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王廷相 轿夫湿鞋们说他们生意最好的时候是每年七八月

百姓生意经顺口溜_图文_百度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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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生意经顺口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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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 17:25
[原创]《动荡年代的爱情》――连载(寻求出版) &&
朱书慧 发表在
华声论坛 http://bbs.voc.com.cn/forum-7-1.html
  (网络发表写在前面的话 《动荡年代的爱情》,是一部40多万字的原创长篇小说,我花了将近五年的时间来写作与反复打磨,目前还在进行第六个回合的修改――调整分章结构与重置目录。我相信读者在了解我的作品后,会喜欢我的小说。因为我觉得人们尽管出身经历不同,但对人性中一些基本的东西比如爱恨情仇善恶美丑,并不难寻找共识从而在内心深处触发共鸣。我这部小说,以杨柳两家在各个特定历史时期跌宕起伏的命运遭际为背景,讲述了一个发生在二十世纪上半叶的爱情悲剧故事。主人公杨含梅与柳联科相濡以沫甘苦与共的乱世情缘以及最后的悲惨结局令人痛心。它既是一部悲情小说,凄婉哀伤催人泪下;又可当作微观历史小说来阅读,历史的沉重感与沧桑感流布字里行间。在写作中,我常常为小说中人物的苦难与悲惨遭遇而失声痛哭,也为作为个体的生命在社会大事变面前的渺小与无助无奈而感慨万分。悲悯,是我这部小说的基调,也是贯穿整部作品的核心灵魂。我的小说不媚俗不刻意雕琢,语言朴实流畅,情节曲折自然,情感真挚丰富,人物性格鲜明,娓娓道来,如泣如诉,在当下心浮气躁的年代,或许是不可多得的悲情作品。――以上是我对作品的简介与自荐,从今日起,我将在我个人的新浪博客中陆续分章发表,希望进入这块园地的网友和读者能接受和喜欢我的作品,也希望看好和关注我作品的出版界以及有意于影视改编的海内外热心人士与我联系,本人邮箱:)
  《动荡年代的爱情》 第一章
党的儿子(1)
  丁卯年五月,常阳县发生了一起惊天动地的大事:农民武装暴动!
  这一日凌晨三更时分,上桥区周边十几个村子的贫苦农民,个个手里拿着梭标大刀,在黑夜的掩蔽下,悄悄地从四面八方汇集拢来,聚集在上桥区《集贤堂》内。《集贤堂》的戏台上,悬挂着两盏汽灯,放射着耀眼的白光。白光下站立着一位气宇轩昂的年青人,正挥舞着手臂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说,他洪亮的声音,在梭标林立的会场内回旋激荡:
  “农友们!乡亲们!今天,我们大家来到这里,是要去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暴动!造反!造谁的反?造土豪劣绅的反!我们要向土豪劣绅清算!向他们讨回公道!讨回我们做人的尊严!我们祖祖辈辈受剥削,受压迫,一年到头,风里来,雨里去,面朝黄土背朝天,泥一脚,水一脚,累死累活的拼命干,你们的辛勤劳动,换来的是什么?是吃糠咽菜,是破衣烂衫,是漏雨的茅草棚,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是面如菜色,贫病交加,饥寒交迫,卖儿卖女!你们的劳动果实哪里去了?让土豪劣绅剥削侵占去了!大港村的大土豪魏井元,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从来不下地劳动,却占有庄园五处,良田八百多亩,在城里还有多家店铺;他成天花天酒地,吃鱼吃肉,冬天穿皮袍,夏天穿绸缎,他的钱财是从哪里来的?是从我们贫苦农民身上剥削来的!他的财产就是我们的血汗钱哪!……”
  “打倒魏井元!”
  “打倒土豪劣绅!”
  “农民兄弟团结起来,向土豪劣绅清算!”
  “我们不做牛马!我们要做人!”
  前台一农协会员领头高呼口号,《集贤堂》内吼声震天!口号声一停歇,青年继续演说:
  “农友们!乡亲们!魏井元是一个大恶霸,他横行乡里几十年,欺压百姓,无恶不作,他勾结官府,私设公堂,逼死人命,坏事做尽,他是我们贫苦农民的死对头!是我们农民协会的死对头!他看到我们平日抬不起头的泥腿子站起来了,看到我们农民协会一天天壮大起来了,他又恨又怕,纠结地痞流氓,组织武装自卫队,准备了长统和狗头炮专门对付我们,我们怕不怕呀?”
  “不怕!”
  “打倒魏井元!”
  “我们要做人,我们不做奴隶!”
  怒吼声春雷般地在《集贤堂》内滚过,青年倾身向前做了一个有力的手势,继续鼓动:
  “对!我们不怕!为什么不怕?因为我们人多力量大,一百个人里面,我们贫苦农民就有七八十个,只要我们团结起来,齐心协力,魏井元再凶恶,他也是一只死老虎!今天,我们就要让魏井元睁开眼睛看一看,我们农民团结的力量有多大,我们农民协会的威力有多大!我们再也不做奴隶,我们要做人!我们要雄纠纠气昂昂,闯进他的老虎窝里去,拔他的虎牙,扒他的虎皮!造他的反!抄他的家!把他的嚣张气焰打下去!……”
  “打倒魏井元!”
  “抄他的家!扒他的皮!”
  “把魏井元的嚣张气焰打下去!”
  台下梭标高举,人头攒动,泥腿子们个个激情涌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青年见火候已到,他的演说Q然而止,紧接着便对这次行动进行安排部署。一一安排停当后,只见他纵身一跃跳下戏台,随后振臂一呼,领头率领这支队伍向大港村进发!
  青年名叫杨炳光,省农运特派员,常阳县农协主席,他受上级指令,肩负着在常阳开展农民运动的使命。此刻,他大踏步地走在前头,在他身后,是十几支开路的长枪――这是从怡方县工兵团借调来的。队伍到达大港村时,天还未放亮,杨炳光按事先的部署兵分三路将大港村团团包围。天一放亮,他一声令下,数千名农民立刻从山头上、河对岸、大路口,潮水般地朝魏井元的高宅大院涌了去!
  魏井元得了密报,先一步从屋后的小道上仓惶出逃,他的自卫队群龙无首乱作一团,刚和农协交上火就败下阵来四处溃散!农协会员趁势冲上去缴获了两台狗头炮和十几支长铳;大获全胜的农民一鼓作气砸开了魏井元的豪宅大门!魏井元的大老婆正要逃走,被农协会员一把抓了回来就地批斗!他家的财物被农民协会当场没收,搜出来的地契债券也被一把火烧个精光!一位曾受魏井元欺压】酃で哪竟なΩ担偷爻槌龈烦掖筇囊桓チ褐涣沉耸傅叮∥壕牧礁龈绺缡酝纪缈梗慌┬嵩弊サ缴锨拧都吞谩纺谂饭匮毫肆教炝揭梗∷婧螅┬坏囊路蝗臁⑶颐琢浮⒓沂灿镁撸及岬健都吞谩纺冢筛鞔迮┟裥岣涸鸱指酥鼙叩钠犊嗯┟瘛
  上桥农民暴动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常阳县城,县城里的土豪劣绅又恨又怕,立刻聚集一处密谋商量对策。杨炳光的舅父阮先顺是城里的富户,他提议收买县城的“青帮会”对抗,当天就凑齐了三千银元送给“青帮会”头目唐仁寿;唐仁寿收了钱马上纠集几百号打手,企图武力围攻捣毁县农民协会。杨炳光得到消息,马上在《集贤堂》内召开紧急会议,决定组织农民武装进城,保卫县农民协会,打退土豪劣绅的猖狂进攻!
  这一天凌晨,杨炳光带领两千多名农民协会会员,拿着梭标、大刀、鸟铳、扁担与棍棒,浩浩荡荡向县城进发!一路上口号声不断,沿途许多受到感召的农民,也自觉地加入队伍中。到达县城时,又与县城的农协会员汇合,举行了声势浩大的武装游行示威!
  游行队伍一进东城门,立即受到市民们的热烈欢迎,爆竹声震耳欲聋连绵不绝。队伍雄纠纠地进入大街,土豪劣绅纷纷躲避,店门、宅门纷纷关闭!杨炳光索性将队伍带进了县府衙门,衙门里的官员不敢怠慢,陪着小心笑脸相迎,连声道“辛苦!辛苦!”“请坐!请坐!”会员们也不客气,就在县府衙门内外就地歇息,有的索性一屁股坐到知县的公案桌上!
  这天下午,杨炳光在县城《万寿宫》召开誓师大会并发表演说。大土豪阮先顺、李根冬和“青帮会”头子见农民协会人多势众,不敢轻举妄动;阮先顺仗着自己是杨炳光的舅父,当即给杨炳光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到万寿宫,信云:炳光:你是我外甥,我是你舅爷,外甥打舅爷于情理不合!如果你不带人打我,我可以送两千块光洋给你!杨炳光看了,愤然将信一撕,随即挥笔给他回复了几个字:想用钱收买我,妄想!阮先顺看了,气得脸色铁青!
  誓师大会后,杨炳光又组织了一次声势浩大的示威游行。
  这天夜里,为了防止驻扎在城外的反动军队半夜偷袭,杨炳光指挥将浮桥断开派人把守,同时布置武装岗哨通宵巡逻,对城内的几家大土豪也一一安排人员严密监视。
  次日上午,又一个更大规模的武装示威游行震撼了常阳县城。“打倒土豪劣绅!”“一切权力归农会!”的口号声,又一次响彻全城。
  队伍行进中,又有邻近城区几个村的农民与县城的贫苦市民自发加入到游行的行列中,汇成绵延四五里路的壮观人流!
  游行示威结束后,杨炳光一鼓作气,亲自带领农协会员查封了土豪劣绅阮先顺、李根冬、魏井元、杨生发以及邓尔群等人在城内的财产,打击了反动富豪们的嚣张气焰,带动全县各个乡村对土豪劣绅斗争的作者声明:本帖为本人原创,未经本人和华声论坛许可,不得转载全面开花,农民运动得以在全县迅猛发展。杨炳光借助大好形势,积极物色和培养革命力量,创建党支部大力发展工青妇组织……
本帖助威记录
天啊,这还是帖子吗?简直是神作
总计:魅力1点
回复时间: 17:27
  正当常阳县农民运动蓬勃发展日益壮大之时,风云突变,国民党右派叛变革命,大肆捕杀共产党人!消息传来,农民运动很快陷入低潮,县城的反动势力闻风而动密谋反扑,阮先顺、李根冬再一次重金收买青帮头子唐仁寿,唐仁寿纠集地痞流氓,气势汹汹地扬言,也要在县城举行武装示威游行!
  为了对抗反动势力的反扑,杨炳光立即返回上桥,准备再次组织农民武装进城;同时,他派人连夜赶到怡方县,请怡方的工兵队到常阳来帮助镇压反革命。
  唐仁寿闻讯,来个先下手为强,他纠集打手六百多人,对县农民协会进行围攻打砸,将农协干部绑架殴打,重伤多人!
  反革命叛乱发生后,杨炳光急忙赶到省城汇报,不料,省城也处在白色恐怖之中!紧接着,汪精卫叛变革命,形势越来越险恶!
  躲在省城的魏井元看到时机已到,他勾结国民党反动派,潜回常阳组织“靖卫团”,亲自担任团长,任命唐仁寿担任副团长,网罗流氓打手横行城乡,向革命人民反攻倒算!农协组织和其它新生革命群众组织全部遭到破坏,农民自卫军的武器统统被收缴,共产党人和农协骨干遭大批捕杀,全县笼罩在血雨腥风之中!
  七月下旬的一天,魏井元带领四五十个荷枪实弹的团兵,杀气腾腾扑到上桥捉拿杨炳光。在险恶的形势下,杨炳光沉着应对,他根据上级指示,镇定自若做好各项应变准备。这天晚上,他在冷家祠堂秘密召集会议,魏井元突然带兵包围了祠堂,疯狂叫嚷:“不要走了杨炳光!”“捉住杨炳光,赏大洋一千块!”杨炳光见情况危急,指挥大家迅速撤离,由他断后;待农协干部离开后,他在黑暗中打了几枪,趁着混乱逃了出来。
  此后,在常阳县城乡,到处可见悬赏大洋一千块捉拿杨炳光的图形告示!
  这一日,杨炳光在常阳城内进行秘密活动,不幸落到“靖卫团”兵手里,被五花大绑关进临河的一间黑屋子里。魏井元得到飞报,喜出望外,传话严加看守,天一亮就押到上桥交给他亲自处置――他要将杨炳光的人头,祭奠他魏家的列祖列宗!后半夜时分,把守在门口的两个团兵抱着长枪歪在地上睡着了,杨炳光趁机把绳子磨断,弄开了临河的木板小窗,从窗口爬出去纵身跃入水中,在黑夜的掩护下潜水游到对岸,连夜抄小路逃出了常阳县城。
  八月中旬,杨炳光化装成农民潜回上桥,这日夜里,他在冷家祠堂秘密召集农会骨干开会,到会的只剩下五个人,往日出头露面暴露过身分的,多半被魏井元杀害了。会上,几个农协骨干含泪争相汇报。
  罗家村的二福说:“炳哥,这些日子,魏井元在上桥杀了我们十几个人,他抓住我们的人,抓一个杀一个,拉到河边沙滩上砍脑壳!就在半个月前,他一天就抓了我们七八个人,一口气全都砍了,河水都染红了一片!”
  上桥的云根说:“是呀是呀!魏井元杀人不眨眼,只要是农协的,抓到就杀!在《集贤堂》带头呼口号的春芽被砍死了;那个砍魏井元家梁柱的木工师傅也落到他手里,魏井元指着他大骂:‘狗胆包天的东西!你竟敢拿斧头砍我家梁柱,我今日砍你脑壳,也不算冤死你!’说完,这个木工师傅就被拉到河边砍死,还有俞老师……”
  “俞老师怎样了?”杨炳光急问。
  “他也被杀害了!满大街的标语,多半是他的字迹,魏井元早就恨死他了!”
  ――俞老师是杨炳光在上桥秘密发展的第一批党员,他的身分并没有暴露,不想也难逃厄运!杨炳光低下了头,一时心如刀绞,他含泪悲愤地说:
  “这笔血债,将来我们是要清算的!这些日子,你们受苦了!”他极力把内心的悲痛压下去,冷静地把当前形势和自己这次回来召集他们的意图告诉大家,“我这次回来,是有一个重要消息带给你们。有一支参加‘八一’起义的部队,因为途中受阻没有赶上。这支军队是从广州开过来的,是我们自己的队伍,叫十九路军独立团,团长苏俊,我认识。今天他们就驻扎在上桥过夜,离我们这里只有半里多路,我已和苏团长见过面,他同意我带几个农会骨干加入他的队伍。他已接到新的指令,开往铜古参加秋收起义。――魏井元杀了我们很多人,阳溪的傅兆祖、晏国云也被杀害了!魏井元是一条疯狗,他不会就此罢手的,你们随时都有性命危险!与其留下来等死,不如参加我们自己的部队,拿起枪杆子,和他们干!革命总会有胜利的一天!”
  二福听到这里,攥紧拳头说:“炳哥说得对,与其等死,不如拿起枪杆子,和他们干!炳哥,你带我们走吧!”
  其余几个农会骨干也踊跃表态,愿意跟杨炳光去打仗。杨炳光又说:“这样吧,你们先回家去安顿一下,和父母家人打声招呼,鸡叫三遍还到这里来汇合,天亮之前,我带你们去见苏团长――千万注意,不要惊动任何人,走漏了风声,你们的家属要吃苦头的!”
  杨炳光送走了几个农会骨干,看看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这个时候,他忽然非常想念起家人来――他的家就在官溪村,离冷家祠堂只有里把路远――好久没看见家人了,也不知他们怎样了?爹娘好吗?扇花她好吗?弟妹好吗?魏井元没加害他们吧?在上桥搞农运的那些日子,他总是没日没夜的忙碌,难得有空回家看看他们;扇花有喜了,他也没顾上关心她。记得七月里的一天夜里,他顺道回了一趟家,娘见他嗓子嘶哑,眼里布满血丝,忙进厨房给他煎干菜汤降火;扇花见了他,也是一个劲地抹泪。那夜,娘把煎好的干菜汤端来,他接过来正要喝下去,突然门外传来一声:“炳哥快走!魏井元的兵来了!”他赶忙将碗放下,转身冲了出去……此后,就没有再看见家人――他惦念他们,决定今夜回家去看看。
  冷家祠堂和官溪村只隔着一条河,若从桥上走,要经过上桥集镇的石板街道,他怕耽搁时间,也怕遭遇节外生枝的事情,便决定抄小路涉水过河。他来到河边,找了一处浅水段,卷起裤管淌水过了河,他拨开河边茂密的矮竹丛,踏上沿河小路。来到村口大樟树下,他绕道村前的晒谷坪,踏着青草地穿过石牌坊快步走到自家门前,他上前轻轻敲了几下门,里面好一阵没有动静,他压低嗓门呼唤:“娘!娘!”
  阮秋菊迷胡中听得有人呼唤,她一翻身坐了起来:“是炳儿!”她赶紧下床把门打开,“儿呀,怎这样晚?快进屋里来!”
  炳光进屋返身把门关上:“娘,爹呢?”
  “你爹今夜歇在店里――我去把扇花叫起来!”
  “让扇花睡吧!咱娘俩说说话,待会儿子走了,再要相见,就不知何年何月了!”
  “你要去哪里?――儿呀,娘日日为你担惊受怕,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一听说这里杀人,那里也杀人,娘就时刻的胆战心惊!你媳妇也是为你悬着一颗心哪!”
  “儿子不孝,拖累了一家人!”
  “见你平安就好!你若是有个闪失,这个家,娘去指望谁啊!”阮秋菊说着,抹起泪来。
  “娘,还有弟弟呢――这个家,您就指望弟弟吧!您的儿子是党的人,生死都交给了党!娘就当没生我这个儿子吧!”
  “说什么话哩!儿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能当没生吗?”阮秋菊佯装生气道。
  “娘,您别生气!”杨炳光赶忙跪下,“是儿子说错了话,我是怕您为儿子担惊受怕啊!”
  “儿行千里母担忧,儿在外,做娘的能不担心吗?”阮秋菊扶起儿子,泣泪说。
  “娘,在这块地盘上,已经没有了儿子的立足之地,儿子不走,魏井元能放过儿子么?魏井元肯让咱们过安稳日子么?”
  “你要去哪里?”――是扇花的声音!原来扇花已站在门后哭泣多时,听杨炳光说到要走,这才开口说话。
  “扇花,把你也吵醒了!”杨炳光转身向扇花走去,“我今夜要带几个人出去,投奔十九路军独立团,团长姓苏,是共产党指挥的军队,要开往铜古、湖南一带执行战斗任务。”
  “你要去打仗?”
  “对,去打仗!不拿起枪杆子,就没有咱穷人生存的地盘!”
  “你什么时候回来?”
  “等到天下受苦人翻身解放的那一天,我就会回来!――扇花,你要有思想准备,你的丈夫,是个革命人,革命人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我这一走,说不定就永远回不来了!”
  扇花听了这话,更是泣不成声:“你这个狠心的!……你要让……你的儿子……一出世……就没爹吗?”
  “对不起!扇花,我没能让你过上好日子,我娶了你,是害了你啊!我若是牺牲了,你不要为我守节,你就改嫁他人吧!”
  “我生是杨家人……死是杨家鬼!……你这个……没良心的……说出这等话来……存心让我……呜呜呜……”
  杨炳光见状,揽住扇花一个劲地劝慰:“扇花,你莫哭!你听我说,你太年青,我是不忍心让你受苦啊!――快别哭了,看让人听见,你这样子,哎!我心里……”
  此时,含梅听见动静也起了床,见嫂子倚在房门口哭得好不伤心,哥哥在一旁揽肩抚慰,娘坐在厅屋的方桌旁面朝墙壁落泪,她懂事地一声不吭站到母亲身后,眼泪也忍不住地一串串掉落下来……
  “喔喔喔!……”
  鸡叫二遍了!杨炳光立时警觉起来,他放开扇花,走回母亲身边说:“娘,儿子这就要走了!爹回来了,跟爹说一声,儿子不孝,不能早晚侍奉爹娘,望爹娘多多保重!扇花生产,无论是男是女,望好生抚养成人!”
  “梅子,我的好妹妹,”杨炳光又转向含梅,说,“你是家里的老二,哥要走了,不知几时才能回到家乡,你要替哥哥照顾好爹娘和你嫂子!”
  “哥!――”含梅哭喊一声扑到哥哥怀里,“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你走!”
  “好妹子,快莫哭!”杨炳光拍了拍含梅的后背,扳住含梅的双臂神色凝重地说,“梅子,抬起眼睛,看住哥哥,你不小了,一定要懂事!不管家里发生什么事情,记住,要学会坚强!眼泪救不了人,要相信,乌云不会永远不散!――快把眼泪擦干!”
  含梅顺从地使劲擦了一把泪,抬起头来看住哥哥,懂事地说:“哥,我不哭!你的话,梅子记住了!”
  “记住了就好,哥也就放心了!――娘,扇花,你们保重!”杨炳光一个急转身,一跨步走到大门边将门栓一下拉开。
  “儿呀!娘舍不得啊!……”
  “炳哥,不要丢下我!”
  “哥,你不要走呀!”
  杨炳光见自己三个至亲至爱的人如生离死别般地一齐哭喊着奔到门边,他略为迟疑了一下,随后,断然一把将大门拉开一条缝,道声:“多多保重!炳光这就去了!”说完,一闪身到了门外,大踏步地冲进了黑暗之中!
  “炳哥……”扇花膝下一软,哭瘫在门边。
  “嫂子!嫂子……”含梅呼喊着跪下,一把扶住嫂子。
  “儿呀,莫哭!莫哭!……舍不得娇妻,做不得好汉!你就由他去吧!哦?”阮秋菊哭着扶起媳妇,反身把大门关上,回头拥住儿媳和女儿,哽咽饮泣到鸡叫三更……
  杨炳光告别了亲人,一路上也是止不住的泪水直流。他摸黑走上了沿河小路,穿过竹丛来到河边,他挽起裤管趟水过河,走到河心一块大石头旁,脚底下被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差点绊了一跤,他稳住身子弯下腰去伸手探摸,将那东西捞起来就着微弱的星光一看,差一点惊出一身冷汗――原来,这是一颗快要腐烂的人头!他本能地一撒手,人头重又滑落水中,溅起了一片水花!他旋即一想,这准是魏井元作的孽!也不知是哪一位兄弟?他一弯腰又把手探入水中,仍把人头摸了上来,他托着人头过了河上了岸,找了一处沙丘地,折断一根树枝作工具挖了一个土坑,双手捧起人头安放下去。人头的面目已经分辨不清,他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是自己人,他一边掩土一边悲愤地说:“兄弟,安息吧,会有报仇雪恨的那一天!”
  随后,他赶到冷家祠堂,和五个农会骨干汇合了;在天亮之前,把他们带到了十九路军独立团驻地……
  作者声明:本帖为本人原创,未经本人和华声论坛许可,不得转载
回复时间: 17:32
经人指点,现在把以前发布的汇集在此,谢谢读者原谅。以后在此连载发布了。
回复时间: 17:33
  第二章
  正月里一个早晨,官溪村还没有从黑夜的梦魇中完全醒过来,在村前石砌牌坊附近的一户农民家里,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了乡村早春的宁静。一位妇人从内室走出,朝在外间等候的壮年汉子说:“恭喜杨老板!添了一位女公子,母子平安――这女娃子,眉眼儿倒还可人,留呢还是不留,你屋里让讨句话,你给拿个主意吧!”男子脸上一丝喜色立时消失了,他低了头一时无语;妇人见状又道:“要不,还按老规矩,丢尿桶里算了――这年月,添张口摊谁家也不容易!”
  男人正要回话,睡在外间小床上的男孩,忽然从被窝里探出半个身子囔囔:“不要不要!不要把小妹妹丢尿桶里!我要小妹妹!我要小妹妹!呜呜呜……”
  小男孩一边囔叫,一边哭喊着翻滚下床,扑通一声跪倒在男人面前,抱住男人的双脚苦苦哀求:“爹!留下小妹妹吧!我要妹妹!我要小妹妹!”
  男人弯腰将小男孩抱回床上,爱怜地摸摸他的脑袋,然后轻叹一声朝妇人摆摆手:“留下,留下吧!就依炳伢子!”
  ――这个男孩,就是杨炳光,刚满六岁,是杨家的长子。他的父亲杨德望,是个勤劳本分的农民,除自己耕种七八亩水田外,在上桥集镇上还有一处祖上留下的染布店,专染农家自织的土棉布。杨德望既是老板又是印染匠,他的印染技术远近闻名。杨炳光的母亲阮秋菊,原是城里大户人家的女儿,自幼随兄弟读过私塾,识得一些字,又学了一手刺绣手艺,花鸟虫鱼一经她飞针走线,无不栩栩如生。只因父亲早逝家道中落,幼年订下的婚姻,尚未过门夫婿就一病而亡,寡母嫌她命硬,将她远嫁乡下。阮秋菊性情贤淑温婉,平日相夫教子操持家务纺纱织布里外操劳,一有空闲,就绣制些乡下人喜爱的孩童狗头帽、小肚兜、绣花鞋以及枕头套之类的工艺绣品拿到集市上去卖,换取些零花钱补贴家用。夫妻二人同心协力甘苦与共,日子也将就着过得下去。炳光长到三四岁时,阮秋菊就教他诵读《三字经》、《弟子规》、《千字文》,教他背诵唐诗,讲古人刻苦读书孝顺父母精忠报国的故事;炳光天性聪颖,凡经教读过的诗文,即能背诵如流,为此深得父母喜爱……
  炳光得了父亲的允诺喜不自胜,他在被窝里再也躺不住了,便一骨碌翻身下床,抓过一件薄袄自己穿上,打开房门一溜烟跑了出去。
  他穿过屋前的石砌牌坊,走下一小段斜坡路来到村子前面的晒谷坪上,他看见隔壁的二牛一个人猫着身子在池塘边打水漂玩,便径直朝他飞跑过去,一边奔跑一边乐癫癫地囔囔:“二牛哥,二牛哥!我有小妹妹了――是我娘生的!”
  二牛听了,继续玩水漂,漫不经心地应答:“咳!看你乐的,生个妹子,才不值高兴呢!大人都喜欢男孩子,你懂不懂哦?”
  “不懂不懂!我就喜欢小妹妹!我就是要妹妹!”炳光急了,小脸蛋胀得通红。
  “妹妹有什么好?一个赔钱货,谁家愿意养呀!”
  “我妹妹才不是赔钱货呢!――好呀,你敢骂我妹妹,看我不饶你!”炳光趋前几步,一弯腰撩起一掬水,朝二牛泼洒过去。
  二牛将头一偏,嘻笑着跑了开去,一边跑还一边“赔钱货赔钱货”的囔囔不止。
  炳光没有去追,刚才那一转身,他的眼前倏忽一亮――池塘边靠东头的水井旁,一株梅花树绽开了许多清丽的小花朵,淡淡的粉红色一下子吸引了他的目光。他放过二牛,径朝梅花树走了过去。他站在树下将脚尖掂起,一探手折下一小枝,放到鼻下闻了闻:“唔,好香!”他嘴角一翘微微一笑,忽然,一阵寒风刮来,他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一连打了几个寒噤。“炳伢子!快回来,吃饭了!”――是爹在叫唤!他“嗳”了一声,便举着花枝一蹦一跳地进了家门。见了父亲,他灵机一动,将梅花举到父亲面前,咋咋呼呼说出一通话来:“爹爹爹爹!您看您看,这梅花漂亮么?要不,小妹妹就叫梅花吧?不不,梅花不好听,”他一摸脑门,想起刚才那一阵刺骨的寒风,“有了!小妹妹叫寒梅吧?不不不,寒梅也不好,‘寒’字太冷,――要不,用‘含’字怎样?含梅,含苞待放的梅花――爹,好不好嘛?”
  “好好好,看你,绕来绕去的绕了半天,都依你就是!――鬼精灵,还不快吃饭去!”杨德望拍了一下儿子的后背,微嗔带喜道。
  两年后冬日的一天,一乘官轿进了官溪村,在杨德望家门口停了下来,一个跟班上前敲门。阮秋菊在里间哄女儿睡觉,听见动静忙走了出来,知县一见,便问杨德望在不在家。
  “我家德望呀?他到染布店去了,您是――?”
  “这是何知县何大人。”跟班一旁回话。
  “哦。”阮秋菊一听知县上门,忙进里屋搬凳子招呼落坐。
  知县从轿中走出:“你可是杨德望内人?”阮秋菊点头称是; “你有个儿子叫杨炳光?”“是的。”阮秋菊又点了点头。知县问:“你儿子几岁了?”“刚八岁。”知县听了便说明来意:“听说你儿子绝顶聪明,城里街头巷尾都在谈论,说官溪村出了个神童,是城南阮家的外甥。本县今日路过此地,想起传言特意前来寻访,百闻不如一见嘛――嘿嘿,你儿子呢?快快唤他出来,让本县亲眼一见。”
  “哦,他到学堂上学去了,我去把他唤来,大人快请屋里坐。”
  “坐倒不必,本县性好游历,就到村前村后转转吧,你快去快回。”知县说罢,便朝村子东头信步走去。
  阮秋菊正要出门,又放心不下刚睡着的女儿,忽见二牛站在不远处朝这边张望,便招手让他过来,嘱他去上桥学堂走一遭,把炳光快快找来,二牛飞跑着去了。
  知县绕村子转了一大圈,返回时正好炳光也跑到了自家门前。炳光见了知县也不慌张,上前抱拳作了一揖,问道:“知县大人传唤学生,不知有何见教?”
  知县见他生得眉清目秀举止大方,顿生几分喜爱,便将炳光拉近身边,和颜悦色地问他话:“听人说,你才智过人,七岁就能题诗作对,本县今日要考你一考,你可敢应对?”
  炳光闻言,略微退后一步,双手一拱道:“大人请出题!”
  “好,咱就先对对子吧,我出上联,你对下联,如何?”
  见炳光颔首点头,知县便指着门前觅食的鸡鸭:“鸡鸭草丛觅食”,炳光抬头见了树上的小鸟,立时应答:“鸟雀枝头唱歌”;知县以手指天:“我欲上天摘星星”,炳光随口对答:“我想下海捞明月”;知县转身指着屋内一个火笼:“火烤胸前暖融融”,炳光脱口而出:“风吹背后凉飕飕”;知县见一农人扛着锄头从身旁走过,又道:“农夫荷锄下田耕作”,炳光一回头,见娘站在门里含笑看他,随即答道:“村妇捻针室内绣花”!……如此一来一去,炳光从容不迫一一将下联对得工整妥贴;知县微微点头面露喜色,当时正值一场大雪过后,他又指着门前不远处的一篷翠竹说:“本县现以此竹为题,你可否即兴作诗一首?”炳光低头略一思索,随即昂首高声吟诵:“雪压竹枝低/虽低不沾泥/一旦太阳出/依旧与天齐!”
  “好!”知县不由得拍手叫起好来,“果然名不虚传,了不得,真神童也!”言毕,见一中年男子匆匆赶来,招呼之间,知县已知来人就是杨德望,便连夸此子才思敏捷,抱负非凡,日后必成大器,又将杨德望叫到一旁,道:“本县年届五十,膝下无子,我欲将你儿收为义子,致力栽培,你意下如何?”
  杨德望一听,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在下一介村夫草民,怎敢攀龙附凤?况我儿年幼,不值得县太爷如此器重,恕小民不敢从命!”
  县官见杨德望满口推辞,心生不悦悻悻而去。
  在常阳县府大门口,一位十来岁的少年举着一封信口口声声要见县长;门卫见他年少不肯放他进去,正在纠结理论,里头走出一位五十来岁的长者诘问:“何事吵嚷?”
  少年听得门卫恭恭敬敬的一声称呼,心知此人正是知县,便跨前一步将一封信双手高举呈上:“学生杨炳光拜见知县大人,学生有一要事秉告,请知县大人阅看此信便知情由。”
  知县见少年气宇不凡,又见他言词得体斯文有礼,便将信接过去展读――
  原来,杨炳光上桥小学初级班毕业后,考入了县立小学高级班就读。昨日中午,他与同学上街,亲眼目睹了一桩令人发指之事:几个从江城来的卖艺人在街头表演杂技,其中一位十六七岁的女孩演技尤其出众且容貌姣好,赢得许多围观者的一片喝彩之声。大家看得正在兴头上,忽然城内一声名狼藉的恶少带人闯入场中,一把抓住女孩的手腕胡言乱语:“宝贝儿,为何在此出乖露丑?还不快随本大爷回家享福去!”女孩吓得一声尖叫,一名四十来岁的汉子忙上前将女孩扯到身后,责问:“为何调戏良家女子?”“你是何人?胆敢阻挡本大爷的好事!”恶少横眉瞪眼,气势汹汹。“我是她爹!”“她爹?哈哈哈!谁证明来着?”恶少狂妄一笑,又恶狠狠地说:“昨夜我家失盗,偷去许多财宝,敢情就是你这厮所为――来人呀!快把这几个贼人统统给我抓起来,大爷我要细细拷问!”五六个壮汉闻声一涌而上。
  此时围观者怕惹事已作鸟兽散,杨炳光正好路过目睹这一幕,他顿时义愤填膺挺身而出:“你们凭什么把人抓走?”“他们是贼!偷了我家东西,为何不该抓?”恶少强词夺理,咄咄逼人。“你说他们是贼,有何证据?”杨炳光一腔正气,毫不畏惧。“我家昨夜失盗,就是证据!――你是什么人,胆敢为贼人说话?”“我是县立小学学生杨炳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恶少听了,不屑地哈哈一笑:“好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是见你小子乳臭未干,连你也一并抓了去!――走!”恶少扬手一挥,几个恶奴便将这伙卖艺人推搡而去。走出几步,恶少又回过头来放下一句狠话:“你小子再要管闲事,小心大爷我废了你!”
  杨炳光见恶少气焰嚣张,转过身又去质询一旁站立的法警:“光天化日之下随便抓人,你们身为法警,为什么坐视不管?”
  法警自知理亏,不敢正面应答;杨炳光返回学校,一腔怨愤难以平息,他思来想去,决定连夜给县长写信申诉。
  县长读信后,被少年的凛然正气感动,于是派人调查,将这班杂技艺人救了出来。
  (本章未完待续)
  《动荡年代的爱情》 第二章
  在染布店内,杨炳光俯身站在父亲身旁,仔细留意观察父亲的每一个动作;杨德望正给一块白布印制图案,白布平铺在三尺来宽的木板上,杨德望一边操作示范一边给儿子讲解;杨炳光按照父亲的指点,不时亲自动手实践一下――这种土作坊的印染技术,底色比较单调,通常只有蓝、黑或是暗红色,而显现的图案花就是白布的本色,只是下染锅之前,先要调制一种胶状物,用模板压印成图案,以此形成或黑白或蓝白或红白相间的花纹。
  “炳光哪,你爹撑起这个店,靠的就是这一招啊,这可是技术活,出不得半点差错,比你下田学犁耙更费心 毖畹峦逼鹧炊远铀担潮愦妨舜匪嵬吹难场
  “爹,我帮您捶捶吧!”杨炳光侧转身子,一边为父亲捶背一边说,“爹,您就放心吧,这一招,我一准学会,让爹满意就是。”
  “好,愿学就好;爹这门手艺,就算后继有人了。”
  “爹,这印染技术,我也掌握得八九不离十了吧?”
  “嗯,我儿聪明过人,学东西快捷,爹也高兴呢。”杨德望低头继续印制图案,又说,“多学点手艺好哇,油多不坏菜,艺多好养身嘛,男子汉,就该十八般武艺,样样拿得下啊!”
  “爹说的极是,这门手艺,儿子一定学好。”说话间,杨炳光见两个工人正把一大锅刚煮染好的布料捞起来要拿去河边漂洗,便向父亲招呼一声,“爹,我帮帮他们去。”
  “去吧。”杨德望朝儿子的背影投去欣慰的一瞥。
  “杨师傅,炳光在吗?”一位身穿长褂的年青人走进店来――他是上桥小学的俞老师,杨德望闻声连忙应答:“俞老师来了呀!快快请坐,炳光去了后院,我去把他叫来。”
  “不不,一会我自己去找,莫耽误您做事――杨师傅呀,我倒是有句话想跟您唠唠,说得不中听,您可别见怪哦。”
  “俞老师见外了,有何指教,但说无妨。”
  “炳光这孩子,不该耽误他的前程哪,他是一条龙,该让他飞出去腾云驾雾呀!”
  “俞老师过奖了!庄户人家的孩子,能有什么大出息,本分过日子就知足了。”
  “知子莫若父呢,炳光是个有志向的孩子,做爹的怎会看不出来?他放弃升学,不是他不想读书,而是他懂事,晓得体悯父母呢!”
  “俞老师说的是,炳光是个孝顺孩子,他不升学,全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帮我一把呢。”
  “现在倒有一个好机会,章临师范学校面向社会招生,学杂费全免,您就让他去报考吧!”
  “行行,只要柄光愿去考,我是不会阻拦他的;这孩子的心思,也一直挂在文化上呢。”
  “这样就好,那我先走了,炳光来了,让他到学校找我吧!”
  俞老师一走,杨德望兀自发了一会怔:炳光若肯去报考,凭他的文化底子,是一定考得上的;只是儿子一走,他就少了一个好帮手――哎,还是让他去吧,自己苦就苦一点,熬一熬也就过去了,哪个当爹的不望子成龙哪?俞老师说得对,不该耽误孩子的前程!
  杨炳光捧着几本书,走进了上桥小学俞老师宿舍内,见了老师,他毕恭毕敬地说:“俞老师,您借给我的书,我都读完了。”说着,近前一步将书放在桌子上,“谢谢老师!”
  “看完了?有什么感想没有?”
  “有!看完这些书,我更多地了解了中华民族的苦难历史,生发出许多忧国忧民的感触,也明白了我们这一代人肩负的使命!”
  “好,关注国家命运,心怀天下忧乐,这才是有志之士的胸怀!――来,坐下坐下,我们说说话,你这一停学,转眼就快两年了,谈谈你的收获吧!”
  “我最大的收获,就是通过参加劳动,体验了民间疾苦,咱普通老百姓,活得艰难哪!”
  “你说得对,咱中国社会积弱积贫甚深,老百姓活得很艰难,只有来一场大变革,才会有强国富民的希望。要改变国家的命运,就要靠我们每个人的努力,尤其象你这样的年青人,一定要多多学习文化知识,树立为国为民的远大理想!”
  “老师的话我懂,我放弃升学,有负老师厚望。以前我老想着爹娘养家糊口不容易,还要供我读书,弟妹又小,我爹一会田里,一会店里,全靠他一双手劳作。我是家里的长子,应该为父母分担――我这思想也不全对,只考虑小家,没想到国家,是吧?”
  俞老师点头道:“我知道,你是个有志向的孩子,这两年,你也不算虚度光阴。第一,你掌握了劳动技能,培养了吃苦耐劳的品德;第二,你坚持自学,读了不少书,你的进步,老师看在眼里,也为你高兴;这第三嘛,你长个了,当年你到我班上的时候,才这么一点点高――”说着,俞老师比划自己的胸口做了一个手势,“你看,如今比我肩膀还高呢,长成半大小伙了,哈哈――”
  俞老师开怀一笑,把杨炳光也逗乐了,他感慨地说:“老师,您为了栽培我,费了不少心血呢,您教我国文那些年,在我作文簿上写下的评语,条条都是对我的激励。没有老师,我可能不会去县城读那两年高小,说不定,我今天就是一个地道的染布工人呢。”
  “教书的人,最欣慰的事,就是发现和培养人才,优秀的学生是老师的骄傲呢。我当年读书,也是在先生的鼓励下去报考的,所以,我也希望你继续深造――炳光哪,我想让你去报考章临师范,怎样,你爹和你说了么?”
  “说了,我爹同意我去报考。”
  “这就好,走出去吧,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大,有很多重要的事情,等着你去做呢,你放弃念书,实在是太可惜了!”
  “老师,我听您的,我一定努力学习,不辜负您的期望!”
  不出两月,杨炳光又一次走进了俞老师的宿舍,他将章临师范的“录取通知书”双手呈上:“老师,我考上了!”俞老师接过“通知书”欢喜道:“好,恭喜你!听说你考了全县第一,你真了不起!炳光呀,到了章临,一定要把本领学好,将来,说不定咱们还是同行呢。我喜欢教书的职业,中国要强大,就要造就大批有用的人才,教育救国,才是当务之急啊!”
  寒假里的一天,杨炳光到染布店帮爹做事,杨德望将一份“请柬”递给他:“炳儿呀,你看看这个,是魏井元派人送来的。”
  杨炳光接过一看,见“请柬”上写着魏井元等人的名字――魏井元是上桥最大的地主,他有钱有势,广置田庄,与他联名发“请柬”的,也都是地方上有头有脸的土财主。每年春节,他们为了笼络地方上的文人学士,便联名发请帖邀请他们到《集贤堂》内吃“祭祀酒”。杨炳光早就对这些作威作福的土霸王深恶痛绝,他当即将“请柬”一把撕得粉碎!
  杨德望见了,叹口气说:“咳!炳儿呀,爹晓得你心里反感那些人,你要是不去吃酒,会把他们得罪的。”
  “得罪又怎样?最看不惯那帮人的嘴脸,作威作福!有几个钱什么了不起?”
  杨炳光非但没去吃酒,还趁着这个机会,将魏井元平日欺压老百姓的所作所为罗列出来,用毛笔字写了张贴到《集贤堂》的大门口!这件事引起的轰动很快传扬开来,使得一部分看不惯财主们嘴脸的文人学子也没有去吃酒。魏井元为此十分恼怒,到处散布流言蜚语中伤杨炳光,还亲自跑到染布店对杨德望说:“你的儿子不识抬举,愚不可及,不堪造就!你送他去读书有个屁用?越读越蠢!你这几个染布钱,能养活一家人就算不错了,还读什么书呀?干脆把他叫回来学染布算了――麻雀也想跟雁鹅飞么?”
  听了这话,杨炳光一笑置之。待到放了暑假,他又邀集一伙农村青年,在上桥集镇上张贴标语和漫画,将魏井元等土豪劣绅的罪行,写到传单上四处散发,号召贫苦农民团结起来和他们作斗争。一天,他看到本村地主杨生发仗势欺人很是气愤,为了替这个受欺侮的农民出气,他随即把村里十几个青少年召集拢来,以做游戏为名,用竹枝白纸扎了一顶高帽,上写“打倒土豪劣绅杨生发!”并叫一个青年做替身,戴着高帽沿村“游斗”,一路走一路高呼:“打倒大坏蛋杨生发!”同时还将“打倒杨生发”“不准杨生发欺压农民”的标语,贴到杨生发的家门口和祠堂门口……
  这年初夏,杨炳光从章临师范给俞老师寄来一封信,信里说:今年开学以来,令人震惊的大事接二连三发生,先是传来军警打死学生一事,接着惊闻青岛纱厂工人大罢工,这一下可把我们忙坏了,我和同学们夜以继日写信声援,召集大会发表演说,张贴标语散发传单,上街举行游行示威,其它学校也纷纷响应,一致声讨帝国主义和封建军阀的罪行。同学们个个同仇敌忾口株笔伐,一下子涌现了一大批演说家,连平日寡言少语的同学都敢上台,整个学校都沸腾了,民族的命运,国家的命运,把我们大家团结起来了!学校的青年团组织因势利导,带领我们反贪官污吏、反】垩锸撤训认罨疃N沂瞧渲械幕肿樱纱艘鹆诵7降墓刈钜坏憔捅豢恕M翘狄遥峋霾淮鹩Γ衾惨幌露加康叫3な胰タ挂椋5那嗄晖抛橹膊淮鹩Γ3ぶ缓檬栈爻擅Mü庖皇录艺嬲斫饬耸裁唇凶龊笊晌罚裁唇凶鐾沤崃α看螅≌馐且淮稳禾辶α康募煸模彩且淮尉竦南蠢瘢《吹哪甏呷嗽缡彀。蝗患洌曳⑾肿约撼ご罅耍±鲜Γ矶嗍录目佳椋乙丫且幻嗄晖旁绷耍欢嵛腋咝税桑吭谡饫铮矣钟黾艘晃缓美鲜Γ湍谎彩俏胰松牡际Α樟潜贝蟊弦档母卟纳昙颓嗲嗳欢对ú难菟敌郾缣咸希芏嗑裙让竦拇蟮览恚嵌己芫磁逅凰晕壹挠韬艽笃谕樯苄矶嘟绞榭梦以亩痢A鲜κ枪膊忱锿返娜耍谒囊枷拢蛐聿痪玫慕矗乙部赡馨炎约旱纳懈陡歉鲎橹桓鑫煜缕犊喟傩漳鼻蠼夥诺淖橹 
  “这孩子,果然是条龙,一放出去,就腾云驾雾了呢!”俞老师读着如此热情洋溢的信,嘴角边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本章完,下章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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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三 章
  这年放了寒假,杨炳光回到家中,见家里一派操办喜事的气氛十分惊诧;含梅上前正要说话,却见母亲从房内出来向她丢了个眼色,便把话打住了。
  “儿呀,你回来得正好!来,娘有话要和你说。”母亲将儿子唤到内室,一开口说的竟是:“恭喜我儿,我儿要做新郎倌了!”
  “娘,您说什么呀?”杨炳光一听惊愕不已,“什么新郎倌?儿子听不明白!”
  “我儿做新郎倌呀!儿呀,你爹和你娘,已把你的终身大事定下了!”
  “娘,您别吓唬儿子,这不可能!”杨炳光急道。
  “怎么不可能?迎娶的日子都定下了,三天之后,新娘子就要进咱家门呢!”
  “我不信!娶媳妇这么大的事,儿子怎一点都不知晓?”
  “我儿不是在念书么?怕影响我儿念书考试呀!还有――娘就实话说了吧,若是早些告诉,万一你不愿意,逃婚不归咋办?你要是躲着不回家,这出戏不就没法子唱了!所以我跟你爹商量,还是先不告诉为好!”
  “娘,恕儿子不孝,这婚事我不能答应,我年纪还青,还要读书深造呢!”
  “你年后就十八了,也老大不小了,媳妇娶来放在屋里,怎会影响你读书?眼看明年你就毕业了,男子汉要撑起一片天,这成家与立业,都是头等要紧的大事,现在成亲,正是时候,再说,娘还等着抱孙子呢!”
  听了母亲的话,杨炳光没有再辩解,他抱了头在矮凳上坐下,心里在为一段感情痛苦异常――她,一个名叫杜近芳的女孩,他的同班同学与追随者。这一年多来,她一次次用心良苦而又委婉曲折地向他表达爱慕之情!他心里其实也很喜欢这个姑娘,她的纯真与热诚让他感动,但他一直没有明确表态,他的心思也大多放在读书与社会活动之中,他不想因儿女私情而影响他的追求与政治抱负!这个学期,龙老师已介绍他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他的生命已和一个伟大事业结合在一起了!相比之下,爱情就显得有些苍白无力了;他也不想过早地让婚姻家庭羁绊自己,他需要更为广阔的自由飞翔的天空!当然,每当他的目光和杜近芳那双深情而又充满幽怨的眼神对接时,他的心里还是会感到一阵悸动与一丝丝痛楚,还有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歉疚……不想如今事情急转直下,发生了令他意想不到的改变!
  母亲见儿子抱头不语,又说:“儿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道理我儿也懂得吧?娘晓得你心气高,等闲的你也看不上,娘也不想委屈我儿,为了这门亲事,娘亲自到县城去了一趟,亲眼见过了那个姑娘。女孩儿比你小一岁,模样儿十分周正,言谈举止温文尔雅,还读过几年书呢,也算是个知书达礼的孩子。她是你外婆家人,和咱们家也算得是亲上加亲,她爹和你舅父是堂兄弟,又都是生意场面上的人。说起这门亲事,还得感谢你俞老师呢,他内人也是城里阮家的女儿,几个月前喝喜酒,俞老师在酒席上提起你,对你的人品学问赞不绝口,女孩儿的父亲因此留了心,这才派人来说合的!不然,人家城里生城里长的千金小姐,怎肯下嫁到咱乡下来?攀上这门亲事,也是我儿的造化,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呢!……”
  听完母亲语重心长的一席话,杨炳光更加绝望,他近乎恳求地说:“娘,我现在不想结婚,推迟些日子吧,等儿子毕业之后,行么?”
  “不行!阮家那边,嫁妆都备齐了,喜帖也发出去了;咱家也操办得差不多了――已定下的良辰吉日,岂有随便更改的道理!”
  阮秋菊一改温和的语调,话一说完,就径自走出房去;见丈夫从外头一脚跨进门来,便指了指内间:“炳儿回来了,在里边,他说不想结婚,要推迟婚期!”
  “这怎么行!这事由不得他!”杨德望急忙朝里间走去,见儿子抱了头坐在矮竹椅上,便说,“儿呀,婚姻大事非同儿戏,岂能出尔反尔,失信于人?咱家做事,不能招人说三道四啊!”
  “爹,既是婚姻大事,怎不事先知会儿子一声呢?”
  “现在不就告诉了吗?”
  “现在告诉儿子,儿子还有自主权吗?”
  “自主权?嘿,这全是读学堂闹的!――我不懂什么自主权,我只晓得,自古以来,男婚女嫁,凭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爹,都民国了,不时兴包办婚姻了!”
  “你那些洋腔洋调调,爹不懂,要说包办,那就包办这一回吧!这婚事,已是铁板上钉钉,你同不同意,都得结!事情走到了这一步,是断难更改的!儿呀,你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也是一个孝顺懂事的孩子,你不想让你爹娘为难吧?”
  “爹……”
  爹走出去了,杨炳光还想说什么呢?他反对父母包办他的婚姻,但却没有断然拒绝的勇气――逃婚,立马从家里走出去,他不是做不到,他只是不想这样做――他不能去伤害一个无辜的女子,更不能把所有的难堪都留给父母而伤透父母的心!他只是痛惜,为杜近芳,也为自己,为他们夭折在摇篮里的爱情……
  他无精打采地从里间走出来时,厅屋里只有含梅一人在。含梅见哥哥一付咀丧的模样,忙上前询问:“哥,新嫂子就要进门了,你不高兴么?”
  杨炳光摇摇头也不答话,随后一抬腿朝门外缓缓走去;含梅小心地跟在哥哥身后,走出一段路方才试探着问:“哥,新嫂子是谁呀?是照片里的女孩儿么?”
  “照片里的女孩儿?”
  “是呀,我见过她照片的,哥你忘了?”
  杨炳光一愣,他马上想起来了,那是暑假里的一天――那天,他在自家田里低头收割稻子,临近晌午时分,忽听得妹子大声呼叫:“哥――!哥――!我来了,我送水来了!”他直起腰来扭头看去,见含梅手里提着一只瓦罐,从田间小道上行来。杨炳光忙放下镰刀迎上去说:“妹子,悠着点,小心滑跤!”说着从妹子手里接过水罐,又见含梅满脸是汗,便怜惜地说,“你看你,晒得满头是汗呢,还不快到树荫底下凉凉去!”
  “哥,你也歇会吧,看你,衣裳都湿透了!”
  “好咧!听咱妹子的,走,咱到那边树林里凉凉去!”
  兄妹俩来到树荫下,含梅倒了一碗水递给哥哥,问:“咱爹呢?爹哪里去了?”
  “哥让爹回店去了。”炳光答着话,仰头把水喝光,就着树下的一块石头坐了下来,又说,“咱爹腰劲不好,割一会,就得直起腰来捶打一会,我看着难受,日头又毒,怕他吃不消呢。”
  含梅听了,夸张地咋呼一声:“呀!那一大片,都是哥你一个人收割的呀?哥你真棒!”
  炳光笑道:“哥哪有这样大的能耐呀,爹这才走一会儿呢。”
  “哦,哥你真好!对了,哥,这里有你一封信呢,一早就送来了,我替你收下了。”含梅说着,从衣襟内掏出一封信来。
  炳光接过将信拆开,女孩子娟秀的小楷字体映入眼帘,他被太阳晒红的脸颊更红了。
  “哥,是谁写的呀?”含梅问着话,将柄光夹在指缝间的信封接了过去,一张照片从信封内掉了下来,含梅弯腰拾起来,忽然,她“哇”地一声惊呼:“呀!好漂亮的女孩子哇!”
  炳光闻声,一把将照片夺了过去:“什么女孩子?她是我同学!”
  “女同学,对吧?――哥,她是不是喜欢你呀?”
  “小丫头片子,胡说些什么呀?”
  “我才不胡说呢,她把照片寄给你,不就是喜欢你么?”
  “你懂什么?”
  “谁说我不懂?我看的戏文比你还多呢!《梁山伯与祝英台》、《西厢记》、《牡丹亭》、还有《七仙女下凡》,哥,你才不懂呢!你快说说,她信里说什么来着?――让我看看!”含梅一边说着,一边将脸凑了过去。
  “别胡闹,你才识得几个字!”炳光忙将信移开。
  “我识的字可多呢!你给爹娘写的信,每回我都看,我能看懂,不信,哥就考考我吧!”
  “那好吧,”炳光将信卷起来,只空出落款处的几个字,“认吧,这是什么字?”
  “杜,近,芳――怎么样,我没认错吧?”见炳光点头,又得意地说,“我还会写字呢,哥上回教过我,我就偷偷地练习,练了几回,我就学会了。哥,我也要学写信,你教教我吧!”
  “好呀,以后哥有空就教你。我妹子有长进,肯学就好,昨天我还跟爹说,下半年要送你去学堂读书呢!”
  “爹咋说?爹同意么?――唔,爹肯定不同意,平日我拿你读过的课本学认字,让爹看见了,还说我呢,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我也听不大懂,就晓得爹不想让我上学!”
  “咱爹有些老思想,说女孩儿读书没用,起初,爹是不同意,不过――”
  “不过什么?爹同意了么?”含梅急切地问。
  “后来,你哥我讲出一番大道理来,爹,也就――同意了!”
  “真的吗?太好了!”含梅高兴得眉飞色舞,又问,“哥,我要不要从一年级开始读呀?”
  “不要不要,你不是已经认得一些字么,就算是发过蒙了――哥就是你的启蒙老师,你完全可以做个插班生,我看,就从三年级开始读吧,不过,要努力哦,等哥忙完,再帮你把功课温习一遍,好不好?”
  “好好好!哈哈,我有书读了!――哥,谢谢你!”
  “怎样谢?”炳光侧转身子,故意问,似乎有意为难一下妹子;含梅歪着脑袋想了想,随即凑近炳光耳边,诡秘地说:“杜近芳的信,我替哥保密,保证不跟爹娘说!”
  “哈哈!人小鬼大!――还不快些回家去,出来半晌了,看娘不骂你!”说着,炳光将信插入上衣口袋站了起来,“哥割禾去了,不和你说话了。嗳,妹子,回去跟娘说一声,我要晚些时候回家――福兴大婶那边,咱得去帮帮她呢。”
  这事在杨炳光脑中一掠而过,他轻轻地嘘了口气,摇了摇头。
  来到晒谷坪上,含梅又问:“新嫂子不是照片里的人,那可怎么办呀?那个写信的女孩,岂不是要难过死了!”含梅眉头一皱,默默想了一会,又道,“哥,这都怪我,我若是早些把这事告诉爹娘,兴许……”
  “傻丫头,你倒会自个儿揽错――你不是向哥下了保证么,怎能怪你呢?哎,要怪,也只能怪你哥自己,是你哥把自个儿的终身大事给耽误了!――其实,我和那女孩……哎,怎和你说起这些?你一个丫头片子,懂得什么?”
  来到塘边,杨炳光立住了,一阵寒风刮过来,池塘里的水泛起一圈圈涟漪,这涟漪,把杨炳光带到了十二年前的那个早晨,便问:“妹妹,你还记得咱隔壁的二牛哥么?”
  “二牛哥?他不是得天花死了么?”
  “是呀,都过去几年了,他若是还在,也该娶亲成家了!”
  “哥,你心里难受,怎想起二牛哥了?”
  “我是触景生情,想起小时候一段往事,那天你刚刚出生,我和二牛哥还在塘边泼水斗过气呢,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
  “哥,是二牛哥说了你不喜欢听的话吧?――大人为什么不喜欢女孩子啊?”
  “咳,说到底,还不是因为穷的缘故,养不起呗!”
  “哥,我喜欢读书,我读了书,就能跟男孩子一样吧?我读完小学,还想读中学呢,哥你同意么?”
  “同意,当然同意,哥支持你,等哥毕业了,挣钱供你读书。”
  “哥你真好!――哥,光顾着说我,可你的事怎么办呀?”含梅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让哥再想想吧――这会和妹子说了会话,倒觉得好过些了――咱回吧?天快黑了。”
  回到家,杨炳光一个人躲进了房间,爹娘也不理会他,随他去。晚饭是含梅送来的,他胡乱扒了几口就放下了;含梅又进来把碗筷收走,接着又端来一盆洗脸水,他随便抹了几把就上了床。他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杜近芳的音容笑貌,不断地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到天快放亮的时候,他毅然一咬牙,做出了一个痛苦的决定:顺从父母,同意结婚!
  新婚之夜,待贺喜的乡邻散去后,杨炳光取了一本书在桌旁坐下,桌上一对红烛映照着墙上的大红喜字,渐渐暗淡下去的光亮在书面上晃动――他其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被人木偶似地摆布了一整天,他早就有些困乏了,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哈欠。他的目光朝雕花床那边一扫,新娘子红衣红裙在床沿上端坐着,她的头面被红盖头罩住了,新房内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令他窒闷得喘不过气来!忽然,红盖头下发出那种压抑的悉悉嗦嗦的饮泣声――她在哭么?他有些慌乱,旋即反省自责:既然接受了把人家娶进来,怎么可以这样冷落人家呢?她有什么错?她不也是包办婚姻的受害者么?光顾着自己一肚子委屈,怎不设身处地为那女子想一想呢?……他起身朝她走了过去,轻轻地把红盖头揭了下来――新娘子一脸的泪光,梨花带雨似的,精致的五官乍一看,竟有些象杜近芳!――又来了!他极力把涌上来的酸痛压下去,柔声问:“你,怎么哭了?”
  不料这一问,新娘子越加抽抽嗒嗒地哭得全身抖动,杨炳光越发慌了手脚,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一迭连声地诘问:“你怎么啦?你怎么啦?――哎,别哭了,看把咱娘吵醒了!”
  这句话倒是管用了,新娘子立马止住了哭泣;杨炳光在床沿上坐下来,见新娘子情绪渐趋平复,便问她话:
  “你叫什么名字?”
  “扇花。”
  “读过书么?”
  “识得些字。”
  “你是城里人,为什么愿意嫁到乡下来?”
  “我爹说,你人品好,才学好,是百里挑一的好后生。”
  “我家穷,你嫁给我,不怕吃苦么?你将来肯定要后悔的。”
  “不,我不后悔。我不怕吃苦,我进了你杨家门,生是杨家人,死是杨家鬼!”
  女孩的声音柔柔的,但话里也不乏几分风骨;杨炳光略微一怔,又问:“那你,为什么哭?”
  “你不要我呗!”
  “谁说的?”
  扇花低了头没再吭声,娇小委屈的模样,令杨炳光顿生几分怜惜,他不无温情地说:“早些歇吧,别胡思乱想了,折腾了一天,也够累了――放心吧,我会待你好的!”
  “炳哥……”扇花转过脸来,抬起含情脉脉的双眸看住杨炳光,说,“炳哥,只要你对我好,我就心满意足了!”言毕,又落下两行泪来。
  杨炳光见了,越发心生怜爱,忙掏出手帕来为她拭泪;扇花破涕为笑,接过手帕自己把眼泪擦去了;杨炳光扳过扇花的身子将她揽进怀里,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扇花,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妻了,我不会欺负你的――歇息吧!”说着,弯下腰去为她脱鞋;扇花脸红了,一把将炳光的手推开:“炳哥,我自己来……”
  一对红烛燃到了尽头,火苗最后闪烁的亮光,映照着这对新人宽衣解带相拥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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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一九二六年九月,北伐军攻克了常阳,上桥区的乡绅财主们以庆祝北伐胜利为名,请来戏班子在《集贤堂》唱“万寿戏”,从四面八方赶到《集贤堂》等候看戏的群众里里外外挤得水泄不通,魏井元的儿子魏杰生趁机上台发表演说。他先是说了一通欺骗农民的话,软中带硬地威胁农民纳粮捐款,然后矛头一转指向农民协会,他说:
  “农民协会是干什么的?农民协会是要你们去当兵打仗的,谁参加了,谁就要去当炮灰,去吃枪子儿!农民协会是煽动你们造反的,自古以来,凡是造反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最后都是要杀头的!……”
  这时杨炳光也在《集贤堂》内,他正在和几个农民兄弟交谈――他师范毕业后受组织委派回家乡从事革命活动,两个月来,他走村串户访贫问苦,暗中物色骨干力量,为筹建革命组织作准备。此刻,他听了魏杰生诬蔑农民协会的话,顿时怒火中烧,他一个箭步飞身上台,正在胡言乱语的魏杰生一见是杨炳光,立即灰溜溜地下了台,杨炳光趁机进行革命宣传:
  “乡亲们!你们不要听魏杰生的一派胡言,他是在造谣,他是代表土豪劣绅说话的!我们要擦亮眼睛,不要上了他的当!大家亲眼看到,这《集贤堂》是我们大家出钱兴建起来的,可是每年祭祀的时候,在里面大吃大喝的都是土豪劣绅,有我们穷人吃喝的份吗?《集贤堂》改建为学校后,在里面读书的又是他们的子弟,咱老百姓连门槛都不让进!大家想一想,这是合理的吗?……土豪劣绅为什么那样神气?我们穷人为什么受压迫受剥削吃不饱穿不暖?就是因为这些土豪劣绅霸占了大部分的土地,我们的劳动果实被他们侵占剥削去了!我们成立农民协会,不是要老百姓去当兵打仗,而是要我们贫苦农民团结起来,把欺压剥削我们的土豪劣绅和贪官污吏统统打倒!土豪劣绅骂我们造反,我们就是要造他们的反!谁骑在我们头上,我们就要造谁的反!……”
  杨炳光的演说,讲出了贫苦农民的心里话,赢得了台下雷鸣般的掌声,在场的土豪劣绅听了,个个胆战心惊面如土色!这一天,魏井元为了给土豪劣绅们壮胆助威,叫人写下一副对联,贴在《集贤堂》大门两边;杨炳光见了,当天也写了一副对联,就覆盖在魏井元的对联上面:
  军阀虽除,劣绅未倒,群黎尚在疮痍,有甚心情观万寿;
  南城已克,北伐方殷,同志仍须奋斗,集中力量拔封根。
  这副对联,更让土豪劣绅见了如芒在背,惶恐不安!
  这一年年末,杨炳光受上级指派前往省城参加《农民运动讲习班》受训,期满后经考试合格,任命为省农运特派员和常阳县农协主席,回常阳领导和开展农民运动、发展党团组织。在省学习期间,他联络在省城读书的常阳进步青年傅兆祖、晏国云、王常飞等人,将声名狼藉的常阳籍省议会会员黄康国抓起来批斗,当众宣布他的罪行,没收了他的财产――杨炳光大无畏的斗争精神,得到省《农运讲习班》主办人方老师的赏识与嘉奖。
  杨炳光身负特派员使命,从水路坐船回到常阳。县城的土豪劣绅事先得到消息,早早就守候在码头迎接。为首的阮先顺正是杨炳光的舅舅,他听说外甥“炳伢子”当上了省里的特派员,特地邀集县城的富商绅士到码头迎候。船一靠岸,鞭炮声大作,阮先顺等人忙堆下笑脸迎上前去;但杨炳光却不予理会,自顾迈开大步朝县府衙门走去――常阳县农民协会,就设立在衙门里面。
  一进县政府,贺县长已带了人在衙门大门口迎候。杨炳光见了县长,开门见山就讲明自己身负的使命:建立和发展县农民协会,打倒土豪劣绅!
  到达常阳的第二天,杨炳光就紧锣密鼓地着手开展宣传动员工作,组织学校老师写标语大造声势。一些富绅见势头不对,便与贺县长商量策划要重金收买杨炳光。他们做了一桌丰盛的酒席以“接风”为名将杨炳光请了去,并将六百块现洋摆放在桌面上要杨炳光收下。杨炳光怒不可遏,当场就毫不留情地揭穿他们的阴谋,随后便拂袖离去。当天晚上,他就召集农会干部开会,为打击土豪劣绅的气焰,他决定先拿阮家开刀!
  次日一早,杨炳光亲自带领七八个农协骨干来到城南他舅父家,他舅公一见来势上前劝阻:“炳伢子,你这是做什么呀?这是你外公外婆的家呀,这些财物和店铺,都是你外公传给你舅舅的呀!打你舅爷,不是等于打你娘老子的耳巴子么?这可是大逆不道呀,使不得使不得!”杨炳光丝毫不为所动,断然地说:“我舅舅是劣绅,没什么情面可讲,我是奉命而来!”说罢,便指挥大家动手,将阮先顺在城里的两处店铺《裕和行》和《永和祥》查封了。这《永和祥》也有他岳父阮贵生的股份,阮贵生闻信即刻派人前来说情,也被他一口回绝了!
  杨炳光的铁面无私,对土豪劣绅震动很大。魏井元在城内也有商行,他急忙写了一封信派人送给杨炳光,信里说,要送杨炳光去黄埔军校读书,并承诺学费和一切生活费用全部由他供给等等。杨炳光当着来人将信一把撕碎,一边撕一边愤然地说: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供我读书,说得好听,想调虎离山,阻挠我搞农民协会,才是真正的用意,真是异想天开!”
  软的不成,劣绅们又密谋来硬的。一天晚上,在县农协办公室里,几个人正在灯下做事,一条黑影闪了进来,问:“谁是《裕和行》的外甥?”此时,杨炳光的大姨表兄在,便随口应答:“你有什么事?”那人也不言语,只窜前一步,手起刀落,杨炳光的表兄即刻扑倒在地血流如注――事过之后,才知道错杀了人!
  杨炳光没有被反动派的气焰吓倒,他坚定地根据上级指示,迅速发展农民运动,逐级建立农民协会组织;与此同时,他在进步青年中发展了九名党员,创建了中共常阳县第一个党支部,杨炳光担任党支部书记。紧接着,青年团、妇女会、商人协会也相继成立,他亲自兼任青年团支部书记,在中学和进步青年中发展壮大组织。为了宣传革命道理,他开办了《农民夜校》,亲自到夜校讲课;为了摸索和总结经验,他经常深入到上桥、阳溪一带考察,全力抓好农民运动示范点。经过他的艰苦努力,那片土地上的农民运动很快就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尤其是一场农民暴动与农民武装进城示威游行,更是震惊了全县上下,令土豪劣绅们闻风丧胆!
  杨炳光大刀阔斧地理清全县的工作头绪后,转而将主要精力放在上桥区农民运动示范点上,此间,他才抽空回了一趟家。
  阮秋菊一见儿子进门,忙上前一把拉住,盯住儿子的脸庞端详了好一会方说:“儿呀,你瘦多了!你成天价在忙些什么呀,大半年也不见你回家看看?――快快坐下!今日不许走,和娘说说话哈。”
  杨炳光握着娘的手顺从地坐下,说:“娘,您儿子忙大事呢,顾不上早晚孝顺爹娘,娘莫要怪罪儿子哦――咱爹呢?”
  “到店里去了――娘不怪罪你,只是你媳妇年纪青青,不该冷落了人家啊,再说,娘也想早日抱上孙子呢!”
  “扇花呢?”
  “刚才还在呢,准是不好意思,躲到房里去了。”
  “她还好么?”
  “好!又孝顺又勤快,脾气性格又好,这样的好媳妇,打着灯笼也难找哩!”阮秋菊一说起媳妇,脸上流光溢彩,接着又问,“儿呀,听人说,你当了什么特派员,一到任上,就先拿你外婆家开刀,有这等事么?”
  “娘,是有这事!”
  “咳!儿呀,不是娘责怪你,别人家当了官,是护着自家人;你芝h大的官才当几天,就先拿自家人开刀,打土豪先打外婆家,哪有你这样子的?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
  杨炳光见母亲沉下脸来,连忙双膝跪倒在母亲面前,垂了头说:“娘,是儿子不孝,冒犯您老人家了!论家法,该打该罚,儿子认领!”说着,拉过母亲的手就要往自己脸上砸下去;阮秋菊忙将手缩回:“男人家的脸,不兴随便打的――儿呀,快快起来吧!”
  “娘不生气了,儿子才敢起来!”
  “好啦,娘不生气就是了――生气又有何用?事情你已是做下了,或许我儿也有难处。”
  “娘说得极是。儿子是秉公办事,若殉私情,难以服众啊!儿子这样做,是不得已而为之,也是舅父不知进退,该缩头时他反招摇,逼得儿子对他下手。儿子年青,那些老奸巨滑的土豪奸商,仗着有钱有势,不给点厉害,怎肯把儿子放在眼里?”
  “把你老丈人也得罪了,托人捎了话来,说他千挑万拣,拣了个铁面无私的好女婿,六亲不认!――哎,就怕日后,亲家也没得走往呢!”
  “扇花晓得么?”
  “怎不晓得?他爹要接她回娘家去,扇花不从,说生是杨家人,死是杨家鬼,还说炳哥这样做,总有他的道理――你呀,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分,娶了这样一个好媳妇,深明大义,凡事都是向着你!――起来吧,娘不罚你,去看看扇花吧,今日不许走,呵!”
  杨炳光谢过母亲站立起来:“娘,儿子这就去。”
  “快去吧!娘准备夜饭去,你弟妹上学,也快回家了。”
  扇花在房里,正坐在床沿上抹泪,见杨炳光进来,依旧端坐不动,低着头不言不语。
  “怎么啦?谁欺负你了?”
  “你欺负我了!”
  “这话好没来由,我刚刚踏进家门,几时欺负你了?”杨炳光陪着笑脸说。
  “你就是欺负我了!你就是欺负我了!”扇花微嗔带娇。
  “好好,算是我欺负你了,你倒说说看,怎样个欺负法子?”
  “你半年不回家,连过大年都看不见你的影子,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这还不算欺负么?”
  “算算,算是欺负你!――小生这厢有礼,娘子请恕罪!”炳光跨前一步,双拳合抱打了一个拱;扇花卟哧一笑:“没正经!”
  “好了,笑了就好,最怕看见女人家哭鼻子!”
  “谁哭了?人家是高兴的!――哪有你这样的?才多远的路,还真个学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呢!”
  “你这话还真说对了!”杨炳光挨着扇花也坐到床沿上,一抬手搭上扇花的肩膀,“我真个是学大禹治水呢!大禹治水是为公,你老公做事也是为公,这公与私之间,孰轻孰重?你掂量掂量看!”
  “我才不管呢,爱回不回家,由着你去!”
  “真的?你真的不想管我么?”
  “不想!我哪有能耐管你呀?你本事大着呢!――膝盖跪痛了吧?”
  “没没,你怎看见了?”
  “我正要出去,见你负荆请罪,不想让你难堪,就退了回来呗!”
  “然后,你就躲在房里抹眼泪――高兴的?”杨炳光有意逗她。
  “那当然啦,难得有人管教管教你嘛!”扇花戳了一下丈夫的额头。
  “你不会也让我负荆请罪吧?”炳光一把抓住扇花的手,诡笑问。
  “这可难说……”话未说完,扇花忽然脸红了,别转身子去。
  杨炳光扳过扇花的身子:“你转过脸来,看看你老公!”
  “有什么好看的?都瘦多了!”扇花鼻头一酸,话里满是怜惜。
  “咳,累的呀!一连几个月,你老公一夜能睡上三四个钟头就算不错了,干通宵也是常有的事情啦!要把群众发动起来,我得下去走村串户,访贫问苦,鞋子都磨烂了好几双呢!――娘是个明白人,她是心疼我,不是真的要责罚我!”
  “晓得,娘背地里时常夸你,老把你的故事讲给我听呢,连你八岁时县官上门求见的事我都知道了,娘说你从小就与众不同,像个干大事的男子汉……啊,我差点忘了,有你三封信呢,我去拿来。”扇花说着,起身走到衣箱边,打开箱子取出信来递给炳光。
  杨炳光接过来一看字迹,就知是杜近芳写来的,他一边拆信一边问:“你怎没拆开看看?”
  “你的私信,我不拆――是谁寄来的?”
  “同学,一个女孩。”
  “对你有意思吧?”
  “算是吧。”杨炳光看着信,随口应道。
  “可惜了一桩好姻缘!”扇花酸溜溜地说。
  “我早就跟她说过了,我已成了亲。”
  “你成亲了,她还惦着你,给你写信,足见一片痴情呢!怪不得新婚之夜……”
  “这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杨炳光打断扇花的话,将信匆匆看完,又说,“她信里也没说什么,只是告诉我一些同学的近况,要不,你拿去看看。”
  “我才不看呢!”
  “那你别多心哦!”
  “我……”扇花大度地一笑,正要回应什么话,厅屋里传来一串“哥,哥”的欢叫声和蹦蹦跳跳的脚步声――是含梅与向光放学回来了!杨炳光和扇花赶紧走出房来。扇花转身进了厨房,炳光则被两个孩子叽叽喳喳的吵嚷声包围了起来。
  天快断黑时,在染布店忙碌了一天的杨德望也回来了,一家子聚在一处,吃了一顿其乐融融的团圆饭,屋子里盛满欢声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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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五 章
  十月里一个风雨交加的黑夜,一乘小轿进了官溪村,停放在村东头大樟树下,一位青年从轿中走出,叮嘱轿夫等候片时,自己撑开一把油纸雨伞,提着一盏小马灯,沿着村前晒谷坪的草地小心探行――此人名叫郭增云,是杨炳光樟临师范的同学,万春县人。今夜,他冒着风险前来给杨炳光的家人送信,为免沿途盘查引起怀疑,他扮作乡绅模样雇轿而来。
  按照杨炳光指示的路径,他很快找到了杨家屋门把门敲开。门一打开,他闪身入内把门关上,见开门的是一位长者,知是炳光之父,忙上前称呼一声:“伯父,我是炳光的同学郭增云。”言毕,撩起半截淋湿的长袍就要施礼,杨德望双手止住:“免礼免礼!贤侄深夜来访,必有要事相告,炳光他……”
  “伯父,我正是为炳光之事而来,”郭增云一边打着冷颤,一边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来,双手递到杨德望面前,“伯父不必惊慌,炳光只是受了点皮肉外伤,不碍事,他现在藏在我家养伤,我家住在万春城西,伯父看完信就明白了。三天后夜里,您到我家来,我和炳光在家恭候伯父。”说罢,将行走路线与他家住址一一交待明白。说话间,阮秋菊已从里间出来,一边扣衣服纽扣一边索索发抖,郭增云见过阮秋菊,随后拱手道:“伯父、伯母,此地不可久待,轿夫还在村口樟树下等候,我要连夜赶回去,天一放亮,到处都有岗哨,若被盘查盯梢,炳光就更加危险――我告辞了!”说完转身退到门边将门拉开,撑开雨伞冲进雨地里。
  杨德望拨亮油灯,展信急读:
  父母大人:
  儿离家随军打仗,大小战斗历经多次,唯红沙一仗,敌强我弱,激战三天三夜,弹尽援绝,伤亡惨重。我负伤倒下时,后脑撞在一块石头上,昏迷多时。半夜醒来,与部队失去联系。我趁黑夜摸进老表家中包扎伤口,又换上老表的旧衣裳,一路装哑巴逃到万春。在万春被捕,但我一直装哑巴未暴露身份,后被地下组织假托亲戚营救保出,暂时隐藏在同学家中。万春城内正挨家挨户搜捕共产党人和农协骨干,处境十分危险。上级指示我尽快离开,前往上海接受新的任务。但儿身无分文,单衣薄裳,要逃过沿途盘查,只有扮作商人或是富家子弟,稍有疏忽,必被抓获。为此,恳请父母大人设法筹借现洋一百块,务必在三日之内夜里送来――白天千万不可外出行走,切记切记!
  扇花有孕,无论生男生女,望好生抚养成人,继承父志。我若牺牲,扇花年青,应令其改嫁,父母亦不必为儿过度悲伤。只是父母之恩,唯待来生再报!弟妹年少,望多读诗书,耐心等待革命胜利!……
  杨德望一边念读一边哽不成声,阮秋菊听着已是泪流满面,听见动静的扇花和含梅起了床,也站在一旁唏嘘哽咽不止!
  杨德望捏着信,抖抖索索移到灯火前――儿子信里有交代,阅后即刻烧掉!“爹,别烧!”含梅一声喊将信接了过去,“让我和嫂子再看看吧!”
  “梅子,这信不能留啊!”
  “爹,我晓得,我和嫂子今夜看过,明日一早,就丢到灶堂里烧掉!”
  含梅挽着嫂子进了房,杨德望见阮秋菊呆呆地坐着抹泪,端起油灯说:“炳他娘!回房去吧,省点灯油。”
  进了房,杨德望吹灭了灯,夫妻俩坐在床沿上,一个落泪一个唉声叹气,僵坐了一会,阮秋菊嘘口气说:“炳他爹,你得想个法子呀!”
  杨德望“哎”了一声,说:“能有什么法子?别说一百块现洋,就是十块现洋,咱现在也拿不出啊!”
  “魏井元那个挨千刀的!不把咱的染布店查封,也还能盘出几个活钱来。”
  “那也不够这个数啊!”
  “咱卖店呀,把店卖了,不就差不多有这个数了!”
  “如今这年月,谁肯花个上百块现洋来买这个旧店?――唉,如今说这话还有什么用?那店不是查封了吗?”
  “是啊,查封了!咱的活命钱没了!祖宗留下的产业,就败在咱手里了,可是儿子咋办?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当家的,你就想想办法吧!咱借吧,东拼西凑,或许能凑上这个数!”
  “借?向谁去借?咱又没个亲兄弟姐妹,房下几个兄弟,哪个不是穷得裤裆里糯蚬模吭鄞逡灿杏星模钌⒂星辖韪勖敲矗磕隳锛业男值芤灿星习镌勖矗磕母鲇星牟槐辉鄱拥米锪耍〖幢阌腥丝辖枨才挛壕5辈黄鸢。 
  “那怎么办是好?他丈爷那里,不知肯不肯帮?”
  “你儿子不是把丈爷也得罪了么,谁好上门开这个口?去了也是自讨没趣!”
  “若不是扇花挺着大肚子,让她去求她爹,一准能行!”
  “咱家好意思打发扇花去么?”
  “唉,那怎么办哪?不就走投无路了!”说罢,阮秋菊又抽泣起来。
  “你别总是哭啊哭的,你这一哭,心不就更乱了么?咱们再想想,看还有办法没有?”
  “还能有什么办法?晓得他走这条路,当年,还不如答应那县太爷,他真要肯栽培,凭咱炳儿的聪明,还不上全国最好的学府?”
  “那又怎样?他要走这条路,在哪里还不一样?咱炳儿就是因为太聪明,这人太聪明就不安分,就想着要去干大事,要去改良社会,救国救民呢!”
  “哎,给他娶房花朵般的媳妇,也还是收不住他的心哪!”
  “你没听俞老师说,咱炳儿是条龙呢,这个小家如何圈得住他?”
  “提起俞老师,缘由都在他呢。若不是他老借书给咱儿子看,又怂恿咱炳儿报考师范,咱中规中矩的乡下孩子,哪有这等能耐?”
  “是啊,不是俞老师,咱炳儿就是一个染布匠。咳!咱也莫抱怨人家了,俞老师是一番好意,他器重咱炳儿,希望他有出息做大事,何况人家也把一条命搭上了,又能怨谁呢?咱儿子走上这条路,是当今时世造成的,路是他自己选择的,怨不得别人啊!”
  “我这不是急胡涂了么?――你倒是快些拿个主意呀,总不能看着咱炳儿落到魏井元手里,五花大绑的抓去砍头示众吧?”
  “你尽说些丧气话,听得人一惊一咋的!你得容我再想想――”阮秋菊不作声了,杨德望陷入了沉思,他静静地默想了一会,突然一拍脑门,“有了!我想起一个人来了――你还记得中柳村的柳松贵吗?”
  “柳松贵?”阮秋菊一愣,略略一怔,立马想起一件事来――
  今年端午节那天,一位绅士模样的人来到杨家,见了杨德望夫妇先行作了一番自我介绍,说他是中柳村人,名叫柳松贵,因为仰慕杨炳光的鼎鼎大名特意登门拜访。他一进门,就一叠连声地赞不绝口:“你们的儿子真了不起呀!年纪青青就威镇四方,魏井元这个大土豪,他有钱有势啊!这方圆几十里地,谁个不怕他?杨特派员胆识过人,有勇有谋,他就敢虎口拔牙,真英雄啊!佩服!佩服!”正在赞不绝口,杨炳光一脚跨进门来,柳松贵一见,忙迎上去打拱道:“久仰!久仰!杨特派员果然一表人才,名不虚传名不虚传!”
  听人一张口就夸赞儿子,阮秋菊赶紧端来一杯茶招呼客人落坐。柳松贵转而问杨炳光:“特派员,我很佩服你的气魄,我也想参加农民协会,你可以介绍我参加么?我想加入你领导的农协。”杨炳光说:“中柳不属常阳县管,你可以参加怡方那边的农协。”“哦。”柳松贵有点失落,随后将话题一转,“我有个儿子在怡方县城读中学,他写信回家,动员我加入农协,我儿子也很佩服你――听说你有个妹妹在读书,比我儿子小四岁,我们可以结亲家呀!”
  话说到这里,含梅背着书包进门,才叫了声“娘”,猛抬头见有客人在,又听见“结亲家”的话,她脸一红转身就往外走;柳松贵忙上前一把拽住:“来来来!快来拜见爹爹!”说着,随即掏出十块钱,“这是见面礼!这门亲事,就算定下了!”
  杨炳光忙以言婉拒:“我妹妹还小呢,如今提倡婚姻自主,不作兴包办了!”含梅红着脸也不肯将钱接下;阮秋菊正要推辞,却见柳松贵扯着含梅的书包硬将十元钱塞入,随后一转身将双手一拱:“亲家,告辞!”言罢,一抬脚跨出门外急急离去……
  阮秋菊想起这件事,仍是不无忧虑地说:“不过是一面之交,就凭这,人家肯帮咱们么?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怎不肯?他不是让咱女儿叫他爹么?他不是张口就称咱亲家来着么?他不是给了咱梅子十块钱见面礼么?这能不算数么?”
  “哎,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咱家走背运,兴许人家已把这事丢到脑后了呢!”
  “试试吧!凭咱梅子的人品,说不定还惦记着呢。”
  “咱一开口就向人家要钱,不等于卖女儿么?”
  “卖女儿也罢,这不是为了救咱宝贝儿子的性命么?”
  “那也得亲自去中柳走一趟才成。”
  “你不是和中柳的瓜嫂熟络么?明日上桥当闹,她准来卖甜糕,你正好随她一道去。”
  “咱一块儿去吧!”
  “我就不去了,这种事,妇道人家说话方便些DD睡吧睡吧,都鸡叫三遍了,明日还要赶路呢。”
  次日雨停了,阮秋菊到上桥集市上找到瓜嫂,待她卖完甜米糕便相约一起上了路。行至大港村路口,阮秋菊有几分紧张,便悄声问:“魏井元的家,就在这个村吧?”
  “是啊!你看,村中央那栋最高的青砖楼房,就是他家的呢。”
  “听说,他家里养了很多兵?”
  “莫怕,只管低头走路!”二人快步走过了大港村,瓜嫂又指着一条分叉小路说,“你若是怕,一会回头,就从这条小路走吧――这条路一直通到上桥,只是路要远些,也不大好走。”
  从上桥到中柳不过七八里路,走过大港村,往前再走四五里路,就是江州集镇,这里已是怡方县的地界了。穿过小街上的石板路,来到街尽头一棵大樟树下,瓜嫂放下篮子,说:“咱歇歇脚吧!”便招呼阮秋菊在树根上坐下,又将盖在篮子上的一块白布掀开,里面还有几块卖剩的甜米糕,她取了两块递给阮秋菊,“来!咱吃点东西吧,都午后了,你怕也饿了!”
  吃完甜米糕,瓜嫂站立起来,指着半里路外村子前头一栋高高的砖瓦屋说,“你来看,大路边那栋两层楼的大屋,就是柳家大屋。”
  阮秋菊和瓜嫂道了别,径直朝柳家大屋走了去,经过侧厅大门朝内一看,她一眼就认出了柳松贵,忙招呼一声跨进门槛去;柳松贵乍一见颇有些意外,不过随后便满面春风地招呼:“哎呀呀!这不是杨特派员他娘么――是什么风把您老吹来了?快快请坐!”待阮秋菊一落坐,柳松贵又客气地递上一杯热茶。
  阮秋菊接过茶杯低头呷了一口,心里却是七上八下,不知那借钱的话该如何开口。她将目光移到天井边的石磨、木桶、木架与夹板等做豆腐的器物用具上,有意找了话来搭讪:“柳老板家的油豆腐,可是远近闻名哪!”
  “那是我爹的功劳,他今日到你们上桥当闹去了,你没见到他么?”
  “我没大留心,我只顾找瓜嫂,好让她为我带路。”
  “他老人家卖完油豆腐,准是一个人下馆子吃面条去了――哎,我爹是越老越自在,越老越快活,那副油豆腐担子一上肩,脚底下生风不说,还一路走一路哼小调呢!他几十年一个样,十日赶九墟,墟墟都不拉下,你要是不让他干了,他准会憋出病来!”
  “有这样的老人,是儿孙的福气呀!”
  “都七十几的人了,就是不肯服老,让我们做晚辈的,心里惭愧哪!――啊,您老今日登门,不知有何见教?”
  “唉,见教不敢当。我家近日遇到一桩十分为难之事,百思无计,这才想到柳老板,想请您老帮个忙。――是这样,我儿子炳光有难,急需一百块现洋做盘缠去上海找组织。”阮秋菊心一横,一脱口就把这句难以启齿的话说出来了!
  “这……这事就怕有些为难,若让魏井元知晓,那可是天大的祸事哩!”
  “也不算白借,我把女儿送过来,给你家做童养媳,行啵?――今年端午节您上我家来,那天您老说的话,柳老板没忘记吧?”
  “忘自然是没忘,可如今时世变了,你家炳光现时是通缉犯,谁还敢惹火上身?”
  “这事只有你知我知,魏井元怎会知晓?”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传到他耳朵里,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魏井元在常阳作恶不假,在怡方县的地盘上,他也敢胡作非为么?”
  “怎地不敢?他家有钱有势,一掌遮天,上下通吃,省里县里,哪里没有他的人?他什么事做不出来?”
  “这倒也是。不过,魏井元作恶多端,总会有倒霉遭报应的时候,世道多变,俗话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呢,今日杨炳光有难,你若不肯相救,将来革命成功了,你又如何面对他?”
  听了阮秋菊这句话,柳松贵心头果然一动,他沉吟多时没言语――是呀,这些年来,看多了南兵败北兵胜,北兵败南兵胜,风水轮流转,时局变幻无常,确实是难以预料,倒不如今日帮他一把,也好日后留点后路;何况咱的儿子……人家不是答应将女儿送过来么?也罢,他柳家得到一个美貌如花的儿媳,顺了儿子心意,家里也多个帮手,何不就此做个顺水人情?一百块现洋数目是不小,但他柳家也不是拿不出来――想到这里,便对阮秋菊说:“你实在要借的话,我可以把钱借给你。”
  这句话让阮秋菊喜出望外,一块大石头顿时落了地,她赶紧离坐上前道了一个万福:“柳老板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您老慈悲心肠,救人于急难中,日后必有好报!您肯救我儿子一命,大恩大德,我杨家永世不忘!”
  柳松贵连连摆手,站起来说了声请稍候片刻,便朝正厅后面的内室走去。一会返回,手里托着一个小布包来到阮秋菊面前,说:“这里是一百块现洋,你快快拿去救儿子性命吧!”
  阮秋菊欢喜得眼泪直流,忙起身双手将钱接过,一时感动得说不出话来。柳松贵又说,“你快些把钱收好!莫让外人看见,路上多加小心,这事,千万不能走漏风声啊!”
  “柳老板千万个放心!过几日我就把女儿送过来。”
  柳松贵忙摇头摆手:“人暂时不要过来,免得魏井元起疑心!”
  “也好,几时送过来,就等您老发句话。”说罢,千恩万谢的去了。
  阮秋菊怀揣着一百块现洋急急忙忙往回赶,走到大港村附近,想起瓜嫂交待的话,她随即向西拐了一个弯,走上村子背后傍山的一条僻静小路,心内仍是十分警觉战战兢兢,一边小心前行一边四下张望――万一碰上魏井元的兵,儿子就没得救了!
  临近黄昏时分,她终于踏上了通往官溪村的沿河小路,且远远地看见丈夫接她来了,她揉了揉嘣嘣乱跳的胸口这才松了一口气,眼泪却又“唰唰”地涌流出来……
  这天夜里,杨德望叫来房下兄弟德贤陪同,连夜摸黑赶了五六十里山路到达万春,按照郭增云交代的路径找到了郭家。
  一敲开门,正在灯下等候多时的郭增云迎上来招呼:“伯父快随我来!”
  随后,杨德望被引至后院一处僻静的小间。父子相见,抱头痛哭。杨炳光泣泪道:“儿子不孝,连累爹爹受苦了!”杨德望也泣道;“儿呀,你瘦多了!伤着哪里?让爹爹看看!”“爹,不碍事的,后脑处的伤,已结痂了;手臂上穿了一个洞,没伤着骨头,也快要好了。”说着,捋起衣袖。杨德望心疼地抚着儿子的手臂,又问:“在牢里,受苦了吧?”“也没怎样受苦,我一直装哑巴,抓我时,正好被万春的地下党发现,三天后就设法把我保了出来――爹,您不要为儿子担心哪!”“爹怎不担心?你爹、你娘、还有扇花和你妹子,哪一天不在为你揪着心哪!”“是儿子不孝,连累一家人了!――咱娘好吗?家里人都好吗?”“家里人都好!――儿呀,你不要牵挂家里!你该做什么事,尽心尽力去做就是!爹晓得你做的是大事,你做的事,爹也不问,爹只要你平安,你在外头平平安安,就是对爹娘尽了最大的孝道!”
  “爹――”杨炳光被爹几句深明大义的话感动了,他哭喊一声,抱住爹的肩头啜泣不止。杨德望也是泪水纵横,他拍了拍儿子的后背,说:“儿呀,莫哭莫哭!男儿有泪不轻弹,咱堂堂汉子汉,不流泪,咱不流泪!――来,你来看,我儿要的钱,爹给你带来了!”杨德望说着,解开绑在腰间的布袋,将一百块现洋取出来搁到桌子上。
  “爹,是把咱的染布店卖了吧?”
  “哪里还有什么染布店?上个月就被魏井元查封了!”
  “这个老贼!”杨炳光恨恨地骂了一声,又问:“爹,这么多钱,您是从哪里筹措到的?”
  “爹没能耐,想不到别的法子,只好把你妹子卖了!”
  “把妹妹卖了?”杨炳光一听,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爹实在是无计可施啊!”杨德望垂下头,苦着脸说。
  “爹把妹妹卖到哪里去了?”
  “你记得今年端午节到咱家的那个人么,中柳村的,名叫柳松贵?”
  “记得――这一百块现洋是他家的?”
  “正是――这个人也算是一个好人,这种时刻,还有谁肯雪中送炭?”
  杨炳光痛心地说:“妹妹去做童养媳,是要吃苦的!”
  “爹没法子啊!”杨德望摇头叹息。
  “这都是为了我!――爹,您回去跟妹妹说,要她暂且忍耐,等到革命成功那一天,哥哥我亲自接妹子回家!”
  杨德望泣泪道:“儿呀,今日一别,何日才能相见啊?”
  “革命成功之时,就是我与父母弟妹妻儿团聚的日子!――爹,要是儿子等不到看见这一天,你们千万不要为我难过啊!”
  父子正在相向而泣,郭增云轻手轻脚推门进来,压低了声音说:“伯父,炳光,你们有话快点说,天一放亮,城内戒严,过往行人都要被盘查,你们务必连夜出城去!”言毕,轻轻带上房门往前厅望风去了。
  杨炳光说:“爹,增云说的是,你和贤叔早些出城去吧!进了常阳地界,天放亮了也不能走大路,一定要抄小路走,千万莫让魏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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