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儿头朝下下当然跌,还用看那么长时间,一眼就可以看出是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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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门客的自我修养》作者:天如玉(完结)
晋江VIP完结
总下载数:14 非V章节总点击数:641127   总书评数:3992 当前被收藏数:5219 文章积分:70,457,744&&
这是最好的时代,大争之世,**雄逐鹿,百家争鸣;
这是最坏的时代,交通不便,不讲人权,没有WIFI……
穿成门客不可怕,可怕的是穿成一个巨牛逼的门客。
人固有一死,或混吃等死,或花样作死,
易姜本想混吃等死,可惜作为鬼谷子传人,有个注定死磕到底的师兄,她只能花样作死……
我们的目标是高冷不逗比!
本文文名感谢娘子乔段^^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易姜 ┃ 配角:公西吾,聃亏,赵成峤,战国F4 ┃ 其它:天如玉,战国,纵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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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古色古香-爱情
作品风格:轻松
所属系列: 穿越
文章进度:已完成
全文字数:367899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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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完结文
《一个门客的自我修养》《凤鸣九霄:师叔/师叔》 《韶华江山赋》《新妇难为》《庶女要奋斗》《有失国体》
《这日子没法过了》《好的大王!》《娘子在上(强嫁)》《Q恋合伙人/噗,上对了》《废柴的罗曼史/共君一醉》
《专属》《师叔》《老玩物》《八字不合,压倒再说》《失节事小,饿死事大》 《强嫁》《舞女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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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评分:&财富 + 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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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20:48 编辑
  赵国,邯郸。
  平原君现在的心情很悲痛。做国君的哥哥死了,要继位的太子却不怎么喜欢他,一想到以后可能要少瓜分很多民脂民膏,他的心都要碎了。
  今天早上一起身,他就披麻戴孝在府上焚纸钱祭奠王兄。大概是太悲伤了,一个手抖烧到了心爱小妾的衣摆。所有人都大呼小叫地救他的小妾,他却双目怔怔,泪流不止,口中只念叨着王兄……
  “主公忠心可对日月啊!”
  挤在院子里看热闹的门客们激动了,职业操守使他们第一时间发现了发挥自己作用的舞台,一半人扑到跟前开始陪平原君流泪,一半跑出门去急着宣传他的贤名。
  小妾先是被这架势吓傻了,反应过来后就开始哭闹,激动地掰断了一根玉钗。
  “夫君这样怕是不行啊……”晚上入睡前,平原君夫人语重心长地对丈夫说道。
  “哦?怎么不行?”平原君不以为意,坐在铜镜前轻抚短须,正陶醉于自己精湛的演技中。
  “夫君今日所为的确得了忠君之名,兄弟之义,但这是不够的。万一新君视你对故主太忠是对他不够重视,日后岂不是更加艰难?”
  平原君抚摸短须的手一僵,拍案而起:“对呀!我怎么没想到!确实如此啊!那依夫人之见要如何是好?”
  其妻道:“我听说权贵之中已经有人开始暗中扶持诸位王子,夫君可不能落于人后啊。”
  平原君皱着眉头思索片刻,一把扣下铜镜,仿佛下定了决心,脸上露出笑来,透过烛火看美人迟暮的妻子都觉得可爱多了:“夫人言之有理,我府上门客三千,找几个得力的安插去诸位王子眼下还不容易,日后有他们撑腰,我这个叔叔依然可以安稳地做相国。”
  “夫君所言甚是,但也不必大费周章,否则易被人察觉。我看王后最疼爱幺儿重骄,他又是太子丹的亲兄弟,待太子丹继位,必然要大加封赏他,夫君只要能派个心腹去重骄身边便妥当了。”
  不愧是魏王的妹妹,信陵君的姐姐,平原君直到今日才发现自己妻子的过人之处,当即整衣向她施礼,口气都恭敬起来了:“夫人所言极是,可我门下太多,到底派遣谁去才合适呢?”
  “派谁都不合适,夫君该派个被别人淡忘了却又有本事的人去,这样才不会引起注意。”
  “可我门下个个都是闻名天下的贤士,哪里有这号人物?”
  平原君夫人掩口而笑:“夫君忘了牢里关着的那个了?”
  平原君想起来了,传说那是这代鬼谷子先生收的关门弟子,只是年纪太小,长得跟竹竿儿一样,连是男是女他至今都没搞清楚。
  如果没记错,此人被关了有大半年了吧?的确是淡出众人视线了。若是放出此人,此人必心怀感激,届时一定对他忠心不二,尽心尽责,的确是个好人选。
  “夫人高见啊!”平原君拿定主意后心情愉快,看自家夫人真是越看越顺眼,当晚搂着她说了一宿的情话。
  等了一夜没等到他去安慰自己的小妾气得把第二根钗子也折了。
  赵国百姓喜爱舞乐,邯郸城更是夜夜笙歌,宵禁时间很晚,素有**的名号。这段时间赵王过世,全国服丧,禁止奏乐行乐,赵人竟别出心裁地创作出了一支无声之舞,其动作之婉约,神情之凄苦,说来与眼下情境倒也契合,落不得口实。也难怪他国的人总说赵国人头脑灵活、心思超**。
  哒哒的马蹄声踩过大街,聃亏身跨烈马,一路奔驰至都城监狱外,总算将大街两侧喧闹的人声抛却到了身后。
  监狱两旁都是手执火把的狱卒,雕像一般立着,风吹动火光明明灭灭,让他们看起来有些瘆人。不过聃亏是燕国剑客,见惯了骇人的场景,对这阵仗丝毫不觉得畏惧,翻身下马,身如古松,笔直地站着,只有双目牢牢盯住监狱大门。
  不多时,监狱大门洞开,一道人影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聃亏立即动了,脚步迈地飞快,人还没到声音先传了过去:“姑娘可算出来了!”
  人影止步,在月色下拉出斜斜的一道长影,好一会儿才给了回应:“聃亏?”
  这语调有点古怪,但声音依旧如初,不像寻常少女那般清亮,反而有些低沉,聃亏激动的声音都发抖了:“是我,难道你都认不出我了吗?”
  她慢慢走近:“认得……”
  聃亏方才还像冷漠的磐石,现在却像是刚飞出笼的小鸟,脚步轻快,语气欢愉,急匆匆地领她去了马旁,一边扶她上马一边道:“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
  马上的人沉默良久才回了句:“我还没想好。”
  聃亏觉得有点奇怪,以前不管什么事情,她都是雷厉风行的,怎么感觉变了许多?不过一想她被关了大半年他又释然了,刚出狱肯定是还没缓过来吧。
  聃亏牵马缓行,二人一时无话。一直到了大街上,两边屋舍灯火通明,歌舞喧嚣,聃亏借着灯火看了一眼马上的人,暗暗心惊。
  她身上的男装还是进狱时的那件,已经十分破旧,但比进狱时显得宽松了许多,衣服下这副身躯仿佛随时都会随风飘去一样瘦弱。那张脸更是苍白的不像话,下巴瘦尖地叫人心疼。
  才十四岁的少女,就这样在大牢里关了大半年,必然是受了不少的苦。聃亏堂堂九尺男儿,一下被激发出了无尽的母性,抽了抽鼻子道:“我先带姑娘去清风寓住些日子吧,那里环境清幽,适合调养。”
  “你做主好了。”马上的人好像根本没怎么在状态。
  聃亏寻思着她这模样大概是在想什么点子,忽然想到一个可能,犹犹豫豫地问道:“姑娘……应该不会一出来就想着找公西吾报仇吧?”
  马上的人歪了歪脑袋,每一句话都像是经过了无数遍思量,说起来尤为缓慢:“就算是想要报仇吧,有何不可?”
  聃亏叹气:“不是不可,但时机未到啊。公西吾是你的师兄,他的本事你比我清楚,你刚出狱,还是先稳定根基再作计较吧。”
  马上的人点点头:“你说得对,我只是在想我这位师兄现在人在何处罢了。”
  她向来睚眦必报,这次居然被劝动了,实为不易。聃亏松了口气,摇摇头:“没人知晓公西先生下落,当初鬼谷先生让你们二人出师时,你们谁也没告知对方去处,除非等他自己现身了。”
  原本安分慢行的马忽然嘶鸣着抬了一下蹄,被聃亏连忙稳住,“姑娘怎么了?”
  “你刚才说……鬼谷子?”
  “是啊。”
  “我师父鬼谷子?”
  “……是啊。”
  马上的人忽然身子一歪,扑通一下滑到了地上,聃亏连忙去扶,听见她终于语速正常却说了两个莫名其妙的字:“卧槽……”
作者有话要说:  小妖精们又见面啦哎嘿嘿~
  拖了这么久才发文真不好意思,一来是太忙了,二来是觉得这个故事比较难写,一直在纠结要怎么开场。现在一不做二不休的发了,一定会好好更文的。
  说明一下,这文虽然是战国背景,也会出现很多历史人物,但因为故事的设定,历史走向和人物性格都会和历史上有所出入,原因会在后文予以揭晓,所以还请诸位切勿考据,就当是历史新编看好了。
  好久没有写穿越题材了,女主的设定是跟我们一样的普通人,所以会有个成长过程。我还是希望把这样的大争之世描写的轻松愉快一点,能给大家带来一点阅读的快乐吧。
  最后,由于本文作者非常的崇拜文化局和出版总署,所以必须要特别注明:穿越是一项没有经过ISO国际质量管理体系检测认证的活动,真实性与可操作性有待考证,任何自残自虐自杀行为都无法造成穿越事实,请珍惜生命,远离穿越!珍惜生命,远离穿越!珍惜生命,远离穿越!
  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麻麻再也不用担心我被禁了_(:з」∠)_
02、修养一
  清风寓原本是一间由魏国富商建于邯郸城的旅居之所,后来因为经常招待各国游学士子留宿,逐渐成为风雅之地。富商便干脆将之改建成了客栈,但依旧保留了优雅清静的格调,因此至今仍旧为学士们所喜好。
  四月芳菲将尽,院中却还残留着花草吐艳后的芬芳。易姜换了身崭新的服饰,坐在窗户边喝那味道古怪的汤药,喝到一半低头看见汤药里自己模糊的脸,忍不住伸手掐了一把。
  疼,试了无数次还是疼,的的确确不是在做梦,她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和八十三天前发现自己身在牢狱之中时一样崩溃。
  她曾尝试从物理学、生物学、光学、神学各个角度来解释自己的遭遇,但是解释归解释,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根本无法改变。好在狱卒们对她还算客气,没有出现想象中的严刑拷打,给她减少了一点因事件突发造成的恐慌。
  那间关押她的牢房是单独隔离在其他犯人之外的,易姜猜想可能是因为罪行比较重,一度怀疑自己要被砍头,吓得好几天都睡不好。后来终于忍不住向狱卒打听了一下,却听狱卒笑着说了句:“若真要砍你的头,那我们还对你这般客气作甚?”
  易姜这才放心了,但要再打听别的,狱卒也说不上来,她甚至连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什么都不清楚,只知道有人给了关照,让她得了不少优待。
  长时间封闭独处会让人胡思乱想,易姜甚至觉得自己会就这样被关一辈子。一直到二十天几前,狱卒给她一封信,说是有个叫聃亏的燕国剑客给她的。她满怀希望地打开,结果一个字也不认识,内心又崩溃了。
  狱卒传话说若是她同意,聃亏过几日便来接她出狱了,若不同意只怕还要再看时机。易姜一听能出去,立即点了头。
  几天之后她果然被放了。
  出牢门时碰到等她的人,除了聃亏她也想不到其他人了。
  易姜想过很多可能,聃亏可能是她的父亲、兄弟、亲戚,甚至是丈夫,但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是个保镖。
  根据聃亏自己的描述,鬼谷子先生早年曾有恩于他,于是他学成剑术后特地去深山寻觅鬼谷子踪迹,要侍奉他三年作为报答。但没过一年鬼谷子就去世了,聃亏觉得这两年得补上,于是要继续侍奉他的弟子。
  公西吾文武兼备,自然辞拒,于是聃亏把目光瞄向了豆丁一样瘦弱的小徒弟。
  易姜这两天就恩情这段往事进行了深入挖掘,结果发现所谓的恩情就是鬼谷子给过他一碗水……
  这样知恩图报的精神,对易姜而言几乎已成传说。
  聃亏是个实在人,看着比较单纯,而且隐隐附带话痨属性,跟他聊天能得到很多信息。易姜现在已经很清楚自己是鬼谷子的徒弟,有个叫公西吾的师兄,自己一年前曾在平原君府上做高等门客,被人称为桓泽先生。至于后来怎么被师兄弄到牢里去的,聃亏就说得比较含糊了,他的原话是:“高深莫测、瞬息万变,不愧为鬼谷先生门下。”
  易姜捏着鼻子一口灌下汤药,苦地缩了缩脖子。待那阵苦味过去,她闭眼深深嗅了一口窗边弥漫的花香,睁眼时心一横——反正都到这一步了,以前自己不过是个普通的路人甲,在这里却能跟鬼谷子、平原君这些历史大咖挂上钩,想想其实也挺带感。与其在这儿苦思冥想,不如走一步算一步,什么日子不是人过出来的呢,只要注意避开那个公西吾不就好了。
  房门被一把推开,聃亏脚步匆匆地走进来,险些绊倒挨着门口的青铜灯座。易姜看他这么焦急,将装药的碗端起来给他看了一眼:“我已经喝完,不用催。”
  “我可不是来催你喝药的,快随我来。”聃亏拿了件披风递给她,一边将门开到最大,请她出去。
  易姜心中有诸多疑问,但觉得少说少错,还是静观其变比较好。
  聃亏领她出了门,沿着长长的门廊走了一段路,尽头是一扇悬了珠帘的宽门,已经可以听见其中传出的鼓声。易姜知道那是大厅,刚来那天是从那里经过的。不过这里是游学士子聚集的地方,怎么会有鼓声?
  聃亏在门边停住,一手拨开珠帘,请她先进,一边低声道:“就在门口看着就好,暂时先不要惊动了他们。”
  易姜从他身后探头望过去,厅中坐了一圈的人,一个比一个衣着华丽,腰间还配着玉佩,一看就是权贵。他们的中间原本是宽敞的厅堂,现在却放了一张大鼓,鼓上站着个蒙面起舞的女子,鼓下围了一圈人,手执木棒敲击鼓沿,节奏时快时慢,应和起舞女子灵活的步伐。
  他们大白天的跑来这里寻欢作乐,反倒是平常在这里互相辩论学说的士子们一个也不见了。
  “这些人来干什么?”她瞥了一眼聃亏。
  “来见你的。”
  “见我?”
  聃亏拉着她退到角落里:“你曾是平原君奉为上宾的门客,他们个个都巴不得拉拢呢。”
  拉拢人还带舞蹈团啊,真是够有诚意的。易姜默默吐槽。
  聃亏忽然问:“当日信上的事姑娘还记得吧?”
  他说的应该是当初寄到牢里的那封信。易姜心虚地“嗯”了一声,当然不能说自己压根一个字也没看明白了,你来个简体字版的倒还有可能讨论一下。
  聃亏自顾自地往下说:“今日长安君赵重骄也会来,待会儿你便借机去他门下。”
  易姜料想他说的去长安君门下跟信中说的事有关,琢磨了一下问道:“可我觉得现在并不是最好时机,你如何看?”
  聃亏皱眉:“亏不明白姑娘的意思,你能出狱全仰仗平原君,如果不听他吩咐接近长安君,岂不是得罪了他?”
  易姜这下明白了,她还奇怪怎么聃亏一个剑客能救她出狱,合着那封信里写的是这么回事啊!这下算是知道什么叫做知识改变命运了,都是文盲惹的祸啊!
  易姜觉得还得打听一下平原君的目的,于是故意道:“在我看来平原君此举完全是多虑了啊。”
  聃亏果然顺着话摇了摇头:“不尽然,赵重骄深受太后宠爱,新王刚立就被册封为长安君了,只要你得了他的信任,对平原君是大有裨益的。”
  易姜面上不以为意,心里却在感慨原来如此。现在就要进入门客模式她可没准备好,于是打定主意要找个借口先开溜。但还没开口,衣袖就被聃亏拽了一下,她抬头就见他一个劲朝门口努嘴,顺着他视线望过去,三四个人簇拥着个少女走了进来。
  木廊石阶,花草素雅,走进门的少女却是散发红衣,这景象实在有点扎眼。眼见她大大方方地在这**权贵中间坐下,竟还有人起身对她行礼,易姜深感震撼。
  以前读书的时候她就知道春秋战国民风开放,女人没那么多限制,其中赵国更是走在潮流尖端,服饰和妆容都被天下效仿,还出了个邯郸学步的成语。所以她对自己现在一个女门客的身份都没感到太惊讶,但是看到一个女贵族跟一**大男人一起在公共场合寻欢作乐还是觉得惊奇。
  就在她惊讶的时候,身旁的聃亏忽然动了:“姑娘稍候,马上就该你现身了。”
  易姜一愣,不是说要等长安君出现的嘛。
  “聃亏先生。”聃亏走去中间,在场竟有权贵认出了他,还起身与他见礼。易姜忽然觉得聃亏的名声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响,真是压力山大,连个保镖都这么牛的设定怎么就让她撞上了。
  聃亏身长九尺,面貌魁伟,站在中间,那些伶人舞者顿时噤了声,全都退了下去。他向四周抱了抱拳,笑道:“诸位今日来此的目的,桓泽先生已然知晓,特地命我前来招呼诸位。”
  “招呼倒是不用。”与他搭话的权贵笑着道:“在下在此坐了许久,早不想拖延了。桓泽先生之前消失了那么长时间,便是离开平原君府了,如今在下得到消息亲自赶来,还望先生明鉴求贤之心呐。”
  易姜靠在角落里摸下巴,听他这语气,好像根本不知道她是从牢里出来的啊。啧,莫非她那个师兄跟她是私斗?还是说给她留了点儿面子没有捅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她忽然对这个本来打算敬而远之的师兄有点儿兴趣了。
  聃亏还在跟那些权贵周旋,但他到底是剑客不是政客,实在不擅长这套。易姜觉得就自己以前在大学拿辩论赛三等奖的水平都能完爆他了。说来也怪,原本自己特别紧张的时候,如果看到同伴表现不好,反而就不那么紧张了。
  说了半天,权贵们也不耐心了,言辞也就不那么客气了。聃亏也有数,转头朝易姜这边看了两眼,示意她该出来了。易姜猜想那个赵重骄大概是到了,理理衣襟出场。
  她不知道这副身躯的主人以前是什么性格,但聃亏至今没对她产生太大怀疑,说明她这段时间走的路线大致是正确的。那就是一个牛逼的门客必然是高冷的。
  高冷是怎么做到的?惊讶时要用“嗯”取代“卧槽”,生气时要用“哦”取代骂街,高兴时要用面无表情取代“哈哈哈”,不知道怎么回答就说“自有我的道理”。
  于是她面无表情地站在大鼓边缘接受这些历史人物的见礼,虽然早已经心如擂鼓。
  “有劳诸位前来,在下受宠若惊。”四周一片“应该的,应该的”的回应,易姜接着道:“在下离开平原君府已有段时间,原本已打算远离赵国,但近来又发现了明主人选,遂又决定留下来。”
  她环视四周,心想这么阿谀奉承的理由,赵重骄没理由不心动吧。
  聃亏当然要配合地问一句:“先生说的明主是……”
  “长安君。”
  周围反应不一,惊叹、失望、无奈皆有,却忽然有人放声大笑起来,盖过了所有人的声音。
  “先生的明主居然是我?”
  易姜顺着声音看过去,愣住了,说话的居然是那个红衣少女。
  什么少女,分明是个少年!声音洪亮清脆,面目清朗,偏偏穿了身女装。易姜很想大喊一声“卧槽什么鬼你拓麻是不是在逗我”,却只能摆出一张高冷的脸:“嗯,正是。”
  怎么没人告诉她长安君有异装癖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了一下,以后尽量都在晚七点更新比较好,这个点大家都该放学或者下班了,看文比较方便。
  感谢大家的留言,我每一条都看啦,还有这么多熟面孔真开心^^时间充裕我会回复哒,请不要大意地继续爱我_(:з」∠)_代表长安君给你们爱的么么哒(づ ̄3 ̄)づ╭
  感谢阡陌同学的提醒,之前长安君的名字我查资料时搜到成峤这个名字,很喜欢,就直接存稿了,后来发现这是秦朝长安君的名字,战国的长安君并没有留下名字。原本还记着要改,结果给忘了,今天把存稿直接发了,看到留言才想起来这茬,太不好意思啦~现在正式更名重骄,对,就是这么拉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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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修养二
  长安君站起身来,女装半敞,衣摆曳地,放浪形骸,但周围没有一个人觉得惊奇,显然他这样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
  少年身姿尚未成熟,披着女装乍一看还真不容易看出差别,但既然知道了他是男的,再看他这身装束就觉得古怪了。易姜尽量不露痕迹地回避看他,但长安君偏偏朝她走近了两步,像是要拉回她的视线一样,一手支腰,歪着脑袋盯着她。
  他这架势分明是有话要说,易姜全身高度戒备,大脑迅速运转,脸上严肃的神情反倒不太像装的了。
  但最后长安君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承蒙先生不弃,重骄荣幸之至。”
  易姜松了口气,看起来这也不过是个率性的大男孩儿而已,顶多是骄纵了些,应该还是挺好对付的。她本想面无表情地点个头回应一下,忽然回味过来是要行礼的,只好又回忆着聃亏之前的模样行了揖礼。
  长安君眉眼含笑:“敢问桓泽先生何时可以动身去我府上呢?重骄也好命人安排。”
  易姜朝后看了一眼,聃亏接到示意上前一步道:“先生有心事主,自然随时都可以启程随长安君回府。”
  “重骄不能怠慢了先生,待我回去安排一下,申时恭候大驾吧。”长安君笑眯眯地扫了在场的人一眼,转身出门走了。
  其他人见状也没心情留了,陆陆续续地离去,大多都不高兴。趁兴而来,却空手而归,自然扫兴,不过对方是赵太后疼爱至极的长安君,他们又有什么法子。
  聃亏亲自送他们出了门,返回后对易姜小声道:“我记得长安君没这么好说话的啊,今日你居然这么顺利就被他接纳了,实在奇怪。”
  易姜猜想大概是因为桓泽先生的名号太响了吧,好歹还是平原君府上出来的,长安君多少也要给平原君面子的。
  两人基本上也没什么行李好收拾的,在清风寓的吃住都由平原君府来报销,来的方便,走的也潇洒。准时登门是美德,聃亏特地算好了时间出门,依旧牵着他的马,驮着易姜朝长安君府上走。
  邯郸城已经颇具大都市的规模和风范,道路宽敞,商铺林立,人们穿梭不息。易姜的目光扫过身边驶过的牛车,扫过卖炭火的小摊,扫过两边齐整的屋舍和远处高高的城墙,忽然觉得这么长时间以来,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接触到这个时代的阳光和春风。
  聃亏见她看得目不转睛,猜想她大概是被关太久了的缘故,母性又被激发了,故意放慢了脚步,好让她多看一会儿。
  慢吞吞地走过几条大街,眼前没了那喧闹的景象,已经进入权贵的地界了。聃亏显然是早已探过路的,一路没有任何停顿地往前走,忽然指了一下前面道:“到了。”
  易姜放眼望过去,两棵大树后面是一扇厚厚的大门,灰墙高立,在左右尽头各设了塔楼,上面站着执弓箭的卫兵。聃亏扶她下马,走上前高声报上名讳,卫兵转头朝下方通报,不一会儿就有人来开门了。
  易姜步子迈地很慢,跨过门槛时分外小心翼翼。
  进了门就是门客了,不小心真不行。
  一个褐衣仆从在门边接待,也不多话,转头就领着他们朝里走,脚步飞快。
  易姜觉得奇怪,忍不住也加快了步伐,迈上台阶刚到了厅门前,就看见一**士兵站在厅中,手中还拿着兵刃。长安君正襟危坐在堂上,已经换下了女装,披了件白袍子,头发倒是依旧散着,这么看确有几分清贵之气。
  易姜越过那**士兵,上前向长安君见礼,因为不敢确定自己的姿势是不是到位,所以有点糊弄人的意味。待直起身看到长安君对自己笑了一下,料想大概是没什么问题。
  “桓泽先生总算来了。”长安君笑得忽然有点变味:“来呀,押先生下去候审吧。”
  易姜还没回神就被两个士兵制住了手脚,惊讶地不行,难道自己刚才行礼的姿势不规范?那也用不着抓人吧!
  聃亏是个急性子,见状立即大步进门:“长安君这是何意?”
  长安君斜着身子往垫子上一靠,舒展了一下跪坐了许久的双腿:“今日我去清风寓的事被太后知道了,她认为我在父王丧期间身着红衣、观赏歌舞是大罪,要治我呢。”
  聃亏皱眉:“这与桓泽先生有什么关系,长安君为何要抓她?”
  长安君翻了个白眼:“当然有关系啦,桓泽先生是我门下智囊,我被问罪,难道不是先生失责吗?”
  “可、可这本也不是她怂恿的啊!”聃亏急的说话都有点结巴了。
  长安君拨开滑到胸前的散发,语气哀愁,这样看来才有守丧的样子:“我本要为父守孝,若不是要去清风寓也不至于身着红衣,不去的话也见不着那歌舞,先生纵然没有指使我这么做,我这么做却确实与先生有关啊。”
  “你……”聃亏气得脸通红。
  易姜也是无语的很,难怪聃亏说他不好说话,原来还真不是个善茬。是她太想当然了,还以为这人好对付。再让她去坐牢她可受不了,可是现在希望聃亏救她是没可能了,长安君这架势显然是早就下好了套。
  她想了想,忽然开口说道:“长安君此举让我想起一件事来。”
  长安君原本已经抬手要吩咐押她下去,听了这话又放下了手臂:“哦?什么事?说来听听。”
  “在下有个友人,为了买一个精美的匣子,花去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钱币,只剩了个空钱袋。但她没发现那个匣子的锁是坏的,把钱袋放在匣子里就往家走,结果路上不慎被贼人打开匣子偷去了钱袋。我也不知道她是该买这个匣子呢,还是不该买这个匣子。”
  长安君情不自禁坐直了身子:“什么意思?”
  易姜道:“如果她不买这个匣子,那么钱袋就不会放进匣子里被人偷走;可也多亏了她买了这个匣子,花光了所有的钱,被偷走钱袋时才没损失什么,所以我也想不通她买的到底对还是不对。”
  长安君眼珠微转,神情渐渐微妙:“你想说你是那个匣子?”
  易姜用面无表情表达此刻自己的高冷,悄悄在心里呸了一声。
  什么友人,其实就是她自己,以前下血本买了个包包,花光了钱包里所有的现金,结果包背出去没多久钱包就被偷了。她后来一直在想,到底那个包包买的对还是不对。今天也是急中生智,忽然就想起这茬来了,于是改编了一下拿出来绕一绕这小子。
  门客嘛,不靠嘴皮子怎么吃饭。反正她看历史书上那些门客好像也都是胡乱吹牛的,只不过吹得比较艺术而已。
  长安君还真的思索了许久,眼睛来回在易姜身上打转。
  易姜以前买过一本书,讲如何通过脸部表情来判断对方心理想法,但当时是出于好玩买来看的,也记不清说了什么了。现在真是后悔当时没能好好研究一下,所以说书到用时方恨少就是说的眼下这种情形啊。
  “我明白了。”长安君终于思考完毕,但脸色不怎么好。
  易姜心想你到底明白什么了啊,我本来就是说着来绕圈子的,我自己都不明白好吗!
  长安君哼了一声,连口气也变差了:“当初在叔父府上,你当众驳斥我不该以女装示人,字字威压,今日又忽然奉我为明主,我若是什么都不做,岂不是要让你认为我这个‘明主’好欺负了?”
  易姜眼皮一跳,咆哮的心都有了,合着还有过节啊!平原君你这是在坑我啊!
  长安君站起身,冷笑道:“就算你是鬼谷先生弟子,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会放纵一个对我言辞不恭的人在门下?”
  “因为……”易姜手揪着衣摆无意识地揉着,胡乱回了句:“因为我当初是故意的。”
  长安君一愣:“什么?”
  易姜努力搜刮语言圆谎:“当初我为平原君效力时就已经看出长安君天人之姿,一直寻机投靠,但为了不让平原君起疑,只能先主动与长安君生出嫌隙,这样日后再出府投靠便不会引人注意了。”
  长安君眯着眼睛盯着她,似在衡量真假。
  易姜一不做二不休,抬高声音道:“在下这匣子,主公到底是买还不是买?”
  长安君斜视过来,目光上上下下将她看了个遍,脸色也是变幻不定,许久之后,终于摆了一下手:“也罢,先买了看看,不好再扔也不迟,反正我也不吃亏。”
  士兵们左右退开,易姜暗暗松了口气。
  管事接到示意过来带他们去安顿,这下易姜的脚步快多了,连聃亏都险些追不上。哪知刚出门又被长安君叫住了。
  “对了,我早就想问了,那个贼人从匣中偷钱袋时为何没发现那是空的?一拿到手不就知道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贼人?”
  “……”易姜心想我编半天容易么我,你还纠结这茬干嘛!
作者有话要说:  一开始让我更新我是拒绝的,我跟小伙伴们讲,不能你们让我更我就更,我得构思一下。小伙伴们跟我说,你更完我们给你留言,duang~很酷很炫很有爱~留言了一段时间后呢,文文就duang~一下子肥了起来。所以到现在我还在坚持更新,我要告诉所有的作者,我更新完后是这样,你们更新完后也是这样~┗|`O′|┛
04、修养三
  长安君府的后院眼下不怎么平静。桓泽先生到来的消息就像是一夜春风拂过,吹开了满园的花,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觉得这花很香。
  长安君不像他叔叔那样喜好豢养门客,自建府以来只收容了二人在府上。这二人之中,一人来自楚国,名唤申息;另一人来自韩国,名唤裴渊。
  申息以前在楚国是贵族子弟,因为犯事逃来赵国避难,被长安君收留。而裴渊只是个平民子弟,性格温和,所以在申息面前向来仰其鼻息。
  掌灯时分申息敲开了裴渊的房门,鞋子都没脱,一脚踩在他的坐席上,怒气冲冲:“听说桓泽先生进了府,你可知晓?”
  裴渊先是放下手中竹简,又小心翼翼挪开案头那快要燎到他衣摆的烛火,这才抬起头来,竟然满面笑容:“方才听说啦,真是一件大好事啊。”
  申息见他这般回应,越发生气了:“你还笑得出来?”
  裴渊连连点头:“那是自然,我仰慕桓泽先生风采久矣,如今竟能与先生共事一主,简直三生有幸啊。”
  申息怒道:“竖子愚蠢!桓泽一个年少无知的孩子,凭什么受这么高尊崇?不过就是仗着鬼谷一派的名号招摇撞骗罢了。”
  往常见他动气,裴渊早俯首帖耳了,今日却不知怎么来了勇气,忽的站起身来,瞪着眼睛道:“吾等学子,当礼仪为先,你还未见到桓泽先生便恶语相向,不外乎就是担心被抢了风头罢了!”
  申息何曾被他顶撞过,气得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儒家子弟都像你这般迂腐!我法家最看不惯这等沽名钓誉之辈,你竟还要与之为伍,实在叫我不齿!”
  裴渊撇了撇嘴,腮帮子鼓鼓的,蓦地一把扯住他衣袖就往门口拽。
  申息吃了一惊,跌跌撞撞被他拽到门口,一个趔趄跌出门去,一手的泥,转头一看,裴渊扶着门大声道:“既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且记着,以后再说桓泽先生坏话,我定不饶你!”说完嘭的一下摔上了门。
  申息嘴巴张得老大,这小子脑子坏了吧?
  易姜这边已经安顿好,正准备吃晚饭。
  一盅煮熟的羊肉,没有切开,一整块放在里面;一碟圆面饼,表面暗黄;一盘鱼,看起来倒是挺正常;除此之外还有一碗粟米饭。虽然卖相不怎么样,但居然出奇的香。
  分开饮食是礼节,所以饭菜是两份的,聃亏和她一人一份。
  易姜其实有点受宠若惊,因为之前在清风寓的时候他们是一天两顿,她总是吃不饱又不好意思说,现在到了长安君这儿居然恢复一日三餐了。从这点来看做门客还是有好处的,至少能吃得饱啊。
  聃亏埋头吃饭不吭声,很快就将食物消灭殆尽,擦干净嘴巴对易姜道:“姑娘慢用,我出去一趟。”
  易姜点点头,目送他出了门,起身在屋子里找了卷没书写过的竹简,打算记上今天的见闻。
  可惜她的毛笔字写的太丑,加上竹简的篇幅也有限,只能锻炼自己的缩句能力,最后用一句话概括了事件经过——长安君是个记仇且有异装癖的中二晚期少年。
  不知道年月日,只能写上第八十四天。
  写完觉得舒坦多了,她藏好竹简,继续吃饭。
  不一会儿,聃亏大步流星地回来了。易姜还在跟那整块的羊肉搏斗,就听他道:“姑娘,有你的信。”
  易姜的胃口一下损失大半,抬头看着他:“平原君寄来的?”
  聃亏摇摇头,神情有些微妙,伸手将信递了过来。
  易姜接过来一看,信封上什么都没有,只粘着根紫色的草,草有三叶,细长如穗。她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抬头问聃亏:“你确定这是寄给我的?”
  聃亏正想说话,忽然有人插话道:“鬼谷派内部通信以细叶紫草为标记,收信人自然就是先生了。”
  易姜转头一瞧,窗外趴着个青年,正盯着她看。二人目光相接,他忽然惊呼一声,调头就跑。
  聃亏连忙追出去,口中大喝:“何处来的贼子!”
  原本已经跑远的青年忽然蹭蹭蹭又跑了回来,涨红了脸怒视聃亏:“谁、谁说我是贼子!在下可是长安君府上的门客!”
  聃亏一怔,易姜已经走到门口来。廊下灯火不够亮堂,只能看见他半边青灰色的衣裳和半边圆鼓鼓的腮帮子。
  “既然是门客,怎么不走门呢?”
  一听易姜说话,青年的视线立即移到了她身上,神情很是激动:“啊啊啊……桓泽先生竟与在下说话了!”
  “……”易姜摸不着头脑。
  青年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有些羞赧,理了理衣襟,走近两步,朝她行了一礼:“在下裴渊,仰慕先生风采久矣,今日有缘得见,不想先生竟如此年轻。”
  易姜明白了,原来是粉丝。
  裴渊双颊酡红,早忘了跟聃亏的不愉快,盯着易姜的双眼简直在发光:“渊生平有一愿,愿与先生畅谈一番,死不恨矣。不知先生可否赐教?”
  “这个嘛……”易姜抬头望了望隐在云层中的月亮:“时候不早了,不如下次吧。”
  裴渊一拍脑门:“是是是,是渊心急了,先生还有信件要看呢。”
  易姜也想起来这事来了,那信还不知道是谁写给她的呢,再说她在这儿简直是个文盲,就算知道谁写的信也看不明白说的什么。
  真是要命,除了写信你们就不能直接捎口信?
  聃亏走近两步,朝裴渊见礼赔罪,但神色依然不快:“敢问先生是如何知道鬼谷派传信标记的?”
  易姜收神看向裴渊,他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身上,听闻此言,立时挺直了胸膛:“实不相瞒,在下与这代鬼谷先生颇有渊源?”
  “哦?”不只是聃亏,连易姜也来了兴趣:“是吗?什么渊源?”
  裴渊眉眼之中皆是得色:“我曾在云梦山中做过鬼谷先生三天的邻居!”
  “……”
  “……”
  聃亏默默转头扶了一下易姜:“姑娘还是进去看信吧。”
  “说的也是。”易姜返身回屋。
  裴渊没得到回应,怏怏跟进屋来,不敢除鞋入席就座,就站在一边看着易姜。窗外晚风徐徐,白衣宽松,衣袖带风,裴渊觉得她连抿唇皱眉的侧脸看起来也是那般地与众不同。
  啧啧,不愧是鬼谷先生的弟子啊!
  聃亏朝他眼前横挡了一步:“桓泽先生要看信了,先生先请回吧。”
  “啊……那渊改日再来拜见先生吧。”裴渊心满意足又依依不舍,口中说着要离开,脚步却是慢吞吞的。
  易姜拆开信函,扫了一眼那天书一样的篆体字,心不在焉。一直到裴渊出了门,她转头对聃亏道:“我前些时候在牢里受了点苦,眼睛在晚上看东西常有看不清的时候,不如你来替我阅读这信吧。”
  本以为聃亏会答应,谁知他竟退后一步连连摇头:“不可,这信必然是公西吾寄来的,你们师兄妹之间的信函,我一个外人看不好。若是晚上阅读不便,姑娘不妨等明天白天再看好了。”
  “啊……也好。”易姜低头将信纳入袖中,一边琢磨着,当务之急还得学认字啊。
  想了片刻,她忽然有了个主意,起身在屋里随便找了份竹简递给聃亏:“你替我将这个送去给裴渊,就说我请他替我誊抄一份。”
  聃亏看了一眼手里的竹简,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即照办去了。
  那边裴渊整个人都激动了,嗷嗷,桓泽先生居然请他誊抄书籍!今晚不睡啦!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留言和地雷,这两天也是乱糟糟的,没来得及一一感谢,非常抱歉。给你们爱的么么哒,不准擦口水哈(づ ̄3 ̄)づ╭~
  下面我来翻译一下师兄的信件内容:那谁,当有天你摆脱了文盲,请一定要记得都是我的功劳哦。此致,敬礼。﹁_﹁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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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16:53 编辑
05、修养四 ...
  四月到了末尾,日火渐浓,连风都沾染了热气。长安君府后院内草木颜色又深了几分,树头枝叶舒展,一直连接到屋舍窗前,就快搭在聃亏的肩上,而他正扒着窗头朝里面悄悄张望。   
  屋中漆桌竹席,垂帘焚香,裴渊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拿着竹简,来回踱步,诵读声朗朗入耳。   
  旁边案后,少女双腿盘坐,束着的发髻不知何时松散了,就这么搭在脑后,身上的白衣铺在竹席上,衣摆皱成了一团。她左手托腮,垂眼盯着右手举着的竹简,长长的眼睫在眼下遮出一道浅
浅的影子,脸色依然苍白,但目光灵动,看起来比之前有精神多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聃亏真不敢相信这是桓泽本人,以前她都是正襟危坐的模样,何曾有过这样随性不羁的时候?   
  他的目光又扫到裴渊身上,心道真是古怪,她怎么就喜欢上听这小子念书了?而且翻来覆去念那一本书,不嫌烦?   
  难道……   
  聃亏脑中灵光乍现,捂着胸口一直退到树干边才停住。   
  不是吧,难道她看上这小子了?!   
  聃亏觉得无法接受,这种感觉就像是要把自己亲手带大的女儿嫁给一个不成器的混蛋一样让人忍无可忍!   
  正无法自拔中,身后有人戳了戳他的肩膀,聃亏没好气地回头,一看到来人,连忙正色见礼:“长安君。”
  赵王丧期已到末尾,太后却仍旧悲痛不已。为了安慰母亲,赵重骄近来频繁出入宫廷,这会儿显然也是刚回来,身上繁复的朝服还没换下来,那张眉清目秀的脸在赫赫金冠下一衬托,倒是少
了许多青涩稚气。   
  大概是听到了屋中的诵读声,赵重骄歪了歪脑袋朝门口瞥了一眼,又笑眯眯地收回视线:“听说桓泽先生最近一直跟裴渊在一起啊。”   
  聃亏点头称是。   
  “我门下客卿申息说,桓泽先生这是在拉拢裴渊,另有所图,所以二人成天腻在一起,不会是真的吧?”   
  要不是见识过他翻脸不认人的架势,聃亏都快相信他这善良的笑容和温和的语气了。“当然不是真的,长安君怎能相信小人之言,桓泽先生是来为您效力的,岂会另有所图。”   
  “是嘛,”赵重骄侧过身子:“那你们对峙吧,我看着就好。”   
  聃亏这才注意到他身后还站着个人,中等身材,身着黛衣,眉眼间满是忿忿不平,想来就是那个申息了。   
  “你说谁是小人?”   
  聃亏垂眼看他,这样的他一个可以打十个,实在是懒得计较。   
  “如何?无话可说了吧?”申息转身向赵重骄行礼:“主公明鉴,桓泽小小年纪有什么资格进府?您留着此人定是祸患。”   
  长安君居然径自坐去一边的大石上了,像是嫌热一样,一手扯着衣襟,含笑点头。   
  申息见他被说动了,越发来劲:“桓泽若真有本事,进了府又岂会不尽心为主公效力,反而整日与裴渊混在一起?息认为她只是空有虚名罢了!依息之见,不如……”   
  “申息!”蓦地传来一声断喝。申息话音顿止,转头一瞧,裴渊正大步朝他走来,瞪着眼睛鼓着腮帮子,边走边撩袖子:“我早说过,你敢再说一句桓泽先生的坏话我就不饶你,你且等着!
  申息没见过他这模样,竟怯怯地退了一步:“怎、怎么,你还敢打人不成?”   
  裴渊冲过来揪住他的衣领就是一顿狠捶:“打你怎么了!你自认出身高贵瞧不起我就算了,还敢瞧不起桓泽先生,倒要叫你瞧瞧我们儒生是不是那么好欺负!”   
  易姜跟出门来,看见那两个扭打在一起的人,有点哭笑不得。
  申息是个权贵子弟,只有嘴巴厉害,哪里动的了手,几下就被**在地上,呜呼哀嚎,一边斥责裴渊枉读圣贤之书,一边可怜巴巴地向长安君求救。   
  易姜这才知道原来长安君也在,眼睛一扫,这位王室贵胄在树底下的大石头上蹲着呢。   
  赵重骄不仅毫无形象地蹲在大石头上,还支着额头看着她,根本没有看一眼那边的“战况”。   
  时将正午,树荫遮日,仍有点点余光漏泄于廊前。易姜虽然一直以男装示人,但此刻立于廊下,长发松散,宽袍翩翩,整个人比衣冠齐整的时看起来要柔和许多。   
  赵重骄上下打量她半天,扯了一下嘴角笑了:“原来你真是个姑娘啊。”   
  “……”易姜心里提防了半天,没想到他居然冒出这么一句,抿了抿唇道:“我也从没说过我是男子。”   
  赵重骄的视线在她胸前盘桓两圈,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移开视线。   
  易姜有点脑血上涌,几个意思?老娘这是还没发育完全好吗!想当初……   
  “罢了,”赵重骄起身,朝那两个已经在地上滚作一团的家伙摆了摆手:“二位先生住手吧。”   
  聃亏抱着胳膊憋着笑在边上看了半天热闹,听他发话才上前帮忙分开二人。   
  裴渊额头上汗都出来了,红着脸向赵重骄见礼:“渊与桓泽先生诵读诗书乃是研讨绝学,却被申息说成这般!渊一时气愤,忍无可忍,还望主公见谅。”   
  赵重骄温和地笑笑:“我已明了,先生宽心。”   
  “主公岂能轻易相信他们!”申息捂着半边肿高的脸颊爬起来,灰头土脸。   
  裴渊眼睛又瞪了起来,赵重骄赶忙竖手制止,对申息道:“桓泽先生若真如你所言有拉拢人的手段,那也是她的本事。得此能人,我当庆幸才是啊。”   
  申息无语凝噎。   
  “行啦,都散了吧,我可待不下去了,得赶紧换了这身衣裳去。”赵重骄抬袖遮了遮太阳,抬脚就走。   
  申息转头扫了一圈那三人,哪里还敢再待下去,捂着脸跑了。   
  易姜注意到裴渊的手背上留了几道血印子,憋着笑道:“快涂点儿药吧。”   
  裴渊气鼓鼓的脸顿时泄了气,看向她的眼睛闪闪发亮:“先生对渊这般上心,渊受宠若惊。”   
  聃亏眼皮狠跳几下,走过去一巴掌拍在他背上:“走吧,我去给你擦药。”   
  裴渊差点摔个狗啃泥,竟也没怪他,抬头依然笑眯眯地看着易姜,看得聃亏肝火旺盛,拽起他就走。   
  易姜转身返回屋内,看着案头散开的竹简,叹了口气。   
  为了一封信她也是蛮拼的,先是请裴渊誊抄一份竹简给她,再请他为自己诵读原文,过程当中她就对着复印本根据他念的读音来逐个记忆。   
  这是个笨方法,但挺有用。毕竟都是汉字,有不少长得还挺像的,这阵子下来她已经能认识不少字了。就是写起来还是太困难了点,为了尽快上手,她只能晚上一个人偷偷的练习,免得被聃
亏发现破绽。   
  唉,当年要有这么刻苦,早考上清华北大了。   
  她左右看看,趁现在没人,赶紧找出公西吾的信,试着重新阅读。   
  字是认识了不少,可这晦涩难懂的文言句式也够让人头疼的。最后她只看明白了几个词汇,其中居然有“长安君”。   
  一个把她丢进大牢的人还跟她保持书信往来本就不对头,居然还提到了她的金主,易姜忽然想到关键,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聃亏说,信件是他当晚去城中一个友人住处取来的。公西吾既然只能将信寄给别人转交,应该并不知道她已经出狱。但他偏偏又在信中提到了长安君,这说明他明明已经清楚了自己的动向。
  她至今不知道公西吾身在何方、做些什么,他却对自己了如指掌。   
  这人有点可怕啊……   
  也不知道聃亏到底给裴渊上了什么精贵的药,一直到天黑才回来。易姜屋内没有点灯,他站在门边观望了一阵才走进去。   
  “姑娘?”   
  “我在。”   
  案后一团人影动了动,聃亏赶紧找了油灯点亮,火光立时映照出他眉飞色舞的脸。   
  他才不会说自己方才已经警告过裴渊了呢!   
  “聃亏,”易姜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坐正身子,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你说,我若有心修好,公西吾有没有可能接受?”   
  聃亏先是一愣,接着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姑娘与公西先生就好比廉颇与蔺相如,你说呢?”  
  易姜大大地松了口气:“你是说只要有个类似‘负荆请罪’的契机,我们就能重归于好?”  
  聃亏莫名其妙:“负荆请罪?什么负荆请罪?”  
  “廉颇负荆请罪啊!”  
  聃亏摇头:“亏从未听说过什么负荆请罪,廉蔺二人关系恶劣,天下皆知,至今没有和好过。姑娘和公西先生虽然不至于像他们那般,但鬼谷派**彼此就是对头,这点是永远都改不了的。”
  “……啊?”易姜懵了,懵在了不是重点的重点上。  
作者有话要说:
  作为一个正直的作者,师兄还没出场当然是因为情节需要,绝对不是我故意在卖关子。我愿用一生节操,换师兄提前出场&&
  晋江老抽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啊,留言都给抽没了,我想回复都没找到,闹心啊……比公西吾那货还闹心……_(:з」∠)_
  PS:感谢药药药丸、林苏文、张敛宜、你不知道我是谁、御笔丹青的地雷,感谢余焱焱的火箭炮,感谢每个坚持与晋江老抽殊死搏斗坚持留言的小伙伴,duang~( ̄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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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15:37 编辑
修养五  
  负荆请罪的故事连三岁小孩子都知道,聃亏居然说从没听说过,这也太奇怪了。易姜太过惊讶,以至于都把公西吾的信都给抛诸脑后了。。
  因为这事她一整晚都没睡好,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借机问了一下婢女,结果他们也是纷纷摇头。
  难道是还没到时候?易姜琢磨着,不如找个机会去问裴渊。。
  午后有风,院中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沙沙作响。易姜走到门口就看见聃亏在练剑,她觉得新奇,不禁多看了几眼,可惜聃亏一看到她就停了动作。。
  “姑娘怎么不歇息一会儿?”。
  易姜从没午睡的习惯,摇了摇头说:“我正打算去见裴渊呢。”。
  聃亏反手将剑负于身后,快步上前:“姑娘别去了!”。
  易姜一愣:“为何?”。
  “呃……我是说,我替你去叫他来就好,你不用亲自去。”。
  易姜点点头:“那也好,麻烦你了。”
  聃亏二话不说,脚步匆匆地走了。。
  易姜回到屋内坐等,一边在心里组织语言,力求待会儿要不露痕迹地问出自己需要的答案来。
  很快聃亏就回来了,站在门口朝易姜摇了摇头:“裴渊正忙,无暇来见姑娘,我看还是下次吧。”
  易姜心道难怪这货今天没过来,往常一拉开门就看到他了,比谁都积极。
  到了晚饭时间,她又想起这茬,准备再去找裴渊,但是刚出门又被聃亏抢了先。
  “姑娘坐着便好,我去请裴渊来。”
  易姜只好再坐等,结果聃亏回来依旧说:“裴渊太忙了,姑娘还是等下次吧。”
  易姜无奈,那货到底在忙些什么呢?。
  接下来一连好几天都没见到裴渊,易姜渐渐也淡忘了要问的问题,每天专心练习已经学会的字,毛笔字写的居然也没那么难看了
  天气说变就变,是夜风起,大雨倾盆。。
  易姜睡得不好,不知何时迷迷糊糊睡着,忽然被一阵震天响的捶门声惊醒,翻身坐起,就听聃亏在外面唤她:“姑娘,长安君急着见您。”
  这还是赵重骄第一次主动召见她,易姜拍拍脸颊赶走睡意,摆着一张高冷的脸进入戒备状态,这才拉开门跟聃亏出发。。
  屋外伸手不见五指,聃亏站在门外,撑着把伞护着手里的灯笼,肩头被雨水淋湿了半边。
  易姜跟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院走,觉得这拖拖挂挂的衣摆真是累赘,简直一路走一路搏斗,等到了地方,鞋子到小腿都湿透了。
  厅中灯火通明,两排桌案,残羹冷炙,分明就是一幅刚刚散宴的情景。赵重骄倚靠在上方案后,散发不羁,身上披着件素白的衣裳,手里捏着根筷子心不在焉地转着。大概是被太后训了话收敛了,他这次没穿大红的,但仔细一看,那还是件女装。。
  才多大的人就学会夜夜笙歌了,不愧是王公子弟。易姜止住腹诽,一本正经地见了礼。
  赵重骄抬眼看过来,未语先叹。。
  易姜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模样,好奇道:“主公好像有什么烦心事?”。
  赵重骄将筷子丢进案上壶中,铛的一声脆响:“秦国攻赵了,先生如何看?”
  易姜伪装的高冷有点绷不住,一上来就这么棘手的问题,太强人所难了吧。
  身着女装的赵重骄神色郁郁,双眼微垂,真是我见犹怜:“秦国不仅攻了赵国三座城池,还扣留了我叔父平原君,如今朝中都在商议对策,王兄只想着息事宁人,全无主见,我该为母后分忧才是。”
  易姜心想难怪呢,这么久平原君都没过问她一下,原来是被请去秦国喝茶了。
  赵重骄久不见她回答,心中不悦,蓦地抬眼,眼神如刀:“先生就没什么好对策吗?”
  易姜暗暗吞了吞口水,强自镇定道:“两国交战是大事,桓泽不敢轻易做出判断,主公见谅。”
  赵重骄神色缓和下来,哼了一声:“平原君好歹是先生故主,先生可不能见死不救。”
  “那是自然……”易姜后背冷汗涔涔而下。
  离开大厅时天已经有些蒙蒙亮。大雨如注,院中花草全都臣服地耷拉下头颅,细石铺就的道路上溅起一阵一阵的水花。
  易姜举着伞怏怏地跟着聃亏往回走,一路都没什么兴致。一直到了后院,耳中忽然听见裴渊的声音就在附近,她才抬起头来。
  前面开道的聃亏忽然回过头来,展臂拦住去路:“姑娘注意,我们从旁绕道吧。”
  他这模样简直就是一幅“前方高能预警,非战斗人员速速撤离”的架势,易姜莫名其妙:“忽然绕道做什么?我听见裴渊声音了,正好找他呢。”
  聃亏又拦了一下:“绕道更近一些。”
  正说着,裴渊已经到了跟前,见到易姜立即冲了过来,伞都给扔了:“先生啊,可算见到您了啊!”
  易姜将伞举高替他挡雨:“这话该我说才是,你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呢?”
  “渊一点不忙,奈何……”他剜了一眼旁边的聃亏,忿忿道:“奈何聃亏先生阻挠,不让我见您!”。
  易姜看了一眼聃亏:“这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裴渊挺直胸膛,正视聃亏:“渊一直所愿不过是与桓泽先生畅谈天下大势罢了,聃亏先生何苦一直阻拦?”
  聃亏哼了一声:“畅谈随时都可以,何需天天黏着姑娘。”。
  裴渊气地跺了跺脚:“那是探讨绝学、探讨绝学!”。
  他脚下泥水飞溅,易姜赶忙阻止:“好了好了,想来是聃亏误会了,我知道你是想与我畅谈……这个好说……”她转身要走,忽然灵机一动,一把扯住裴渊衣袖:“说到畅谈,不如就现在吧。”
  “当真?”裴渊低头看看自己被她握住的袖口,一脸兴奋,难以自抑:“好好好!”
  聃亏在旁眼角抽搐,无人理会,心塞无比。
  易姜领着裴渊回到屋中,顾不上换衣服就请他入座。。
  裴渊倒是讲究,亲手焚香,又添了佐料搁在案头煮茶,理了理衣袖跪坐在易姜对面,这才开口:“先生打算从何处说起?”。
  易姜像是不经意提起一般道:“刚好我听说了秦国攻赵一事,不知你有何看法?”
  裴渊一拍大腿:“此事渊也刚知晓,方才就是想来找先生商议呢。”。
  “那正好,我也想听听你的看法。”然后做个参考。易姜默默在心里补充。
  裴渊皱了皱眉头,看惯了他兴奋紧张的夸张模样,还真不习惯他一本正经的时候。“秦相范雎与魏相魏齐有仇,如今秦国攻赵,盖因平原君收容魏齐所致。只要交出魏齐项上人头,平原君和赵国都可以免于危难之中。但君子践行仁义,交出魏齐实在有失君子风度啊。”。
  易姜听明白了。也是好笑,秦国打着替相国报仇的名号来攻打赵国,根本就没想过什么仁义,也就儒家还想着这两个字了。“那依你看,有什么好的对策么?”。
  裴渊摇头:“秦国虎狼之师,大军齐发,没有好处是不会回头的。”。
  易姜托腮,也就是说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了,闹心。
  裴渊观察着她的神色,斟酌道:“先生可有什么想法,不妨说来让渊学习一二。”
  易姜脸色一僵:“想法……当然是有的,只是情形复杂说不清楚,我看还是改日再详谈好了。”
  裴渊瞬间泄气,神色恹恹:“先生到底是不肯与渊促膝长谈,唉……”
  易姜连忙道:“不不不,绝对不是这样,我已经答应了你,岂会出尔反尔呢。”
  裴渊这才恢复了生气,盛了茶汤,双手奉到她跟前:“先生能这么说,渊就放心了。渊还有一事相求,不知先生能否答应呢?”。
  这里的茶味道古怪,易姜实在喝不下去,装模作样地端起来碰了一下唇又放下:“什么事,你说说看?”。
  裴渊抿着唇笑,眼睛在烛火下熠熠发光:“渊希望有朝一日能见得到先生引荐,见一见您的师兄公西吾。”
  “……”易姜不妨他提到公西吾,愣了愣。。
  裴渊的目光看着她,渐渐有些飘渺:“渊当年曾有幸得见公西先生一面,其风采绝世,记忆犹新啊。鬼谷先生门下有公西先生这样的高徒,桓泽先生自然也不例外,所以渊对先生崇敬之至,乃是发自肺腑。”
  明明是赞美之言,这一瞬间,易姜的心头却仿佛有千万匹草泥马狂奔而过。
  什么玩意儿,原来这货不是她的脑残粉,是公西吾的啊!。
  然而秉着高冷信条,她只能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待我见到我师兄,这个好说,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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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不好意思,今天小侄女过生日,家里人一起吃饭,所以更新晚了点&&
晋江还是好抽啊,回复不了评论。太感谢坚持留言的爱人们了,新文还在幼苗期,需要你们爱的灌溉,你们能顶着这抽风的系统留言真的是太暖心了,代表脑残粉给你们爱的么么哒(づ ̄3 ̄)づ╭~
07、修养六
  大雨一连下了几天,终于停了下来,露头的日光里热气又重了一分。
  易姜这些天心情就没好过。一是那天在赵重骄跟前用了个缓兵之计,还不知道赵重骄会不会追着她要对策,二来裴渊那厮这几天总是肆无忌惮地在她面前提及公西吾。
  真心疼自己,粉丝那么热情,偏偏本命不是她。
  早上“粉丝”又来与她“探讨绝学”,书念到一半,他朝窗外看了看,大概是没见到聃亏在,笑容满面的从怀中摸出份竹简来:“先生,有件东西我想请您看一看。”
  易姜从那堆密密麻麻的篆体字中抬起头来:“什么东西?”
  裴渊将竹简双手递过去:“渊将近来心得写成此文,愿听先生赐教。”
  易姜展开阅读,因为有的字还不熟,连猜带认,速度很慢。但裴渊看在眼里,只觉得她对自己的文章读地分外认真,又紧张又激动。
  这段时间恶补式的学习还是有用的,易姜居然看明白了大概,只不过心里不以为意。
  裴渊到底是个儒生,看什么都要带着仁义道德的眼光。可这是战国,仁义和道德哪里比得上开疆扩域。这些观点在她看来甚至是有点迂腐和愚蠢的。
  如果她以易姜的身份,当然可以畅所欲言,但她又是桓泽,有些话不能随便说。所以犹豫了片刻,她只能说:“我觉得很有道理,你应该呈给主公看看。”
  裴渊双目炯炯,红光满面:“连先生都这么说了,那我这就呈去给主公过目。”说着就蹭蹭蹭跑出去了。
  易姜摸摸鼻子,赵重骄既然能留他在府上,肯定是欣赏他的观点的,应该会觉得很不错吧。
  聃亏的脑袋忽然从窗口幽幽冒出来,下巴搁在窗台上,眼睛盯着裴渊离去的屋门,语气哀怨:“那小子总算走了。”
  “……”
  可惜聃亏高兴的太早了,不过片刻,裴渊居然又跑回来了,还没到门口就唤着易姜:“先生,先生,快来,大事不好!”
  易姜本来心里就揣着担忧,听到这话眉心一跳,立即站了起来:“怎么了?”总不可能秦国已经这么快就打到门口了吧?
  裴渊气喘吁吁,奔进门来拖住她衣袖:“先生随我来就知道了,快!”
  易姜只能由着他把自己扯出门。
  窗台后的聃亏表示不能忍,赶忙跟了上去。
  裴渊扯着易姜一路小跑,一直到了前院才停住。院子里婢女下人跪了一地,四下静默,只传出隐隐的抽泣声。
  易姜这瘦弱的小身板儿好不容易挤到前面,一眼看到眼前场景,骇得捂住嘴巴才没叫出声来。
  一个下人歪倒在地上,捂着半边胳膊,嘤嘤哀泣,气若游丝。地上一大滩血渍,旁边是被斩断的半截手臂。她的目光顺着血渍缓缓移到旁边的剑尖上,往上是金冠朝服、怒气冲冲的赵重骄。
  “先生,”裴渊悄悄戳了她一下:“快劝劝主公,你说的话主公一定会听的。”
  易姜感觉脑袋里全是那猩红的血渍,手心里全是汗,哪里知道该说些什么。但那个下人眼看就要不行了却没人阻止,她又看不下去,只能强作镇定地开了口:“主公……因何动怒?”
  赵重骄蓦然抬眼朝她扫来,易姜下意识就想后退,幸亏裴渊就紧贴在身后,这才没失态。
  “居然惊动了先生。”赵重骄冷笑一声:“没什么,觉得碍眼就砍了个下人罢了,先生不必在意。”
  “……”易姜无话可说,在她看来不合理的事情,在这里却是天经地义。
  裴渊忍不住,上前一步见礼:“主公息怒,既已责罚,便就此饶过他吧。”
  “二位先生亲自求情,我自然要给个面子。”赵重骄随手丢了长剑,摆了摆手,那个下人总算被抬下去了。
  四周的人闻风而散,不敢近前半分。赵重骄的脸色依旧不好,仿佛整个人都积压着一身的怒火,来回踱步,忽然瞥了一眼易姜:“之前先生说两国交战,不敢轻易做出判断,我今日才知道缘故。”
  易姜仿佛悬了块大石在心口,难道他知道自己没真本事?
  哪知赵重骄自顾自道:“你是早知道赵国必然要向齐国求救吧?”
  那块大石轰然落地,易姜一本正经道:“主公英明。”
  “英明?”赵重骄一脚踏在剑刃上,冷哼一声:“也罢,先生随我走一趟吧。”
  易姜心里当然是不乐意的,但是看了看他脚下的剑,只能僵硬地点头。
  赵重骄率先走出了府门,裴渊拉住易姜,小声提醒道:“我第一次见主公这般生气,先生一切小心。”
  一旁的聃亏听了这话有点不放心,想要跟过去,到了门外,却被赵重骄阻止。眼见着易姜登上了驷马车驾,他没好气地把裴渊揪到一边教育了一顿:“若是姑娘有半点差池,我为你是问!”
  裴渊一脸无辜:“与我何干?”
  “还不是你把她拉来搀和这事的!”
  “……”裴渊无言以对。
  在长安君府宅了那么久,这是易姜头一回出门。马车速度很快,所以特别颠簸,她简直不敢放松全身力气坐下去,怕屁股被颠散架了。悄悄瞥一眼赵重骄,他倒是坐得稳当。
  印象里赵重骄顶多有点超出少年的狡诈,大多数时候还是和颜悦色的。虽然他的和颜悦色总让人觉得没安好心,但像今天这样难以遮挡的愤怒还是头一回见。
  照理说向齐国求救不是有出路了吗?他这么生气做什么?易姜心里盘算着,提心吊胆。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结束了她痛苦的乘车经历。她拖着僵硬的双腿跳下车,抬头一看,眼前一座巍峨的城门,四周都是卫兵。
  “走吧。”赵重骄率先开路。
  进了门往里是长长的一条通道,中央开阔,四面高墙塔楼,前方还有一道城门。等再进入这道门,易姜呆了——广场开阔,两排黑甲盔帽的士兵持斧钺而立,道宽且长,往前是三道雕栏石阶,其上是赫赫殿宇。
  原来刚才那不是城门,是宫门啊!
  赵重骄一路都没说什么话,带着易姜朝前走,所过处衣袂翩翩的侍女、三三两两的内侍,甚至有衣冠肃整的官员,无不停步向他见礼,他却一概不予理会。
  过了主道,转了个弯,拐上了一道回廊,前方的殿门已经能看到。一个褐衣内侍快步迎上前来,向赵重骄见礼:“见过长安君,长安君可是要求见太后?”
  赵重骄哼了一声:“不见太后难道见你么?”
  内侍讪笑:“长安君说的是,只是太后正在见左师大人。”
  “触龙来了?”赵重骄一手揪着衣摆,忿忿道:“我知道那老东西要说些什么。”
  内侍吓得不敢作声,小心翼翼退开了去。
  易姜觉得“触龙”这个名字十分熟悉,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以前学过一篇课文叫《触龙说赵太后》,一下如同醍醐灌顶。
  秦国攻赵,赵求助齐国,齐国提出条件,除非赵国送赵太后幼子入齐为质,否则绝不发兵来援。赵太后不肯送子入齐,触龙谏言,最终成行。
  那个人质不就是长安君嘛!
  不一会儿,殿门里走出个老者,头发花白,拄着拐杖,脚步缓慢。内侍扶着他往宫门口送,他从廊下经过,看到了赵重骄,脸色一下变得有点尴尬,颤巍巍地见了个礼。
  赵重骄笑得人畜无害:“左师前来,想必已经劝动母后送我入齐了吧?”
  触龙叹息着摇了摇头:“老朽已经尽力,太后不肯却依旧不肯退让半分,只好作罢。”
  易姜皱眉,什么意思?触龙说赵太后不是说动了吗?怎么他说没成功呢?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啊!
  然而眼前老人的模样,半分不像在骗人。
  易姜忽然想起“负荆请罪”的事,终于意识到什么。
  这里的历史好像跟她所知道的有点不太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明年四岁的地雷=3=
  无法回复留言,看到你们都那么关注师兄,在这儿叨叨几句。首先我表示得知你们如此关注对手的情况,易姜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默哀……
  放心吧,我这么有节操的作者,是不可能一直雪藏师兄的(说完默默接过公西吾的贿赂)﹁_﹁
  不要误会,其实下面这个才是我↓
08、修养七
  赵重骄听了触龙的话似乎有些得意,拂袖转身,示意易姜随自己走。
  易姜边走边回头去看触龙的背影,恨不得上前扒着他双肩一顿猛摇:“大哥你有照着课文里的那样说吗?是不是劝的时候没走心啊!”
  可惜脚下已经进了殿门。
  殿中青铜雅器,垂帘悬帐。赵太后侧卧在榻上,玄色深衣肃穆庄重,隔着袅袅香烟看不清楚模样。
  易姜这段时间跟裴渊讨论儒家礼仪之道,暗中学习了许多,行礼姿态是没问题了。然而赵重骄根本没给她时间见礼,径自快步上前,在太后榻边跪坐下来。
  “还是母后好,没有真将我送去齐国做人质。”
  赵太后的声音很轻缓:“但是这样也救不了赵国了。”
  赵重骄连忙握住她手:“母后这话如何说得?姐姐贵为燕王后,为何不向燕国求救?燕国绝对不会要求我去做人质,何须向齐国低头?”
  赵太后摇头:“燕王后是你姐姐,可燕国做主的不是你姐姐。燕王不愿意相助,赵国的盟友就只剩下齐国。我虽拒绝了触龙,但总觉得不是滋味啊。”
  赵重骄抿紧唇,缓缓伏在赵太后膝头,像只温顺的小羊:“母后难道还是要送我走么?”
  “吾儿……”赵太后微微坐起,探出身子,露出脂粉未施的脸。她居然还很年轻,看着顶多三十多岁的样子,五官秀丽。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丈夫刚过世的缘故,看起来分外苍白虚弱。她的目光落在儿子头顶,手拍着他的肩,语气哀伤,但神情坚毅,没有半分表露出来。
  易姜原本是抱着欣赏历史人物的心态在看她,忽然跟她抬眼望过来的视线撞了个正着,猛然想起好像规矩是不能随便张望,又赶紧低下头。
  “这位想必就是你府上的桓泽先生了吧?”
  赵重骄根本没看一眼易姜,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赵太后拍怕他,示意他起身:“你先出去,我有些话要单独与桓泽先生说。”
  赵重骄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转身经过易姜身边时凌厉地看了她一眼。
  易姜当然明白他是要警告自己替他说好话,不然也不会带她来这儿了。
  赵太后命人将垂帘卷高,朝易姜招招手:“请先生近前叙话。”
  易姜慢吞吞地靠过去。
  “先生比我想象的要年轻许多,我像你这般年纪,还没有嫁来赵国呢。”
  易姜心里七上八下,口中只能称是。
  赵太后叹息:“你与吾儿一般年纪,鬼谷先生放心将你放诸于这纷纷乱世,我却不舍将吾儿送去齐国,果真比不上圣贤呐。”
  易姜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太后真拒绝了触……左师的提议么?”
  赵太后苦笑点头:“臣子的智慧譬如百姓的赋税,有时需要逼迫才能展现出来,但若遇上年成不好,就算逼迫也没有用。此时赵国正值危急存亡关头,我深知他们已经无计可施,却还是想为吾儿耗上一耗。但其实,我心中早已下了决定。”
  易姜万万没想到做出送长安君入齐决定的恰恰是她自己,与触龙毫无关系。这哪里是课文里说的那个不分青红皂白只知道护短的赵威后。
  赵太后朝她温和地笑了笑:“今日就算先生不来,我也是要请先生来见一面的。我知道先生出身鬼谷一脉,但我并不想听什么治国之言,也不想求什么对秦良策,只想请先生随重骄共入齐国。”
  易姜怔了怔:“桓泽担心担不起这重任。”
  赵太后竖了一下手:“先生不必过谦,你与公西吾是同门,天下皆知。鬼谷派的规矩我也略有耳闻,由你陪同重骄入齐,我也就可以放心了。”
  “……”易姜对她的话不是很明白。
  然而赵太后并没有解释的意思,仿佛担心她不愿意,又许诺将来要给她千金良田,没等她再给答复就命侍女送她出门。
  所以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了。
  赵重骄的怨气可想而知,易姜回去后就躲在住处,隔着那么远都能听见他砸东西的声音。据说下人们都畏畏缩缩不敢接近,担心缺胳膊少腿,整个长安君府一整夜都惶惶不安。
  一直到深更半夜,赵重骄大概是平静下来了,没再传来摔东西的响动。易姜正想倒头睡觉,婢女跑来说长安君请她过去。
  易姜提心吊胆地去了前厅,却见裴渊、聃亏也在,就连这些天一直躲着自己的申息都在,半边脸颊还肿着呢。
  赵重骄坐在案后,身上的朝服从宫中回来后就没换过,他扫了四人一眼,脸上居然有了笑容:“四位先生在我府上也有段时日了,我这个长安君怕是过不了几天好日子了,就要去齐国做人质。除了桓泽先生之外,其余几位是去是留自己做主,重骄绝不强留。”
  那三人面面相觑,聃亏最为惊讶,连连朝易姜递眼色,大概是想问为什么她被排除在外了。
  赵重骄似乎觉得疲倦了,摆了摆手:“诸位好好想想吧,要走的随时可以走,不走的话就收拾行囊吧。”
  四人行礼告退,申息步伐最快,一出门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易姜想跑快也没可能,聃亏和裴渊逮着她问东问西,将她那点睡意驱赶殆尽。
  好不容易回到屋中,再也睡不着,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赵太后的话。
  为什么赵太后会提到公西吾呢?听她的意思,是因为公西吾和自己是师兄妹,而她知道鬼谷派的规矩,所以才派自己去齐国。
  鬼谷派的规矩是什么?同门互斗?
  那赵太后的意思就是,因为知道她和公西吾会互斗才派她去?换句话说,她要借助自己来压制公西吾,免得长安君吃亏?
  所以公西吾在齐国?
  易姜一下脑袋清明了,猛然翻身坐起,点亮灯火,翻箱倒柜地找公西吾的信。
  信别三日也当刮目相看啊,她凑近灯前,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着那封信,真是心潮澎湃。
  没想到信的内容居然是这样。公西吾已经在信中明确地告诉她平原君被请去了秦国,赵国必危。国危必然求救,求救必然求齐。齐国女主当政,谨小慎微,必然要求人质。长安君是最佳的人质人选,并非良主,如果不能早做应对,就该远离长安君。
  易姜机械地托了托自己快要掉下的下巴,觉得在这样一个人面前,自己还是趁早缴械投降比较好。
  天亮时长安君府少了一个人。
  号称对主公最为忠心不二的申息半夜就翻墙跑了,无影无踪。
  裴渊跑来跟易姜说起这事时,易姜正在往口中灌那难喝的茶汤,好保证自己不打瞌睡。
  裴渊坐在她对面,用竹简狠狠敲了一下桌案,大叹人心不古,仁义殆丧,对自己居然还曾将申息当做朋友多加忍让的行为进行了深刻的自我检讨。直到聃亏进来叫他们收拾东西。
  “这么快?”易姜有些意外。
  聃亏点头,情绪不怎么高:“赵国急着搬救兵,自然要赶紧把人送过去了,王宫的车马都停在府门口了。”
  裴渊闻言不再逗留,起身告辞:“我可不能背弃主公,定要追随到底,这就去收拾行囊。”
  易姜找出那个专门用来记日记的竹简,连同换洗衣服收拾在一起,也不过一个小包裹而已。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更不知道那虚无缥缈的千金良田能不能到手,她环视屋内一圈,真心不想走。
  何况只要一想到公西吾可能就在齐国等着,简直是坐立不安。
  聃亏返回房间整理行囊去了,过了片刻后过来催促易姜上路,却见她人不在屋内。在院中找了一圈,发现她竟在院墙边那棵大树上蹲着,背上背着包袱,一手攀上墙头,已经朝院外探出了半边身子,连忙问:“姑娘这是作甚?”
  易姜僵硬地转过脖子,语气倒是一如既往地高冷:“嗯……我是觉得,我加入此行实在有些多余。原本我只是受平原君之托而来,现在平原君人在秦国,长安君又要去齐国,此事大可以作废了嘛。”
  聃亏双目圆睁,一踮脚扯住她胳膊:“姑娘怎可说这种话?你可是答应过平原君的!”
  易姜皱眉:“又没协议,口头答应算什么?”
  聃亏眉宇间竟有了愠怒:“君子知恩图报,一诺千金,平原君救出了姑娘,姑娘又岂能失信于人?”
  “……”易姜无言以对,仔细想想,还有点惭愧。
  她自以为是的认定古人愚钝不知变通,却恰恰忘了这是最难能可贵的品德。千百年时光磨灭了这个品质,而她居然还觉得理所应当。
  “你说的是,我方才是随口开个玩笑的。”
  聃亏松了口气:“亏就知道姑娘不是这样的人。”
  易姜被他小心翼翼地扶下地来,笑得比哭还难看:“那是自然……”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战国时代的语言、称谓都太上古了,所以有些我做了加工。如果要认真计较的话,女主恐怕得先学习一下语言,再学习一下文字,再学习一下礼仪……等见到师兄的时候已经到本书结尾了(好像哪儿不对←_←)
  看这时隐时现的留言,真是受够啦!JJ渣受,快把朕的留言吐出来!&gt_&lt#-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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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修养八
  兵士开道,百姓围观。初夏的风温柔又微凉,邯郸城陌生又熟悉。
  赵太后大概是心疼儿子,护送的车队浩浩荡荡。送行官请出赵重骄,他身着广袖深衣,一言不发地登上了车。易姜远远看了一眼,多少有点同情,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少年而已。
  聃亏和裴渊挤挤攮攮地坐在后面的车里,待易姜上了车,他们才稍稍安分了点,没再你争我斗。
  辰时出发,驶出城门时太阳已经到了正当空。前方车马忽然停了下来,易姜乘坐的马车也随之停下。她抬头望出去,赵重骄从车中探出身来,向后方高处看了一眼,又收回了视线,什么表情也没有。
  车队继续前行,易姜好奇地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城门上原来站着一行官员。正中的是个少年,抄手而立,玄衣迎风,头戴垂珠冕旒,广袖鼓舞。这造型必然是赵王无疑了。
  看来赵王还是很挂念这个弟弟的,可惜赵重骄不领情。
  齐国东靠大海,北有高山,物产丰富,民生安乐。车队在出发后的第三天到达都城临淄,扑面而来的是绚烂的阳光和微凉的山风。
  实际上因为之前睡眠不足,易姜大部分时间都在车里打瞌睡,偏偏为了维持自己高冷的形象还得强撑着,这一路走得迷迷糊糊,根本没多注意一路上的情景。
  邯郸城中送来了个质子,自然引得百姓们纷纷围观,尾随车队的百姓几乎堵满了大街。易姜揉了揉眼睛,扒在车门边朝外张望,发现这里的百姓比起邯郸城中的穿着都很朴素,也难怪会对赵国来的人这么热情,那里可是潮流中心呢。
  一直到了驿馆外才算清静下来。
  易姜早就受够了颠簸的马车,最先跳下车来,四周瞄了一圈就觉得不对劲,好像齐国都没派人来接啊。
  赵重骄这一路上都没有与旁人说话,所有人都知道他不高兴,此时再来了这么一出,连送行官员的脸色也不好了。易姜眼见他从车上下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心尖上,心惊胆颤的。
  赵重骄脸色阴沉,径自进了厅中。
  送行官员连忙追上前去,口中义愤填膺道:“长安君不必介怀,我这便去齐国朝堂指责他们!”
  赵重骄霍然停步转身:“我们有求于人,还敢去指责他们?你还是赶紧请他们发兵要紧吧?”
  送行官员尴尬地说不上话来。
  易姜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进了门,生怕惊动这尊火气正旺的大神。
  一行人车马劳顿,好不容易安顿下来,驿站竟然没有人招待他们用饭。送行官大加指责,最后终于送了饭菜过来,也是粗糙不堪,易姜吃了一口就吐了出来,料想赵重骄已经要炸了。
  赵重骄倒是没口头发作,但在屋子里当着所有人的面掀了桌案,等于直接甩了齐国驿站一耳光。
  送行官一头的汗,忙里忙外地给长安君重新张罗饭菜。驿站里忽然走进来两个青灰短衣的侍从,说是奉齐国相国之命,有请长安君去相府一见。
  易姜听到响动从屋里探出脑袋来张望,一眼就看到赵重骄铁青的脸。
  他立于厅中,怒极反笑:“你们不曾派遣一个官员前来迎接我,现在反倒还要我亲自登门去见齐相,这就是大国礼仪?齐王是我舅舅,不召我入宫见驾,反倒先见齐相,这便是君臣尊卑?”
  两个侍从被他这番质问弄得哑口无言,彼此对视一眼,悻悻然地回复这是相国的意思,他们无权过问,只负责传话。
  连侍从都敢藐视他,赵重骄从小到大从未受过这样的待遇,负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忍了又忍才没发作。
  易姜也觉得挺无奈,一夕之间从天之骄子跌落尘泥,这落差的确是太大了些。
  僵持良久,赵重骄的拳头终于松开了,对侍从道:“我刚到齐国,身体不适,就让我门下桓泽代为走一趟吧。”
  易姜刚在心里夸他顾全大局没有动怒,没想到下一句自己就被卖了,连忙缩回屋里。
  赵重骄恰好转头看向她屋门,见到她躲避之态,正如火上浇油,一下积压的火气全都窜了上来:“怎么,桓泽先生如今也敢藐视我的命令了?”
  易姜按按太阳穴,拉开门快步走出去:“主公有令,桓泽不敢不从。”
  “主公倒是叫的不错。”赵重骄满腔怒火正无处发泄,见她这模样更为光火:“先生自入府以来可曾为我这个主公做过半点有益之事?我尽心奉养你,如今却落得这般地步,先生可曾出过一分力?”
  易姜哑口无言。虽然这么说对她不太公平,但她能力有限,没能尽到门客的责任也是事实。更甚至她是在顺应历史的发展促成现在的局面,虽然现在已经知道历史的发展和她所知道的根本不一样。
  “若非母后下令,只怕先生此时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了吧?”赵重骄说到极怒,猛然抽出了腰间佩剑,惊得那两个侍从连连后退几步。
  易姜只觉眼前剑光一闪,下意识眯眼后退,被衣摆绊着跌倒在地,抬眼就见到指着自己眉心的剑尖,头皮一阵发麻。
  厅中都是人,桓泽先生被剑指着跌坐在地上,名声只怕也蒙了尘了。易姜忽然有点理解赵重骄的心理,他大概是想让自己也陪着他一起跌落到尘埃里,不过理解归理解,可千万别一个手抖真把她给劈了啊!
  闻声跑来的聃亏心急如焚,忍不住要拔剑上前阻拦,被裴渊眼疾手快地挡住,一边好言好语地劝说赵重骄:“主公息怒,切莫因一时动气折损良才啊……”
  “哼。”赵重骄冷笑。
  易姜习惯了他这说变就变的性子,还不至于慌乱,定了定神道:“主公只一味责怪桓泽没有尽心帮助您摆脱眼下困境,实际上桓泽认为长远来看,眼下情形对主公是有利的。”
  赵重骄挑眉:“如何说?”
  易姜扫视一圈,意思是你不会让我在这儿说吧?
  赵重骄也明白人多口杂,看她神情淡定,竟然也相信了几分,只是手中的剑没有半分退缩。
  送行官察言观色,一面遣散围观的齐人一面过来打圆场。赵重骄瞥见那两个侍从还探头探脑的没离开,脸上无光,当然听不进去半个字。
  易姜这小身板儿还是太弱,维持同一个姿势半天,双腿发麻,后背都汗湿了。
  聃亏见状再不肯忍,一把推开裴渊,拔了长剑便要去挡赵重骄,刚走近身前,脚下铿然一阵低吟,一柄剑斜插在他脚边,轻颤不止,不仅止住了他的步子,连同赵重骄曳地的衣摆也被钉入了地面。
  赵重骄微微一愣,手中的剑收了几寸。
  易姜口干舌燥地转过视线,厅门边站着一个青年,身姿修长,玉冠白衣,脸颊瘦削,双目深邃。
  周围齐人纷纷垂头向其见礼,易姜并不认识他,但目光胶着在他身上离不开半分。
  裴渊曾与她谈论诗歌,讨论到美之一字,说道:“小美兰芝玉树,芳脂玉膏。中美气度在内,风华在外。而不骄不躁,不偏不倚,眼中不见万物,胸中海纳百川,方为大美。”
  她当时好笑地问:“小美和中美都还是形容人的,大美形容的只能是神吧?”
  裴渊一本正经:“不,也有大美之人,譬如公西先生。”
  易姜当时感觉自己受到了成吨的伤害,而这伤害现在忽然具象成了现实。之前裴渊多次跟她提及公西吾,赞美之词多如牛毛,她全都忘了,却在此刻全都鲜活地浮现在了脑海里。
  “师兄……”这大概是她唯一不用确认就能认出来的人。
  “齐国上卿公西吾,特来迎接长安君。”那人屈首见礼,抬眼时视线轻轻落在易姜身上:“师妹。”
  裴渊身子一软,晕了。
作者有话要说:  您的师兄公西吾已经上线,您受到会心一击XXXX点伤害╮(╯_╰)╭
  感谢好像晋江没那么抽了,回头我来回复留言,哎嘿嘿,希望不是短暂性的恢复啊_(:з」∠)_
10、修养九
  院中马嘶人忙,齐国侍卫迅速进来分立两侧,侍女奉盏添香,这才是该有的迎接架势,但赵重骄并不领情。
  他瞥了一眼地上的剑,又扫了一眼公西吾腰间的剑鞘,冷哼道:“这便是齐国待客之道?”
  公西吾眉眼淡然,神色无波:“齐王重病,全国严禁斗凶见血,在下出手是无奈之举。”
  “那么齐相要我主动去见他,也是待客之道?”
  “安平君乃武将,任相国不久,礼数难免有不周之处。”
  赵重骄抿唇:“那你作为迎接之人姗姗来迟,又岂是待客之道?”
  公西吾幽幽抬眼:“殿下并不是客。”
  “……”赵重骄双目圆睁,脚下一动却被牵制了步伐,一怒之下挥剑斩裂了那截被钉在地上的衣摆。
  公西吾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侧身抬手做请:“质子府邸已经备好,请长安君移步。”
  赵重骄收起长剑,冷眼打量他一圈,面色森寒,但终究忍了下来,拂袖出门。
  等大队人马出了门,聃亏才扶易姜起来,抽出地上长剑,双手奉至公西吾跟前:“亏未能照顾好姑娘,有负鬼谷先生大恩,请公西先生莫怪。”
  公西吾接过剑纳入鞘中:“先生侠义风范,并无不妥。”
  聃亏再拜,被他托住手腕。
  易姜正暗搓搓地想要挪远一点,却听公西吾道:“久未见面,师妹难道不愿与我一叙?”
  她拍去身上泥土,深吸口气,转过身来时面沉如水:“你我有什么话可叙?”
  公西吾上下打量她许久,淡淡一笑:“我以为就眼下这般境地,师妹是有话要与我说的。”
  易姜看着他衣裳上精致的纹饰,腰间的玉佩流苏,再看看自己,嘴角微抽:“师兄打算去哪儿说?”
  公西吾自衣袖内取出一方木牌递过来:“明日午后三刻,我在稷下学宫等你。”
  易姜接过来,再抬头他已经出了门。
  质子府邸就坐落在王宫附近,这大概是诸多不满之中唯一可以让赵重骄满意的一点。
  易姜到达时已经快天黑,因为裴渊晕了,她花了好长时间才说服聃亏摒弃前嫌背他走出驿馆。
  府邸不是新宅,陈设布局也远远比不上赵国的长安君府,前厅更是小的可怜,以前满堂灯火,现在只点了两盏。赵重骄披了件女装,正在里面坐着,半边身子还隐在黑暗中。
  易姜从厅外经过,他忽然抬头唤了一句:“先生止步。”
  白天在驿馆被一顿羞辱,还被公西吾瞧得一清二楚,易姜心里也不大痛快,一提衣摆就进了厅中。
  “主公要说什么?”
  赵重骄见她连礼数都没有,哼了一声:“你之前说入齐为质在长远来看是有利的,倒是给我说清楚怎么个有利法。”
  易姜昂了昂脖子:“士为知己者谋,主公不过将我当做发泄怒火的奴仆,我又何必再费心为主公出谋划策。”
  赵重骄嘴角一抽,险些发作:“怎么,还要我向你赔罪不成?”
  易姜竖手:“这样好了,我先说出利害之处,若主公觉得有理,再向我赔罪不迟。”
  赵重骄翻了记白眼,女装之下竟颇具风情:“你说。”
  易姜道:“主公此番入齐,虽为质子,实为功臣。功劳有二:其一,为赵国搬得救兵,解了赵国燃眉之急;其二,可在齐国周旋通融,让齐赵两国同盟更加稳固。他日主公回国,就会因为这两样功劳而地位巩固,难道不是有利之处吗?”
  赵重骄神色几番变换,目光在她身上来回几遭,闪烁不定,抿唇不语。
  易姜知道他被说动了,就是碍着脸面死不承认呗。她早就想好好杀一杀这小子的脾气了,一撸袖子,上去一把就剥了他的衣服。
  “主公既然深知自己的责任,就该改头换面,克己严律,莫要被齐人逮着把柄,你在这里代表的可是赵国的脸面!”
  赵重骄瞠目结舌,下意识抱起双臂,第一次舌头打结:“你……你居然剥我衣服?”
  易姜面无表情:“主公还欠我一个道歉,我记着了。”
  赵重骄眼睁睁地看着她出了门,依然无法回神。
  虽然欺负了赵重骄很爽,但这快感持续了也不过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易姜就爬起床来,梳洗换衣,积极备战。
  稷下学宫位于临淄附近的稷门,由齐桓公所建,专门延揽各国有学之士。这还是聃亏告诉她的,连身为剑客的聃亏都知道,可见这座学宫名声之响。
  裴渊已经恢复如常,一早就跑来易姜屋中,挠着门板不吭声。
  易姜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好笑地问了句:“要不你直接跟我去好了。”
  哪知他竟然连连摆手:“不不不,还是算了,还是得请先生通融才行,不然我担心公西先生不肯见我。”
  “怎么会呢?”
  裴渊叹息,左右看看,凑近她耳边低语:“先生有所不知,据说公西先生本为晋国贵族,后来晋国为赵韩魏瓜分,他怎肯见我这个韩国人呢?”
  易姜挑眉:“你这消息可靠?”
  裴渊摇头:“不知真假,但小心点总是对的。”
  易姜回味了一下昨日公西吾的气质风度,觉得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约定时间是午后三刻,但聃亏说距离稍远,还得早点出发。易姜稍稍安抚一下裴渊,自己出门去了。
  到底比不上还在赵国,以前她嫌弃马车颠簸,现在整个质子府就一辆马车,仅供长安君使用,她想坐都没得坐。她到了府门边才想起这茬,自己又不会骑马,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一辆马车远远驶来。
  “奉上卿之命,特来迎接桓泽先生。”车夫彬彬有礼。
  易姜也懒得客气,欣然领受。
  到达稷下学宫时,看日头差不多时间刚好。大门处有两个学子模样的人守着,问人要凭证。易姜忽然想起公西吾给自己的木牌,取出来一看,上面写着鬼谷二字,给学子看了一眼,对方立即拱手请入。
  里面出奇的广阔,回廊楼阁,流水树荫,难怪会被称作宫。易姜一路走来,随处可见三三两两的士子聚集在一起,高谈阔论不绝于耳,但只要一看到她,交谈立即停止,无不投来新奇的目光。
  她站在桥面上,低头看着潺潺流水,自己的倒影清晰可见。虽然身着男装,一本正经,但这张脸实在太过稚嫩了。再看看其他士子,或意气风发,或年富力强,更甚至还有两鬓霜白的老者,她这样年纪的一个女孩子,的确是有点格格不入。
  站了片刻,一个童子过来扯了扯她的衣角,抬手做请,引她前行。
  易姜跟着他走了很远的路,踏上回廊,看到了立在前方的公西吾。
  朱廊碧瓦,绿草红花,他褒衣博带,高冠巍峨,朝易姜看了一眼,转身前行。
  夕阳斜入,地上人影一前一后,一长一短。
  “我已在信中说明一切,师妹为何还来?”
  单刀直入,够直接。易姜看了一眼他的后背:“避无可避,自然要来。”
  公西吾止步转身,视线落在她身上。
  易姜竟有些慌,他不是赵重骄那样的少年,修长干净,成熟稳重,相貌出众,而且长得还特别符合现代人的审美,被他盯着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你本就不该跟着长安君。”他音色沉沉,醇如佳酿,但说出来的话每一句都像是一个调子,听不出情绪来:“跟随平原君尚能看做是入世,跟随长安君却是出世。你出身鬼谷一脉,而非道家,怎可有避世之心?”
  易姜一下就被他戳中了心思。的确,任何争权逐利的事情她都不想参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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