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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千里路》作者:长安夜雨(完结)
(晋江VIP完结+番外1)
总下载数:2 非V章节总点击数:288922& &总书评数:5854 当前被收藏数:6043 营养液数:1575 文章积分:112,287,816
从十五岁到二十七岁,裴湛平均每周被一个女生表白,他拒绝的方式很是简单粗暴。
直到有一天,裴湛遇到了一个绵羊般胆小爱哭的女孩……
然而在一起后,他才发现这只绵羊不但是狐狸伪装的,还是动口动手没动心的情感骗子。
被甩之后,他拒绝表白的方式渐渐委婉了起来,毕竟一片真心被踩碎的滋味还真挺难受的。
面软心硬骗子女&面冷心暖纯情男
《十万星河》同系列接档文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路檬,裴湛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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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近代现代-爱情
作品视角:女主
作品风格:轻松
所属系列: 2017
文章进度:连载中
全文字数:237248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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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完结文
《十万星河》《南瓜马车不要走》《豌豆xi小ao ji姐e的七色堇》《她的爱情》
《圆舞记》 《夜阑尽处》 《朝欺暮待》《云端的深海》《银木星的夏天》
《时光的城(高干)》《不做泡沫(军婚高干》《盛夏白雪(高干》《雨歇微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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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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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14:28 编辑
  凌晨一点一刻,喧嚣了一整日的城市沉寂了下来。
  远郊的滨海大道上车辆稀少,一辆白色路虎揽胜连超七八辆车,极速驶向临海而建的超五星酒店。一紫一红两辆超跑紧随其后,几次将要追上,都被路虎轻松甩开。& &&&
  进了酒店后,路虎径直开入地下停车场,在负二层转了大半圈,才停到了电梯附近的唯一空位上。
  尾随至此的两辆超跑也停了下来,却并未开门下车。隔了三四秒,一个女孩从路虎上跳了下来。
  女孩非常年轻,乍看之下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她步履轻快地走到红色跑车边,曲起食指敲了敲驾驶位那侧的车窗。
  停在后头的紫色跑车车主隔着车窗看清她的脸,诧异之余,立刻走下了车子:“路檬?”
  路檬回头看去,见是熟人,扬起下巴挑眉问:“贺二?你追我干什么!”
  贺齐光笑了笑:“没大没小的,叫二哥。刚刚你从我们旁边飙过去,我哥们说开车的是个妹子,我不信,就跟他打赌追过来看……我说女人怎么可能把车开得那么狂,原来是咱们路檬妹妹。你这一手是跟谁学的,还挺凑合的。”
  路檬扬眉笑道:“不是我凑合,是你们菜。”
  这话虽失礼,可她笑起来眉眼弯弯格外甜,声音也清脆悦耳,丝毫都不叫人讨厌。
  贺齐光抬起手腕看了眼表:“大半夜的,你怎么往这儿跑?”
  “我过美国时间。”
  “你不会是趁你爸妈睡着偷溜出来的吧?二哥既然遇到了就不能不管,上车,我送你回家。”
  路檬躲开贺齐光的手,转了下眼睛,状似无意地说:“前几个月有个朋友让我帮忙看新得的米万钟奇石图,东西是真的,可我总觉得似曾相识,直到刚刚看到你,才突然记起来眼熟是因为小时候在你爷爷家的书房见到过这幅画……”
  而贺家的人里,只有最不靠谱的贺齐光能干出偷自家的字画出去卖的事儿。
  贺齐光仿佛噎住了,顿了顿才说:“我没见过你,你也没见过那幅画。”
  路檬哈哈一笑,举起左手挥了挥,扭头就走。贺齐光和同伴的目的地也是这间酒店,停好车后,顾屿走下红色跑车,打量着路檬的背影问贺齐光:“你认识她?”
  贺齐光低头点烟,随口“嗯”了一声:“路时洲的堂妹。”
  顾屿转头看路檬的背影,她一边走一边随手将长卷发扎成马尾,抬手间不经意地扯开了白衬衣的领扣,露出了一截纤长的脖子。
  电梯到的慢,片刻后,三人在电梯间重聚。
  路檬受不了烟味,勒令贺齐光即刻扔掉烟,贺齐光不理,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斗起了嘴,直到电梯升到12层,贺齐光才停止逗她——一个穿抹胸包臀裙的高挑美人走上了电梯。
  贺齐光肆意惯了,投过去的目光毫不收敛。美人仿若浑然不觉,撩着额发瞥向路檬,自认为无论身高、身材、颜值都完爆穿白衬衣、牛仔短裤、板鞋的路檬,收回目光时,美人妆容精致的脸上多了几分优越感。
  美女一走下电梯,路檬立马朝贺齐光翻了个白眼:“你前一段不是为了我堂嫂要死要活,还跟我堂哥闹翻了吗?失恋才几天,就色眯眯地盯着路人看。”
  贺齐光脾气好,并不恼,笑着说:“怎么就色眯眯了?见到漂亮的异性多看两眼,这和欣赏一幅画一片景的性质一样。”
  “哪漂亮了?一点也没觉得。”
  “我们男人的审美,和你这种傻丫头说不通。”
  一路沉默的顾屿突然开了口:“你只代表你自己的审美。”
  听了这话,路檬笑着比了个打脸的动作。
  贺齐光瞪向顾屿:“你不拆我的台能死?”
  顾屿倒不是故意拆贺齐光的台,而是觉得刚刚那位实在太艳俗油腻,远比不上眼前的这位路小姐养眼。仗着浑然天成、无须雕琢的美貌,她甚至连唇膏都没涂,个子虽不高,比例却很好,一双白皙的腿格外修长。许是因为长期昼夜颠倒,路檬的脸色略显苍白,可肤质完全经得起电梯里的强光探照。
  贺齐光和顾屿要去酒店顶层的酒吧,而路檬在三十层下。电梯重新闭合的时候,顾屿问:“她成年了没?”
  贺齐光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说路檬?她大学都毕业了,也就看着小。”
  没等顾屿作声,贺齐光便诧异地看向他:“……你不会对她有兴趣吧?这就是一小霸王。”
  “小霸王?”
  “一起长大的孩子哪个没挨过她的欺负?季三比她大四岁,个子高一截,从小被她追着打到大,不是让她,是真打不过……”
  路檬到的时候,众人已经喝到微醺。百余平的行政套房里挤了不下三十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闹哄哄的一大堆。路檬正饿着,就谁也没招呼,径直坐到观景窗的沙发前,拨开茶几上横七竖八的空香槟瓶,拿起了仅有的一块提拉米苏。
  刚吃了一口,半醉的倪珈便摇摇晃晃地拎着两只威士忌杯坐了过来,揽住路檬的肩说:“姐姐过生日你居然最后一个到,真没良心。”
  路檬嫌倪珈身上的酒味重,挥掉她的爪子,往旁边挪了挪:“一睡醒就过来了,还有吃的没?这蛋糕腻死了。”
  “想吃什么随便点,”倪珈重新攀了上来,醉眼朦胧地用食指勾住路檬的下巴,“让你好好拾掇一下自己,怎么妖娆怎么来,你这别是连脸都没洗吧?”
  路檬翻了两页餐单,要过三文鱼排和鲜虾饭后才问:“妖娆给谁看?”
  “我今天叫来的男人都是没主儿的,你看上哪个我给你介绍。”
  “没兴趣,你自己留着吧。”
  “从你被裴湛拒绝,到现在已经四五年了吧?还没走出阴影呢?十七岁的事儿你准备记到七十?”
  路檬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倪珈在说什么。这些年来,这件事还是第一次被人提起。当初她喜欢裴湛喜欢得要死要活,如今却全然记不起上一次想到这个名字是什么时候了。
  “喝多了吧你?上辈子的事儿还翻出来说。”路檬抬手看表,“我雇人在酒店对面的岛上放烟花给你庆生,一刻钟后开始,在阳台上能看到吧?”
  喝了一整晚酒,众人正想出去透气,听到有烟花,立刻说下楼自己放。
  路檬叫的餐还没送来,便只打了通电话让人把烟花搬到空地上不要动,并没同他们一道离开。
  关掉震耳欲聋的音乐,吃掉鱼排和饭,路檬慢吞吞地化了个妆。倪珈他们迟迟未归,百无聊赖间,她抄起倪珈落在沙发上的羊绒披肩走出套房、上了电梯。
  深秋夜风凉,一走出酒店大堂,路檬就裹上了披肩。不远处的烟花燃得正炽烈,路檬停住脚步看了几秒,手机正巧响了。
  倪珈催她早些过去,一句“就来”还没说出口,路檬的目光忽而一滞——时隔四年再见到裴湛,她倒没生出什么感慨,只是才听倪珈提起就遇上,这样的巧合让她略微有些诧异。
  裴湛与两个同伴并肩站在酒店外的台阶上,像是在等车。他左侧的中年男人正同他说着什么,他没搭话,嘴角始终噙着漫不经心的笑,抽完一根烟,很快又点了一根。
  裴湛侧头点烟的时候,余光扫到了仅隔三五米、正一瞬不瞬看向他的路檬,便顺势看了过来。路檬并非扭捏的人,望了眼旋转门上自己的倒影,大大方方地走过去同他打招呼。
  她的情绪毫无波澜,可莫名其妙的,不到十步的距离,却仿佛走了一公里。路檬最烦虚伪的客套,然而除了一句俗烂的“这么巧啊,好久不见”,一时也想不出别的开场白。
  哪知还没走到裴湛面前,助理模样的矮个年轻人就先开了口:“私人时间,齐先生不签名不合影。”
  裴湛投过来的目光很是陌生,继而对中年男人说:“还说自己没知名度,从机场到这儿,你被认出了多少次。”
  直到他们上车离开后,路檬才记起站在裴湛身侧的这个中年男人是刚刚获了国际奖的知名剧作家。裴湛竟以为她是来要签名的书粉……
  ……&&
  放完烟花,人走掉大半。回到套间后,倪珈招呼没离开的去酒店顶层的酒吧,路檬不肯去,她便和另几个留下陪她开黑。& &
  片刻后,整日缠着路檬开小号带自己躺赢的倪珈在目睹了她用花样百出的小学生操作各种送人头后,无语地发起了投降:“你特么没喝就醉了?”
  倪珈的表姐也觉得诧异:“檬神这是怎么了?蔫头耷脑的……被谁欺负了?”
  倪珈“切”了一声:“只有她欺负别人,哪有人敢欺负她。”
  “我还真被人欺负了。”路檬扔下手机,一字一顿地说,“我刚刚遇到裴湛了,他……不认识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隔了三个月才开文,宝宝们还在吗-3-
前十章每章送66个小红包,明晚六点继续
  初秋微凉的空气中时时刻刻浮着柚子的香、桂花的甜。一进十月,路檬就缠着奶奶做冰糖柚子蜜。
  她走遍整个Z大校园才找到一株开白花的银桂树,摘满一捧,铺到玻璃罐里,倒一层冰糖柚子蜜,撒一层桂花。摇匀后琥珀色的蜜糖里点缀着甜白的小花,又香又好看。
  路檬一路跑得急切,到音乐教室的时候后背沁满了汗,她小心翼翼地将玻璃罐放到窗台上,对着窗子整了整衣服,抱起罐子推开后门走了进去。
  除了裴湛,音乐教室里还有另几个男生,个子最高的那个说:“要不是你把手抄在口袋里只拿脚踹,怎么能挂彩。”
  嘴角有淤青的裴湛披着校服上衣倚在飘窗上,一双长腿往钢琴椅上一搭,懒洋洋地笑道:“我后天要去荷兰比赛,不能伤了手。这笔账等我回来再算。”
  “这群人就是欠打,你拒绝谁干他们屁事。不过那女孩确实漂亮,是高二的级花?你不喜欢也婉转点,干吗弄哭人家。话说你到底喜欢什么样儿的?”
  “没有喜欢的,只有讨厌的。”一直背对着路檬的裴湛回过头,指着她说,“我最讨厌的就是她这样的。”
  我最讨厌的就是她这样的……
  就是她这样的……
  路檬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刚过零点,烦躁不已地躺了片刻,便披上外套起了床。重遇裴湛后,接连一个月,她夜夜梦到裴湛在不同的场景说这句话,醒后便再难入睡。
  为了跳出这个怪圈,她尝试了包括改掉昼夜颠倒习惯的无数办法,可惜统统无用。哪怕是唯一喜欢过的人,裴湛也早已是过去时,对于如今的她来说,他与路人无异。除去撞邪了,路檬想不出别的原因。
  裴湛出身音乐世家,七岁获全国少儿钢琴比赛冠军,十岁办个人演奏会,十五岁获国际比赛冠军,十六岁成名,生了一副矜贵清冷、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却远比同龄人叛逆。中学六年,他受到的处分比拿下的奖项更多,逃课、打架、和老师对着干,除了不早恋,坏学生爱做的事哪样都没落下。
  或许爱他年少成名,或许爱他那张令人怦然心动的脸,或许小女生偏喜欢坏少年——尽管他气质和行为的巨大反差让人琢磨不透,尽管他拒绝表白的方式简单粗暴、对异性的态度冷漠到绝情,向他示好的女孩子仍旧络绎不绝。
  在喜欢裴湛的女生里,小他五岁的路檬既不是最漂亮的,也不是最聪明的,却是最纯粹的。早在情窦初开的十三岁,她便对他一见钟情,纵然性子最不沉稳,可担心裴湛当自己是小孩子,也生生忍了四年才敢走到他的面前。
  路檬从没奢望过裴湛回应,只要不讨厌她、愿意收她的礼物、愿意听她讲话就很好。然而这份喜欢仅仅感动到了她自己……
  长夜漫漫,饱受失眠困扰一个月的路檬头痛欲裂、睡意昏沉却偏偏无法入眠,熬到天一擦亮,她便敲响了倪珈的门。
  被生生吵醒的倪珈打开门后正要骂人,看到头发凌乱、一脸憔悴的路檬,困意立马散了大半。
  “你这是怎么了?”
  路檬越过她进了门,倒在沙发上揉着太阳穴说:“我连做了一个月噩梦,每天睡不到两小时,大概离猝死不远了……”
  听完路檬的陈述,开心理诊所的倪珈一脸了然地笑了笑,裹上睡袍,去厨房热了两杯牛奶:“我一早就说过裴湛是你的童年阴影,你需要心理疏导,可你偏不信。”
  长期失眠会影响食欲,路檬接过牛奶,只喝了一口便生出了恶心感:“什么就心理阴影了。要不是上次遇见,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起他。”
  倪珈摆了个“信不信随你”的表情,问:“你原本以为就算裴湛不喜欢你,也至少对你印象深刻,发现他早就把你抛到脑后,是不是觉得特别不甘心?最讨厌也是‘最’啊,也是被他拒绝过的女人中的佼佼者——怎么就不认识你了呢?”
  长期失眠不止会令人反应迟钝,浑身乏力,还容易变暴躁,听到“裴湛”这两个字,路檬更觉烦乱:“越是每晚都梦到,睡前就越害怕,越害怕就越会想到他……你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我彻底忘掉这个人?”
  “有啊,治疗单恋失败的最好方法就是多接触。熟悉之后你就会发现自己当年喜欢的不过是幻想中的人而已,这个人和你想象中其实完全不同,并没有什么值得惋惜的。”
  “谁惋惜了……再说我怎么才能熟悉他,印张他的照片挂在床头天天看吗?”
  以裴湛的性格和冷漠程度,这方案的确无法操作——考虑了片刻,倪珈又说:“找一个你感兴趣的事或人转移注意力也是可以的。你不是准备跟朋友在微博直播自驾去欧洲、150天穿越四十国吗?什么时候出发?”
  “这种商业活动都是团队出行,需要请摄影师、文字编辑、翻译向导什么的。赞助商临时撤资,没有启动资金,计划只能暂时搁浅。”
  “可以让你爸妈赞助啊。”
  “我爸妈整天逼我继续读书或着上班,被他们知道这事儿,有钱也去不了,我堂哥和他们一个鼻孔出气,也指望不上。”
  倪珈笑了笑:“没想到挥金如土的路大小姐也有为钱发愁的时候。”
  “别说我,贺齐光都三十岁了,还偷自己家的画卖呢。”说完这句,路檬忽而灵光一闪,“我可以找我爷爷赞助。”
  “你爷爷……他不是去世好多年了吗?”
  路檬的爷爷奶奶去世前一个是985高校的党委书记、一个是法学院院长,父母伯父皆是知名教授,唯一的堂哥也是精英中的精英,整个路家,只有她是靠点招混进名校的废柴。
  虽然不思进取,从小受家庭熏陶,路檬对古董字画也略通一二。从倪珈的公寓出来,她直奔路家老宅。
  老宅在Z大老校区东边的别墅区里,路檬的堂哥念大学后,这栋房子就闲置了下来。别墅的三层整个用作书房,一进门,路檬就直奔二楼,在爷爷生前收藏的古董字画中挑选了片刻,最终拿了一幅仇英的扇面。
  不出意外的话,完成自驾150天穿越四十国的计划后至少能赚回本金的十倍,抵押半年就可以把扇面赎回来。
  字画难辨真假,典当行轻易不敢收,只作为中介替路檬寻了一位收藏家。仇英的真迹有市无价、千金难寻,当天下午,对方的助理就带着四位专家到了典当行的贵宾室。鉴定之后,助理一送走专家,便折回来与路檬谈合同。
  “裴先生非常喜欢这幅亭溪消夏扇面,市面上的估价在两百万左右,他愿意多出二十万买下来。”
  路檬闻言皱眉:“难道中间人没讲清楚?我只抵押不卖,一百五十万,半年之内,我会连本带利地赎回来。”
  见路檬态度坚定,助理知道多说无益,给那位裴先生打了通电话便说可以立刻签合同。怕对方以丢失、损毁为由到期不归还,路檬将毁约金提高到了十倍。
  路檬看合同的时候,助理的手机进了通电话。
  “还没找到……心狠、话少、武力值高的中年女老师——裴先生给他表弟找家教的要求这么古怪,一时半会儿我去哪里找?”
  助理挂上电话的时候,路檬的目光刚好落到签章处,看到笔迹熟悉的“裴湛”二字,她的脸色变了变。
  原以为当个扇面都遇到姓裴的是真中邪了,没想到竟是裴湛本人。
  “路小姐……路小姐?”
  隔了许久,路檬才结束出神儿,冲面露疑惑的助理灿然一笑:“武力值高的女老师,你看我合不合适?”
  助理起初以为路檬在开玩笑,待弄明白她是真的想应聘家教后,诧异地问:“您怎么会对这份工作有兴趣?”
  “缺钱啊,不然会当扇面吗?”
  助理看了一眼路檬的手表和鞋子,笑道:“您缺的不是小钱吧?家教的薪水不高,再说裴先生要找的是中年女老师……”
  一句话没说完,身高超过180公分的助理突然站起身后退一步,一脸惊恐地指着路檬的脚下说:“有蟑螂!”
  路檬用脚尖触了一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强,见它飞快地爬进了桌缝,笑着问助理:“你怕这个?”
  迅速恢复了精干模样的助理面露尴尬地解释:“我老家没这个……见得少……”
  本要说话的路檬忽而看向扇面,助理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看到裂成蜘蛛网的玻璃,回忆起方才仓惶起身时胳膊肘似乎压到了什么,骤然出了一身冷汗。
  路檬的爷爷生前很喜欢这副扇面,将它裱装在镜框里挂在书桌后,年头久了,玻璃自然脆弱。赶在助理回过神前,路檬飞快地在合同上签上了名字。
  玻璃碎在画中凉亭的尖顶上,折损处虽不大却非常明显,修复得不好,价值起码折损三成。短暂的痛惜后,路檬语气淡定地问:“余助理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
  余航隔了许久才镇定下来,郑重承诺:“责任在我,我马上联系专家尽力修复,您的损失我也会想办法补偿。”
  路檬喝了口茶,提醒到:“这么明显的伤痕,修复费大概要六万美金,而且几乎没有百分百复原的可能。如果我坚持按合同索要赔偿呢?”
  “我会负责到底的……”刚进十一月,尚未供暖,穿着单薄西装的余航鬓角却渗出了汗珠。
  “坐,别那么紧张,”路檬收起片刻前的严肃表情,粲然一笑:“我可以不追究,也可以自己找相熟的名家修复,甚至可以替你付修复费……唯一的条件就是,你帮我想办法做裴湛表弟的家教。”
  “为什么?”
  “你就说成不成吧。”
  当晚余航便给路檬打了通电话,约定隔天上午去裴湛家面试。路檬的年纪与裴湛的要求不符,余航只好谎称路檬是他堂妹,叫余柠,在Z大念大三,因为家庭困难,休学一年打工。
  去裴湛家前,路檬特地去批发市场置办了一身行头——质地粗糙的牛仔裤和卫衣、花哨俗气的外套,连上鞋子总价两百。来接人的余航看到她怔了好一会儿。
  “很难看?”
  “挺接地气的……”余航轻咳了一声,斟酌措辞道,“我能问问您为什么要乔装打扮、改名换姓地应聘这份工作吗?”
  路檬一脸坦荡:“你不是说我不符合裴湛的要求,扮成你堂妹你才有借口求情吗?你堂妹当然要跟你一个姓,休学赚钱的贫困大学生不就该是我现在这种打扮吗?怎么就成乔装打扮、改名换姓了?”
  话虽如此,余航仍是感到不安心,他毕业刚两年,本想存够钱给家人盖栋像样的房子,昨晚闯下祸后不知所措,权衡之下答应了路檬的要求,眼下却越想越为难。
  “裴先生虽然冷淡挑剔,心地其实很好,他资助了很多学生,我就是在他的帮助下念完的大学……”
  “我是想找件事做治失眠,又不是要去坑蒙拐骗,你不用紧张。”
  下了出租车,路檬讶异地发现裴湛居然同她爸妈是邻居。这栋大厦地处CBD,一共六十六层,下面是百货公司和超五星酒店,上面是可以看到海的豪宅。路檬的家在四十七层,裴湛家在六十一层,幸而半年前她爸妈搬到外公家照顾老人,这处房子空置了下来,不然还真有撞见的可能。
  路檬进门的时候,裴湛正在楼上书房打公事电话,他的表弟半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玩手机。听到门处的响动,十五岁的男孩抬起了头,目光在又俗又土的路檬身上打了个转,翻了个白眼,继续打游戏。
  据余航说,裴湛的这位表弟叛逆到人憎狗嫌,裴湛的姑姑拿他没办法,干脆把他丢给十几岁时更叛逆的裴湛管教,自己去和男朋友旅行散心了。
  路檬刚坐到沙发上,裴湛就下楼了。落座后,他盯着路檬看了片刻,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路檬面上镇定,心脏却猛地跳了一下,难道那晚他没认出她是因为灯光昏暗?
  见路檬不说话,裴湛接过余航递来的茶喝了一口,问:“上个月在酒店找齐先生要签名的不是你吗?”
  裴湛很少留意异性,印象深刻纯粹是因为那晚的女孩望向他的神情有些奇怪,和眼前的这位一样复杂。隔了一个月,那女孩的脸他早记不清了,气质和余航的堂妹似乎也天差地别,不知怎么就联系到了一起。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路檬说不出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原本若有似无的不甘却蓦然放大了。
  裴湛自然不会纠结这种小事,转而对路檬说:“你不合适。”
  “为什么?”路檬戏精上身,搓着衣角要哭不哭地说,“我是Z大的学生,教初中生没问题的,我很需要这份工作,为了面试,我还跟同学借钱买了身新衣服……”
  裴湛扫了眼路檬瘦弱的身板,将目光移到边打游戏边骂娘的裴赫身上,破例解释道:“我不是想找人教他念书,而是想找个高胖、严厉的中年女老师收拾他。”
  知道表弟最受不了絮絮叨叨的中年妇女,裴湛偏要寻一个这样的管教他,况且裴赫再离谱,被女人打了也不至于还手。
  因为在裴湛手里吃过太多亏,裴赫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怵这位二表哥,闻言立刻扔掉手机,高声抗议道:“我妈走的时候,你跟她保证过不打我,只口头教育!我要给她打电话!”
  裴湛看也不看他,慢条斯理地系上袖扣才说:“我是保证过,所以雇别人揍。”
  见裴湛拒绝了路檬,余航暗自庆幸,正想带她走,却听到她说:“裴先生,我打架可厉害了,真的,不信你问我哥,我们村不论男娃女娃,没有一个能打过我。”
  “……”余航不知该如何接话,所幸裴湛无意让他证实,只用眼神示意他立刻带路檬离开。
  从裴湛的脸上看到熟悉的冷漠,路檬知道没戏了,不等余航催就站了起来。原本窝在客厅角落的柴犬突然冲过来扑向了她,余航挺怕这狗,因为人是自己带来的,却还是硬着头皮挡在了路檬前头,哪知这只比裴赫还令人头痛的狗竟吐着舌头,一脸讨好地拼命冲路檬摇尾巴。
  路檬不明所以,绕过余航和狗,继续往门边走,柴犬竟一路转着圈儿追随她。裴湛觉得稀奇,拽着项圈把狗抓了回去,半蹲下来问:“你喜欢她?”
  柴犬不理他,拼命地往路檬的方向挣,裴湛一松开手,它立刻扑到路檬脚边,不住地拿毛茸茸的圆脑袋蹭她。
  片刻后,裴湛看向路檬,问:“你叫余柠是吗?你愿意帮我照顾这只狗吗,家教月薪四千,照顾狗五千。”
  这狗一向不理旁人只黏裴湛,每次他出差它都能作上天,无论他多忙,都要抽空亲自遛它。如果能找到合适的人照顾它,他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一头雾水的路檬还没应声,裴赫便嚷嚷着问凭什么看狗一个月五千,看他一个月四千。
  裴湛斜了他一眼:“因为你没它值钱。”
  路檬只考虑了片刻就点头答应了,见柴犬不断示好,她忽而想到了什么,问裴湛:“裴先生,这狗几岁了?您在哪儿买的?”
  “几年前在路边捡的。”
  裴湛对小动物毫无兴趣,若不是当年这狗一路尾随他到家,在门外蹲守了三四天,怎么赶都不走,他一辈子都不会养狗。
  路檬看了眼狗屁股上的白色爱心,越发肯定这就是四五年前她追裴湛时丢掉的那只裴路路。那时候她每天都带着它尾随裴湛,它走丢的时候她找了好久,伤心到再也没养过宠物,却不想它居然在裴湛身边潜伏了下来。
  因为要收拾出一个房间,裴湛让路檬三天后再来上班,不想柴犬竟寸步不离地跟着她,见她开门要走,更咬住了她的裤腿不放。不止裴湛,连余航见了都觉得不可思议:“二十一见到你后居然连裴先生都不理了,以前只要裴先生在家,它一定要待在能看到他的地方,也只吃他喂的饭,只冲他摇尾巴……”
  路檬抱起狗,压低声音问:“裴路路是你吗?”
  见柴犬拼命地摇尾巴,她无语道:“你怎么胖成这样啦……”
作者有话要说:  裴湛现在住的是南瓜里司裴的房子,司裴受不了和醋精川哥当邻居,搬走了23333司裴跟母姓,和裴湛是堂兄弟,他俩是裴赫的大表哥和二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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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路路缠着路檬不放,她便多留了一会儿,余航正好交待她狗的生活习惯。听到余航背着裴湛抱怨这只难缠的狗比它的主人更挑剔,路檬暗自纳罕——裴路路在她身边的时候,她一直养得很随意,哪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臭毛病。
  路檬离开的时候正赶上裴湛出门开会,这房子是电梯入户,两人自然要共乘一部电梯。走上电梯,裴湛看了路檬一眼,问:“你为什么休学?”
  “我哥快娶媳妇了,我得给他赚彩礼。”
  裴湛话少,对旁人的家事也没兴趣,电梯从六十一层下到一层的时间里,再没开口。
  路檬这话倒不全是假的,她唯一的堂哥还真要娶媳妇了。为了修复扇面,她特地约堂哥吃午饭,从裴湛家出来,就去了准嫂子单位附近的餐厅。路檬之所以约上嫂子,是怕堂哥因为她擅自将扇面“借给朋友”,又不慎损毁唠叨说教。
  堂哥与她截然相反,自小就聪明拔尖,如今更是精英中的精英。不过作为院士的孙子,会读书仿佛是自然而然的事,像她这样平庸无为才叫稀奇。
  扇面意外损毁,路檬和余航只好找借口拖延一周,裴湛事情多,倒没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修复古画费神耗时,路檬想请的那位名家行程紧,幸而与堂哥是朋友,才看在他的面子上答应在一周内完成。延迟交付要付高额违约金,路檬不放心,要堂哥再亲自打通电话催一催。
  不出路檬所料,一听说这事,路时洲就直皱眉:“玻璃怎么会碎?你要借给什么朋友?”
  路檬赶紧看向准嫂子,只见她莞尔一笑,嗔怨道:“路时洲,你凶什么,路檬又不是小孩子,哪有你这样盘问的。”
  “我什么时候凶了。”路时洲马上就笑了,当即替路檬打了电话。
  整个午饭间,路檬都在观察准嫂子。她这个堂哥从小就傲慢,一起长大的女孩子里明恋暗恋他的一大堆,他却谁都不搭理,高冷起来不输裴湛。可遇见了堂嫂,竟变成了一个患得患失的傻子。堂嫂声音软糯、语速慢,永远有一副柔和温婉的模样,偏偏治得住堂哥,就连玩世不恭的贺齐光都把她奉做白月光,认认真真地追求过。
  能暖化冰山、收服浪子,堂嫂靠的绝不单单是美貌,裴湛最讨厌她这样的,那堂嫂这种既温柔羞涩,又要强独立的呢?
  路檬去上班的那天裴湛刚好出国了,他不喜欢家中有外人,让余航交待她只需在他外出时留宿。余航一离开,家里便仅剩下了她和裴赫。
  裴赫依旧躺在沙发上打游戏,再次惨败后,他打开冰箱拿可乐消火,撞见路檬过来找裴路路的零食,语气烦躁地说:“你别带着它四处瞎转行不行?”
  身为温婉羞涩的少女,遇到这种无理呵斥,路檬自然不可以介意,她顺从地“哦”了一声,翻到牛肉干就拽着正对裴赫呲牙的裴路路离开了。
  半个钟头后,路檬带裴路路去狗厕所,路过沙发的时候瞥见用鲁班的裴赫被三个人追,随口提醒道:“别回头,往你逃的方向放大。”
  话音没落,裴赫就摔了平板。他起身瞪了路檬一眼,又踢了一脚冲他汪汪的裴路路。见他进了洗手间,路檬捡起了平板。
  对方吕布:感谢移动提款机。
  我方安琪拉:举报鲁班。
  我方貂蝉:鲁班带治愈,傻x
  我方墨子:十个鲁班九个坑。
  我方阿珂:鲁班你没有妈妈吗?到六分钟就投。
  裴赫从洗手间出来,听到“quadra-kill!”(四杀)、“ Aced! ”(团灭),见路檬抱着自己的平板,不耐烦地抢过去后,皱眉说:“谁让你碰我东西的?大姐,你别总在我眼前晃行不行?”
  路檬再次温顺地“哦”了一声,起身把沙发让了出来。裴赫看向平板,讶异地发现团灭的居然是对面。
  对方吕布:鲁班小哥哥我跟你有仇吗?连杀我三次了!
  对方鲁班:杀我四次QAQ都是鲁班,何苦呢。
  对方黄忠:鲁班恶心……
  我方安琪拉:是你们辣鸡。
  我方貂蝉:是你们辣鸡+1。
  我方墨子:是你们辣鸡+2。
  我方阿珂:是你们辣鸡+电话号码。
  裴赫疑惑地看向右上角,发现他的战绩在短短的十分钟内从0/4/0,变成了12/4/2。
  裴赫一脸不可置信:“这难道是你打的?”
  路檬回头一笑:“要不要我继续帮你?”
  “好……啊。”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裴赫目瞪口呆地看路檬轻轻松松地完成了35杀,一局结束,因为表现出色,系统赠送了一个永久皮肤。
  路檬把平板还给裴赫:“我出门遛狗了。”
  收到一堆赞和游戏邀请的裴赫再看向又土又村的路檬时目光充满了惊奇:“你怎么这么厉害……真是看不出来。”
  “打游戏能有多难,我没休学的时候做过代练赚生活费。”
  “你能不能带着我练?我的梦想就是打职业。”
  “这游戏你玩了多久了?”
  “半年多。”
  ……打了半年多还是这水平,这孩子的梦想大概只有在做梦的时候才能实现。
  见路檬要带裴路路出门,裴赫快走几步,拦在了她前面:“大白天的遛什么狗,多浪费时间,你是什么段位?能不能拿小号带我。”
  “我本来就是这狗的保姆,遛它是我的工作啊。”
  数日没洗澡没出门的裴赫迅速回房从一堆杂物里扒出外套,尾随路檬进了电梯,一路不停发问:“大神,你为什么放着有前途的代练不当,来这儿照顾二十一?”
  游戏代练有前途?这孩子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路檬莞尔一笑,随口扯到:“因为我的客户最近都改玩吃鸡了。”
  “这不是还有我吗,你把看狗的工作辞了,给我当教练,我给你五千五!不过我现在没钱……我二哥特别狠,我不去学校他就一毛钱都不给我。我先给你写借条,等我妈回来一起结算。”
  “你有钱了再说吧,我哥等着钱娶媳妇呢。”
  五日后,裴湛回国,等电梯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路檬。鉴于对家里的熊孩子和熊狗的了解,他料定自己一进门,这位新来的助理就会如以前的那些一样喋喋不休地哭诉告状。不料替他开门的却不是助理,而是常年窝在沙发上挺尸的裴赫。
  裴赫的手里端着一杯新榨的橙汁,裴湛正想伸手接过玻璃杯,问他无事献殷勤是闯了什么祸,就见连眼角都没夹他的裴赫快步走回客厅,把橙汁献给了蹲在地上往狗碗里倒狗粮的路檬。
  “大神,你休息一下,我来喂它。”
  “不用,已经好了。”路檬接过橙汁喝了一口,冲柴犬招了招手,示意它过来吃饭。
  柴犬飞奔到裴湛身边转了两个圈,摇了摇尾巴,才回到狗碗前。发现进门的是裴湛,路檬赶紧把橙汁放到一边,站了起来:“裴先生,您回来啦。”
  裴湛看了眼狗碗,问:“你给它吃的是什么?”
  “钟点工阿姨请假了,冰箱里什么都没有,我就去楼下超市给它买了袋狗粮。”
  见柴犬大口大口吃得正香,裴湛只觉得不可思议。这狗被他惯坏了,别说杂牌狗粮,宁可饿两天,它也绝不碰在冰箱里冻过的牛肉、鸡肉和三文鱼,每天的食物都是钟点工现买现做。
  “裴先生,既然您回来了,我就先回去了。明天是周末,我周一再过来。”
  没等裴湛说话,一旁的裴赫便出声挽留:“都十点多了,你还走什么呀,外面那么黑,多不安全。”
  路檬冲他笑了笑,就回房收拾东西了。裴赫考虑了片刻,把手伸向裴湛:“给我两百块,我姐住得远,这个点地铁和公交都没了,我得打车送她。”
  “谁是你姐?”
  “余柠啊。”
  路檬离开的时候,前有小学毕业之后再没当面叫过他“哥”的熊孩子护驾,后有一路摇着尾巴跟到电梯前的熊狗送行——望着她的背影,裴湛想,这如果不是他的幻觉,就一定是新来的助理给裴赫和二十一下蛊了吧?
  路檬怕暴露地址,自然不敢真的让裴赫送,把他赶回楼上后,便打电话给倪珈,要她开车过来接自己。
  倪珈的公寓离这儿不远,不到一刻钟,她就赶了过来,在附近绕了三圈没见到路檬,又给她打了通电话。
  “我到了,你在哪儿?”
  路檬一眼就望到了倪珈那辆扎眼的粉色跑车,说:“我就站在路牌下面,离你只有不到二十米。”
  粉色跑车从路檬身边龟速驶过,却没有停下,隔了两秒,路檬的手机再次响了,还是倪珈。
  “路牌下面没你啊,只有一个带着大口罩的乡村非主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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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檬一把扯下口罩:“你睁大眼睛回头看看,那就是我。”
  长腿细腰的妖娆美人走下百万超跑,绕着在初冬的寒风里瑟瑟发抖的土妞转了三圈,诧异道:“路檬?你又作什么妖?”
  路檬没理她,钻进副驾驶才说:“冻死爸爸了,明天得去批发市场买件羽绒服。”
  “你得的到底是失眠还是失心疯……你妈妈下午还给我打电话,问你最近在做什么。”
  “上班啊,我找了份工作。”
  倪珈又看了眼路檬的衣服,问:“什么工作,演员吗?您这是刚从乡村偶像剧的片场回来?”
  “我刚从裴湛家出来,我现在给他当狗保姆。”
  弄清前因后果,倪珈一阵无语:“路大小姐,您对贫困大学生是不是有什么误解?朴素一点就好了,干吗穿这种尬潮的荧光粉流苏外套?”
  “辣眼睛就对了,我就是要让裴湛怀疑人生。”
  “你青春可人、貌美如花的时候他都瞧不上,可能喜欢这样的吗?”
  “怎么不可能,他本来就眼瞎。”
  倪珈嫌路檬丢人,执意不肯和她一起进餐厅,只让她等在车里,自己去打包了两份燕窝粥。
  吃过夜宵洗过澡,忙碌了一天的路檬困倦不堪地躺到了柔软奢华的大床上,哪知两个钟头后,她再次做了被裴湛拒绝的梦。醒来后她满心不解,睡在裴湛家保姆房窄小的单人床上的那几晚,噩梦和失眠明明都已经不治而愈了。
  失眠了大半个晚上,隔天上午头脑昏沉、腰酸背痛的路檬不再有出门买衣服的兴趣,正气息奄奄地瘫在床上,路妈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听说妈妈又安排了一场相亲,两个月后才满二十三周岁的路檬顿感头痛加剧。她父母中意的皆是各自带的研究生中的佼佼者,跟导师的女儿相亲,那些本就精明无趣的学霸精英男自然比平时更一本正经,她与他们在一起吃的不是饭,而是尴尬。
  知道路檬不乐意,报出见面的时间地点后,路妈妈没有介绍半句相亲男的情况,转而赤\\裸\\裸地用金钱诱惑女儿:“中午乖乖去吃饭,下午给你买一个包。相亲成功的话,可以给你买辆车。”
  气路檬不听话,路家夫妇便实施起了经济封锁。路檬有赚钱的门路,吃饭购物不成问题,看得上眼的车却暂时买不起。她如今开的那辆白色路虎,还是趁堂哥求婚成功心情好的时候,从他那里乞讨来的。
  大奖拿不到,安慰奖却不要白不要,反正继续躺下去也一样睡不着。离约定的时间还剩一个钟头的时候,路檬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正要出发,门铃突然响了,站在门外的竟是妈妈。
  听到妈妈嫌弃她打扮得太简单,路檬暗暗庆幸片刻前徒然生出的家族荣誉感让她放弃了穿昨天那套战衣相亲的想法。
  趁路檬重新化妆的工夫,路妈妈进了女儿的衣帽间,翻找了一通后,问:“都是去年的款,你今年没买大衣?”
  因为失眠而一脸菜色的路檬趁机哭穷:“我们无产阶级都是等明年开春才买前一年的打折冬装。”
  路妈妈不为所动,脸上没有半分心疼:“还有时间,我带你去买。”
  “不是十一点见面吗?只剩下半个钟头了。”
  “是十二点半。我怕你迟到,说早了一会儿。”
  一个半小时叫“一会儿”?路檬愤愤不平地想,她爸妈对亲生女儿,还不如裴湛对捡来的狗好。
  到了百货公司,除去内衣,路妈妈把路檬从头到脚全换了一遍,瞥见妈妈刷卡时的豪爽,路檬的愤愤不平瞬间消失,挽住她的胳膊直说“您今天看起来特别年轻”。
  路妈妈将装着女儿旧衣旧鞋的袋子交给了相熟的店员,转而对路檬说:“午饭后我们再回来,只有包是答应了买给你的,衣服鞋子我要收回去。”
  “……”空欢喜一场的路檬缓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今天要见的不是你和爸爸的学生吗?以前相亲你都没这么重视。”
  “是你爸爸带的博士,也是赵阿姨的儿子。”
  “赵阿姨?她儿子不是快三十了?”
  “男人成熟一些更有魅力。有学识的女人也是越年长越有气质,而你这种脑袋空空不学无术的,只有年纪小的时候才勉强称得上可爱,所以我和你爸爸才着急要你相亲。”
  见路檬默不作声,路妈妈又觉得自己有点过分,轻咳了一声,说:“我和你赵阿姨是几十年的好朋友,我一直在她面前夸你乖,等下你好好表现,衣服鞋子也送给你。”
  路檬的父母倒不是急着让她恋爱结婚,不断介绍精英给她,是期望她喜欢上其中的某一个,在人家的影响下,结束游戏人生的态度,继续读书或者做安稳又体面的工作。
  母女俩提前二十分钟到约定的餐厅时,对方已经落座了。四目相对间,顾屿和路檬皆是一愣,他们都从彼此妈妈的口中不止一次地听说过对方,这却是第二次见面。
  顾屿跟路时洲不熟,想到贺齐光曾说过路檬是路时洲的堂妹,才记起路教授是他的亲叔叔。
  大学毕业后的这半年,路檬相过很多次亲,双方妈妈都在的情况却是头一回,她原以为会不自在,片刻后才发现,有妈妈们拼命暖场,全程只需吃菜和微笑,反而不觉得尴尬。
  听到齐教授夸女儿温和听话、交友圈单纯、每日八点前一定回家,只喝咖啡没动筷子的顾屿挑眉看向坐在对面穿奶白色羊绒披肩,正用勺子小口小口喝汤的乖巧小女孩,他同时记起了她飙车后张扬的笑、不经意露出的那截白皙脖子以及纤长的腿。
  听到赵阿姨夸儿子抽烟喝酒都不会,夜店酒吧从不去,除了读书唯一的爱好就是画画,路檬以低头不断吃东西来遮掩嘲讽的表情。和整日花天酒地的贺齐光混在一起,大半夜往酒吧跑的那个难道不是对面这位所谓的精英医生?念了那么多书,称得上满腹经纶的妈妈和赵阿姨,不也一样爱慕虚荣,热衷攀比老公、事业、房车和儿女?
  一顿饭吃完,路檬早已调整好了情绪,两位妈妈借口去看歌剧,给年轻人留机会独处。她们一离开,全程没开口的顾屿便结束沉默,冲路檬笑了笑,提议道:“换个地方喝咖啡?”
  “你已经喝掉两杯了,再喝不怕失眠?”
  “我虽然比你大七八岁,但还没老到要担心睡眠的年纪。”
  “顾叔叔,你别敏感,我没有暗示你老的意思,是我失眠。”路檬把手机收进新得的包,甜甜地一笑,“冒昧地问一句,你有女朋友吗?”
  顾屿有点意外,隔了片刻才问:“我有女朋友为什么会来相亲?”
  “因为门第有别,父母不同意,只好一边被逼着相亲,一边偷偷交往。”
  “你认为我到了这个年纪还会受父母制约?”
  “不是被逼着来的,你刚刚为什么一直不讲话?”
  “我不知道我妈妈口中的那个儿子是谁,所以插不上嘴。”
  “那么说,你不是被逼的,是真的想相亲想结婚?”
  “没什么想不想的,只能说不排斥。过来吃饭只需要一个小时,如果不来,要被微信骚扰一个星期。”回答之后,顾屿饶有兴趣地看向路檬,“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的感情状况?”
  路檬关心的哪里是他的感情状况,而是动了骗大奖的心思。过去的相亲对象大多是本人出色、家境平平、性格老实古板的学霸,和眼前的这位顾叔叔完全不同。像顾屿这样学历漂亮,英俊多金、背景颇深的男人,到了三十岁没有正经女朋友,百分之九十九是没玩够,最适合与她互帮互助。
  “顾大哥,是这样的,我爸妈隔三差五就逼我相亲,我很烦,又拒绝不了。如果你也讨厌相亲的话,可不可以跟我在父母面前假扮情侣?不用太久,我只需要三个月的清静。”
  “行啊,为什么只需要三个月?”
  因为至多考察三个月,她爸妈就会信以为真给她买车了啊。她本想通过150天自驾穿越四十国自己赚钱,但出了裴湛和失眠的岔子,暂时走不了。裴湛每个月付的那五千块,养堂哥的车都不够,更别说买了。
  见顾屿一口就答应了,还问需要他怎么配合,路檬更觉自己的揣测没错:“我不和我爸妈住,我们联不联系他们根本发现不了。不用见面也不用打电话,只要统一口径,对两边父母说我们在交往就好。”
  整个周末都浪费在了相亲上,路檬自然没空去批发市场挑衣服,隔天只好继续穿那件荧光粉的外套。这附近遇到熟人的概率大,安全起见,她仍旧戴着大口罩。
  路檬刚要进大厦,一辆银色奔驰就停在了她身边。待车窗降下来,她才看清开车的是裴湛。
  “余柠?上车,找个地方聊一聊。”
  路檬虽然莫名其妙,却还是坐进了副驾驶。初冬的清晨并不太冷,外头大概六七度,裴湛的车内竟开了空调。
  关上车门,路檬摘下口罩,冲裴湛微微一笑,学着堂嫂的语气,声音软糯地问:“裴先生,我戴着帽子口罩,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挑剔惯了的裴湛很快移开了眼睛。还用认?在这栋大厦进出的人,就只有他雇的这位助理会打扮成这样。
  裴湛在附近有间画廊,上午约了人谈事,便把路檬带了过来,让她在咖啡角等自己。
  昨晚再次失眠的路檬哪敢喝咖啡,便要了杯桂花姜撞奶,捧着杯子在附近的展厅转悠。她连看了几幅油画,瞥见标价皆在两万美金上下,问旁边的工作人员:“这画打折吗?”
  工作人员从头到脚扫了她一眼,语气冷硬地说:“原价卖。”
  路檬面露诧异:“这个价格能卖出去?”
  碍着礼貌,工作人员耐着性子答道:“这个展厅的油画价格偏低,卖得最好,从国外运到这儿,连一个月都挂不到。”
  路檬环顾四周,粗略地估算了一下油画的数量,一脸不可思议地感慨道:“傻大款可真多。”
  工作人员认定路檬是被贫穷限制了想象力,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鄙夷道:“艺术有门槛,对不懂欣赏的人来说,价值两亿美金的画也不过是一张纸。”
  谈完事的裴湛见路檬不在咖啡角,便也寻了过来。裴湛对环境的要求一贯高,无论是日日都要回的家,还是一个月也不会过来一次的画廊,大到装修色调,小到细节摆件,他都忍受不了一丝一毫的马虎,更别说未来要日日在他眼前晃悠的大活人了。
  看到与周围的高雅氛围格格不入的路檬,裴湛没有立刻走过去。他站在玻璃门边,给余航打了通电话:“你下午空出两个钟头,带你妹妹买几件正常的衣服,单据拿到财务室报销。”
  余航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裴湛指的是路檬,他哪敢有这样的妹妹……顿了顿,余航请示道:“什么是正常的衣服?”
  “你来选,别让她自己挑。”
  裴湛挂上电话、走进展厅的时候,刚好听到工作人员最后说的那句话。他本以为与余航背景相似的路檬会和他一样敏感,不想她的脸上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气恼,仍旧是那副不卑不亢的神情。
  从玻璃上看到裴湛的身影,路檬回过头来,问:“裴先生,这些油画你是从英国法国收来的?”
  “嗯。”
  路檬指着她手边那幅标价一万六千美金的巨幅村妇图问:“这幅画你买进的价格是多少?”
  裴湛不答反问:“你觉得它应该值多少?”
  “不会超过一千美金。”看到这幅油画的下方除了画家简介,还有一张画家与奥巴马的合影,路檬噗嗤一笑,“这种画功……我不信奥巴马会收藏他的画。”
  “你懂画?”短暂的惊讶后,裴湛弯了弯嘴角,“简介上写的是奥巴马欣赏他,收藏他的画是你自己的理解。”
  这种色彩漂亮饱满、装饰性强的油画很受欢迎,来这儿选画的有钱人几乎没人懂画,更分辨不出画功的高下,无论是买来送人还是自留,他们最看重的都是画家的来头。他收来的画大多出自富二代之手,几乎个个都有跟名人的合影,有的还与明星政要是朋友。
  国外收来的、作者有值得夸耀的背景和交际圈——这两点非常能迎合国内高端客户的心理。
  “你可以找国内的学生画呀,省掉运费利润更高。”
  “你说的叫造假,而我只是征收智商税。”
  ……这话乍听之下仿佛槽点满满,可又毫无漏洞,令路檬满心佩服。
  衣品如此奇葩的人居然懂画,这虽让裴湛倍感意外,但他并没多问,很快将谈话引入正题:“找个地方坐坐,我想和你聊聊裴赫的事儿。”
  两人一前一后地坐进了咖啡角。
  “我姑姑离开不到两个月,期间我给裴赫请过六个家教,没有一个能撑过一周,他唯独很喜欢你。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在照顾好二十一的前提下,帮我管教裴赫,我可以付两份薪水。”
  “管教是什么意思?”
  “想办法督促他做一个正常学生,起码作息规律、按时上学。”
  路檬笑道:“看来裴先生念书的时候一定是循规蹈矩的好学生。”
  “是不是好学生不重要,起码我十五岁的时候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能为自己的未来负责。可裴赫不同。”
  “有什么不同?因为他与你和司裴先生不一样,没得过国际奖,成绩也不好,一事无成,毫无值得夸耀的地方?”
  咖啡角不大,仅有二十余平,四周皆是纤尘不染的落地窗。暖金色的阳光透过窗子洒到裴湛身上,光影交错间,他漂亮的轮廓及眉眼与年少时相比几乎分毫未变,可路檬却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早已不再是自己迷恋过的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
  十几岁的时候她为什么那么喜欢他呢?是因为好看的脸、是因为独特的气质、更是因为那时的裴湛与她是同一类人。而如今的他与路时洲、与顾屿,与周围其他成熟世故的青年才俊,以及当初那些毫无耐性毫无包容心、怪他们不循规蹈矩长大的长辈再无二致。
  “裴赫跟你聊起过我和司裴?”
  “没有,我看过一点你和司裴先生的资料。”
  裴家这一辈兄弟三个,成就最高的就是裴湛大伯的儿子司裴。司裴在国际上很有影响力,二十岁出头就当得起“音乐家”这三个字,三十岁时作曲的电影配乐又在柏林电影节上得了银熊奖。
  裴湛在音乐上虽稍逊于堂哥,却也是年少成名,前些年他成立了古典音乐经济公司,如今作为半个商人走纯商业路线,与国际上的各种顶级乐团及知名歌剧院合作,经营得很是不错。
  有两个这样的哥哥,碌碌无为的裴赫承受的压力和忽视只有同为家族异类的她最清楚。
  察觉到替裴湛打工的自己失了分寸,不等他再开口,路檬便转移话题道:“裴赫愿意搭理我是因为我游戏打得好……劝他好好学习什么的我没信心能做到。他这个年纪的小孩最叛逆,简单粗暴的管教只会起反作用。”
  “试试看吧。其实事情不多,督促他正常上学,按时去辅导班,看着他别惹事就好。遇到你处理不了的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听裴赫说你住得很远,你完全可以搬过来。”
  “你在家的时候也要留宿吗?”
  “你觉得不方便?”
  路檬露出了一个傻兮兮的笑容:“不会啊,我正好可以省房租。”
  这晚裴湛凌晨才回来,摸过奔到门边迎接他的柴犬的头,他习惯性地看向沙发,裴赫居然不在。
  裴赫的房间在楼下,回卧室前,裴湛推开了表弟的门,见他已经躺到了床上,只觉惊奇。
  还未睡熟的裴赫听到响动睁开了眼,乍一看到门边的黑影吓了一跳,待看清是表哥,不耐烦道:“吓死我了,你有事?”
  “天还没亮你睡什么觉?”
  裴赫无视表哥话里的讽刺,出声赶人:“我明天还要上学,睡了。”
  裴湛习惯早起,六点钟下楼的时候,见到客厅的落地窗前有一大团洋红色的影子,脚步不由地一顿。
  这间公寓的色调以白和烟灰为主,骤然出现一团鲜艳夺目的洋红,自然扎眼。走近了裴湛才看清,那团洋红居然是正蹲在地上给柴犬梳毛的路檬……
  “昨天余航没带你去买衣服吗?”
  穿着洋红色加棉运动套装的路檬站起身,转了个圈儿,笑着问裴湛:“去了啊,可他眼光太差,非让我买他喜欢的。我懒得跟他争,等他走了又回去换了这套,谢谢裴先生慷慨解囊,好看吧?”
  裴湛立刻移开了眼睛,说:“……好看。”
  “我和裴赫煮了早饭,你要不要吃一点?”
  过去裴赫日日睡到下午,裴湛又很少吃早餐,钟点工便只来做晚餐。裴湛往厨房看了一眼,见表弟正用平底锅煎太阳蛋,再次疑心自己出现了幻觉。
  裴湛带着满心不解地望向他之前从未正眼瞧过的助理,窗外晨曦正曈昽,玫瑰色的朝阳映到小女孩细致无暇的皮肤上,令他忽然发现,她的眉眼居然如此精致,在艳俗肥大的运动衣的衬托下,这张白皙小巧的脸竟别有一种妩媚又纯真的独特美感。
  或许他也被下蛊了,不然怎么会觉得,她穿成这样真的有一点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的钱包还好咩2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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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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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早饭,路檬按照裴湛的要求护送裴赫去学校,目送他进了校门,路檬没和司机一起离开,而是带着裴路路下了车。  
  裴赫念的学校建在郊区,路檬不需要担心遇见熟人,牵着裴路路在附近溜达了一个钟头,而后找了间奶茶铺,登录裴赫的游戏号打排位。  
  裴赫之所以愿意回学校上课,是因为没钱聘路檬当陪练,只好曲线救国,让二表哥以家教薪水的形式把这笔钱付给路檬。为了路檬的“工作业绩”,他只好牺牲宝贵的自由,乖乖去学校和补习班。  
  等裴赫下课的两个多钟头里,路檬连打了十场,从黄金四段爬到了黄金二段,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给裴赫发了条微信。  
  “你午饭想吃什么,我点好了等你出来。”  
  “学校外面的小店不卫生,我在食堂打包。”
  午休铃刚打过五分钟,裴赫就跑进了奶茶店。这所中学是寄宿制的,学校设施齐全,学生只有周五离校回家时才可以走出校门,裴赫住校的时候日日惹是生非,无奈之下,裴湛的姑姑只好替他办了走读。  
  即使是走读生,午休期间也不可以离校,裴赫自然是翻墙出来的。一坐到路檬对面,他就把两只塑料饭盒递给了她,自己并不急着吃,拿起路檬的手机登录账号看历史战绩。  
  他聚精会神地研究了好一会儿,直到路檬将整份饭吃光,才打开了自己的饭盒。见裴赫吃连油星都难找的土豆丝饭,路檬问:“你为什么吃这个,已经皮包骨头了还减肥啊?”  
  许是因为长年作息不规律,刚满15岁的裴赫已经182公分了,却瘦到只有120斤,他的轮廓与裴湛有几分相似,只是气质截然不同以及有些驼背,两人站在一起时这种相似感才不明显。  
  “不是,我是想省钱。中午这顿吃素点没事儿,晚饭回我哥家再把营养找补回来。”  
  想到裴赫给自己买的是材料十足的铁板牛柳饭,路檬心生感动,问:“你为什么省钱?你哥给你的午饭钱不够吗?”  
  “我来学校的话,他每天给我两百,吃饭肯定够的,可我想存钱给你买支新手机,你这个二手5s太卡了,配不上你的技术,影响咱俩合作。”  
  “……”路檬低头看了眼自己从街边修手机的小店里挖出来的这支表面坑坑洼洼的手机,良心发现地讲了实话,“打职业什么的除了苦练更需要天赋,你玩了这么久还是这样,恐怕……”  
  没等路檬讲完,裴赫便打断道:“我知道我成神的可能性跟我二哥深深地爱上你一样大,但人总得有梦想对不对?”  
  听到这一句,路檬神情一滞,裴赫见状赶紧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举个例子。”  
  路檬笑了笑,低头喝了口奶茶。她像裴赫这么大的时候,梦想还真是让裴湛爱上她……  
  十几岁时的她在喜欢裴湛这件事上花了很多很多时间和精力,为了偶遇裴湛,她甚至谎称自己想考音乐学院,软磨硬泡地让爷爷出面请忙碌到完全没有私人时间的司裴教自己作曲。后来司裴还真的看在爷爷的面子上同意了,每周去司裴家上课的那一段,她如愿以偿地遇见过几次裴湛,但又有什么用呢?人家根本没有留意过她。
  如果当年将时间和精力用在别处,二十岁的她就不会如此迷茫。  
  “既然知道没希望,你干吗还浪费时间?你明年就升高中了,有空多念念书。喜欢打游戏也没问题,就当作消遣好了。”  
  “对于我来说,学习才是浪费时间。你能考进重点大学,肯定特别会念书吧?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明白。一辈子太短了,我只想做眼前感兴趣的事。”  
  “不喜欢念书也没关系,多找些有意义的事做,说不定就发现自己的天赋了呢。”  
  见裴赫不为所动,路檬又劝道:“你是不是觉得含着金汤匙出生,无论以什么样的态度生活,这辈子都能过得比普通人体面?十年后……不,再过五年你就会后悔的。或许你现在感受不到那种差别,不需要事业成功带来的成就感,也无所谓旁人的认同。可等你到二十岁,周围的人个个都是精英,你会越来越担心融入不了他们的圈子,会害怕自己夹在一堆成功人士中显得格格不入,会因为听不懂他们的话题而暗暗自卑,却嘴硬不肯承认。你会不甘心做靠父母得到的那份体面却无聊的工作,可又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裴赫以为路檬背这段鸡汤是受了二哥的嘱托,想反驳,又怕从小苦到大,好不容易考上名牌大学,却要休学打工给哥哥赚彩礼的路檬敏感,便忍下了原本想说的话,带着些许不耐烦地转移话题道:“你再打一下午,我的号就能上白金了吧?那晚上我就能和你的小号双排了。”
  路檬回忆了一下十五岁的自己,知道再说下去会让裴赫产生逆反心理,便只“嗯”了一声。
  午休有两个钟头,吃过饭,裴赫见路檬玩貂蝉玩的出神入化,一时手痒,自己也来了两把,哪知有路檬在一旁指点,他依旧跪成狗。一局结束后,裴赫把手机往桌上一拍,气恼地问:“我明明就是按照你教的方法打的,怎么还一直被捉?”
  路檬正喂裴路路鸡肉干,听到这话,头都懒得抬:“这个问题你应该去找和你一样菜的讨论,我怎么可能会明白?”  
  “……”  
  裴赫六点钟放学,然而路檬牵着裴路路在学校门外等到六点过半,也没见他出来,期间她打了无数次他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司机下车提醒道:“他肯定跳墙跑了,他经常这样,一跑就好几天都找不到人,等把身上的钱都花光了再回来。你赶紧给裴先生打电话吧。”
  “裴赫不可能跑的。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学校里找找看。”  
  门卫不放路檬进去,只让她给裴赫的班主任打电话。路檬不知道班主任的号码,便带着裴路路绕到学校东侧的围栏边,试着翻墙进去找他。  
  路檬还没找到下脚处,就听到裴路路突然冲两点钟方向狂叫了起来,她顺势看过去,只见一群穿着校服的少年正追着一个没穿校服的跑——那个没穿校服的正是她家裴三少。   
  路檬想也没想便爬了进去,铁栅栏的顶端是尖的,她顾不上查看被尖顶刺疼胳膊,一落地就往裴赫那边跑。  
  见到路檬,原本正往树上爬,企图踩着树跳墙逃脱的裴赫无语地滑了下来,对围上来的六个男生说:“我姐来了,咱们明天再约。”  
  好不容易遇见他落单,对方哪肯善罢甘休,为首的男生冲同伴使了个眼神,六个人一拥而上。然而第一脚还没踹上去,为首的男生就倒了。  
  路檬收住脚,钻进空档挡在裴赫面前,笑着说:“孩子们,打架是不对的。我替我家赫儿跟你们道歉,你们赶紧去吃饭吧。”  
  被她踢倒的男生爬起来骂了句脏话,驱赶道:“大妈,你趁早滚的远远的,要不是我不和女人计较,非得让你死在这儿。”  
  一听这话,裴赫也火了,上手就推:“你骂谁呢。”  
  裴赫动了手,对方更不肯放过他,裴赫把路檬拽到身后,低声说:“大神,求求你赶紧走,要不是你跑过来添乱,我早脱身了。”  
  然而接下来的两分钟内,裴赫目瞪口呆地看着路檬放到了五个人,因为傻了,见到有人拿砖头砸向路檬的后脑勺,一时间他也没反应过来要去救她,幸而裴路路及时冲了过来,咬住了那个男生的裤子。  
  ……  
  裴湛接到学校的电话时,正与前一天刚回国的乐团首席指挥谈合作,听完教导主任的叙述,他立刻结束谈话,开车往学校赶。  
  看完监控录像,他面带惯有的冷淡看向同样刚刚赶到学校的愤怒的家长们:“你们应该庆幸我的表弟和助理有自卫能力,不然你们的麻烦一定比现在大。”  
  情绪激动的家长们自然不依,裴湛懒得和他们理论,转身去了医务室。推开医疗室的门,裴湛一眼就看到了那团鲜艳夺目的洋红色。他没搭理凑过来跟他解释自己有多无辜的表弟,也没摸不断冲他摇尾巴的柴犬的头,径直走到路檬跟前,质问道:“我雇你来,是让你帮裴赫打架的?”
  路檬抬起头,委委屈屈、要哭不哭地说:“你付我薪水是让我管教他,裴先生对不起……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我就跟别人一起揍他,谁让他惹祸的。”  
  “……”裴湛诧异地看向路檬,见她的脸上除了诚恳,毫无揶揄的神情,一时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顿了顿,他指着她胳膊上的绷带问,“谁打伤的你?你带我出去认。”  
  “这伤是我翻栅栏的时候受的,没人打我。”  
  “没人打你,是你把人家打了,那你还委屈什么?”  
  路檬闻言又扁起了嘴:“刚刚有个臭小子叫我大妈,我看着有那么老吗?”
  裴湛把滋事打架的两人一狗领回家时,已经接近九点钟了。
  洗澡换衣之后,他打了快一个钟头的公事电话,放下手机听到楼下的响动,便走了下去。
  见到过去一直处于敌对状态、日日争执不休的裴赫和裴路路一起玩皮球,裴湛的目光下意识地搜寻路檬——这样一个貌不惊人的小丫头,居然能让地球倒着转,真是稀奇……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正立在厨房捏饭团的路檬忽然回过头,莞尔一笑:“裴先生,我们还没吃饭,我从冰箱里翻了些吃的,随便做了几个饭团,还煮了你喜欢的奶油南瓜汤,你要不要尝尝?”
  见裴湛突然发怔,路檬又叫了一次:“裴先生?”
  听到这句,裴湛才回过神儿,问:“你穿的是谁的衣服?”
  “裴赫的。您给我买的新衣服打架打破了,还没来及补。”裴赫比她高二十二公分,他这件长卫衣穿在她的身上刚好盖住膝盖。她只有两套衣服,一套洗了没干,一套不但破了,还沾上了血和泥。
  “裴赫的事要谢谢你,晚点买新的给你。”
  片刻前他为什么要用貌不惊人来形容她?此前他从没见过谁把单纯的黑色穿得这样生动。男式卫衣领口开得低,她露在外头的脖子和锁骨白皙精致到称得上完美无暇,小腿和手腕纤弱得仿佛不堪一折,然而她本人非但不纤弱,更时时刻刻都散发着朝气和活力。少了艳俗的遮盖,她的气质居然如此纯净,笑起来清澈又无辜。
  不知是不是前后对比太大,他遇到过那么多漂亮高挑有气质的女人,竟单单被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小女孩惊艳到了。
  路檬喊了句“吃饭了”,玩得正高兴的裴赫和柴犬就一齐丢下球跑了过来,饭团很大,一共八只,每只的内容都不同。
  给狗狗的那两只是骨头形的,放了胡萝卜和三文鱼。四只烤饭团的材料最多,加了五颜六色的水果蔬菜、虾仁、芝士、火腿、咸蛋黄、烤牛肉和肉酥。中午只吃了份土豆丝饭的裴赫饿到十点多,早已饥肠辘辘,三口两口就吞掉了一团比路檬的脸还大的芝士牛肉饭团。
  饥饿能无限地放大美味,裴赫表情夸张地赞美过好吃后,向表哥提议道:“你把王阿姨辞了吧,把她的工资给我姐,我姐做的饭比她好吃多了。”
  因为懒惰,一个人住时连泡面都不愿意煮,日日吃外卖的路檬正后悔没放三倍的盐齁死眼前的熊孩子,就听到裴湛说:“又要管二十一,又要管你,你还嫌余柠不够累?她又不是八爪鱼。”
  路檬心生感动,把只放了坚果碎和海苔的三角饭团推到裴湛面前,说:“裴先生,你要不要尝一下?奶油南瓜汤马上就好。”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南瓜汤?”
  顿了顿,路檬才说:“我是听王阿姨讲的。”
  裴湛很少在家吃饭,自然奇怪钟点工怎么会熟悉他的口味,却并没多想。路檬小口小口地吃掉自己的兔子饭团,起身去厨房盛汤。
  她边用奶油往金黄色的南瓜汤上画笑脸边想,除了奶油南瓜汤,我还知道你喜欢山竹、芒果和橙子,清楚你的星座、血型、身高、鞋码,以及你喜欢的颜色、爱喝的饮料、爱听的歌和爱看的电影,裴湛你怕不怕?
  隔天是周六,学校放假。和路檬双排了一上午后,一路躺赢的裴赫心满意足地回房收拾书包,准备下午去辅导班。午饭时间,极少在家度周末的裴湛居然回来了。
  三人一狗一起吃过午餐,裴湛便对表弟说:“给司机打电话,让他不用来了,下午我接送你。”
  所谓的接送其实等同于监管,正处于叛逆期的裴赫自然不乐意,闻言没应声,只抬了抬眼皮。
  坐在一旁的路檬问:“我是不是就不用去了?”
  “你也一起,他上课的时候我带你去买衣服。”
  “你带我去?”
  不同于面露惊奇的路檬,裴赫丝毫不觉得意外——他哥这种挑剔到龟毛的人,能容忍大神桃红柳绿地在这房子里蹦跶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了。
  送过裴赫,裴湛把路檬带到了商场。他对女装毫无研究,更讨厌逛街,可怕让余航代劳又是上次那种结果,只好硬着头皮亲自过来。
  听到路檬问可不可以自己选,裴湛问:“你觉得哪件好看?”
  路檬兴高采烈地拿起一件深紫色、装饰颇多的大衣,说:“这个。”
  “……”裴湛过去一直纳闷为什么大牌也会做出丑到一言难尽的衣服,遇到他新聘的助理才明白,原来就是为她这样的人准备的。
  “你再多挑几件。”
  “可以吗?这里好贵的。”
  见到裴湛点头,路檬便不再客气。眼看着路檬又挑了两件更出挑的,裴湛一阵无语,走过去拿了一堆顺眼的塞到她手里:“去试试大小。”
  路檬随手捡了件烟灰色的毛衣外套进了试衣间,片刻后,走出来在裴湛的面前转了个圈儿,犹疑地问:“这个好看吗?”
  果然,穿对衣服,那个一脸纯净的小女孩又回来了。裴湛没回答,把卡递给柜员,转头对路檬说:“裴赫还有一个小时才下课,找个地方坐坐。”
  柜员打包好衣服后,见拎着大包小包的路檬恋恋不舍地看向她选的那堆衣服,莫名其妙的,裴湛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她的神情太像被家长强行拖走的小孩告别橱窗里的巧克力,害他心生怜爱,不由地停住了脚步。
  “你喜欢你选的?”
  路檬点了点头。
  裴湛叹了口气,决定牺牲自己的眼睛。他伸手去拿路檬手中的购物袋,说:“我去给你换回来。”
  路檬却不松手,望着他的眼睛笑着说:“不换,我想要你喜欢的。”
  不知是这话说得太暧昧,还是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太可爱,无缘无故的,裴湛的心脏就跳漏了一拍。
  然而下一秒,路檬就蹲下来把手中的购物袋放到裴路路的背上,笑嘻嘻地说“短腿驴子快点跑”。
  ……哪有什么暧昧不暧昧,原来他也会有自作多情的时候。
  两人一起进了百货公司楼下的咖啡店,裴路路待不住,不喝咖啡的路檬就带着它去外面的草坪上撒欢。等待表弟下课的空隙,裴湛电话不断,挂上最后一通,看向在草坪上一起奔跑的女孩和狗时,他鬼使神差地举起手机,打开了相机。
  “你拍什么呢?”
  听到表弟的声音,裴湛险些摔了手机,不悦地回头问:“你不是四点下课吗?又提前跑了?”
  裴赫忍着气说:“最后一小时是做卷子,我不走也是干坐着写不出来好不好。”
  瞥到外头的路檬和裴路路,裴赫也觉得这画面非常好看,就摸出手机拍了几张。裴湛见状,皱了皱眉,说:“给她打电话让她把二十一带过来,回家了。”
  “她昨天翻墙的时候把手机摔坏了,我出去叫她。”
  两人一狗回来后,裴湛本要去拿车,却听到裴赫说:“哥,要降温了,你都给我姐买衣服了,也给我买几件呗。”
  “你不是有校服?”
  “校服太肥了。”
  裴湛嘴上说“不买”,进了电梯,却没按车库所在的负三层,而是去了卖运动装的楼层。下了电梯,裴赫从手机相册里翻出刚刚拍的照片给路檬看。看过之后,路檬一脸惊喜地夸他的拍照技术比她认识的所有直男都好,要他马上用微信传给自己。
  裴赫随口恭维道:“不是我技术好,是姐你漂亮。”
  个子最高的裴湛居高临下地瞥了眼照片,说:“好看什么,都虚焦了。”
  裴赫“切”了一声:“我长这么大,你就没夸过我一句。你刚刚拍什么呢,拿出来让我们看看有多好。”
  裴湛斜了他一眼:“你还想要衣服吗?”
  人穷志短的裴赫只得闭上嘴,把气撒到表哥的信用卡上。
  一回到家,路檬便钻进房间整理新买的衣服,刚刚挂好,裴赫就敲门进来了。
  “我丢了两张□□,在不在你这儿?”
  路檬回头去翻购物袋:“你要□□干什么?”
  “把今天买的衣服拎回去退掉啊,拿到钱给你买手机,别跟我客气哈,反正是白来的钱。”
  隔日傍晚,难得清闲的路檬正捧着裴赫送的手机看综艺节目,忽而听到了敲门声。她本以为是裴赫,不想站在门外的却是从没踏进过她房间的裴湛。
  看到她手中最新款的机型,裴湛一愣,问:“你什么时候买的?”
  路檬刚想胡诌,又觉得这手机的价钱和她的人设不符,便说:“朋友送的。”
  “什么朋友?”
  路檬哪敢说实话,便只傻笑了一下:“我的朋友说了你也不认识啊。”
  顿了顿,裴湛才说:“没别的事儿,快吃饭了。”
  回到客厅,裴湛把手中的盒子扔给躺在沙发上的裴赫:“别人给的手机,我用不着,便宜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倒数第三个红包章-3-
最近几天收藏不动,评论变少,我和裴湛一样怀疑起了人生。呜呜呜,大佬们捧个场
  这晚临睡前,路檬意外收到了顾屿的微信。像顾屿这种精明内敛的精英男,路檬的周围有太多太多,跟他们相处起来费脑费神,她向来能躲就躲。
  因此看到顾屿问她明晚有没有空作为他的“女朋友”出席晚宴,路檬想也没想就回了个“不好意思,我没空,你找别人吧。”
  半个钟头后,路檬到客厅喂裴路路,忽然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你最近忙什么呢?打电话不接,叫你陪外公外婆吃饭也不来。”
  “上班啊。”
  “你上的是什么班?”
  路檬望了眼躺在沙发上戴着耳机看电竞比赛直播的裴赫,压低声音说:“拯救问题少年。”
  在路妈妈的眼里,女儿一贯没谱,她便没多问,转而说起了正事:“明天晚上你是跟我一起去,还是跟顾屿一起?”
  路檬刚想问“一起去干吗”,想到顾屿方才发来的微信,立刻改口说:“他是问过我,但是我不想去。”
  “为什么不去?听你赵阿姨说,你们俩相处的还不错?”
  “还行吧。”
  “他爷爷九十大寿,你不去多失礼?我早料到你会这样,贺礼都替你准备好了,明天顾屿肯定要忙着招待客人,你跟我一起去,我提前去接你。”
  因为每次回来后都会被妈妈对比着别人家的孩子数落,路檬最烦跟她一起出席这种场合,正想说实话,又听到妈妈说:“你想要的车太高调了,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开,之后无论上班还是上学,都会被人议论,我和你爸爸商量了一下,如果你这次表现的好,可以买一辆卡宴给你。”
  没有911,退而求次的话,卡宴也很不错,路檬瞬间咽下险些脱口而出的话,转而说:“你不用来接我,我明天去陪外公外婆吃午饭,从那边出发。”
  嘱咐过女儿打扮得隆重些,路妈妈满意地挂上了电话。
  “你家里打来的电话?”
  转过头看到裴湛,路檬吓了一跳,心虚地回忆了一遍通话内容,确认没有破绽后,才问:“裴先生,我明天能请假吗?这个星期天我可以不休息。”
  裴湛“嗯”了一声,接过路檬手中的碗半蹲下来喂裴路路。路檬插不上手,便转身回房了。一回到房间,路檬就拨通了顾屿的电话。顾屿没接,隔了片刻,又打了回来:“路小姐?”
  “顾大哥,您现在忙吗?”
  “还在医院准备明天的手术。”
  “您辛苦了,我换了一天班,明晚有空。”
  “不用了,我已经找了别人了。”
  “……”若是明天顾屿挽着别人出席,这事儿就彻底露馅了,不甘心到手的卡宴飞走,路檬垂死挣扎道,“顾大哥,你麻烦别人多不好,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电话那头的顾屿收起刻意装出的冷淡口吻,嗤地一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妈妈刚刚给你打电话了吧?帮你没问题,你怎么谢我?”
  路檬不傻,听到他笑,立马便明白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别人”,这些精英男真是会算计,前一刻还是他麻烦自己,话锋一转又变成自己求助他了。然而为了车,她只得耐着性子笑道:“您说呢?”
  “我也请了明天的假,做完上午的手术就可以离开了,一起吃午饭?”
  “我明天要去看外公外婆,要不明晚结束后我请你吃夜宵。”
  “好。”
  “那么顾大哥,明天见。”
  想到卡宴,路檬决定为了妈妈的面子敷一下面膜。她洗过脸,刚把面膜贴到脸上,裴路路就用爪子挠开门,蹭到她的腿边,拿毛茸茸的狗头往她怀里拱。
  路檬正按摩脖子,只好拿膝盖轻轻格开它:“你别闹。”
  裴路路扭头就往门边跑,它想把裴湛手里的英语书叼给路檬,不想他却不肯松手,只好“汪”了一声。
  “裴路路,大晚上的你叫什么叫,乖啦,我等下陪你玩。”
  “谁是裴路路?”
  再次听到裴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路檬差点吓掉面膜——这人到底怎么了,之前明明一整天都不露面。她硬着头皮顶着面膜回头笑道:“是我给狗狗起的名字……它是你的狗,所以跟你姓裴。”
  裴湛并不在意这种小事,又问:“你明天请假就是为了见什么顾大哥?”
  电话是洗脸前打的,他怎么会听到……路檬万万没有想到裴湛居然有听壁角的爱好,顿了顿才说:“不是啊,是为了别的事儿。”
  裴湛没再多问,把路檬假装上进的道具英语书扔到她的床上,离开前才说了句“明天早去早回”。
  可是她明晚没准备回来啊……明天和周日对调,其实不算请假,是正常休息,这人是周扒皮么?
  隔天路檬七点钟就出门了,自从搬到裴湛家,不知是不是又带孩子又带狗太忙碌,她再没失过眠。裴湛家、她的家和外公家在三个不同的区域,路程太远,回到公寓换过衣服化好妆再赶到外公家的时候已经快一点钟了。
  寿宴傍晚才开始,下午的时间太漫长,路檬完全不了解顾屿,怕被妈妈盘问的时候露出马脚,干脆耗在书房替日日都坚持练字的外公研墨。
  上了妈妈车的后,她推说没有午睡,全程闭着眼睛装睡,再次躲过了盘问。哪知车子刚开到酒店门前,路檬就看到了等在外头的顾屿。母女俩到的晚,地上停车场已经满了,顾屿走上前替路檬打开副驾驶的门,又冲路妈妈笑道:“阿姨,车子我和路檬来停,您先入席吧,我妈妈在等您。”
  夸过顾屿懂事后,路妈妈满意地离开了。顾屿晃着钥匙冲路檬笑了笑:“你开还是我开?”
  “谁揽的活谁开。”路檬翻了个白眼。他们并非真的互有好感,在家长面前表现得不热络也不失礼最合适。眼下这人凑上来献殷勤,是盘算好了要把“分手”的锅甩到她的身上吧?
  漂亮的小姑娘的无礼也可以解读为率真可爱,顾屿自然不会计较。他坐进驾驶座,笑道:“我的车技不如你,才想让能者多劳。”
  顾屿的爷爷上一次过寿还是十年前,这天的晚宴自然隆重,不止地上,连地下停车场的车位都难找,两人七拐八绕地折腾了一刻钟,才终于停好车,走上电梯。
  一进宴会厅,顾屿就和路檬扮起了男女朋友。他一贯绅士,手只是虚搭在路檬的肩上,并未真的触及,路檬心生好感,用亲昵的态度弥补方才的失礼。
  见顾屿全程陪自己聊天,路檬问:“你不用招待宾客吗?”
  顾屿朝远处举了下香槟杯,回头冲路檬一笑:“家里哥哥姐姐一大堆,麻烦事哪轮的上我这个最小的孙子。”
  “明白,我爷爷在的时候,这种应酬也都是带我哥哥去。”
  话音没落,路檬就看到了代表裴家出席的司裴。因为裴湛和裴赫的关系,此时此刻见到司裴,路檬自然心虚,可她也算司裴的学生,既然遇上了,就不能不打招呼。路檬同顾屿交待了一句,便走向了司裴。
  这些年司裴越来越忙碌,加上性子冷淡,与路檬久未联系,两人只在各种节日时以短信问好。忽然看到路檬,司裴同样感到意外。
  “你大学毕业了吧?最近在做什么?”
  路檬哪敢说实话,司裴的气场太强,立在他的面前,她顿感束手束脚,规规矩矩地答道:“去年就毕业了,没在做什么。”
  盛名在外,请司裴做音乐老师的权贵数不胜数,可他为人高傲,算起来真正用心教过的只有路檬一个人——路檬的爷爷曾是他父亲的大学老师,中国人讲究尊师重道,老师的请求轻易不能违背。
  他收下这个学生本是出于无奈,不想路檬浮躁归浮躁,却当真有些音乐天赋,难得的是她肯吃苦又好学,每周到他家上课的那一段,几乎风雨无阻,次次都提前等在门外,下课了也问东问西不舍得立刻走。后来她突然就不肯再来上课了,而他的事情实在太多,无暇细问原因。前些时候遇到路时洲,听说路檬大学时选了毫无关系的专业,毕业后便四处旅行四处玩,只觉惋惜。
  “既然没在做什么,要不要去我堂弟的公司试一试?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推荐你跟他签约,你应该在我家见过他的。”
  “不用了不用了,谢谢司老师。”
  依着司裴的性格,会主动提出替路檬引荐已经十分稀罕,看出她的抗拒,他自然不会再多言。
  约好了一起吃夜宵,晚宴结束后,路檬便挥别了妈妈,坐上了顾屿的车,看到女儿和令她满意的年轻人要好,路妈妈十分高兴。
  不想车子刚刚驶离酒店,路檬的手机就响了。裴湛此前从没给她打过电话,因此按下接听后听到他的声音,路檬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司裴和裴湛只是看起来高不可攀,裴赫也只是看着熊,这兄弟三人其实一样傻白甜,所以南瓜里无论池西西说什么,单纯的司裴都深信不疑,而他也相信路檬是真的好学233333
  “你回来了吗?”
  “回哪儿?”
  “我家。”
  “我今天休息,明早才要去啊。”
  电话那头半晌没声,路檬又“喂”了一声,裴湛才说:“二十一闹着要出门,我没空,你马上回来遛它,算加班。”
  “可是……”身为温婉羞涩的少女,不管对方的要求多不合理,都不可以争辩。并不想和顾屿共进夜宵的暗暗庆幸有了先走的借口,嘴上却为难道,“那……好吧。”
  “不好意思顾先生,我有事要先走,夜宵我点外卖给你行不行?”说这句话时,软着嗓子接电话的路檬早已恢复了原本的清脆。
  顾屿和路檬都喝了酒,车子便由代驾开。同在后排的顾屿把胳膊撑在车窗上,似笑非笑地侧头看向路檬:“帮忙前是顾大哥,帮忙后就是顾先生了?”
  自知理亏,路檬笑盈盈地说:“这河还没过完,我哪敢拆您这座桥啊。我今天是真有事,您爱吃什么?我现在就点。”
  “夜宵就免了,你拿刚才接电话的语气叫声顾叔叔,咱俩就算两清了。”
  听出这话里的调戏意味,逆反心理颇重的路檬自然不肯照办,她一本正经地客套道:“清静日子才过了小半个月,之后说不定还有你找我帮忙的时候,到时我一定全力配合。”
  盯着已近二十三岁,可仍保留着令人心动的鲜活少女感的路檬看了片刻,酒喝得不多,连微醺都算不上的顾屿却摒弃了一贯的骄矜,勾起嘴角意有所指地笑道:“这是当然,我哪舍得就这样跟你说再见。那这笔账咱们先搁着,我慢慢考虑怎么让你还。”
  路檬最不屑于搭理这种热衷玩暧昧的男人,她知道顾屿工作忙碌,没有连请两天假的可能,假意思考了片刻,一脸真诚地问:“搁着多不好,我最怕欠人情债。明天请你喝下午茶看电影怎么样?”
  “我明天的手术从早晨一直排到傍晚。”
  路檬面露遗憾:“这可不是我耍赖,是您不赏脸。”
  “……”&&
  忙碌到一个月也难有一天休假的顾屿一贯将男女间的交往视作工作之余的调味剂。他怕麻烦,习惯与有些许好感的异性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比高冷的路时洲绅士,又不似贺齐光那样黏腻,异性缘自然颇佳。在看似热络的路檬脸上发现了敬而远之的意思,反思哪句话说得不妥之余,此前都是为怎样婉拒女人头痛的顾屿竟罕有地被眼前的小女孩激起了征服欲。
  路檬让司机把车子停在裴湛的公寓楼下,和顾屿道过“再见”一转身,竟见到裴湛牵着裴路路立在不远处。
  计算了一下距离,断定裴湛应该看不到没下车的顾屿,路檬松了一口气,神情自若地迎了上去:“裴先生,您不是没空遛它吗?”
  “我赶着出门,在这儿等你回来,把它交给你就走。”
  裴路路一到这个点儿就不肯待在家,好不容易出了门,它急切地想要四处撒欢,然而任凭它怎么闹腾,裴湛都岿然不动地拽着牵引绳立在原地。看到路檬,急不可耐的裴路路如遇见救星一般拼命往她的方向挣,路檬三步两步地跑过去,半蹲下来抱住它蹭了蹭,仰起头笑着向裴湛伸出了手:“裴先生,您去忙吧。”
  裴湛却没将牵引绳交给她,表情冷淡地盯着她看了半晌,问:“你化妆了?”
  惊觉自己忘记了要先回家换掉衣服、包包和首饰,更没卸下淡妆恢复质朴,路檬顿时傻掉了,是谁说的直男看不出异性有没有化妆的……
  片刻后,缓过神的路檬红着脸冲裴湛羞涩地一笑:“是不是很难看?”
  非但不难看,还非常漂亮。清纯至极的一张脸,稍加修饰居然就明媚了起来。然而想起“顾大哥”以及刚刚开走的那辆奔驰,裴湛却说不出赞许的话。
  “你刚刚去了哪儿?送你回来的是谁?”
  路檬答不上来,便瞪大了眼睛,一脸惶恐地问:“裴先生,我做错了什么惹您不高兴了吗?”
  裴湛明白,哪怕眼前的人是朝夕相处的助理,自己也无权过问她工作以外的私事,顿了顿,他心平气和地说:“你的工作完成很好,我没什么不高兴的,只是有点担心。社会复杂、人心险恶,你年纪还小,我是担心你被心怀不轨的人骗。”
  心怀不轨地骗了他近一个月的路檬咳嗽了一声,笑道:“裴先生,您真是个好人,您说的话我记住了,我带狗狗散步去了。”
  路檬诚恳谦逊的态度并没有令裴湛感到丝毫的欣慰,他仍旧没将牵引绳交给路檬,无视急得团团转的裴路路,再次问道:“你刚刚去哪儿了?”
  裴湛严肃起来同司裴一样有压迫感,路檬一时间大脑当机,扯不出谎,只好说:“有个叔叔年纪大了找不到女朋友,他爷爷今天过生日,我去冒充他的女朋友……”
  “对方是什么人,多大年纪?”
  “三十岁的医生。”
  三十岁的叔叔……还差两年就满三十的裴湛瞬间就理解了打架那天被叫大妈的路檬为何会那样委屈。见前几日还土得掉渣的路檬穿着自己买的衣服光鲜亮丽地去假扮别人的女朋友,裴湛只觉后悔,偏偏她一脸无辜,让他说不出半句指责的话。
  明白自己没有生气的理由,裴湛把牵引绳往路檬手中一塞便去拿车了。他离开后,路檬反倒傻了,裴湛生气了?因为自己吗?
  穿了一整晚的高跟鞋,路檬小腿酸痛,自然不愿意带着裴路路在外头逛太久。哪知她牵着裴路路走进电梯时,竟遇到了裴湛。
  “您这么快就回来了?”
  裴湛“嗯”了一声,俯身取下裴路路的项圈。他和堂哥有事要谈,约在附近见面,因为是自家人,完全可以带着狗同去,却鬼使神差地叫回了助理。
  两人一狗进门后,躺在沙发上打游戏的裴赫闻声看了眼门处,以为表哥带了客人回来,立马站起来往房间走。
  在寿宴上只吃了五分饱的路檬问裴赫:“我去煮泡面,你要不要吃?”
  听到路檬的声音,正要关上房门的裴赫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除了表哥、裴路路和表哥带来的“客人”外,屋子里再无旁人,才定神看向那位客人。
  “大神?”裴赫快步走了回来,绕着路檬转了三圈,问,“你擦粉底、涂睫毛膏还用口红了?卧槽,这大衣、这连衣裙、这包、这高跟鞋、这钻石表、这手绳、这项链,加在一起得六位数吧?你刚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哪位名媛呢。”
  见裴湛诧异地看向自己,路檬既恨自己酒后大意,又想拍死眼前的熊孩子,能看出粉底、睫毛膏和口红,还懂包包、高跟鞋、大衣、连衣裙和手表首饰,这孩子当真是直的吗?
  “这些不会是我二哥买给你的吧?”
  路檬尴尬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是我借的,这几天还得抽空去还呢……”
  裴湛这才注意到她穿的并非是自己买的那堆休闲装,他没交过女朋友,对女性奢侈品了解不多,只认得出包和手表的牌子,他给她买的那一大堆只怕还不如这只包的一半贵。
  裴湛一瞬不瞬地盯着路檬看,令她尴尬无比,隔了许久,她才弱弱地请示道:“裴先生,我回房换衣服啦。”
  裴湛不置可否,却移开眼睛坐到了沙发上。他一贯瞧不上为了钱出卖底线的人,自然感到失望。
  这晚的裴湛太古怪,路檬怕无法自圆其说,在房间忍饥挨饿地等了两个钟头,过了他睡觉的时间,才敢出去煮泡面。哪知她一走进厨房,就撞见了下楼喝水的裴湛。
  洗掉脸上的化妆品、换上粉蓝色的运动套装,那个单纯的小女孩又回来了,不久前才打定主意不再管助理的私事,不与虚荣的她有过多交集的裴湛居高临下地看了片刻她头顶茸茸的碎发,忍不住说:“你准备什么时候还衣服?我这几天都有空,可以带你去。”
  ……可她是要把这些还到自己公寓的衣帽间啊。路檬只得装傻道:“您那么忙,我哪敢麻烦您。我自己就可以的。”
  裴湛没再勉强,转而说:“你还没满二十岁,我既然请你过来帮忙,就要为你的安全负责任。我知道你家庭负担重,有需要的话可以预支薪水,类似的事情不要再做了。”
  路檬模样乖巧地“哦”了一声,没话找话地说:“我晚上没吃饱,要煮泡面,您吃吗?”
  瞥见路檬脸上的怯懦表情,裴湛心生怜惜——她这样的性格,在那样的场合必定战战兢兢不敢吃东西,被自己盘问后又躲在房间饿到现在……顿了顿,裴湛说:“别煮了,我也饿,一起出门吃夜宵。”
  “好呀,”路檬甜甜地一笑,“我去叫裴赫。”
  “叫他干什么,就咱们俩,”看清路檬脸上的疑惑,裴湛轻咳了一声,“再带上二十一。”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个红包章-3-据说下章三人一狗都在的时候,司裴会来做客23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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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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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19:26 编辑
  夜间的气温已经降到零下,路檬畏寒,便裹上了裴湛买给她的羽绒服。她个子不高,绑丸子头,穿oversize的白色外套简直像一只巨型娃娃。
  裴路路跑得快,牵着它的路檬自然要配合它的步速,裴湛没法和小姑娘一样毫无顾忌地蹦蹦跳跳,只得跟在一人一狗的后面。
  这栋大厦内有间五星酒店,裴湛本想就近带路檬去酒店内的西餐厅,又怕她不自在,便询问她的意见。
  “酒店里的东西又贵又难吃,我带你去一间特别棒的小店。”
  “在哪儿?远的话我去拿车。”
  “远的,在海边。”
  裴湛当真去拿了车,路檬抱着裴路路坐进了副驾驶。第一个路口的红灯一闪,她忽而晃了神——十六岁的生日愿望是什么来着,哦,乘一次裴湛的摩托车。
  她这算不算是实现了年少时的梦想?虽然裴湛不再骑摩托,也不再是当初那个行为乖张的少年。
  路檬一路胡思乱想,几乎没主动开过口,倒衬得平日沉默寡言的裴湛话多了起来。习惯了异性主动,裴湛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找话题,便随口问起了路檬的家人。
  怕多说多错,路檬自然不敢讲太多,大部分时候都在腼腆的微笑,裴湛只当她生性羞涩,倒没起疑。
  两人很少单独相处,又各怀心事,一阵相对无言后,裴湛再也想不出该说什么。他五岁就登□□奏,二十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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