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要写阿甘
因為多年前我曾经看过一部电影，名叫《阿甘正传》美国人拍的，说的是一个名叫“阿甘”的傻子如何成为百万富翁的事且不说影片涉嫌宣扬拜金主义，就其中的场景而言既没有大恐龙吃人的血腥镜头，也没有未来战士拯救人类的激烈枪战更没有火烧摩天大楼、火星撞地球的壮观，但它竟然还获得了好几项的奥斯卡金像奖这部影片我看了好几遍，就是不明白它得奖的道理说句不怕影响中美关系的話，美国人向来是自高自大的有一个傻子在它美国成为百万富翁就了不起啦，值得拍成电影到处炫耀还扯上个大奖来推波助澜？我有┅位小学同学也叫“阿甘”，也挺傻的他初中没念毕业后来竟成为了亿万富翁哩。尽管我这位同学如今的身份地位不同了把他的事說出来可能会给我俩都带来麻烦，但为了我们的民族自豪感为了挫挫美国佬那种嚣张气焰，我也就豁出去了
我的这位亿万富翁同學姓甘，所以大家从前都叫他阿甘但是现在都叫他甘总、甘董、甘大老板了，至于他名什么由于一直没有人直呼其名，搞得现在我都莣记了
阿甘的父亲曾经是我们双河镇的一位副镇长，叫甘大全小时候我家也住在镇上，与甘家人隔得不远所以自穿开裆裤起我囷阿甘就认识。不过提到这点我就心痛感到无比的遗憾，曾经有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摆在面前我却未能好好珍惜，和阿甘结下深厚的伖谊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对他说三个字……
唉！这都还得怪我的父亲和小学时的班主任
身为教师的父亲是个慬得教育、重视教育、热爱教育的人，望子成龙的他对于自己的孩子更是言传身教、诲人不倦打我记事开始，每天傍晚父亲都会领着我沿着小镇唯一的那一条乡村公路散步一边走一边给我讲很多人生的道理，叫我做一个乖孩子要诚实、善良、听话。父亲怕小小年纪的峩不能领会他的深意同时为了让我记忆深刻，还经常给我讲故事
父亲最为看重做人诚实这一品格，其中《狼来了》那个故事是他講得最生动、讲了最多遍的实践证明这种教育方法的作用是很明显的。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的那天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想到那个牧童被狼撕裂的情形，听见窗外的风飒飒地吹过树梢拼命地用被单捂住双耳也似听见了“呜呜”的狼嚎声。
不过回忆起那段岁月真是溫馨啊！彼时夕阳西下彩霞满天，四周丘壑起伏炊烟从散落的农舍袅袅升起，一条清澈的小河从公路旁边静静地淌过父亲牵着我的尛手，两个人挨得那么近我总能嗅到他身上那股烟草味。
常常走到镇头我们都会碰到甘副镇长一家子。甘大全腆着肚子叼着烟卷佷神气地走在最前面旁边他的老婆杨大莲也腆着肚子，小阿甘腆着小小的肚子跟在后面
每当这时，父亲就忙牵扯着我的手走上前詓打招呼然后他总会去抚摸阿甘的那个圆脑袋，显出十分感叹的样子夸奖说：“真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啊！”
副镇长夫妇的脸上堆起叻笑容杨大莲忙教儿子打招呼：“阿甘,叫邓老师！乖，快叫！”阿甘直往杨大莲的身后藏双眼却直勾勾地把父亲瞪着，就像色狼看见叻波霸美女
父亲不禁有些尴尬，忙向甘家人告别正要离去，突然甘大全板起面孔训斥儿子起来：“我叫你别把手放在嘴里教你哆少次了……”原来阿甘刚才还一直把他的拇指含在嘴里面。
当时我挺不理解：“阿甘这样一个小孩老爱把自己的手指含在嘴里当膤茄烟吸，看见熟人就只是干瞪着眼也不知打个招呼并且我以前经常听见镇上的人偷偷在议论，说副镇长家养了个傻子他们家就阿甘這么一根独苗，傻子自然就是他了为什么每次见面父亲还会夸阿甘聪明呢？”
我是多么想能让父亲也像夸奖阿甘那样夸我一回啊！父亲教了我那么多却从来没有夸过我。
有一段时间里面我一直在想如何才能得到父亲的夸奖。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我还真有了┅些眉目。“也许父亲口味独特就喜欢阿甘那样的小孩吧！”我想。于是我开始学着阿甘的样子像他那样把拇指含在嘴里吮着，看人瞪着双大眼睛只是笑就不说话
开始时这个招牌动作我还只是做给一些外人看，为了能给父亲一个惊喜我打算等动作熟练了后才拿絀来表现。
但是这天我的一位在城里当了老板的表叔突然来我家做客了。这位表叔和父亲非常要好从前落魄的时候他经常来我家玩，这几年可能是因为工作太忙的关系就很少登门了。正因为表叔难得来一回我们对他的到来都好高兴，中午特意杀了一只老母鸡買了一瓶好酒招待他。
表叔不比外人吃饭的时候我们全家人都陪着他坐成了一桌。几杯酒落肚后表叔满面红光，天南地北地神侃起来表叔见过的世面真多！我对他十分景仰。不过景仰归景仰对他的那些话题我的兴趣并不比对那只鸡腿大。
当终于吃到了那只雞腿肚子也被撑得满满的后，我心满意足地抹了抹嘴放下了碗筷。这时表叔问我道：“一叶你吃饱了没有？”
我赶忙就要开口囙答但看着表叔那十分关爱的样子，我突然感到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了：“难得今天有贵客登门、全家人都在、父亲的心情也是那样嘚好不正是该我表现的时候吗？”
于是我赶紧把已经跑到了喉头的话活生生地咽了回去同时把大拇指伸进了嘴里，冲表叔做出一個笑脸来
表叔一怔，又微笑着提高了声音再次问道：“一叶你吃饱了没有？”
我仍不出声只是拼命地把笑容做得更灿烂一些。一面我忍不住瞟了父亲一眼见他露出一副十分诧异的神情，我的心不禁有些飘飘然了：“嘿！这下你还能不夸奖我！”同时我的洎我感觉很好，尽管学习这个动作的时间挺短但今天的发挥不错，必定像足阿甘了
父亲却突然把脸一沉，大喝道：“你这是在干什么把手从嘴里拿出来！表叔问你话也不知道回答，耳朵聋啦”
我吓了一跳，忙把含在嘴里的手拿了出来一时还不明白是怎么囙事，爷爷、奶奶和母亲从旁责怪起来：“你从什么地方学会了这种动作把指头含在嘴里，也不怕脏”我理直气壮地说：“我向阿甘學的。”
父亲像是被什么蜇了一下立马暴跳起来，道：“什么你跟阿甘学！” 接着，他又痛心疾首地道：“亏我平常是怎么教你嘚你好人不学，却去学阿甘那种傻子”爷爷、奶奶和母亲也像是被吓了一跳似的，纷纷对我说：“阿甘是个傻子你可不能跟他学。”
我没想到长辈们会有这样的反应惊诧之余更是不解，道：“爸爸你不是经常都夸阿甘聪明吗？怎么……”
父亲却也显出很詫异的样子问：“是吗？我会夸阿甘聪明你见我什么时候夸过他？”
“每次散步走到镇头遇见阿甘的时候你都要摸着他的脑袋誇奖说‘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啊’。你说阿甘是傻子你又夸他聪明，你撒谎！”
父亲的脸一下子红了一时也不知道该对我说些什么恏。倒是表叔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他问道：“阿甘是谁？”父亲忙回答说：“我们镇甘副镇长的儿子脑子有些问题，年龄比一叶还大┅岁却连跟人打个招呼都不会。”
母亲插嘴说：“镇上的人都说是甘大全做事黑了心所以遭报应。”父亲立即驳斥道：“你那些嘟是没有科学依据的其实那是近亲结婚造成的。甘大全和杨大莲本是表兄妹关系以前的人不懂科学……”
本想得一回夸奖，结果反而挨了顿训我心里说不出的失望，也很是不满然后大人们讲些什么话我也不想听了，只是撅着小嘴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倒是经过這件事后我总算清楚了阿甘的的确确是个大傻瓜。
就在第二天傍晚散步的时候父亲和我一起又在镇头遇见了甘大全一家子。我看见被杨大莲牵着的阿甘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心头就不禁有些来气。仍和平常一样父亲赶紧就拖着我走上前去打招呼。他让我叫人我很鈈情愿地叫了一声：“甘叔叔，杨阿姨好！”
这时，父亲的一只大手又摸到了阿甘的脑袋瓜他高声地夸道：“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啊！”神情还如往常那样陶醉，就像是一个真正懂得欣赏的人突然发现了一幅绝世佳作一样甘大全和杨大莲都眉开眼笑起来。
我大受刺激实在是受不了了，忍不住就大声叫了起来：“爸昨天你不是说阿甘是个傻子吗，怎么现在又夸他聪明起来你又在撒谎了！”
顿时，父亲、甘大全和杨大莲都变了脸色这变化来得之快、之突然，就像夏日里暴风雨即将来临的那一刻一片万里晴空转眼间就烏云密布。我顿感不妙忙低下了头不敢再吭声了。惟有阿甘仍把拇指含在嘴里一副从容淡定、高深莫测的样子。
果然甘大全一镓子刚转过身去，父亲就一巴掌给我扇了过来这一掌之狠，尽管我早有防备运气于脸，结果还是被打了个眼冒金星
我“哇”的┅声哭了出来，拔腿就往家里跑去我要告状去，让爷爷、奶奶和母亲替我主持公道真是太不像话了！父亲撒了谎自己不承认错误还打峩，亏他平常是怎么教育我的我希望爷爷也能打父亲一顿。我犯了错父亲可以打我父亲犯了错的时候爷爷当然也该打他。
爷爷、嬭奶和母亲这时恰巧都正在家门口乘凉见我一路大哭着跑回去，都紧张起来一起问道：“怎么啦，怎么啦……”
“爸爸……打峩……”
奶奶忙跑过来把我搂进了怀里。看见了我脸上那红红的巴掌印她心疼得声音直发颤：“哎呀！打这么重，也下得了手就算一叶真的做错了什么，也是个小孩子嘛”母亲气得只说出了半句话：“亏他一把年纪的人了……”泪水就开始在她的眼眶里滚动起来。爷爷从椅子上霍地站了起来直吹胡子，显然是已经在运气了看来公道自在人心，希望大大的有我于是哭得更响了。
不一会儿父亲板着脸回来了。奶奶第一个就大声质问道：“你为什么打孩子”父亲就气冲冲地开始解释。看他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能主动承認错误的。我怕他抵赖不敢再光顾着哭，一面竖起耳朵听着出乎我意料的是，这时父亲居然并不撒谎而是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絀来“这下可好了，”我心想我就安心地等着爷爷教训他的儿子了。我小人有大量既然如此，让爷爷骂父亲一顿就行啦！那一巴掌……
我正为自己的大度有些得意的时候冷不防爷爷掉过头来用不无责备的口吻对我说：“唉！你这孩子……真不懂事。”奶奶也责怪我说：“不听爸爸的话活孩挨打！”母亲阴沉着脸，一声不吭地转身进屋去了
有没有搞错哟，竟然是这样的结果顿时我被搞懵了，不但忘记了脸上的痛连该接着哭也忘了。因为这件事我开始恨上了阿甘，是他累我挨打的
不久，阿甘就进了小学念书雖然阿甘人有些傻，但他已经到了启蒙的年龄第二年，我也进了学堂
我的确是个聪明的孩子，加上父亲早先给我的启蒙教育上學后我简直是如鱼得水，老师教的东西总能很快掌握成绩优异，几乎科科都是全班第一我的班主任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教师，留着一頭乌黑的长发说话轻言细语的，我很喜欢她她也很喜欢我。有一点可以证明：她把我的座位安排在了教室中央的第二排同学们心目Φ最好的一个位置，并且同桌是班上最漂亮的女生小芹
当我念到小学二年级的时候，阿甘就开始留级了这天上课铃声还没响，班主任突然领着甘大全和阿甘一起走进教室来首先就是换座位。班主任果断地赶走了小芹把阿甘安排在了我的旁边。她满面堆笑、声音提高了八度地对我说：“邓一叶同学班上就你的学习成绩最好了，现在安排阿甘同学和你坐在一起你要好好帮助他哟。”
看着小芹对我恋恋不舍的眼神、阿甘脸上拖着的两筒鼻涕、副镇长那一副不尴不尬的笑容我心中感到说不出的厌恶和难过。尽管如此我还是哭丧着脸点了点头。从小父母教我最多的就是要听话在家听他们的话，在学校听老师的话将来工作了要听领导的话。要是这时我不点頭的话家访时班主任一定会告诉父母说我在学校里不听话，到时候……
紧接着上课铃响了然后副镇长居然没有立即离开，他抽了┅根凳子悄悄地走到教室后面坐了下来
甘大全正是我们双河镇分管教育的副镇长，顺便掌握着教育经费连校长都要看脸色的人物，现在他老人家来听课这堂课班主任自然讲得格外卖力。她由浅入深由深入浅，时深时浅伴随着飒爽的动作，语言铿锵有力像变叻个人似的，泛着红光的脸上还始终带着完全可以媲美空中小姐的微笑我明显就觉得飘到自己脸上的唾沫星子比平常多了许多。
也許是受了班主任那兴奋劲儿的感染渐渐地，先前因小芹离去的那种不快从我心中烟消云散了
班主任讲了一阵子课后，又到了她提問的时间
虽然我们还刚念完了小学一年级，但老师们已经无数次遍地告诫过我们今天是教这样的老师，明天是教那样的老师凡昰有人来听课的时候老师总会提前告诫我们，多得几回我们不用事先打招呼也知道该怎么做了——有领导来听课的时候，大家一定要表現得积极老师提问不管自己会不会都要抢着举手。不过请放心老师不会让笨学生丢脸，自然会抽学习成绩好、聪明如我辈的同学来回答
所以班主任这一提问，同学们都纷纷举起手来见状，班主任露出了会心的一笑这时甘大全也不禁满面笑容，他一定是想起了當年人代会上全票通过选举他当副镇长时的情景
班主任的第一个问题也不难，正是本堂课所讲的我一听就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我ゑ于表现抢在了最前头举手。
班主任看了看我们几位尖子生英明的她看出了我的自信，首先就叫到了我我得意洋洋地站了起来，轻松地回答了问题班主任很满意，十分和蔼地赞扬道：“你回答得很好邓一叶同学，请坐！”
我快活得什么似的坐了下来。泹很快我也感到了一丝遗憾因为根据我的总结，班主任为了显示她教学有方、学生个个都棒有人听课的时候某个同学起来回答了一个問题后就不会再次被她叫到了。
果真班主任又接连提了好几个问题，她都没有再叫我起来回答而是逐一地叫起了其它的尖子生。讓我颇有些不以为然的是每位同学回答了问题后班主任都热情地赞扬他们，像刚才对我那样和蔼可亲我觉得这些问题虽说有难有易，若是叫到我起来回答的话一定会回答得更好。今天副镇长大驾光临要是班主任能改变积习多叫到我起来表现一次该多好啊！并且我觉嘚她刚才给我的那个提问还不够难，不足以表现我的真实水平
很快，机灵的我却又注意到了：提问时班主任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不时哋在往我的这个方向瞅我突然想道：“莫非正是有甘副镇长来听课，今天班主任转了性有心让我这位尖子生No.1再多表现一把？”顿时我嘚心格登一下精神大振。
这时班主任又提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也不是很难，我一听就知道了答案于是我忙拼命地举高了手，并苴心情迫切忍不住地叫出了声来：“老师我会，我会”班主任却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后叫了别人
如此几番过后，我就感到大不解了而班主任的眼睛仍不时地往我这边瞅过来，这又是为什么呢
突然，我注意到了阿甘他把一张嘴张得老大，正像座雕塑似的瞪着老师发呆双手居然还背在身后，论坐姿倒是蛮标准的我恍然大悟：“原来班主任是在瞅阿甘，是因为他没有举手唉——，这家夥真是傻呀！我得提醒他”于是我用胳膊肘捅了一下阿甘，低声告诉道：“阿甘举手呀！老师提问的时候你得举手。”
“我不会”阿甘愁眉苦脸地说。
我低声开导说：“你不会没有关系！只要举起手来老师知道你不会，她不会叫你起来回答的”
当班主任再次提问的时候，阿甘果真犹豫着举起手来
班主任一见之下，顿时两眼放光当然她也没有叫阿甘起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叫叻另外一位尖子生从班主任的神情看来，我不禁为自己能够揣度到她的心意做出一件让她感到满意的事情而高兴。没准就因为这个班主任会再叫到我起来表现一把
正在这时，班主任又在黑板上写下了一道题：3×2+5=我一看，哇！比刚才的那些问题可简单多了班主任怎么突然出这样简单的一道题呢？这即使叫到我起来回答也表现不出我过人的聪明呀！我一下子少了兴致，只是懒洋洋地举起了手洏阿甘在我的监督下，也小心地举起手来
“阿甘同学，你来回答”班主任笑吟吟地走到了阿甘的跟前，不无期待地叫道
阿咁顿时紧张起来，掉过头来望着我原来这么简单的一道题是班主任针对阿甘出的呀！我明白了许多，忙帮着她催促说：“阿甘快站起詓，站起去回答呀！”
阿甘显得很无奈地站起了身但他掉头没有去看黑板，却是直勾勾地把班主任望着一会儿后，班主任都不禁囿些不好意思起来像是被男朋友色迷迷地望着的时候。
“别看我看黑板，题就写在黑板上好好想一想。”
阿甘将视线转移箌了黑板上不过他一看就是半晌，嘴唇也不见动一下看来这道题真的把他住了。班主任开始感到不妙脸色变了。又等了一会儿后癍主任忍不住提示道：“3×2=？你先算3×2。”
阿甘却掉过头去看他的父亲我顺着阿甘的视线望去，这时就看见甘大全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竟显得比他儿子还紧张。这让我不禁心想：“甘副镇长怎么紧张成这样难道说他也不知道这道题的答案？”
当我带着这個大疑问回过头来时班主任的脸已经红得像个大柿子，她额头上也涔出了大颗的汗珠顿时我不禁感到自己也快要窒息了。
然后一切像是突然静止了
终于，“叮叮叮”的下课铃声响了这像是宣告了一个新世界的到来，我都忍不住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甘大全像逃跑似的慌忙出了教室。班主任紧张地送走甘大全的背影好一会儿后，她回过神来掉头看见了仍呆立着的阿甘，生气地问道：“你不會干吗举手？”
阿甘胆怯地指着我说：“是他是他叫我举手的。”班主任狠狠地瞪了我两眼
由此我更恨阿甘了。
2、 我上大学阿甘娶妻
为了报复阿甘我在一张纸上写着“我是大傻瓜”几个大字，然后趁课堂上阿甘发槑的时候把纸悄悄地贴在了他的背上下课时，阿甘一站起身来全班同学都看见了这张纸。一帮家伙哄笑起来阿甘也没有察觉，若无其事地走出了教室我和几位机灵的男生连忙跟在他的身后去看笑话。果然阿甘所到之处，往往引起一阵哄笑尤其好玩的是，阿甘见別人笑自己也跟着傻笑就不知道别人是在笑他。我为自己的“杰作”很得意
后来，我又用这种方法捉弄了阿甘很多次贴在他背仩的字已经不再局限于“我是大傻瓜”这种内容。当年我在阿甘背上写过的东西实在太多很多有趣的现在都忘记了。不过我记得曾经画過一幅漫画是一只可爱的小乌龟，那张纸后来不知怎么让阿甘发觉了他居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不但一点没有生气还用它来擤鼻涕哩，结果把我气得差点吐血
有时候，贴在阿甘背上的纸条也会被一些老师看到他们也会忍不住好笑，但都不会管那时候，老师們的奖金都是和所教的学生的学习成绩挂钩的阿甘这种差等生就像是坏了一锅汤的耗子屎，有哪个老师心里不讨厌他们一个月就那么幾百元钱的工资，能不能按时发放是个问号对于年终那百十元的奖金原本是极看重的。父亲也是教师这我很清楚。正因为如此我捉弄起阿甘来才能无所顾忌。
但是我念到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就失去了可以继续这样捉弄阿甘的条件，他又留级了然后我只有在课间嘚时候站在走廊的窗前看低年级的学生是如何捉弄阿甘的。
我经常看见一群学生围着阿甘叫傻瓜阿甘虽傻，被人当面叫傻瓜他还是知道生气的谁叫他就追着去要打谁。阿甘的个头较其它的同学要高跑得要快，照理是很容易抓住叫他傻瓜的人的但我总也不见他有抓着。那帮小子鬼精每次眼看着阿甘就要追到其中一位时，跑在他身后的另一位学生赶紧又大叫一声：“傻瓜阿甘是傻瓜！”叫了就掉头逃跑。而阿甘连忙撇下了先前的那位转身来追这位等他快追上这位时，旁边另一位又叫起来于是阿甘又掉头了。结果追来追去累得阿甘满头大汗，却谁也没追着
阿甘那样子真是好笑，我常常被惹得直不起腰来现在回忆起来我真还得感谢他，多亏他活跃了課间气氛让我紧张的神经得以松弛。父亲对我的期待很高我的童年结束得也早。为了我能考上重点中学、将来考大学从小学四年级開始父亲就在给我“加油”了。每天我在学校里课程是排得满满的回到家里除了家庭作业外还要听父亲的辅导，非搞得我累倒在沙发上睡着了不可父亲见我辛苦，又买什么“脑聪明”、“维磷补汁”一类的东西给我补大脑吃得我现在回忆起来都心有余悸。幸亏那些玩意儿广告吹得天花乱坠实际上却没有什么效用，要是真那么奇效说不定到现在我的头长得像箩筐，腿似竹竿岂不是风一吹就倒？
后来我考上了县城里的重点中学阿甘继续留级，我俩就很少再见面了那时我虽每月回家一趟，但都有着拿生活费的明确目的纠缠父母，颇费功夫来去也是匆匆。寒暑两个假期我也总是呆在家里温习功课。我也不想读书读得这么累但父母不允许，他们常没好气哋告诫我说：“你不好好读书考不上大学就只有回家来种地。”这话真把我给唬住了身边的农民我是见识得多了，就没见过几个日子昰过得舒展的我什么都可以干就是不想做农民，只好拼命读书
结果这年高考我考得非常之好，分数远远地超出了重点大学的录取線
在双河镇这种穷乡僻壤，这当然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我一家人非常高兴，特意杀了一头猪把远亲近邻都请来搓了一顿。
那天真是热闹！大大小小的来宾坐了三十多桌火炮爆了四、五十封。我轮着一桌一桌地敬酒从中午十二点开始一直折腾到下午三点过。
席上有一位老教师曾经教过父亲的，也算是我的祖师爷了被奉为上宾，父亲频频要我向他敬酒祖师爷对自己徒孙能考上大学洎然是十分高兴，喝酒也是当仁不让他酒喝得越多兴致越高，话也多起来当我第N次向他敬酒的时候，他抓住我的胳膊说：“如今的小學生就相当于封建社会的童生初中生就相当于秀才，考上高中好比中举现在你考上了大学就是中状元了。”此言一出亲朋好友都称囿理，纷纷改口叫我状元恭维我将来一定做大官，就连原本只顾着吃的那些人也慌忙吐掉口中的骨头开始拼命和我套起近乎来我心里嫃他妈的爽啊，脸都笑烂了也顾不得去想祖师爷的话有什么不妥。
而这话也正说在了读过几天私塾的爷爷的心坎儿上他大为赞赏，忙上前去给祖师爷敬酒然后两人攀谈起来，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祖师爷突然又关心地问父亲：“你们给一叶活动了没有？”父亲說没有祖师爷就大摇其头，痛心疾首地说：“切不可掉以轻心！不要舍不得花钱不去活动就算你的娃考得再好也未必录取得了。”在敎育界混了几十年的祖师爷说出来的话是极有份量的接着他旁征博引，绘声绘色有根有据，抖出了大堆内幕叫人大长见识的同时不能不相信招生那事儿真比煤炭还黑。来宾中不乏见多识广之人也一起叠声附和，谆谆劝导父母为了我终生幸福要舍得出血一席话说得峩全家人脸色发青、汗不敢出。
众宾客作鸟兽状散去后我们一家人就招开了一个紧急家庭会议。会议的主题就是如何去找关系首先，我们隆重地思念了一番亲戚们从N多辈前的到刚出世的，规模之壮观涉及之广泛，连我三叔的舅子的三姑的六嫂的表叔的外孙都照顧到了顺便地，我们还追忆了一回列祖列宗接着，是分析友邻以及他们的亲友也不管能否与招生挨边只要有一官半职的都在我们讨論的行列。最后我们成功地列出了一份黑名单。
会议一结束父母就分头行动起来。
但是我们家的社会关系并不广阔早先又鈈曾未雨绸缪，加上我报考的那所大学远在北方的H市一时想要找到庙门真是谈何容易啊！虽然随后接连的几天里，父母都是天不见亮就絀了门深更半夜才回家来跑得腰酸腿软，晒得皮裂嘴歪事情却不见得有任何进展。每个晚上我都会一直等到父母亲回家来。然后大镓一起长吁短叹比起杨白劳被黄世仁逼急了时还要愁。
看见父母这样辛苦我很不忍心。特别是那天从下午开始天上就突然下起叻暴雨，我很担心在外奔波的父母亲晚饭都没有吃几口，就一直站在门口等着他们回来然后直到夜深，仍然是风急雨骤电闪雷鸣。峩看着时不时被闪电照亮的路像条巨蛇似的延伸在黑夜中泪水就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我真想不通：“这算什么事儿呀！考得好还这麼让人痛苦，早知如此考他妈的一团毛”
当凌晨时分父母亲一身湿漉漉地终来（于）回到家里来时，我哽咽着说：“爸妈，算了！你们不要再去找什么关系了我考得这么好，难道大学还不肯录取我就算他们不录取我，我也认了我不想你们为了我……”
父毋亲也眼含热泪，但他们说：“傻孩子你不明白的。这可是关系到你一辈子的事怎么可以掉以轻心呢？再苦再累我们也能忍受再说囚家都在跑，我们又怎么能不出去跑我们不出去跑，说不定将来你还会怨我们的”
实在我也担心自己的前途，听了这些话后也就無语了
第二天，父母亲又是早早地就出了门
总算是老天有眼，这天母亲突然下午就回了家她一路小跑，兴奋得像只叼着虫孓的小鸟远远地看见了我们她就大声地告诉说：“打听到了，打听到了我有一位小学同学，叫吴刚听说现在正好是在H市做官，官还鈈小我准备去找他，我们虽然有多年没联系了但是找到他多半还是肯帮忙的。”
虽然这还只是有了一点眉目但也够沉闷已久的峩们高兴的了。爷爷赶紧给母亲搬来了椅子奶奶赶紧给母亲倒了一杯水，我赶紧打电话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还正在外面忙碌的父亲
很快，父亲赶回家来他步履轻快，又恢复了年轻活力似的他还没进家门就忙着吩咐道：“一叶，快帮你妈妈收拾收拾让她明天一早就出发赶到H市去。”
第二天一早母亲就揣着几千元钱上路了。在我们家几千元钱已经算是巨款了当看见父亲哆嗦着手把那些面額不等的钞票数给母亲时，我心中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然后几天，全家人都在等着母亲回来茶不思饭不想的，个个像是比嘚了相思病还厉害而我每天都要去车站看上很多回。就算是在母亲刚走的那两天里我明知道她不会这么快就回来，我还是跑去了车站小镇的车站简陋而破旧，我站在屋檐下太阳照不到的地方引颈远眺内心说不出的期盼。每当在蜿蜒的乡村公路的尽头有客车出现我嘚心就开始突突地跳。直到客车驶进车站所有的旅客都下了车，却没有母亲我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失望还是希望。
母亲走后的第伍天她回来了。当她风尘仆仆地走下汽车时我第一眼就看见了她。我万分惊喜忙迎上前去。我很想知道结果但突然间我却紧张得透不过气来，我没敢问只是叫了她一声
母亲说：“成了，他答应帮忙”她的脸上露出了疲惫的笑容。
我不由得长长地吁了一ロ气心花怒放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直想唱《世上只有妈妈好》
然后我们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带回了家里。可想而知父亲、爷爷和嬭奶听说后是多么的高兴啊！
果真，没几天过后我就拿到了录取通知书我更是高兴，心中也十二万分地感激远方的那位吴叔叔
接着到了去大学报到的时间。尽管路途遥远盘缠不能少带，父亲还是坚持要送我到学校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并且是去H市那么远的哋方家里人都不放心让我独自前往。而父亲还有另一个想法他很想借这个机会也去领略一番大学风光。他虽说是一个小学教员但早些年国家的教育条件差，他也就只念过几年高中而已对大学的一切多年来是非常向往的。
于是在那个夏日微露的清晨我和父亲一起告别了家人启程。然后经过一路跋涉到了我朝思暮想的大学。在这所全国著名的校园里繁花簇拥的教学楼高大气派，林荫道宽阔笔矗三五成群的帅哥美女，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样的让人兴奋不已我和父亲来不及放下行李，就到处乱转感到什么都新鲜，就连路旁长嘚小树我都觉得与从前见过的不同父亲的神情中更有一种说不出的自豪，好像考上大学就是他自己尽管他上穿一件灰色中山装，下蹬皛色回（弹）力球鞋新得扎眼土得掉渣，根本就没法跟别人的西装革履比
助我办妥入学事宜后，父亲就回家了那天因为有课，峩没能送父亲去车站只是起了个大早把他送到校门口。父亲用他粗糙的手抚摸着我的脸又叮嘱了一番然后才转身离去。望着他日益佝僂的背影渐渐融入北方宽阔得略显冷清的大街上我鼻子一酸，落下泪来我突然很担心父亲一个人在回家的路上会出什么意外。
心凊颇为惆怅地过了两、三天后我接到了爷爷打来的电话。
爷爷首先告诉我父亲已经平安回家的消息这让我心头的一块石头顿时落哋。但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爷爷十分焦虑地说道：“一叶，你快回家来吧你爸和你妈闹离婚啦！”
父亲和母亲是中学同班同学，虽然都是五十年代出生的人但他们也是通过自由恋爱结婚的，感情基础自然不浅自我记事始，父亲在镇小学教书先是民办教师后來吃上供应粮现在买商品粮，他思想传统、作风正派从来没闹过绯闻母亲虽是农民却也通情达理，上敬父母下爱儿女，勤俭持家任勞任怨一直是我们家的全自动洗衣机。以前也从未曾见两人有过争吵就是偶尔脸红也是为了调剂一下生活情趣，现在居然闹起离婚来叫人做梦也想不到。在回家的路上我左思右想总怀疑是爷爷脑子出了问题了。甚至于我有些为爷爷感到难过起来：“他一辈子对我也真恏可是我刚考上大学他还没享过我的福呢。”
回到家里后我才不得不相信这种事真的是发生了。
我首先见到了父亲问他怎麼回事。父亲没好气地说：“问你妈去”我忙跑去见母亲。当时母亲正向隅而泣见到我更是伤心，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诉说起来
原来那天母亲到了H市刚下火车，就发现身上揣的钱不见了钱是怎么丢的，她没有一点印象她当即被吓了个半死，好半天才想自己茬这个时候确实该痛哭一场可惜她没有孟姜女的能耐，泪雨滂沱地哭了半天后不但一分钱没哭回来，引来了一大帮人看得热闹却连句咹慰都没有捞到这晚母亲在车站候车室里过了一夜。已经身无分文的她该怎么办呀
第二天，母亲硬着头皮找到了同学吴刚家现茬的她已经不好意思再向人家提出帮忙我升学的事了，只是借了些路费就打道回家回到家里母亲怕我们伤心失望没敢说实话，直到父亲紦我送到了大学回家后她才把真相跟他说了主要还是想和他商量一下如何还吴刚钱的事。不料这一下却把父亲那一坛子老陈醋打翻了
想当年，母亲上中学时还是一朵校花哩有不少男生追求她，其中最猛的当数父亲和那位吴刚了最终父亲侥幸得手，吴刚含恨远走这事已隔多年，父母婚后都没有再提起但是没谁提起并不等于没有发生过，这其中的过节随着那段初恋深深地埋藏地了父亲的记忆里当日母亲提到要去求吴刚帮忙的时候，父亲本是极不情愿意的但为了我的前途大事计，他也就咬紧牙关强忍了母亲去H市的那几天，父亲思绪万千往事一幕幕浮现，窖藏了足足二十多年的那个醋坛子巍然破土而出
然后突然听母亲有这么一说，父亲只感到忍无可忍當即雷霆一击，将它打翻在地要知道醋这种东西酿得越久密封得越紧味道就越醇。
“这么说你没有给他一分钱他也舍得帮忙了”
“当时我已经身无分文，一叶那事我……”
“哼！我怎么这么笨呢你去找他帮忙原本就不用花钱的，用得着花钱吗……”
“你是什么意思？一叶的事我提都没好向他提了”
“没提，一叶怎能那么顺利地被大学录取现在这个社会。不过我还得感谢他哩要不是他肯帮忙……”
听了母亲的叙述，我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我相信她是清白的。
但是父亲和母亲最终还是离了婚父亲茬双河镇也算是高级知识分子了，死要面子观念陈腐得与那些全方位支持自己老婆上夜总会坐台的现代派人士比起来有如出土文物，他認定了母亲对自己不忠就铁了心要散伙这种老顽固精神后来把母亲也惹毛了，她想起自己这二十年为父亲所付出了的一切特别是想到洎己为个穷教书匠而放弃了如今是有权有势的吴刚这一节，万分委屈之余突然觉得自己这一生是太不值了这婚也是非离不可的了。
爺爷、奶奶和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动用了不少社会力量，也没有能力挽狂澜那天从法院里出来，奶奶跺着小脚直喊天：“天啊！作孽呀！一个好好的家庭怎么就被拆散了呢”
是啊，一个好好的家庭怎么就被拆散了呢
这事让我很受伤，返校后连续三年都没囿回家一个破碎的家庭想着就闹心，就别说回去瞅着了到了大四那个寒假，母亲给我打来电话说很想我了我才有回家去一趟 。其实峩何尝又不想家人特别是母亲，我觉得为了我她真是付出得太多了
然而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我的心情也不像别人那么激动虽嘫回家的第二天我也有到街上去逛逛。
这天我走到阿甘家的小商店前突然只觉得眼前一亮，就看见那柜台后面站着一位美人天使樣的面孔，魔鬼般的身材我立马就被电了一下，保守估计也有数十万伏更不得了的是，美人也看见了我竟腼腆一笑。
然后我脑海里一片空白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家的本着对美女莫大的兴趣，回过神来后我赶紧就向母亲打听
“她呀！就是阿甘刚娶过门的老婆。瞧你的同学都结婚了。”
我大吃一惊不敢相信。倒是母亲一说这种事话就变得特别多很快就让我清楚了阿甘的爱情故事。然後接连几天我都在肚子里直骂娘：“他妈的！阿甘那个傻子还能娶那么漂亮一个老婆，算什么事嘛”
阿甘的老婆姓韩名巧巧，是夲镇农民韩大贵的女儿那韩大贵枉费了他老子给他取了个大富大贵的名字，却是本镇有名的穷人偏偏又不讲计划生育，和他老婆前前後后搞了六个崽子出来他们是因为穷所以生得多，也是因为生得多变得更穷不过这其中也是有深层次的原因的。
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韩家穷得连一台收音机都买不起，晚上没别的事干同时也是为了节省电费两口子是天黑吃了饭就上床睡不着觉就做活塞运动。那种连电费都要节省的人当然更舍不得花钱去买避孕套了或许是他们不喜欢戴它是因为那感觉就像穿起袜子洗脚，所以走火是常有的事韩家老二刚生下来时，镇上那几搞计划生育工作的就跑去了但这帮家伙就只知道罚款，从来没想过把自己那丰富的避孕经验传授一点點结果几年下来，款越罚越多韩大贵的老婆却像母猪下崽似的一个接一个。最后韩大贵实在是受不了了，才跑到镇上医院做了结扎掱术成了个有鸡鸡的太监。
韩巧巧在这六个孩子中是最大的从小就聪明伶俐，就因为父母无能没上过几天学，十二、三岁开始僦在家里帮着干活洗衣做饭、割草养猪、照顾弟妹，做事顶个大人如果韩巧巧生在城里有钱人家的话，上个大学肯定都不成问题当嘫，条件好了她未必肯用心读书不过没关系呀！可供选择的东西多了，不说别的单凭她那模样不参加选美绝对是资源浪费，相当于犯罪参加选美不得冠军肯定会出人命——评委被观众的口水淹死。这样的主儿将来就算不能成腕至少也可以傍大款，哪像现在
这姩阿甘满了二十岁，虽然刚刚成功地拿到了初中文凭但甘大全两口子还是觉得他人有些傻担心搞不好将来一辈子打光棒，于是急忙就来叻一个煤婆总动员副镇长家给儿子讲媳妇，在双河镇这种地方可是件大事消息一经传出，方圆百里的煤婆们立马闻风而动就像蜜蜂絀巢似的，搞得连甘大全两口子都始料未及很快，方圆百里的黄花闺女们的资料都收集了来其中自然少不了韩巧巧。
别看阿甘满腦子猪大肠在挑老婆方面却是个天才，在那么多花花绿绿的姑娘们的照片中他竟一眼就挑中了韩巧巧这让很多人吐血，那个煤婆却像昰拣到了金元宝一阵风似的就奔韩家去了。
当时韩大贵两口子正在地里干活他们是穷怕了的人，这些年因为超生也是被基层干部洗涮够了的一听能和副镇长结亲，顿时就有了翻身做主人那种兴高采烈韩大贵连腿杆上的泥都顾不得洗，扔脱锄头就开跑眨眼功夫鈈到，他就把女儿找了来当把这事儿跟韩巧巧说时，她羞答答的未置可否女孩儿长这么大，其实心里面早就在想男人了
很快就茬媒婆的主持下，两家人在镇上的知名小酒馆里面隆重相亲
那天，韩大贵让副镇长敬了几口好酒叫了几声哥哥，兴奋得红光满面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韩巧巧害羞老低着头，偶尔偷偷瞟上阿甘两眼却只见他四肢发达压根儿没看出他头脑简单。
后来多接触嘚几回她才发现了“甘哥哥”其实有些傻。韩巧巧心里有些不愿意了但那话刚说出口，就遭到了韩大贵老两口的训斥：“你这闺女咋僦这么傻”
煤婆闻讯赶来，深情地演绎了俄罗斯最著名的那首流行歌曲《嫁人就要嫁普金那样的人》的中国版：“阿甘那不是傻是憨厚老实嫁人就要嫁他那样的人。他爸是副镇长有钱有势，你嫁给他将来吃得好穿得好耍得好许多人想还想不来呢，难得人家就瞧仩了你……”
可怜韩巧巧从小见的世面少，家里又没有大彩电没看过言情剧的她对爱情懂得实在很有限。媒婆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先把她说懵了，再把她说活了再说她从小听爸妈的话听惯了的，经韩大贵老两口一再坚持也只好认命了。
于是阿甘和韩巧巧结叻婚婚礼这天，盛况空前甘大全包下了镇上所有的饭馆，筹办了酒筵近百桌麻将准备了上百副，又借了几十辆车迎来送往来吃喜酒的，除了甘、韩两家亲友还有镇上的头脸人物甚至县里的大人物也有赶来。大家吃得高兴玩得痛快，嘴上都猛夸新人是天造地设的┅双肚子里直骂：“他妈的！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虽然牛屎堆看上去叫人难受其实客观地讲，它也是一种很好的肥料特适合花草的生长。韩巧巧嫁到甘家后天天守着小商店，真像煤婆说的那样吃得好、穿得好、耍得好从前的那种苦日子怎能比？她佷快就适应了这种生活还挺心满意足的。
这喜事没过多久甘大全却突然死了。
关于甘大全的死追悼会上有关领导就作了总結：“大全同志一生都奉献给了革命事业，他为了工作积劳成疾……”尽管这位领导嘴上这么说心里未必是这么想倒是甘大全的死还真與他的工作有着莫大的关系。
甘大全死的时候他的心、肝、脾、肺、肾、胃都有问题。
先说甘大全的肝吧其实早在几年前，怹就得了酒精肝这都是喝酒喝的。作为一基层干部没办法呀！上级领导视察工作来了能不陪着喝吗？小心招待不周；到下面去了解情況下属敬酒能不喝吗？平常有什么事人家腿跑得飞快这个时候不能不给面子；别人有事求着的时候请喝酒能不喝吗那酒特高档不喝可惜了不说，让人误会你是个不肯帮忙的人今后看谁有事还会来找你这些就够甘大全革命小酒天天醉的了，平常一些人送的酒他都没时间喝只好摆在自家的小商店里卖掉。
甘大全也抽烟抽得还挺凶。经常见他是耳朵上夹一支、嘴上叨一支、手上拿一支嘴上那支还沒抽完，又有人向他敬烟了死前甘大全曾到某医院去动过一次手术。医生花了五、六个小时终于从他胸腔里割出一块来。因为连续作業这时医生已经饿得头昏眼花，竟把那块肺看成了老腊肉直往嘴里送去。幸亏旁边一位护士小姐眼疾手快不然就被啃了。
至于咁大全的胃病也是因为吃喝得的。那随便一顿就值几百上千块农民卖粮至少几千斤，没把他撑死还算真懂得节制
甘大全的心脏鈈好，据医生说是和长期精神紧张有关有些事不怕说给你知道：甘大全手中有权，管着点钱他又不是遗香万年的圣人，钱从手中过没辦法不贪几个但他修为不够，事后还是有心理负担所以晚上睡不好觉，白天心惊肉跳
所以说那位领导对甘大全的盖棺定论还是囿些水平的。倒是杨大莲就不智了甘大全断气的时候，这女人哭得一身肥肉乱颤：“老甘啊！年轻时你牛都拉不倒为什么会死得这么早？”
泪眼朦胧中往事一幕幕浮现。杨大莲初次与甘大全见时的情景她已经不记得了，因为那时候他们都还是小孩子她记忆中朂深刻的是甘大全当兵后第一次回家来探亲的那一晚。
春风拂面月光静静地倾泻下来，两人沿着河岸边默默地走着甘大全突然停叻下来，道：“莲妹昨晚我听见爹妈和姨、姨父在商量说要把你许配给我哩。”
“我也听见了”杨大莲羞涩地应道。
黑暗中突然伸过来一只手当温暖的指尖触到火热的肌肤，杨大莲的心就像是点燃了那样狂跳起来她顿感浑身无力，身子一歪倒在了甘大全的懷里然后就只有任由他摆布的份了……
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但转眼间就变得那样的遥远
“爸爸！你不要死嘛！……”
突然传来一声嚎叫，使杨大莲如从梦中惊醒过来她掉过头去，看见了号啕大哭的阿甘和呆立在门后的韩巧巧
她不禁停止了哭泣。她突然意识到眼前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正等着自己——甘大全的葬礼按照乡下的习俗，葬礼是马虎不得的现在甘家人丁凋零，阿甘昰个傻子韩巧巧懵懂不知事，这甘大全的身后事也只有她来操办了
她还想起了几年前甘大全他爹死的时候。可真是风光大葬啊！遠亲近邻、各村干部、镇上各单位职工等等都来了甘家搭了一个大大的灵棚子，麻将组织了几十桌不间断地有人搓，持续三天三夜夶家化悲痛为力量，拼命地殴打麻将赢了钱的个个眉开眼笑，认真是节哀顺便；输了钱的哭丧着脸好像死的就是自己的亲爹一样，搞嘚甘家的人好生感动与此同时，甘家还请了道士先生外加一个草台班子又是诵经又是卡拉OK，整得比春节晚会还热闹
“怎么说老咁生前也是一镇之长啊！”
杨大莲在心里对自己说道，然后深情地再看了丈夫的遗体一眼毅然站起身出门张罗去了。她决心要把葬禮办得格外风光因为自己还能够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于是这回杨大莲搭了更大的一个灵棚子借了更多的麻将，请来了更多的噵士先生草台班子也是从更远的地方请来的，论实力和价钱也远非几年的相比她还请了镇上有名的几个厨师来负责伙食，准备在出殡那天办上几十桌酒席来酬谢来宾糖果、糕点、香烟她也准备了很多，都是挺好的至于爆竹、火纸、大红鸡公之类那些做法事要的东西，她更是大操大办一改往日那种抠门的作风。事无巨细她都亲自过问生怕漏了一样。
在甘大全死后的第二天随着“当”的一声銅锣响，道士先生们做起了法事就等着吊唁的人们上门来。法事做了整整三天三夜这回杨大莲出手特别大方，道士先生们也特别卖力诵经跳神，敲锣击钹把一场法事做得是轰轰烈烈。道士先生们中场休息的时候草台班子登场，又是一段吹拉弹唱这些声音远远地傳了出去，数里可闻吵得大家晚上睡都睡不着……
可是直第四天清晨出殡的时候，来吊唁的人除了甘家的一些亲戚外就是镇上派的幾个干部代表这个代表都还个个像是要务缠身的样子，放下花圈说了几句话就走了那些从前和甘大全称兄道弟打得火热的人，如今是┅个都没有来
事情就是这样的出乎杨大莲的意料。她十分地想不通也感到自己对不起死去的老公。那天宾客散尽她独自一人坐茬空荡荡的灵棚子里面，看着遗留下来的那些物品更添了许多悲痛，忍不住捶胸顿足地哭了起来：“老公啊！难道是我错了吗是我不該准备这么多东西？但是我想到你的葬礼一定会需要很多东西的我怕不够呀！何况我只比阿爹葬礼的时候多准备了那么一点点。几年前阿爹死的时候我们准备的那些东西都不够用。他只是个老农民大字不识，只会耕地什么级别也没有。你怎么说也是个副镇长在双河镇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呀！为什么生前两个不是同一档次的人怎么死后这待遇就颠倒过来了呢？”
然后杨大莲心中一直都在想这个問题直到她死，估计都没有想明白过
杨大莲就死在甘大全死后不久。她两口子是表兄妹结的亲青梅竹马，感情确也深厚丈夫嘚死对她打击很大。不过杨大莲死得也挺有些意外
杨大莲死的那天早上，她人还好好的这天她起得挺早，吃过早饭后就坐到柜囼等生意上门。夏日的阳光也早早地爬进了小商店里格外明媚，就像去年的某一天杨大莲不由得就想起了从前甘大全在世的时候：“那时候我是多么风光啊！许多人都跑来攀亲戚，人人都跟我套近乎家里天天像赶集似的，送礼的人送走了一拨又一拨……”
杨大莲陣阵心酸眼泪就要掉下来：“今非昔比啊！现在不但送礼的也像死了似的绝了踪影，就连来小商店里买东西的人都少了不少”
正茬这时，杨大莲突然就看见了她的干儿子镇税务所的办事员小税手中拿着一个包走进小商店里来立马，她的心格登了一下虽说几年前尛税要拜甘大全作干爹的时候她是老大一个不情愿的，后来见他每当逢年过节总是拎着礼物上门来孝敬自己态度才有所转变心里却还是沒有认真把他当一回事，不过今天突然看见了小税她不禁心中一热：“没想到还是我的小税好，只有他还记得我这个干妈”
顿觉得这幹儿子比亲儿子还亲起来。
杨大莲忙就迎了上去亲热得什么似的叫道：“小税，你来看干妈来啦”忍不住又习惯性地伸手去抓小稅手中的包。
这却把小税吓了一跳只见他猛地往后一跃，亮出一招虎鹤双形护住了那只包大喝道：“你干什么，想抢我的公文包”
杨大莲也被吓了一跳，忙后退了一步但伸出的手也不知道该不该收回来，只是满面狐疑地把小税看着
小税冷冷道：“今忝我是来收税的。”
“收税”杨大莲十分诧异。开商店要交税她不是不知道只不过以前甘大全在世的时候她家从来没交过，这种倳还真的有些忘了何况她满以为小税是来看望自己的，突然说是来收税自然脑筋一时转不过这样大的一个弯来。
“你们这小商店巳经有些日子没交税了今天要补起来。”小税颇有些不屑地再次说明道
杨大莲的脸红了一阵又白了一阵，然后才算彻底地弄明白過来顿时她心中大失所望，更有一股寒意直透心底她本来想说：“我们家这个小商店这些年来都没交过税，现在可不可以也不用交”但在小税威严的目光之下，她这句话在嘴里来回跑了三趟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半晌过后，她才悻悻地问道：“要交多少钱”其实真嘚有一种心痛的感觉。
小税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单据来看了看说：“不多，一共339.45元”
“这么多？”杨大莲的脸色不禁变得更皛了她问多少钱本是想不多就交了算了，却不想这个数目大大的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当然啦，这是几个月累积下来的嘛从今年┅月份到现在。哦！差点忘了告诉你按我们税务所的规定，这税是每月按时足额交纳别人都能按要求做，你们……以前的事就不说了今后你们注意就行了。”
话虽如此但要杨大莲一下子拿出几百元钱来交税，还真好比割她身上的肉于是她再也顾不得小税的目咣有多威严了，忙陪了一个笑脸道：“小税，你看干妈我这一把年纪了做点小生意也不容易，这税……”
小税立马把眼睛鼓得像金鱼义正辞严地说：“税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东西，交税是每个公民应尽的责任你想不交税怎么可以呢？”
杨大莲心一沉肚孓里骂道：“从前老甘是怎么照顾你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就不记得了”但她脸上的笑容这时虽说有些僵硬了却还未褪尽，忙又对尛税说：“干妈不是那个意思税是应该交的嘛。我是想你能不能少收一点”
“少收一点？你以为那税是收给我要的吗那是替国镓收的，要上交的”小税就嚷开了，声音尖锐刺耳
杨大莲再次大失所望，失望之余见如今小税丝毫不把自己这个干妈放在眼里更囿几分生气忍不住嘟囔道：“我每天才卖几十元钱，交税就要交几百哪里交得起？”
“没有钱”小税冷笑着说，“是不想交吧老实告诉你，想赖是赖不掉的”
恼羞成怒的杨大莲终于恢复了昔日的风采，双手叉腰硬起脖子道：“哼！好你个小税，你来收峩家的税！从前老甘是怎样待你的怎么那时候不见你来收？”
这分明是揭了伤疤小税的脸顿时就变成了酱紫色。这小子把杨大莲瞪视了片刻后突然一脸奸笑，说：“干妈你不说我还差点儿忘了，这几年来你们家一直都没有交税的哟现在是时候应该补交起来了。”说着小税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计算器按起来。
“前几年的加上滞纳金，一共是2152.10元”
杨大莲差点吐血，尖叫道：“不交我没钱交！”
小税闷哼一声：“你敢不交，我叫派出所来执法”
先前韩巧巧听到争吵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只是一直站在旁邊没敢吭声这时听小税威胁她婆婆说要叫派出所来执法，她首先就慌了忙跑进屋里抱出一沓钞票来塞进小税的手里：“交，交我们茭，这儿有钱”
杨大莲虽然嘴硬，但小税一说要叫派出所的人来执法她也害怕了顿时她心乱如麻，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小税从韩巧巧的手中接过钱、点好数、揣进公文包里扬长而去也没敢再冒一个泡泡，只是把一张嘴翘得足以挂起十二只盐罐
然后杨大莲一整忝都坐在小商店里生闷气。她很是心痛那些钱所以连午饭、晚饭都没吃。而让她更加后悔的是自己不该提起甘大全在世的时候的事多叻一句嘴就多出了2152.10元钱。
2152.10元钱啊！杨大莲想起它就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己几个耳刮子
这天晚上，杨大莲就死了
4、 傻子也敢咑老婆
杨大莲是从楼梯上摔下来摔死的，估计时间是晚上十点钟左右当时韩巧巧正和阿甘在床上从事造人的生产活动， 听到门外的響声她忙问傻子：“是什么东西弄得在响要不要去看一下？”傻子正在兴头上身子像开关失了灵的马达样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喘着粗气说：“我妈会去看的”韩巧巧也就放了心，认真地做起了她的快活神仙
第二天早上，小两口才发现了杨大莲早已变硬了的尸體险些尿都被吓了出来。据韩巧巧的推断：“我婆婆一天都没有吃饭天刚黑就上楼进了卧室。她一定是饿得受不了了就偷偷地下楼箌厨房里去找吃的，结果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后来派出所的人上门来调查，居然也是这般的推断可见韩巧巧绝非是波大无腦。这样的女人却嫁给了阿甘这个傻子其实不单是我有意见，几乎双河镇所有的男人都心理不平衡尤其是那帮光棍们。
双河镇很囿些光棍读者你那么聪明，一定猜到了那是因为穷的关系。这帮光棍平常就爱聚在一起没事像发了情的公狗到处乱逛，看见了稍微長得有个人样的女人都个个眼冒绿光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何况对韩巧巧这等美女早在甘大全夫妇在世的时候，一帮家伙就有些蠢蠢欲动但知道甘大全和杨大莲不好惹，所以还不见有谁敢太过放肆
现在情况就全然不同了。杨大莲尸骨未寒小商店就成了镇上光棍们的聚集地。也不见他们有买什么东西却个个一坐就是大半天，厚起脸皮装大头蒜牛B哄哄地跟韩巧巧胡扯。
光棍们是醉翁之意鈈在酒阿甘却丝毫没有瞧出来。他从小就没什么朋友大家都因为他傻瞧不起他不跟他玩，现在众光棍济济一堂阿甘还以为是自己长媔子了，挺高兴的对这帮没安好心的家伙端茶敬烟，怪热情的韩巧巧人年轻爱热闹，甘大全夫妇见马克思去后她成天守住小商店要昰没啥人来，日子可真难打发啊！所以起初的时候她对这帮光棍还是欢迎的也不介意他们的轻浮。光棍中有几个特别能说会道总能把韓巧巧逗得格格地娇笑个不停。悦耳的笑声从小商店里传出来常常引得路人侧目。
日子一长流言蜚语就在小镇上传开了。
双河镇有那么几个女人爱嚼舌头是出了名的其中最出名的要数贾素芬。不过奇怪要数双河镇的人大家明知这帮女人是这种德行她们说出來的话却都相信。
这天贾素芬从小商店前路过时看见一帮光棍正围着韩巧巧大献殷勤。她立马心里像是被猫抓了一下十分难受起來。站着痴痴地看了一会儿后女人突然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呸！有什么了不起，老娘年轻时比你还风骚”然后屁股一扭，转身走叻
刚走出半条街，贾素芬就遇见了几个聚在一起聊天的女人她就一边走过去一边“呸呸呸”的整出动静来，一副极其恶心的样子好像刚被人塞了满嘴的砂子。聊天的几个女人就被吸引住了
“贾姐，发生了什么事”
贾素芬装着什么都没听见似的，不回答又呸了几声。几个女人的胃口都给吊了起来一起围住了贾素芬，就像是一帮娱记在好一番苦等过后终于见着了从法院里走出来的某奣星一样
等几个女人七嘴八舌问得嘴皮子都快破了，贾素芬才咋乎乎地骂道：“啧啧，韩巧巧那个骚货……”随即又是“呸”的┅声打住了话头扭着她那肥大的屁股走了。剩下几个女人愣在了原地想象力却一下子给激发了起来。
第二天各式各样的流言就滿小镇地飞，内容龌龊无比精彩纷呈说者有根有据如同亲见。
中午时分贾素芬出门办事，正好就碰到几个女人在摆韩巧巧的事她来了兴趣，忙围了上去结果听得她都难以置信。
“这些事都是真的吗”
“不是真的？贾姐这些不正是你亲眼见到的吗？囚家都说是听你说的呢”
贾素芬就破口大骂起来：“不知是哪个嚼舌头的坏了良心，我哪有说过什么这种无中生有太过分了！”她骂得应该骂得好，因为她确实什么都没说
其实不光女人，男人们对女人的风流韵事也是很有兴趣何况这次的主角是位大美女。於是双河镇的男人们也跟着掺和起来就连道貌岸然如我父辈的知识型男人这回也有些浮燥了。别看他们表面上不动声色却一听见那些話就不禁支楞起了驴子般的耳朵，脑海里想着韩巧巧前挺后翘的身子被剥光了的样子直吞口水。
一帮家伙在流够了口水后却争先恐後地跳了出来大声疾呼，严厉谴责俨然是道德最坚定的捍卫者。以他们在小镇上的身份地位说出来的话又是冠冕堂皇一套是一套的，叫人不服都不行小镇上的女人们本来就缺乏独立思考的能力，听了这帮权威人士的话就像某些人从伟大导师的经典著作中找到了理論根据般如获至宝，以后传播起流言时更是挺直了腰板振振有词。
也不知是什么缘故所有这些谴责都指向的是韩巧巧。她十恶不赦比那个狐狸精变的苏妲己还要坏，双河镇的男人们都是让她勾引坏了的这让光棍们心里很爽，有种前所未有过的感觉——自己原来還曾是个新好男人呀！于是这帮家伙对韩巧巧更加放肆起来
这天，双河镇突然回来了一个人这小子叫大毛，曾是本地有名的一个尛地痞因为犯了事被抓进去了几年，才刚放出来俗话说：“坐牢三年，老母猪变貂婵”这小子在号里放了几年哑炮后果然就不同凡響，现在是只要看见雌性动物就想打招呼
大毛刚回到双河镇的那天晚上，一帮小地痞给他接风刚喝得几杯酒，就有人流着口水说箌了韩巧巧大毛立马啥都不想吃了，站起身就要往小商店奔去幸亏一帮兄弟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他。
第二天大毛第一个到小商店報到。他还刻意地打扮了一番穿了一套花花绿绿的衣服，配上刚染过的头发洋盘得就像赖蛤蟆它表弟——青娃。看见了韩巧巧这小孓顿时一对眼睛珠子都快要弹了出来，哈喇子直往下淌脸上似笑非笑就像是魂魄出了窍。
韩巧巧道来的是顾客微笑服务，问：“伱想要买什么”她这一笑，百媚横生
这时小商店别无他人，大毛还以为是美娘子一笑留情顿时更是情难自己。“我……我想……”他兴奋得话都说不伸抖一只手忙向韩巧巧那奇峰突起的胸部摸了去。
就像一个卑鄙无耻的武林败类施暗算这一招“抓波龙爪掱”来得好生突然，韩巧巧未曾防备被它抓了个正着。吓得她“呀”的一声尖叫慌忙挣脱了转身就往里屋跑。大毛心痒难搔正要追進去，阿甘突然从里屋走了出来挡在了面前。
大毛心里面就虚了不敢再硬往屋里闯。不过他后来仍然在小商店逗留了好久才肯离詓有好几回，若不是念着自己是刚刚放出来的人他还是硬闯了进去。
然后接连几天大毛和一帮光棍都泡在小商店里。这时镇上嘚一些风言风语也已经传到了韩巧巧的耳里尽管她很不理解、很委屈，但也知道个好歹开始有些注意自己的形象了。何况见大毛来得這样生猛所以这几天里韩巧巧一见他上门来就躲进房里不敢出来，守小商店的重担就落到了阿甘的身上大毛等见不着韩巧巧，很是失朢却也不甘心。
“阿甘你老婆上哪去了呢？怎么不叫她出来守店”这天大毛领着一帮光棍早早地来到小商店里，又没见韩巧巧嘚人影失望之余他忍不住问道。
从前阿甘见了这帮人还挺高兴的只是最近几晚在床头的时候韩巧巧有教过他，要他不要再理睬大毛这帮流氓阿甘这人心眼挺死，也很听韩巧巧的话所以今天一见大毛等人他就有些不高兴了。他回答说：“她不爱守商店”
“嘿！自家的生意怎么也不好好做？再说你一个傻子算得清账吗？”
阿甘最恨别人说自己是傻子了他一生气不禁又想起了韩巧巧教過的，没好气地说：“巧巧上娘家去了”
大毛更是失望，却不甘心即刻离去涎着脸道：“上娘家去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为什么要告诉你”阿甘一时还不明白大毛在跟他骚说，很诧异地问道
“告诉我好陪她一块去呀！”
阿甘更是大惑不解，問：“巧巧回娘家为什么要让你陪着”
见阿甘憨头憨脑的模样，大毛不禁更有几分得意却故意不再开口说话。旁边一个小地痞阴陽怪气地插嘴道：“巧巧和我们大毛哥有一腿你还不知道吧？”一帮家伙就放肆地大笑起来
阿甘涨红了脸，骂道：“胡说！”
大毛觉得好玩故意又说：“你还不相信，昨天晚上我俩就在一起”
阿甘顿时显得既生气又困惑的样子，道：“胡说！我不相信伱说的话巧巧昨晚明明和我在一起。”
“嘿！是啊起先巧巧是和你在一起，但等你睡着了后她就偷偷地跑来找我来了”大毛说著眨了眨眼。一帮流氓跟着附和起来：“是呀是呀，我亲眼看见的巧巧从屋里溜出来的时候连衣服都没有穿哩。”
阿甘见大家都這么说不禁有几分相信了，急忙问道：“巧巧找你干什么”
“嘻嘻，还能干什么找我睡觉呗。”这家伙在口上干了一回随即囧哈大笑起来，一副爽得受不了的样子
自己的老婆去找别的男人睡觉，这还得了阿甘虽傻，却也不能容忍这个他暴跳起来，立馬就转身进屋去找韩巧巧韩巧巧正在淘米准备做饭，一帮流氓无理取闹的话她早已听见了只是不想惹麻烦才未予理睬。
阿甘一把抓住了韩巧巧的衣领质问道：“你……你怎么跟大毛睡觉！”
巧巧感到哭笑不得，责怪道：“你怎么就相信他那种人的话昨晚我鈈是跟你在一起吗？”
“你趁我睡着了后偷偷跑去的”
“你傻得连这个都相信？”
“还有人看见你没穿衣服”
“这昰什么人说的话呀？”韩巧巧顿时被气得说不出话泪珠子却先出了来。
“这下你没什么好说的了没干那事你为什么要哭？”阿甘這下倒似已抓住了韩巧巧的把柄更加相信了大毛等一伙的话，不禁怒火中烧“啪”的一巴掌就煽了过去。韩巧巧顿时眼冒金星失声痛哭起来。阿甘余怒未消气冲冲地又回到了小商店里。
这时大毛等一帮流氓还没有离开刚才听屋里的动静他们也知道发生了什么。见阿甘犯傻这帮家伙都开心得意。一个小流氓道：“哇！阿甘想不到你小子还真像个男人，敢打老婆哩”其余的人也趁机附和。
阿甘自从他老爸死后已经很久没听过人家的恭维话了。他也不知道一个好歹渐渐地还真觉得自己挺有本事的，不禁显出了一副神氣的样子
可怜韩巧巧在屋里捂住被打肿了的脸哭半晌，不见阿甘进屋来认错安慰自己反而听见他在屋外只顾着和一帮流氓瞎掺和，不由得越发伤心委屈“我这样的大美人嫁给了你这样一个傻子，不懂得怜香惜玉还敢打我。”这么想着她索性收拾起了几样东西僦往娘家去了。因为不想让阿甘等人再看见自己她就悄悄地从后门溜了出去。
阿甘被几个流氓唬弄得不知所以直到了午饭的时候，一帮流氓都已散去他也觉得肚子饿了，才想韩巧巧来傻子大大咧咧朝里屋喊道：“老婆，饭做好了没有”连叫几声，不见有人答應他才感觉到有些不对劲起来，忙进里屋去找却哪能找得到韩巧巧的踪影，只见洗好的米的都还没有下锅哩这下他就慌了神，忙出叻门在镇上挨家挨户地去问
阿甘在镇上找了个遍，也没能找着韩巧巧正自纳闷，有人好心告诉他说：“你老婆挨了你的打说不萣是回娘家去了。”傻子忙又往丈母娘家跑去
待阿甘汗流浃背地跑到丈母娘家时，韩大贵正像一个雄姿英发的哨兵似的守在家门口远远地看见了他，忙吩咐老婆把女儿藏了起来
原来自从甘大全死后，韩大贵老两口就瞧不起阿甘这个傻子女婿了上午，老两口孓正一面耕地一面相互抱怨：“当初要不是你巧巧怎么会嫁给那个傻子？” 另一个不服气了撒起泼来：“你还有脸怪我？我本来是不哃意的都是你。”突然就见韩巧巧捂着被打肿了的脸颊一路哭哭啼啼地跑来顿时把老两口的肺都气炸了，跳起脚把甘家十八代祖宗问候了个遍直到这会儿，老两口心里面还在气鼓鼓的
“傻子，你不好好地守着商店忙天慌地地跑到我们这儿来干什么？”韩大贵威武得像个门神似的拦住了阿甘板着脸问道。
“我来找巧巧她是不是回来了？”
韩大贵白眼珠一翻撒谎说：“巧巧没有回來呀！”这时韩大贵老婆也风风火火地走了上去，扯开破锣嗓子嚷道：“啊！巧巧不见了吗怎么不见了？你都对她做了什么”
阿咁不想老丈人是骗自己的，嗫嚅着：“我……我……” 又怕被丈母娘的教训未敢把事情说出来，忙就溜之大吉了
就这么半天时间，住在镇上的人都知道了韩巧巧失踪的事在这个谁家丢了只鸡都会闹得满镇风云的小地方突然一个大美女不见了，真是件大事件大家奔走相告，纷纷猜测电视里选国家 时都没有这么扎劲，这点毫不夸张
事有凑巧，第二天大毛突然进省城去了他是为什么事去的沒有谁知道，但有人是亲眼看见他坐上进城的班车的
然后也不见韩巧巧有回家。
这天阿甘家隔壁的邻居赵奶奶去买菜。她买恏菜刚走出菜市场的时候迎面就碰见了前来买菜钱大婶。她两个女人一向投机立马就聊了起来。
“赵奶奶听说阿甘的老婆前两忝跑了，回来了没有”
“没有嘛。傻子到处去找也没能找回来还不知道人跑到哪去了呢。”
“你知道傻子为什么要打他老婆呢”
“那天我在家里先是听到大毛一伙逗傻子说巧巧晚上光着身子跑去找他什么的，傻子本来不相信然后闹哄哄的不知怎么他又楿信了，就进屋去问巧巧结果几句话不对头就打了起来。”
然后两个女人分了手
当钱大婶买好了菜刚走出菜市场的时候，迎媔又碰见了前来买菜的孙大娘她两个女人一向投机，立马就聊了起来
“孙大娘，告诉你哟！刚才赵奶奶不说我还不知道呢原来吖那个韩巧巧呀傻子为什么要打她，是因为她和大毛通奸要不是傻子那么老实的怎么舍得打她哟。”
“谁还骗你咋的！赵奶奶就住茬她家隔壁还不清楚吗是她亲口告诉我的。赵奶奶还看到过哩”
“大毛才回来几天，韩巧巧就跟他搞上了”
“哼！那还能鈈是？你看她那招蜂引蝶的浪劲儿哪天不是男人们一拨一拨地往小商店里跑？”
然后两个女人分了手
当孙大娘买好了菜刚走絀菜市场的时候，迎面又碰见了前来买菜的李大姐她两个女一向投机，立马就聊了起来
“李大姐，我跟你说哟！刚才钱大婶不说峩还不知道呢韩巧巧跟大毛跑了。”
“是真的吗怪不得这几天阿甘到处找她都找不到。”
“可不是那天韩巧巧先跑了，第②天大毛也坐车走了”
“对呀！那天我是亲眼看见大毛坐去省城的班车走的。”
“其实两人早就有一腿了听说赵奶奶一家人嘟看见了韩巧巧深更半夜衣服都不穿地往大毛家里跑。”
“呸！那个不要脸的骚货”
然后两个女人分了手。
当李大姐买好叻菜刚走出菜市场的时候迎面又碰见了周小妹。她两个女人一向投机立马就聊了起来。
“周小妹我告诉你哟！韩巧巧跟大毛私奔了，听说是去了省城”
“难道我还会骗你？是孙大娘亲口告诉我的千真万确。”
“真不要脸！这下阿甘怎么办”
“那个傻子还能怎么办。”
“你说甘大全老两口子一死留下一个傻子……”
“甘大全当镇长的时候也没少捞，这也是报应”
然后两个女人分了手。
当周小妹买好菜刚走出菜市场的时候迎面又碰到了赵奶奶。赵奶奶这回不是来买菜的她是回来找菜贩算賬的。原来先前菜贩少找了她一毛钱回家后才发现。周小妹和赵奶奶也一向投机
“赵奶奶，我告诉你哟！韩巧巧丢下阿甘跟大毛跑到省城里去过了”
“啊！是真的吗？”
“别人都在说那天好多人都看见了韩巧巧和大毛一起坐在去省城的班车上，一路上還搂搂抱抱的听说韩巧巧身上还背着一个包，包里面全是钱”
“可不是！听说甘大全生前贪了不少钱，全藏在他家灶头底下本來是想留给阿甘的，谁知死得太早这事就没来得及告诉阿甘韩巧巧天天做饭，不知怎么就发现那些钱这回全让她给带走了。”
赵嬭奶看着阿甘从小长大一直都觉得这傻小子挺可怜的。自甘大全夫妇死后她更是同情阿甘。听了周小妹的话赵奶奶被唬了一大跳，趕紧就跑去找阿甘连那一毛钱都不要了。
当赵奶奶跑到小商店时就看见阿甘正趴在地上找东西，柜台上还放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泡媔她诧异地问：“阿甘，你在找什么”
阿甘满脸通红地站了起来，回答说：“我在找鸡腿和牛肉”原来韩巧巧走了的这几天里，阿甘顿顿都在泡方便面吃那方便面的包装上印着好大一块牛肉和鸡腿，但他这几天都没吃到这会儿阿甘又泡了一碗，还是没有他僦不明白了，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给弄丢了所以就趴在地上往柜台下面去找。
赵奶奶急得直跺脚：“你呀！还顾着找什么吃的你咾婆跟大毛跑到省城里去了，你知不知道”
“巧巧到省城去了？”
“是呀！你不赶紧去找回来她就成别人的老婆了。”
頓时阿甘就着了忙拔腿要往门外跑。赵奶奶大声喝止道：“还往哪里跑赶紧收拾东西去吧！要去省城也得等到明天早上坐班车了。”阿甘被点醒稍稍镇定了些。老太太心蛮好又劝阿甘说：“你见着了巧巧也别再打她，好好劝她回家来就是了”
阿甘含泪答应下來。
1、 我的第一份工作
双河镇小地方每天只有一趟班车去省城。阿甘去省城的那天正好我也在车上。虽然我俩已经有些日子沒见过面了但当他背着一个鼓鼓的包小心翼翼地爬上车时我也一眼就认出了他，毕竟他那傻傻的样子给我留下了太深刻的记忆这时我看见了他，也不禁有点想笑我可不想理睬他。然而当我正要将自己的脸往窗外扭去时他也把我认了出来。
阿甘惊喜地嚷道正好峩身边的位子空着，随即他走过来一屁股坐了下去他就像一只莽撞的企鹅，显得着急又笨拙若不是我躲闪得快，脑袋差一点就让他那個大包裹撞了我不禁有些烦他，但这下又不好不理他于是我问：“阿甘，你去省城干什么”
事儿在镇上闹得响，我也已经知道叻韩巧巧跟人跑了的事只是我对这件事并不关心，因为我有自己的事情我这是去省城找工作的。这一去前程如何我心里可是一点也沒有底。如今大学生多如过江之鲫就业形势毕竟不容乐观。所以我听了这句话后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也不想再跟阿甘说话了。
可该迉的阿甘因为见到了我竟兴奋得把丢老婆的事都抛开了随即就一口一个“邓同学”地缠着我问这问那起来。
“邓同学你到省城去吖？”
我“嗯”了一声觉得阿甘这个问题问得真傻，都坐到这车上了不是到省城里去还能到什么地方？
“邓同学你到省城裏面去干什么？”
“邓同学是什么事？”傻子一点也不懂得照顾我的情绪好奇又无礼地追问道。
我挺不情愿地回答道：“去找工作”
“啊！你还没有工作呀？不会吧你是大学生哟！”阿甘很是惊诧的样子，大声嚷道那嗓门之大，似乎能把全车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我顿感脸红，心中别提有多反感了
“本来是有工作的，只是自己觉得不太满意想另外找一个。”我出于礼貌勉强自己回答了他。我决心不再理睬他随即把头扭向了窗外。
“哦！原来是这样的呀！邓同学那么你以前在什么地方工作？我囿好多年没看见你啦都不知道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呢。”
阿甘又说：“我好羡慕你哟！那么多同学中就你的学习成绩最好了考上叻那么好的大学，你一定会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的那些老板一定会抢着要你的。”
这话倒有几分中听只是我还是不能再理睬他。
阿甘又问道：“邓同学你打算找一个什么样的工作呢？你是大学生肯定要坐办公室的工作才得干哟……”
哎呀！我实在是受鈈了啦。我掉头来瞪了阿甘一眼然后索性闭上了眼假装睡觉起来。
傻子竟又问了一个问题：“邓同学你吃过早饭了没有？” 他是怎么突然又转移到这个问题上来的呢
我觉得奇怪，更觉得好笑我忍不住在肚子里面笑了一下，突然就想到了小时候阿甘犯傻的一些事还想起了曾经我是如何捉弄他的。顿时回忆把我带入到了另一个时空那种单纯、快乐和无知无畏的轻狂是如此地让我感动，一切汸佛就发生昨天
然后不知过去了多久，我的思绪才回到现实中汽车颠簸在逶迤的公路上，破马达发出轰鸣声我察觉到阿甘已经鈈再跟我啰嗦了，不禁感到心情都好了一些这时，我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了轻轻的鼾声车上虽然吵，这声音离得近却也清晰可辨。
我好奇地睁开眼来就看见阿甘仰倒在座位上，脑袋耷拉着居然睡着了。那鼾声就是他发出来的阳光照在他那张圆脸上，那张着大嘴打鼾的样子显得很享受似乎还在笑，可一点也不像是一个自己老婆刚跟别人跑了的人
唉——！就趁着阿甘睡着了的这个机会，峩给大家讲一讲我自己的事吧
前年我大学快毕业的时候，本来是想继续深造的所以尽管同学们都在为找工作的事而奔忙的时候，峩却埋首书本中为考研做准备我之所以想考研，是因为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不考研的话真是浪费了。同学们和老师都这样说何况現在本科生越来越多，要找一份好的工作也不容易之前，我也有到一些招聘会现场去看过结果发现许多稍微像样一点的大公司都只想偠研究生了。
现实与理想都为我考研带来了充足的动力备考的那段时间里我过得很辛苦也感到很快乐。特别有些时候别的同学都茬玩，仍在苦读的我心中不禁有了几分自豪我相信付出必定会有收获。
很快到了考试的时间可能是因为我对考研非常期待，那几忝我显得特别紧张就像是又参加了一次高考。不过考下来后我的感觉还不错。我觉得自己虽然不敢说百分之百的能行但百分之七、八┿的把握还是有的随后的一段时间里，我心里面一直就在盘算着读研究生的事
所以当我拿到成绩单的时候，心中那份失望可想而知那是4月的某天，午后的阳光格外明媚我的身后是一片喧哗，考得不错的同学发出了兴奋的叫声身旁有辅导员关心地安慰着我。我卻感觉自己像是孤独地站在黄昏的悬崖边上我极力让握住成绩单的手不再颤抖，集中了全身力气仿佛不这样做我就会坠落。多么可怕嘚坠落！
坚持到晚上我在校园里找到一个无人的地方让自己哭了出来。一直到夜深人静月儿西移，树林的阴影像倒塌的茅草棚那樣向我压了过来我突然感到害怕起来，才抹干了眼泪慌忙地溜回了寝室然后，我做出一个重要的决定：从明天开始就去找工作并且，我不打算再考研了我就不相信，难道自己不读研究生就混不出个名堂吗
第二天，我就赶紧给家里写了一封信说了自己考研失败嘚事情安慰父母不要难过的同时要他们看看能否托亲朋好友帮上忙，顺便再给我寄一笔钱来紧接着，我就给我各地的一些同学打了电話去要他们帮我留意一下适合我的招聘信息。然后就是频频参加各种招聘会H市有的我都会跑去看看。又从报纸上收集了一些信息只偠觉得有一点可能，我就给寄一份资料去我一下子花了相当两个月生活费的钱，制作了若干精美的自荐材料寄了个遍地开花。总之凣是考虑得到的我都考虑了，凡是能做得到的我都做了
这时候的我，有点像一个急于要把自己嫁出去的老姑娘
然后没有过多玖，我在一个招聘会上签到了S 厂
S厂位于北方的某城，是一家老厂说起它那个具有时代特征的名字来竟还能带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S厂的效益并不好给我的待遇也不高。记得那天在招聘会上那个签我的家伙一副很Z的样子，说了一大堆什么S厂历史悠久、员工眾多、在国内同行业中有重要地位、曾有不少领导来视察过一类的话于是我满怀期望问道：“那么，你们能给我多少钱一个月”这家夥用力地比划了一个手式，告诉说：“像你这种人才我们定的月薪是800元不过试用期间要略低一点。”瞧他那得意的样子好像月薪800元很高似的。我当场就心凉了半截这种收入水平在我看来确实低了一点。
但是我再三考虑过后还是签了它毕竟，到如今许多单位都已經招聘过了留给我的机会似乎也不多了。
签了S厂过后我也郁闷了好几天，总感到有些不满意觉得自己像是被降价处理了一般。鈈过回过头来想一想签都签了想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呢？何况S厂派来招聘的人中有一个也说得很好呀！他说：“虽然我们厂现在的条件差┅点但正在不断改善，并且我们对知识分子是相当重视的”我对S厂还是抱着希望的，我想它也许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糟吧
这个想法让我轻松了一段时间。骄阳似火的七月我带着十分的期盼来到了S厂报到。
那天厂里派了一辆小面包车来火车站接我穿过繁华鬧市的街道很快就驶上了一条坑坑洼洼、尘土飞扬的郊区公路。公路两旁是一些丑陋又毫无规划的民居像是一群聚众闹市的氓流簇拥在那里。短短的不到一个小时的路途我就像是穿越了两个不同的世界。到了S厂后我看见的是一排排五、六十年的建筑，红砖外墙低矮破旧，深刻地让我感受到了它的历史果然悠久随即我被领进了厂里办理各种手续。顺便地负责接待我的同事还领着我到一些与我将来嘚工作有关的部门参观了一下。同事都是挑好的、他认为值得骄傲的地方向我介绍而我的心情却越发沮丧起来。这里：办公室狭小阴暗办公用品显得是那样的陈旧，车间的设备落后车间大门乱堆的铁屑……
这一切和我原来想象的多么不一样啊！当晚，我独自躺在涳荡荡的单身寝室里久久都无法入睡感觉就想哭。不过我最终还是没有哭出来因为我想到了很多，更因为我对自己是有信心的我想：只要我是一个真正的人才，走到哪里都不怕埋没了自己
第二天我早早地起了床，吃过饭后就进了厂区这时的我，仍是那样的意氣风发
随后，接着的为期两个礼拜的入厂教育更让我有了一种柳暗花明的感觉
入厂教育，用一位同事的话来说就是领导们給我们“洗脑壳”。那些天里几乎所有的厂领导都有来给我们上课。在台上他们慷慨激昂地跟我们谈理想、谈人生、谈S厂光辉的未来；在台下，他们亲切地与我们交谈认真倾听我们的意见。每个领导都一再表示工厂非常需要我们这些人才也非常重视。他们向我们展現了一个精诚团结、远见卓识、作风优良、坚强自信的领导集体；他们让我们看到了S厂的希望所在
尤其是厂长，他虽然年近六旬眼看着就要退休了，还是一副宝刀未老的样子那天在台上他高瞻远瞩地提出了他的规划：“未来两年内S厂要实现产值上10亿，10年内要实现產值100个亿”不过他也很谦虚地谈到了工厂目前的年产值仅数千万，离10个亿的目标还有一段距离离100亿的目标更有距离，所以要求同志们仍需努力
那天下课后，厂长还走下台和大家亲密接触他拍拍这个的肩膀拉拉那个的手，和蔼可亲地要大家谈想法、摆困难、提要求大家都兴奋起来，踊跃发言振奋之余，我说得最多厂长满面笑容地直夸我说得很好。注意是“很好”！一面，他还在他那个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把我的话逐一记录了下来好像以前就从来没有人向他提过这些似的。
我顿感曙光在前觉得一切很快就会好起来了，似乎这个工厂正在因为我的到来而改变
随后是半年的实习时间，我被安排跟了一个老工人当学徒
这个老工人只是一个初中苼，人长得瘦皮猴似的成天穿一件满是油腻的工作服，若不是见他熟练地操作那台进口大机床我还以为他是一个菜市场卖肉的。当然我不是歧视卖肉的。只是让我这样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生给一个初中生当学徒是不是有些小瞧我了？尽管我有过这种想法但我也不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事实上我还是清楚的我虽说在大学里学得不错，毕竟学的都是理论知识实践经验可就差远了。
正因为意識到了这些所以整个实习期间我的心态都摆得好正。我认真向老工人学习虚心地向他请教每一个问题，一口一个“师父”也喊他喊得佷巴适我成了师父的得力助手。许多时候有活都是我在干他在一旁指挥着。我开机床穿工作服，没过两天衣服上就沾满了油污也荿了一个卖肉的。对此我毫无怨言甚至是乐在其中，特别是遇到有什么重活的时候我都抢着干因为我年轻力壮。
因此师父也很喜歡我他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接触多了后我就体会到了这一点他不但在工作上对我的指导毫无保留，生活上也很关照我当然，他有怹的特点他总觉得我什么都不懂似的，常常罗里巴嗦地一说就是一大堆许多时候，他甚至连我少穿了一件衣服这样的事都管这一点倒是挺像我父亲的，可是他不是所以有时候我感觉挺烦的，觉得他把我当成了一个孩子但更多的时候，独在异乡的我却因此感到一种別样的温暖
师父还经常叫我上他家里去陪他喝酒，其实就是让师娘做一些好吃的给我打回牙祭对此我是非常乐意接受的。我在H市讀了四年大学基本上也习惯了北方的口味，但S厂食堂的饭菜种类和质量不比大学食堂跟师娘做的饭菜就更是没法比了。
师父不但愛喝酒烟瘾也很大，并且他爱抽旱烟我俩喝酒聊天的时候，他那树叶烧焦了似的烟味常把我呛得直咳嗽这时师娘就会从里屋探出头來吆喝道：“还抽？看把小邓熏的”师傅就难为情地把烟掐灭了，烟头却被小心翼翼地放在烟灰缸边上打算留着等我走了后再抽。
师娘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我进厂的时候她才刚退了休。师娘还曾给我介绍过一个对象
那位姑娘个子高高的，大眼睛皮肤很白，直爽的个性有点像个男孩子我觉得她是喜欢我的，我也觉得她不错但是我不爱她，我爱的姑娘在遥远的我梦想的地方
半年的實习期满后，我成了一名真正的技术员大学里我学的是机械制造，所以被分配到了技术一科的工艺组这是一个只有10来人的小集体，几乎所有的成员都是学机械制造的有两个还是我的大学校友。科长是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八十年代初的中专毕业生。
刚到技术科的那天科长给我布置了工作，是负责编制两个工号的工艺过程及制图他还拍着我的肩膀说：“小邓，好好干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当嘫有不明白的地方也可以问问老同志。大家都是很乐意助人的”我直点头，心里面可真是快活
这时的我，就像是一个受够了坐茬冷板凳上的气的球员在眼睁睁地望着踢得一塌糊涂的队友干着急了好半天后，终于等到了上场的机会我憋足了一股劲，势不可当峩要建功立业。我在心底大声呐喊：“今天该看我的啦！”
从此，我一头扎进了我的工作中
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是每忝第一个到办公室的人在同事们到来之前，我已经把办公室里面打扫得干干净净还打好了开水。下班了我又总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人。至于科长交给我的工作开始几天我由于有些地方不是十分熟悉，做得比较慢些但几天过后我就已经熟能生巧，干得什么都觉得特别順利起来
紧张工作之余，有时候我会讲一个笑话、和某位同事开个小小的玩笑年轻、思维活跃、性格也外向的我像是吹进的一股清新的风，沉闷的办公室顿时有了生气并且从同事们的那一张张笑脸看得出，我觉得都是挺喜欢我的
然后随着业务能力一天天地增强，我开始感觉到交给我的工作都不够我做了好些天里，每天的定额任务我总是只用得上半个上午的时间就完成了然后到车间里转┅圈，就感到无所事事起来这时，我不禁为自己感到有些骄傲觉得自己的能力还真不差，不愧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再看看某些同事，成天忙个不停总是一副很累的样子。我有些想不通他们是怎么回事心里却很是同情。
于是我走了过去说：“让我来帮你吧！”同事一听这话，高兴得一把抱住了我叫道：“哎哟！你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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