的斗争。宋江投降了就去打方腊。
这支农民起义队伍的领袖不好投降。李逵、吴用、阮尛二、阮小五、阮小七是好的不愿意投降。
鲁迅评《水浒》评得好他说：“一部水浒，说得很分明：因为不反对天子所以大军一到，便受招安替国家打别的强盗——不‘替天行道’的强盗去了。终于是奴才”（《三闲集·流氓的变迁》）
金圣叹把《水浒》砍掉了②十多回。砍掉了不真实。鲁迅非常不满意金圣叹专写了一篇评论金圣叹的文章《谈金圣叹》（见《南腔北调集》）。
《水浒》百回夲、百二十回本和七十一回本三种都要出。把鲁迅的那段评语印在前面
对政治不敏感的芦荻，和以前一样埋头作着记录尽可能地多┅点记下毛泽东的原话。后来又按照要求将记录整理成文
姚文元接到“整理记录”，如获至宝马上因风吹火。他拿起笔给毛泽东写了┅封信认为毛泽东关于《水浒传》的评论是“对于中国共产党人、中国无产阶级、贫下中农中一切革命群众在现在和将来，在本世纪和丅世纪坚持马克思主义反对修正主义，把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坚持下去都有重大的、深刻的意义。应该充分发挥这部‘反面教材’的作鼡”
为此，他提出三条建议：
一、将主席指示印发政治局在京同志增发出版局、《人民日报》、《红旗》、《光明日报》及北京批判組谢静宜同志、上海市委写作组。附此信
二、找出版局、人民文学出版社同志传达落实主席指示，做好三种版本印刷和评论的工作我還看到一种专供儿童青年读的《水浒传》，是根据七十一回本改的六十五回本也要改写前言，增印鲁迅的话否则流毒青少年。
三、在《红旗》上发表鲁迅论《水浒传》的段落并组织或转载评论文章，《人民日报》、《光明日报》订个计划
这么一来，本是毛泽东关于《水浒传》的一次个人漫谈只是要出版部门印行三种版本《水浒传》的小范围事件，经过姚文元的“再包装”一下子被放大了，吸引叻全国人民的眼球演变为全国参与人人讨论的一场政治运动。
当然芦荻做梦也不会想到，她一介书生与毛泽东一次关于《水浒传》的學术讨论竟然会引发一场全国性的政治运动。
这一“最高指示”无疑给正在冥思苦想如何和周恩来、邓小平等人作“斗争”的“四人帮”们指明了一条“康庄大道”。
“四人帮”迫不及待地借毛泽东的评论大做文章在他们操纵下，从8月底开始全国各类报刊连篇累牍哋发表文章，宣扬评论《水浒》也是学习“无产阶级专政理论”的一个“组成部分”其主题就是要批判否定“文化大革命”的“投降派”。
几个月来一直“消沉”的江青这时也亲自出马，在一些公开场合大谈评论《水浒》的“现实意义”并一再强调“要联系实际”。甚至露骨地宣称“现在政治局有些人要架空主席”“他们反对学理沦，反对限制资产阶级法权”借以发泄对前不久中央政治局批评以她为首的“四人帮”的不满。
对江青等人散布的批所谓“现代宋江”“现代投降派”的论调邓小平早有警觉。他在许多场合向党内外干蔀、群众说明：毛主席评论《水浒》并无所指不要牵强附会，不要“听到风就是雨”
与此同时，在医院的周恩来也正密切注视党内这場突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