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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山》之第三十二章(上)
  钱龙是个闲不住的人,赌气休息几天,依旧重操旧业见缝插针做着各种生意,每月叫媳妇按时到单位理直气壮的领工资。小陶请示领导,老孟为息事宁人,让小陶依然全额发给她。  钱龙见孟定远没有扣自己的工资,乐得自由散漫,渐渐淡忘了报账的不快。过了几月,有天晚上回家,吴颖说刚才新疆有个电话找你你不在,我问他有啥事,他说要给你谈招工的事。我说我是家属,不晓得这个事,他让你回来后给他打电话,电话号码我抄在那个空烟盒盒上的。  钱龙上班那段时间,听说单位要组织人进疆种棉花,估计别人打错了,看着烟盒上的电话号码,对吴颖说道:“招工有我禄球事!我又没在单位上班,找我干啥?”  吴颖道:“单位上的事肯定不用找你,是不是其他哪个?你回个电话问问,别把啥事耽误了。”  钱龙不耐烦的说:“新疆这么远,长途电话贵得不得了,我才懒球得打过去,他要找我有事,肯定还会打过来的。”  第二天地税局稽查分局局长黄家兴乔迁新居,钱龙回礼前去祝贺,席间碰到原人劳局办公室主任齐福。  县人劳局吉局长退休后,政府办主任曾昌就任了局长,齐福与曾昌的家属以前在一个单位供职,她二人素有矛盾影响到俩男人间的情绪,耽心今后不好相处,想回避一下调出人劳局。  恰逢钱县长任县政协主席,差一个得心应手的主任。钱主席喜欢齐福的工作能力和为人,很快就将他调到政协秘书处当了主任。  酒过三巡,一桌子的客人开始扯酒经,同桌也有私交甚好的客人交头接耳喋喋不休。钱龙和齐福相邻,俩人相熟趁着酒兴谈天说地很是亲热。  钱龙开玩笑道:“黄局长他老子是路桥公司的老板,听说现在也成了政协委员,他现在在外头包桥包路红火的很,赚了不少钱,你们政协是不是光喜欢有钱的人?”  齐福喝得满脸通红,眯着眼瞅着钱龙说道:“胡说八道,我们政协需要各行各业的精英能人,为建设美好的镇巴建言献策,哪个说是光喜欢有钱人?”  钱龙笑道:“你看我怎么样,能不能进你们那当个委员?”  齐福道:“按说你老钱也算得上镇巴的一个能人,早几年要是不乱整,发展到现在没几个人敢和你比。”  钱龙顿时泄气道:“好汉不提当年勇,我现在是虎落平阳龙困浅滩,凤凰落毛不如鸡啰。”  齐福呵呵一笑,问道:“你那公司的债务搞清白了没有?”  钱龙道:“基本上清白了,回单位上了一个月班,不球习惯,单位同意让我各人在屋里耍,工资照发。一天没球事干,也想找个事情做。”  齐福记起政协钱主席看到全县各部门按照县委政府要求都在组织劳务输出,人大办公室都搞的炉火闹热的,政协也不甘落后,曾经对齐福说你是劳动部门出来的,要想办法抓紧把我们政协的劳务输出工作赶快开展起来的事。知道钱龙是就业局编外人员,虽然没上班但路子宽,办法多。便想让他给自己想办法出主意。  钱龙猛然记起昨晚吴颖说那个新疆电话,新疆建设兵团的人哪里晓得我的电话,莫不是库尔勒建火电厂的事。  回想去年冬天自己为蕨根粉的事情到西安,在火车站候车室见到两个新疆搞工程的人,闲谈中知道钱龙是镇巴就业局的人,那俩人十分热情。他们说他们在新疆库尔勒建火电厂,明年需要招一批工人,刚才在阅报栏看到《陕西日报》登载的文章介绍镇巴就业局劳务输出搞得好,希望今后能够合作。  钱龙马上称自己就是就业局办公室的负责人,就业局的第一份劳务合同就是自己亲自签的。  俩人更加高兴,临走留下了名片,希望以后加强联系。谁知钱龙只图嘴上快乐随便说说而已,事后早忘得干干净净。  自己与新疆其它没有牵连,肯定昨晚那个电话就是库尔勒那俩人打来的。忙给齐福吹嘘说:“我现在就有一个非常好的用工信息,孟定远个老怂不相信我,我不想给就业局。你要是感兴趣,我们以政协的名义来整。你不知道,这几年就业局几爷子搞劳务输出把钱赚美了,发了多少奖金我不清楚,每人又发福利又是摩托,一个个搂肥了神气得很。”  齐福不大相信,说道:“那不可能,一个摩托六七千,单位再富裕也不可能发。”  钱龙道:“你别不信,发摩托车是他们单位的人亲口告诉我的。”  齐福将信将疑,说道:“这倒没想到,真要是那么搞,他们胆子也太大了嘛!眼下财政困难,各单位经费紧张连工资都发不起,一拖拖几个月。平川县行政事业单位执行的好多津补贴项目我们县都取消了,他们竟然还有奖金。”  钱龙道:“他们报名费管理费收的多得着不住,不发留起搞啥!你没见现在的孟定远秦正林不是往年的他们了,说话口气大得很,走路都是列撇列撇的,比鸭母都跩。”  见齐福像是听钻了耳,钱龙想起人大办公室叫田继德和就业局唱对台戏,把孟定远他们整的哭笑不得,只好往新疆发展。这要是政协也整一个,到新疆去唱一出,狗R的孟定远还不知道会咋样!便试探说道:“你们政协造球孽,清水衙门一座。其它单位再穷,年底多多少少都有点儿表示,唯独你们恓惶,球啥没得一条。搞劳务输出油水大得很,我反正不用上班,不行我就给你们搞。昨天新疆来电话还在找我,我一个人不想整连电话都没接。你们要是有意,回去我就给他们联系。我们就以县政协的名义整,搞大了搞好了以后你们年底的福利奖金都包在我身上。”  齐福曾是人劳局办公室主任,对钱龙的秉性多少有些耳闻,本不太相信他的话,耐不住钱龙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也就当了真。暗自思量曾经为就业局的劳务输出也出过很多力,特别是孟定远秦正林的提拔任命自己帮了不少忙,好歹人劳局也算他们的主管部门,有钱发的时候怎么就都不记得自己了?连话口都没有提说过。  听得钱龙如此说,觉得搞劳务输出于公于私都是好事,确实有利可图,马上对新疆招工的事很感兴趣。问了些细节,钱龙胡编乱造拍着胸脯保证,把个齐福听得心痒,答应回去给钱主席汇报后再商量,让钱龙先抓紧时间和对方联系。  钱龙回到家,找出人家留下的名片,对照吴颖昨天记下的号码一看果然是库尔勒修电厂的人打来的。便照着号码打了个电话过去,他说他就是上次在西安火车站遇到的那个镇巴就业局的工作人员钱龙,领导对他们的用工需求很感兴趣,愿意合作一回。  对方说火电厂的项目已经正式动工,戈壁滩上搞这么大的工程不容易,要浇筑大量的混凝土缺碎石,今年需要几百人先收集戈壁石。问镇巴有没有现成的施工队,明年可以承包一部分工程。  钱龙问工资待遇如何,对方说收戈壁石是论方量付款,一个人一天最少能赚二三十块。钱龙不信,问有那么容易吗?对方让他先过去看看,非常简单。工人每天只需带着铁锨大扫帚到戈壁滩上一扫,用铁锨堆起来就有人来量方,一月一结账。  钱龙又问了吃住的情况,兴致勃勃的答应要去考察。  齐福到单位给政协主席钱有余汇报后,钱主席对齐福搞这方面的工作是放心的,当即欣然应允。具体怎么操作,让齐福和钱龙俩人商量。  钱龙得到回音,以县政协秘书处名义开了介绍信连忙去了新疆库尔勒实地考察。  考察归来,钱龙稍事休息,暮色降临就到政协主席钱有余家里去拜访。提留着几大包八达木、葡萄干、哈密瓜果脯等新疆特产,先千恩万谢感谢当年钱主席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将他从岌岌可危的轻工企业调到了旱涝保收的就业局让他现在衣食无忧,然后汇报了新疆之行的结果。  钱龙经过实地考察,确实认为组织人员为库尔勒建火电厂是个好项目。虽说前期只是扫戈壁石,但是操作简单收入可观,关键是安全保险无需操心。后期要是有了自己的工程队,那效益就更可观了。  钱有余见他踌躇满志的样子也觉得机会难得,让他第二天当着齐福和秘书处的人再详细汇报。  汇报会后,虽然大家都没有反对,但钱有余对钱龙仍然不太放心。为稳妥起见,钱主席提出政协只是作为一个平台,不直接参与,可以以政协秘书处名义口头宣传,钱龙全权负责组织。对钱龙提出大批劳力进城后,没有地方集中的问题,钱主席强调,政协可以提供民工集中的场地,齐福给予协助。关于资金问题,钱主席让钱龙自己解决,适当收取的报名费管理费以及其它经济往来,统由钱龙负责,盈亏政协不过问,发生任何意外与政协无关。  钱龙虽然对政协的决定不甚满意,但他觉得有政协秘书处这块金字招牌已经足够了,他必须下功夫把这件事搞好,只要这次取得成功,慢慢发展下去,也许就可以超过就业局,重新回到当年任劳司供销公司总经理的风光日子。  钱龙回家立即着手准备,先说服吴颖晚上把小姨子吴艳小舅子吴鸣泉都叫到家里,让他们都请假一个月,下乡去动员民工到新疆。  鸣泉讲这几天宾馆生意好没办法请假,可以利用星期天和闲暇的时间叫上林青松一起临时去乡里找人。  钱龙说:“也可以,你和青松两个在宾馆遇到各乡镇的领导也好好宣传,就说是政协办公室开展的活动,他们要是不信也可以打电话问钱主席。”  第二天钱龙和吴颖姊妹俩兵分三路,坐上中巴客车各到一个乡镇组织劳动力。  钱龙选择去最边远的巴山乡,看着吴颖吴艳姊妹俩分别上车走了,刚要进站。见身旁过来一穿着北京建工集团工作服的旅客有点儿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那人从钱龙面前经过,扭头认出是钱龙,笑嘻嘻的问道:“钱同志,你去哪儿?”  老钱道:“巴山乡去,你是?”  那人笑道:“我是胡德万啦,那一年去武汉做工,就业局孟主任跟小陶送我们去万源火车站,我们见过的。”  钱龙想起来了,那年他们第一次出门,好多人没带生活费,还是自己发善心,为他们八十个人买过馒头。不由上下打量一番,只见胡德万头发梳得溜光,脚下穿着皮鞋,全身整洁举止大方,要不是外面套着工装,根本看不出是个打工的农民。  钱龙笑道:“我说嘛,看起怪面熟的,原来是你伙计哟。你到哪去?”  “回家。”胡德万笑眯眯的从衣服口袋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递给老钱。钱龙接在手掏出火机正要点,站上工作人员过来轻轻说道:“候车室人多,请不要抽烟啦。”  钱龙将烟收起来夹在耳朵上,问胡德万:“你现在在干啥?”  胡德万道:“还是跟我姐夫姜青山一起在北京搞建筑。”  钱龙又问:“整这么几年,到底整到钱没有?”  胡德万笑笑道:“看咋说,多了也没得,糊嘴要不完。反正比往年日子好过一点。”  “那你这才去多久,怎么又回来了?”  “我妈今年身体不太好,本来今年没打算出远门,我媳妇儿让我各人放心去,有她在屋里就行。前几天她忽然打电话到北京,说老年人的病又犯了,所以我赶忙回赤南去看看,实在不行的话,送我妈到渔渡医院住两天,好利索了我再走。”  钱龙想起新疆人叫他组织施工队的事,便试探着叫胡德万替自己从北京的工人中物色一二十个有技术的工人,明年到新疆自己包工程。  胡德万推辞道,自己高堂老母在世,万一老娘有个好歹,急忙怎么赶得回家,不愿去那么远的地方。看老钱有点失望,又说道姐夫曾经说过,想自己承包工程,要不是前年那场车祸吓怕了,早都发了。今年听姐夫的意思,还想自己发展,让他去和姐夫姜青山商量。  钱龙只好暂时作罢,说道:“那就等你去工地后,给他说说,他要是感兴趣就赶紧抽空回来一趟,我们好好商量一下。”  胡德万道:“不用我给他说,他也和我一起回来了,现在可能就在万源城里,不如你亲自去一趟给他当面说。”  钱龙不解:“他啷们没和你坐一个车?”  “原先说的我先回去,没大事的话,他就不用回。我找人把票买了,他说他也买了,结果我买的直达汉中的慢车,他买的路过万源的重庆特快,所以没在一个车,他应该早就到了。”  “你这个建议好倒是好,我不知道他在万源啥地方。”  “好找得很,就在汽车站跟前,河街那一排高房子靠下河最边上那个楼道进去,顶楼左手那个门就是他家。万一不行,我给你个座机号,你下车给他打电话,叫他到车站来接你。”  钱龙想想有道理,于是掏出通讯录小本,让胡德万留下姜青山家里的电话。  胡德万上了去赤南乡的班车,钱龙于是改变主意,不忙去巴山乡,直接上了直达万源的省际班车。  快中午时分到达万源,钱龙出站后在公路边顺河向下一望,老远就见到了胡德万说的那一长排高楼,心想用不着打电话,我直接去找更好,免得一见面就给老姜添麻烦。  很快找到了门口,钱龙顺着又窄又陡的楼梯向上爬,估计快到了,一看墙上写着四楼,两腿发软只好继续向上爬。  终于到了顶楼,见左手那间铁栅栏门锁着,里面还有一道木门也关着,便用力敲打着栅栏喊道:“有人吗?”  木门开了一道缝,一个中年妇女露出半边脸问道:“你找哪个?”  钱龙喘着粗气用手指刮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道:“找姜青山,他是不是住在这里?”  “是呀,你是哪个,找他有啥事?”  钱龙怕一下说不清楚,便说道:“我姓钱,镇巴就业局的,我听说他回来了,找他商量个事。”
& & & & & & & & & & & & & &《喊山》之第三十一章(下)
  一楼陆陆续续来了很多务工人员,钱龙一个都不认识。等到秦正林交代完毕,马路上院子里到处都站满了外出务工人员,几台大客车停在了就业局大门前,陶小涛手持喇叭开始点名上车。
  这是去北京一个新工地的八十个人,队长程安兆是人劳局管档案的老马远房表亲,曾是公社八大员搞过计划生育工作,经老马向秦正林推荐,今年第一次带队。
  待到大部分人上车后,钱龙准备上车找座位。陶小涛在车下关了电喇叭指着助驾位置对钱龙说:  “钱老总,那个位置是给你留起的。”  钱龙见助驾座上坐着个人,斯斯文文穿着打扮不像民工,便过去问道:“伙计,你是搞啥的?”  那人说:“打工的。”  随钱龙一同上车的程队长赶紧招呼道:“杜老师,你过来挨到我坐。”  程队长小声解释道:“他是个老师,儿子将要上大学,出来给儿子挣学费。”  钱龙道:“怪不得我看他就不像打工的,还以为是驾驶员的亲戚搭顺风车呢。”看到那个叫杜老师的人站起来要给自己让座,钱龙摆手道:“算了,你各人坐。我和程队长坐那儿。”遂拉着程安兆坐在驾驶员背后第一排座位上。  人上满后,陶小涛上车对钱龙和程队长说道:“一会让司机开慢点,注意安全。我一会到西乡,送到上海的工人  客车缓缓离开就业局门口,车内嘻嘻哈哈一路说笑着沿210国道向四川方向开去。  闲谈中,钱龙得知杜老师原先是民办教师,教了二十多年村级小学去年才转为公办教师。儿子现在上高三学习比较好,估计今年考大学没问题。民办教师工资低,杜老师没有积蓄,见许多村民通过外出打工挣了钱,也动了外出打工的念头。给学校领导一说,领导也支持他,为了儿子将来的前途,学校同意发百分之六十工资,让他出去搞一年建筑给儿子筹集高额的学费。  到万源火车站下车后,钱龙按照正林的吩咐给大家取了车票。火车是下午三点的,程队长把车票发给工人后就到了中午吃饭时间。钱龙招呼程队长一起用餐,程队长宣布了集合时间,让大家自由活动先吃饭。然后叫上杜老师,三个人一起进入车站饭店。  看着熟悉的环境,钱龙想起前年老孟送姜队长一行到武汉的情景。那时的民工真是造孽呀,穿的破破烂烂连饭都吃不起,还是自己发善心请大家每人吃了两个蒸馍。如今才短短几年时间,这些民工已大不一样,西装革履,有的还打着领带,一到餐厅,大呼小叫的喊服务员,点吃的点喝的,再不用自己掏腰包请吃蒸馍了。  钱龙带着俩人进了一个雅间,点了三个菜一个汤后,服务员问喝什么饮料?钱龙想了想,说道:“白酒。”要了一瓶52度白酒,又加了几碟下酒的凉盘。  杜老师不胜酒力,没敢接杯,义务当起了服务员给倒酒。钱龙和程队长相见恨晚越说越投机,越喝越起劲。  不多时一瓶酒告罄,钱龙让服务员再拿一瓶。杜老师竭力相劝,说早酒不宜多喝,适可而止。  钱龙道:“什么他妈的不宜多喝?你们当老师的说话文绉绉的,我听球不懂。老子只听说早酒三盅,一天的威风。”  程安兆想起一会还要上火车不敢再喝,也劝道:“钱哥,我真的不敢喝了,清晨巴早的,喝醉了要误事。这么的,你要是还没喝好,拿瓶饮料来我陪你喝。”  钱龙道:“要得,给杜老师也拿饮料,你们两个陪我再喝点。怕啥?车票已经给你们,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你们自己一会上车我就不送了。”  服务小姐过来,钱龙让再拿一瓶白的,拿十瓶饮料。  程队长说用不着那么多,拿两瓶饮料来就行了。  钱龙说不行,就要十瓶。钱龙看桌上的菜有些凉了,让赶快再加两个炒菜。程队长拦不住,只好由着他。  等到炒菜上来,钱龙只喝了几杯就喝不动了。炒菜动都没人动一下,钱龙喊服务员埋单。  一账算下来,总共该二百五十八元,程队长让饭店把零头去掉,钱龙大声说道:“你傻呀?不能去,去了就成了二百五啦。再取一盒好烟来,加上看一共多少钱?”  服务员问要啥牌子的烟,钱龙说你们这最好的,有啥就拿啥。服务员说最好的是芙蓉王,要不要。  钱龙问多钱?服务员说八十,钱龙说要。  一会烟送来,服务员让埋单。钱龙打开烟盒给每人发了一支,自己点燃使劲吸了一口眯着眼睛问多少,服务员说一共是三百三十八。钱龙问怎么这么多?服务说刚才二百多加上烟八十,不就三百多嘛,没错。  钱龙问,你只给我一盒烟啦,又不是一条怎么也算成八十。  服务员矜持的一笑,说道:“先生,芙蓉王是八十块钱一盒。”  钱龙吃惊的盯着服务小姐说道:“咯舅子的,怎么这么贵,你早点怎么不讲清楚?”  小姐道:“你只要最贵的,我说了的呀。”  钱龙吃个哑巴亏,又不想在程安兆和杜老师面前丢面子,只好掏出三百五十元钱交给服务员。  看着花了三百多的一席菜有的还没动过,钱龙一个劲招呼俩人快吃。俩人都表示吃好了,钱龙生气的让他们各人先走,自己慢慢吃点儿再过去。  俩人离席走到门口,钱龙又大喊让他们转来,叫他们将剩下六七瓶没开的健力宝饮料带走,拿到火车上喝。  俩人走后,服务员过来找补零钱,钱龙说自己是公款消费,零钱不要了,让她给自己开一张伍佰元的票据。  送走程队长一行后,钱龙第二天回到家,中午接到严海的电话,说市委组织部的考察组已经到了,让他明天别忘了去法院。  钱龙连忙骑车赶往文工团,见到李老师为他制作的旌旗和两张大红纸写就的《感谢信》,钱龙非常满意。  李老师说:“旌旗只收八十元,感谢信算帮忙不要钱。”钱龙道:“一客不烦二主,有道是‘杀猪杀断喉,帮忙帮到头’,干脆你再叫上城关文化站那几爷子带上锣鼓家什,明天早上八点我们一路送到法院去。总共给你一百元,要的吧?”  李老师笑笑:“文化站的人我怕是叫不动。”  钱龙道:“你嫌钱少了是不?一百二,行不行?”  李老师道:“不是嫌钱少,真的叫不动他们。”  “一百五,最多耽误半个小时的经,你给我打个两百元的票,抬头写就业局,我现在就把钱付给你。东西我也不带了,明早八点我在大桥那等你。”钱龙说完,从钱包里抽出一红一绿两张大票塞到李老师手里就走了。  钱龙本想给小陶打个招呼说是有事耽搁,明天来不了单位。谁知忙昏了头,三晃两晃就把这事给忘了。第二天一早钱龙到酒店叫上还在睡觉的吴鸣泉林青松俩人,准时在桥头汇齐李老师等人,敲锣打鼓来到县法院门前。  考察组正在楼上和法院的工作人员谈话,听到院子里鞭炮锣鼓一片喧闹声,忙问门外过路的严庭长,严海假作不知,答应下楼询问。不多久严海气喘吁吁上楼汇报道:“是县就业局送感谢信,他们原先有个劳司企业在清理整顿期间,涉及一百多起经济纠纷,金额近百万,我们法院受理了一百二十多起,其中大部分已经结案,为他们挽回了巨额经济损失,他们给法院送锦旗来了。”  考察组成员中也有汉中中院的领导,深知现在三角债执行的难处,听得此说很是高兴,相邀考察组的同志一起下楼看看。  楼下锣鼓已停,院里站着二十多个老百姓,一个小伙背对大楼正高声朗读《感谢信》:“&&&&&&程院长秉公断案亲力亲为,率法警不远千里追讨欠款,吃苦耐劳,任劳任怨,为我们挽回了巨额经济损失,挽救了几十个因收不到欠款几近破碎的家庭。你们为社会的安定团结做出了贡献,你们不愧是&&&&&&”。  宣读完毕,又见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从满头白发的老者手里接过一面鲜红的旌旗,双手举起交到程副院长手中。严庭长上前主动帮忙接过旌旗和感谢信后,程副院长代表法院讲了几句客气话,那胖子才千恩万谢的领着一帮人走了。  钱龙回去之后,急切想知道表演的效果,坐立不安的在家等了一下午也没见到严海的影子。直到晚上严海才到他家,眉开眼笑的告诉他,程副院长很感激,捎话说让谢谢钱龙。严庭长还说考察组对程院长非常看好,看来上院长十拿九稳。  钱龙得意的一晚上没睡好,乐得屁颠儿屁颠儿的忘了上班,第三天才到单位去。  就业局陆续还在送人,大家都在忙碌他也插不上手。没人问他为啥不来上班,他也跟没事人似的,东瞧瞧西看看,见到工人胡吹冒尥乱谝一通,说一些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话。  就这样晃晃荡荡过了几天,一日闲得无聊转到楼上,见到小陶,陶小涛道:“月底要做账,老革命有没得要报销的,赶紧拿去叫孟局长审核签字。”  钱龙差点儿忘了,吴颖正指望拿这笔钱还账,连忙夹着公文包去找老孟。  孟定远正和单位的转业军人尹安说话,见到钱龙老孟问他:“有事吗?”  钱龙拿着自己送了一趟到万源的差旅费报销单递给孟定远,请找孟局长审核签字。  孟定远接过单子看了一下,迅速签上了名字。递给钱龙后说道:“你那几天搞啥去了,怎么送了一趟万源就不见你的影子了。”  钱龙笑道:“有点儿小事耽搁,本来记到记到给你请个假的,哪晓得两个转转一打就忘球了。”  老孟道:“人家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是打了一天鱼要晒几天网哦。老钱你这样可不行啊,越是老同志自己越要高标准严要求才行。”  “那是那是,绝对服从你们领导,仅此一回下不为例。”钱龙讪笑着说完,两眼瞅着尹安。  “还有事吗?”老孟见钱龙没打算走,问道。  钱龙瞟一眼尹安道:“还有点儿小事,给你汇报一下。”  老孟道:“尹安,反正时间还早你回去和家属商量一下,没意见的话给我说一声就行。那就这样,你可以走了。”  尹安走后,老孟问道:“啥事?还弄得神神秘秘的。”  钱龙从身上又掏出三张发票笑眯眯地让孟定远看,老孟接在手上一看其中一张是餐饮发票一张是宣传广告费,问钱龙啥意思?  钱龙讪笑着道:“这张是我那天到万源车站送人,顺便请了车站领导和程队长吃饭。这张是感谢县法院为我们清收欠款我以单位名义请人给他们做了一面旌旗送去。这是买了一挂鞭炮,送旌旗时用的。麻烦你老人家签个字给我报了。”  孟定远接过两张单据,收起笑容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满脸不悦的说道:“你这是搞的啥活路,哪个让你请客的?你送了一趟人就摆这么大的谱,除了差旅一顿饭花五百多,几乎超过我一个月的工资了。还有这个,我们给万源火车站送个旌旗才三十元,你这就要二百,你这个旌旗怎么比一床拉舍尔毛毯还贵?再说,县法院给你收欠款,我们又没有见到一分钱,有我们单位啥相干?”钱龙虽觉心虚还是嘿嘿笑着说:“这才几个钱啦,加在一起也不到一千块,麻烦你给报了,下次老子注意点儿就是了。”  孟定远犹豫片刻将票据又递到钱龙手里:“这钱不能报,财务上有制度,我没那个权力。”  钱龙顿时傻了眼:“不能报?”  老孟看着钱龙,肯定的说:“不能报。”  钱龙按捺住火气:“真的不给报?”  “千真万确不能报。”老孟的脸冷若冰霜。  钱龙没想到孟定远全然不给面子,当着年轻人批评我,自己忍气吞声也就算了,报销几百块钱的事,低声下气说半天他还这么个态度。想到自己一直把他当朋友看待,他却根本没把自己当朋友,他们发奖金发福利发摩托车,样样没得自己的份。心里骂道:“啥球鸡娃子朋友,怎么一当官就翻脸不认人了!”  钱龙越想越是气,顿时热血喷张,一把抓起报销单和两张发票就扯得粉碎扔在地下,愤愤地说道:“你凶,你行,你厉害!老子不求你行吧?你赚这么多钱干啥,许你们几爷子发这发那,几百块钱的事,看你那个怂样子凶得!不报算球了,老子啥球事了,各人回去耍起有啥子不安逸,免得受你妈这份窝囊气,老子还不伺候你了!”  钱龙忿忿不平的摔门而出,边下楼边还在楼道嘟囔:“狗X的老怂,才当你妈那么个乜乜儿局长,把你不得了了,在老子面前耍啥子威风!你给老子记到,以后老子要是发现你们在外头吃了嫖了回来报销餐饮费,老子不得松饶你几爷子。”  回去之后,依然气愤难平,给吴颖添油加醋一说,两口子把孟定远臭骂了一夜,第二天钱龙再不去上班。
《喊山》之第三十一章(上)
  钱龙满怀心事上楼,遇到孔峰噔噔噔从二楼巷道向楼下跑,差点儿撞上。孔峰见是钱龙立即站定和他打招呼,钱龙笑道:“小怂,鬼撵忙了,跑啥?”  孔峰呵呵一笑:“钱叔啊,稀客。”  钱龙也笑道:“好几年不见你了,你还认得我啊!”  孔峰道:“我就是忘了自己也不敢忘你老人家呀!欢迎老革命莅临指导。”  “指导个球,老怂在不在?”  “孟局长不在,一早就到人劳局汇报工作去了。”  “秦二世呢?”  “秦局长刚才也被叫过去了,钱叔有事到一楼办公室坐一会,我给你泡茶,他们一会就回来。”  “没事,久了没到单位来,我到文工团装潢店办事,顺便过来看看。”  钱龙听说两个都不在,便打算先回家,改日专程再来找他们。回头见到楼下小陶骑上摩托正要发动,便大声喊道:“小怂,你到哪去?”  小陶抬头见是老钱,笑着说道:“去车站联系车,过几天还要走两批工人。”  “正好顺路,带我一下。”  “没问题,你快下来。”  钱龙别过孔峰,几步下楼到了摩托车跟前,见并排放着颜色几近相同的六七辆踏板摩托车,便问道:“你们啥时都买上摩托车了,狗X的是不是单位统一给你们发的?”  小陶笑着开玩笑道:“就是发的,每人一辆。哪个叫你不上班?上班了还不是也有你一份,就怕你不会骑。”  钱龙信以为真,想着就业局每年组织这么多人外出,既收报名费还收用工单位的管理费,肯定钱多得用不完,奖金福利自然是没的说。这么好的效益这么好的福利怎么能没有自己的份。还是听老婆吴颖说的没错,必须找孟定远好好说说,赶紧要求回来上班。  钱龙上车后,小陶加大油门起步。摩托车刚出院子就见到孟定远和秦正林从对面政府大门出来,钱龙赶紧让小陶停车,急忙又下了车。  小陶走后,钱龙笑对孟定远说道:“老怂,还没死呀!”  孟定远笑道:“你都还活着的,我啷们得死。你搞啥?”  “看你个老怂红头画色的样子,怕是要再活几十年都死不了。”  “你娃儿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这么好听的话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是不是有啥事需要求我们,先给老子说点儿好听的?”  “滚你妈一脑壳稀粪,老子求你搞啥,我来汇报工作不行吗?”  钱龙说笑着跟着俩人一路再次上楼,进了办公室。钱龙接过正林给他泡的热茶,东拉西扯问了些无关紧要的事。  老孟面带歉意的说:“昨天晚上刚回来,听说你修了新房也没顾上去你那恭贺一下,真有点儿对不住啊!啥时搬家告诉我们一声,一定去给你放个火炮儿(鞭炮)。”  钱龙道:“说你妈光面子话,老子昨天就已经搬了。”  俩人略感惊奇,正林问:“这么快,你怎么不给我们说一声?不说给你送个薄礼嘛,应该去给你凑个热闹呀!”  钱龙笑道:“那就不用破费了,有这个心意就让老子感动得憋不住尿啰。其实昨天我是准备来请你们的,晓得你们忙,思来想去还是没敢打扰你们。其他的客人昨天已经招待过了,我今天来就是专门来请你们,星期天要是没事的话,把弟兄们都叫上,到我新房里去坐坐。”钱龙灵机一动,改变了理由。  老孟信以为真笑道:“哈哈!我先替大家谢谢了。你晓得的,我们最近还在送人,星期天也不得空。”  钱龙道:“空球话,再忙还能不吃饭,老怂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正林道:“饭肯定是要吃的,就这么几个人,天天这么多事,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吃饭都是抽空空,这段时间不但节假日不能休息,也从没按正常的作息时间下过班,哪儿还能慢打逍遥的去坐席哟。你要是有那个心意想请单位的弟兄,等忙过这俩月,我们腾出几天时间到你家吃上一个星期都行。”  钱龙见时机已到,便说道:“好好好。忙了好,忙了才有钱赚。像我一天球事没得,耍得莫了路咯,光拿工资不上班也要不得嘛!你们人手不够,不如叫我也回来上班要得吧?”  正林笑道:“你开啥玩笑?”  钱龙嬉皮笑脸的反问道:“咋,不行?”  正林不相信:“你说着玩玩而已,真叫你来上班,你狗R地转转儿气得要跳起八丈高。”  “哪个跟你说着玩?真的。我现在账也收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法院也没办法。其实这半年我就没收到一分钱,要是不偷摸做点儿生意,就只有喝西北风啰。最近法院要调整领导,高院长据说要调走,他一走我的案子也就没人管了。我前天去找他,他说他已顾不上我那些陈猫儿烂狗屎的事情,让我回来上班。我说我的任务是清理债务,单位不让我上班。高院长说,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剥夺你的工作权利。”  正林笑道:“孟局长没猜错,你到底说了老实话,我相信这才是你今天来找我们的真正目的。”  钱龙苦笑道:“我现在刚把房子整起欠了一沟子账,你们扣我几年工资该差不多了,能不能不扣了,我现在日嘛都莫法生活了。”  孟定远道:“你不是还在做生意吗,咋没法生活?”  “再莫说做生意的话了,果酒厂日弄(忽悠)我,把过期蕨根粉重新换了包装拉到西安,人家退了回来,我贴了运费又被工商处罚,折了一大坨。现在正跟果酒厂打官司,他们厂子也垮了,正莫地方讲理哟。”钱龙晦气的说。  “那总是你各人贪图便宜惹的祸,怎么能全怪人家果酒厂。”秦正林笑道。  “也是有那么点因素,主要还是上了他们的当。现在生意不好做,我现在没事可干。反正你们忙不过来,不如干脆叫我回来上班,牵马坠镫嗲烂鞋子都可以,只要按月发工资都行。”钱龙一脸认真的看着两个领导。  “你还差我们好多钱?”孟定远问道。  “你们在扣,我啷们晓得?”  “秦局长你抽空找小陶看看,数字不大的话,每月少扣点,给他留够生活费。”  “老怂这嘛还像个人话,说真的,我问过懂经的人,人家说我那笔账不是个人行为,我又没借你们的钱,银行找不找你们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你们每月扣我工资是违法行为。看在都是几十年的老伙计面上,人家出主意让我告你们我都没同意。”钱龙一本正经的说道。  “扣不扣那是你各人给孔局长讲好的,孟局长说少扣是对你的关心,莫在那有理巴劲的闹,你地转转儿真是狗咬吕洞宾。”正林道。  “哪个在闹,我不过是顺嘴那么一说。我这么上不粘天下不挨地吊起算啷们回事情,你们商量一下,我也想学你们一样正儿八经的上班,就看你们两个狗X的要不要我回来?”  老孟略加思索后说道:“工资可以不扣,你娃回来中个屁用,现今忙得不得了,哪个要你回来添乱。”  钱龙道:“忙个球啊,都是你们整顺手了的事情,按部就班整就是了,有啥忙的。有老子给你帮忙,你们两个狗X的就可以放心大胆的耍咯。”  正林道:“本来应该是整顺了,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把事情调然弄得复杂化了。”  钱龙以为正林在说他,眼一瞪:“你狗R的少在那打击老子!”  正林道:“你误会了,我是说人大办公室,把田继德弄去,天天跟我们唱对台戏。争合同、争工地、争时间、争班车、争火车票,见啥争啥,给我们增加不少工作量。”随后向钱龙讲起田继德的事情。  钱龙听后愤愤不平的骂了一通人大王主任,又骂田继德。主动请缨,他去质问人大办,他们人大是立法监督机构,为啥要既当裁判又当运动员?该管的不管,不该他管的削尖脑袋都想管,老实是哑巴见钱说话,瞎子见钱眼开!  老孟道:“算了,你去惹了祸人家还不是要找我。你真的想上班?”  “当然是真的,老子是专门来找你们的,你信不信?”  “你晓得的,我们这上班很不规律,忙的时候多,不分节假日星期天。”  “莫问题,你得行老子就得行。”  “闲的时候少,闲着的时候只能呆在自己办公室,你坐不坐得住?”  钱龙迟疑一下,点头回答:“也没得问题。”  “没问题就好,这可是你说的,以后不许扯筋啊。我们星期天还要走两批,需要个人送他们到万源火车站,我和秦局长要商量到新疆种棉花的事,小陶一个人没法两头跑,孔峰他们几个新来的年轻人对车站不熟,你对万源车站比较熟,要不星期天先来试试?”  “老子红口白牙说到做到,不得扯筋。还试个球啊,老子又不是没送过人?”钱龙满不在乎的答应。  老孟征询正林的意见,正林点头说道:“要得。”  老孟考虑到钱龙多年没受过约束,便想着要给他多叮咛几句:“老钱啊,咱俩是老伙计,球坛果子(乱开玩笑)搞惯了我说几句正经话你莫介意。既然要正式上班,有几句话我要给你说在前头。咱们是个机关单位,代表着政府部门的形象,你原先有些习惯和口语从今往后要改。来了就要给年轻人带个好头,必须按时上下班不迟到不早退,没事不得随意乱跑,要坐得住,不能屁股扎了麦芒似的,满楼满城到处乱窜。”  钱龙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达到目的了,心里正高兴,开玩笑道:“这个有点困难,说心里话老子无拘无束搞惯了还需要慢慢适应。我向你们保证,从明天起,老子就努力改正,紧密的团结在孟司令你们的周围,以你们为榜样痛改前非,脱胎换骨。”  孟定远没有笑,接着说道:“还有,说话文明一点儿,不要开口闭口老子老子的,我们私下怎么说都可以,公开场合不准再老怂小怂的乱喊。其它像打扫卫生、打开水生火盆等大小勤劳动不勉强你,你是老同志,爱做做点,不爱做也可以不做。”  钱龙做了个鬼脸:“狗X的,你这是给老子戴紧箍咒哦。好吧,只要不扣我工资先试火两天看,不行老子还是回去耍。”  老孟道:“至于工资问题,原先扣得对也不对与我无关,只要你好好上班,就从这月开始不扣了。要得吧?”  钱龙喜出望外,想着单位这么好的效益,福利待遇自不必说,说不定年底还有一笔不少的奖金。于是在心里自己劝自己,忍一忍,改就改吧。  过了两天,钱龙星期天破天荒起了个大早,吃过早餐抱着老板杯大摇大摆夹着公文包到了单位。小陶正在扫楼道,见钱龙整的周吴郑王的来上班,笑道:“老革命早!”  钱龙满面春风的答应着:“早、早。”接着问小陶他的办公室在哪里?  陶小涛道:“对不起老革命,暂时还没地方,您先委屈两天。孟局长说,过几天再给您调整。”  钱龙大咧咧的说道:“嗯,抓紧点儿。要不然老子来上班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得。”  陶小涛笑道:“那是自然,肯定要给你落实的。你暂时先用老康以前那个桌子,临时将就一下。”  钱龙进门将公文包放下,拿起抹布帮助小陶擦桌子。  孔峰进来看钱龙正埋头清洁,笑道:“哟,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啰,头次看到你老人家这么贤惠。快放下叫我来,莫把你老人家一杆闪了。”  钱龙问道:“把啥闪了?”“一杆。”“一杆是个啥玩意儿?”
&  孔峰道:“老人家这都不懂你还闯啥江湖?一二三是不是叫幺二三,一幺同音,一杆就是腰杆嘛。”  钱龙将抹布递给孔峰笑道:“小兔崽子,想干你干,老子正巴念不得。”  孔峰拿着抹布道:“秦局长叫你下去,他要给你交代万源送人的事。”钱龙遂下楼去了一楼。
《喊山》之第三十章(下)
  老孟听着有点儿糊涂,问道:“那是咋回事?”  “刚才老姜哭兮溜了才给我说,他这二十个人走得急,没来得及报名,怕给我们添麻烦,他让钱龙帮忙从汉中火车站联系的车票。”  老孟一下明白了,原来姜青山这也是支私人武装啊,跟田继德一样想背着就业局到北京去。心里十分生气,骂道:“狼心狗肺的东西,他活球该!”  秦正林其实心里也明白,但是看到那么多人死的死伤的伤,他心如刀绞却焦急无奈。医院只是交警队来打过招呼,姜青林带着伤一瘸一拐哭着喊着求医生求院长,重伤员也只能简单地进行处理。没人出钱伤员得不到及时救助,大多数还搁置在医院的过道里。  虽于心不忍但事属重大,自己不敢做主,正不知如何是好才给老孟打的电话,看老孟是个啥态度。便问道:“真要是他背着我们各人整的私包队,你看我们管还是不管?”  孟定远没直接回答,问道:“死的是两个啥人,多大年龄?”  正林:“只有一个是民工,叫周兵,才从学校高中毕业,刚满十八岁,家在赤南乡,是个独子。另一个是司机,汉台区人,叫王小华。关键是司机就是车主,他一死,医疗费没人出,老姜急得没办法。”  孟定远道:“看在死者家属和伤者的份上,姜青山的账我们以后再算。当务之急是赶快给县委县政府汇报,我看这个问题要解决,屎盆子只有扣在我们头上才行。按说现在不准私人经营客运,你问一下,看肇事车挂靠的哪家公司?”  “问过了,他挂靠的汉运司,老姜打电话找汉运司,汉运司回答说,王小华没交今年的管理费,公司不承认。”  “不承认他怎么还在营运?你去找政府先把事情揽下来,就说是我们组织的人发生了特大交通事故,一切责任我来承担,受处分撤职都可以救人要紧。管他怎么批评发气你都莫开腔,请林县长以政府名义给汉运司打电话,人命关天,她肯定会过问。不行就找运管找交警,脱保也是他们汉运司的责任,哪能他说承认就承认。”  “那我现在还在西乡怎么办,能不能你电话上给县长先汇报?”  “哎哟,我都忘了。你不在镇巴我也不能在电话上说,一来电话上说不清,再就是她一接我的电话,反倒会说中午就出的这么大的事你在北京都知道了,为什么现在才给县上汇报?这样吧,你先给陶主任把我的意见转达清楚,让他马上去汇报。就说我在北京,你去了现场,只顾救人,没来得及汇报。我现在就退房去火车站,明天一早就有可能到家了。”  老孟一看时间,离北京发重庆的特快开车还有一个半小时,连忙退房出门打车,好在宾馆离刚刚启用的西客站很近,来不及排队购票,递给窗口前面排队的人两百元钱请他代买一张重庆的车票,多余的钱算劳务费。那人正好是要回家的四川民工,接过钱看了看真假,乐得白捡几十元便宜欣然应允。  拿上票急忙进站,上车不到两分钟,列车就开动了。第二天早上到达万源,孟定远出站又赶上万源至镇巴的早班车。  车过渔渡,上来几个旅客好像跟售票员很熟络,坐在引擎盖上和售票员大声谈论着昨天上午西乡的车祸。老孟坐在后排刚想打听,就听那人骂道:“劳动局那些狗R的这几年红得像辣子响得像号,这回也该他们倒霉了。”  老孟听那人对劳动局心存怨恨,就没好意思搭腔。又听另一人道:“他们能倒啥子霉?车是汉运司的,汉运司又是入了保的,倒霉的是保险公司。”  “保险公司倒啥霉,人家买了保险他就该赔。”  这趟班车也是汉运司的,司机边开车边接话道:“保险公司也无关,听说中巴车脱了保啰。”  “那就该你们汉运司倒霉,死了的好说,那么多重伤员点把点钱是不够的。”还是开头那人说道。  “有我们公司球事,他是挂靠,合同写得明明白白,不缴管理费自然脱钩。他不但没交钱,自己也死了,这回不晓得该哪个舅子倒霉了。”司机说道。  “该哪个?该劳动局。他们赔得起,这么多年整了不少的钱了。”有人说道。  “你们球经都不懂,劳动局是劳动局,招人出去搞建筑的是就业局。”看不清是谁在说,孟定远一声不吭,干脆支起耳朵听他们议论。  “搞球不清,这个局那个局,局长几十上百个没得几个好东西。管球他是哪个局,都是公家遭祸,他们私人又不得舍一分钱。”  “听说就业局局长姓孔,那个家伙往年在计委管人事分配牛的很,一般人连腔都搭不上。现在说起是搞劳务输出,名义上是让老百姓出去赚钱,其实他们也就是个合法的人贩子。”  “你那是老黄历了,现在的局长姓孟,就是你们渔渡坝的。”  “认球不到。”“我也认不到。”“&&&&&&”  “都是老乡啊,渔渡坝就这么大点,去一说不就认到了。”  “我认他个捞球,他不认我,我也不想认他。我给你说,人穷莫攀亲,特别是当官的,认得什么亲情友情,眼里只认钱,人只要是一当官心就黑了,哪怕他当的只有头发丝丝那么细的乜乜官儿,架子拿得比犀牛都要粗。”  一车人笑起来,有人附和着笑道:“那是真家伙,人家出门都是小车接小车送,吃香的喝辣的。不得像我们这样,坐个车挤得乓屁臭连座位都没球的。”  “他这回怕是要坐洋蜡啰。听说死的是人家一个独儿,刚从校门出来,娘老子养他一二十年就这么死了,这回劳动局,哦,不对,就业局怕是要好好热闹几天了。”&&&&&&  孟定远听得心里难受,闭着眼睛趴在椅背上,想着昨晚小陶汇报后,不知林县长会怎么处理。手机来不及冲,早已没电也没办法联系。心中焦急巴不得司机把车开飞起来,几下就回到城里。下车随着一群旅客刚出车站,方小敏骑着自行车过来看到他急忙下车。  “孟局长,你回来了。”小敏扶着车把站在路边。同行的一伙旅客惊异的望着老孟,很不自然的嘀咕着赶紧溜了。“  你上哪去?”老孟走到小敏跟前问道。  “刚下班,我回家呀。”  老孟一想,可不是,这阵都快一点了,早过了下班时间。  不等局长问,小敏说道:“姜队长他们队出了车祸,秦局长昨天下午一得到消息就跟孔峰开车去了现场,送伤员到西乡县医院抢救。今天一早,陶主任康健跟着林县长吴副书记也赶到西乡去了。”  “哪个吴副书记?”老孟听说县长亲自去了西乡县,一直紧绷着的心有些松弛。  “刚从西乡县纪检委调来的县委副书记,前天才来上任,县委钟书记说他对西乡熟悉,让他协调处理事故,救治伤员。”  想不到县委政府领导如此重视,老孟感动得几乎流下泪来。他半天说不出话,长长的做了个深呼吸,方问道:“秦局长来电话没有?”  “早上陶主任临走时给秦局长打电话说县上领导要去西乡看望伤员,秦局长说,昨晚西乡县委县政府接到镇巴的求救电话,马上责成县医院全力救治伤员,医院紧急腾出床位,所有伤员都已进入病房,连夜给重伤员做手术,早上手术还没结束。”  “死者家属通知了没有?”  “还没有,没人承担责任,都不敢去。秦局长说死的停放在太平间等找到下家再说,先救活的。找不到下家他愿意陪着姜队长到死者家里,披麻戴孝都行。”  “尹安在干啥?”  “我们还在送人,尹安和卢德良每人押着一台车送西乡去了,单位只留下我一个人。刚才要下班了来了个老乡,要领前年的工资尾欠款,翻了半天才找到他的工资表,所以我下班晚了。”  “马上又要到上班时间了,那你快回,我走了。”  晚上,秦正林回来,听说孟局长在家,马上赶到家里。  “给你打电话说你不在服务区,啷们回事?”  “手机没电了,没法给你联系。快说说,情况咋样?”  “怪不得,一打不在服务区,再打还是不在服务区,把人急得,不晓得你又出现啥状况了。就是想给你说一下,问题基本解决了,免得你着急。”  孟定远接过爱人老魏泡的茶水,端到正林面前:“来,喝口水,慢慢说。”  “多亏县上领导,西乡交警抓住汉运司不放,市运管处也认为该汉运司负全责,汉运司领导中午就到了西乡,先预交了十万医疗费,看望了伤员。死者的后事和赔付他们派人协商,请求姜队长陪他们下午已经到赤南乡周兵家里去了。”  “重伤员情况怎样?”  “手术都做了,正在观察中。主要是骨折和撕裂伤,内脏还没发现大问题。曲酒厂有个下岗职工是方兴兰的远房亲戚,会阴撕裂,盆骨骨折比较严重,下午才把手术做毕,医生说至少要半年看能否出院。”  “哦,辛苦了。我不在家让你操劳不说,还要代我受过。累了几天,回去早点休息吧。”  “受什么过?林县长说这是一次交通事故,没我们的责任。让我转告你,劳务输出工作为镇巴经济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要从这次事故中汲取教训总结经验,大胆工作。吴书记让随行的宣传部通讯组长报导时也要注意这一点,要大张旗鼓宣传劳务输出的重要性和取得的成绩,不能给就业局泼凉水。”  “好好好,谢谢你,谢谢县上领导的理解和支持。”老孟握着正林的手,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弄得正林怪不好意思,连忙告辞回家。  事情得到妥善处理,一切恢复暂时的平静,就业局天天仍然送人走人。忽然北京接二连三来电话,说有几个签过用工合同的老单位人员过剩,用不了就业局派来的那么多劳动力,已到的请求调整到其它工地,没到的不要再来了。  老孟让陶主任拿名册与合同核对,结果没有发现一家超员。给在京的队长们联系,才知道是田继德趁就业局忙着处理交通事故,打着就业局的旗号抢先到了工地。工地明明知道他已不属于就业局管辖,但喜欢使用他队伍里面的那些有技术的老工人,故意装聋作哑。  老孟打电话与经理们理论,对方七拉八扯与他扯皮,气得老孟鞭长莫及无可奈何。孟定远放下电话,冷静一想,这事光靠电话不行,何不趁现在上面的要求以清理整顿非法劳务中介,加强流动人口管理为名,打着维护首都庆祝香港回归期间的社会治安的旗号,分别给北京市外管处和山水正太集团北京分公司李经理发函,请求协助清理。  收到文件,正赶上北京开展的流动人口清理活动,相关单位非常重视,按照文件附后的单位地址,立即进行清理。一大批被田继德送去的工人被清理出来,要求近期必须自行返回原籍。  很多人不愿返回,没有办法只好打电话请求重新加入就业局,老孟派正林和陶主任立即进京收编。田继德被打压的溃不成军率领残部只好在北京打游击,东塞几个西塞几个,好不容易才将几十人安排到位。  过了不久,有人见田继德回来了。还有人说,田继德找了个媳妇是人大法工委主任曽华松的幺女儿,田继德以后不到北京去打工,已经以“锅炉工”身份正式调到县人大上班。  老孟不信,去县人劳局了解,曾局长说是有这么回事。人大法工委曾主任是人劳局办公室主任曽岩松的堂哥,又是人大王主任亲自找他要从钡粉化工厂调一个锅炉工,请他办手续。虽然现在经费紧张,严格控制行政事业单位进人,但对于工勤岗位要求不是太严,所以就签字同意了。  老孟说,锅炉工必须要有资格证才能行,田继德是搞建筑的,他哪里会烧锅炉?听说人大办公室也要搞劳务输出,莫不是专门挖我们的墙角,把田继德整过去的。  曾局长道:“我哪里晓得那人是你们的,反正调都调了,说啥也没法了。晾他一个田继德也翻不起大浪,影响不到你们的。人大要搞,你尽他各人搞,搞好了镇巴老百姓能多些收入,搞不好他也就丢手不搞了,你怕啥?”  “唉,不是怕他,是怕他们人大是管我们的,以后他在我们工地抢岗位,把市场搞乱了,我们说不敢说管不敢管就糟了。”  “没得那么严重,你搞你的,他搞他的,各人签各人的合同有啥关系。”  “哪有那么轻松,原先仅此一家,哪个要用人,我们可以硬的起来,达不到我们要求的我们不给他合作。以后就难说了,你不签他签,这叫恶性竞争。”  “他要是降低标准必然会影响收入,工人挣少了也不愿意呀,放心吧,到时候还会到你们那来的。”  老孟见一时给曾局长说不清,着急道:“放啥心啦?他一降低标准,还会有谁愿意给我们签合同,我们也只好降标准,大家都要吃亏呀!”  不久县人大办公室申请办理职业介绍所工商营业制造,城关工商所同意发给了。果如孟定远所料,田继德拿上执照副本和几个单位签下用工合同,让就业局的工作非常被动。  老孟拿着上级文件到工商局理论,申办职业介绍所必须经当地劳动管理部门审查同意后,工商部门方能办理。镇巴县就业局是上级部门指定的劳务市场管理机构,没有就业局签字凭什么给他们颁发执照?城关工商所连忙以核查为名收回了执照,并通知人大办公室该照不符合办理程序宣布作废。    &
《喊山》之第三十章(上)
   孟定远噔噔噔跑下楼,见到孔峰刚从摩托车上下来,就说到:“孔峰,赶快把我送到汽车站,我要找郭恩问个事。”  孔峰道:“我才从汽车站那边过来,看到郭恩坐在车上,他说他的事情都办毕了,他要回去了。”  孟局长跨上摩托说道:“他晓得搞的啥,一天迷迷糊糊的掉了十几个人的工资都不晓得。赶快去撵他,招架客车开走了。”  孔峰上车一打马达摩托车突突突一溜烟到了车站,孔峰不见刚才那辆客车,一问说已经发车了。孟定远说:“客车在泾洋桥还要上客,赶紧追过去。”  孔峰带着孟局长又是一溜烟追去,追出两公里远远看到客车停在泾洋桥路边,正在暗自高兴,谁知还差五十米,客车又起步了。看着车速越来越快,孔峰问还追不追?孟定远道:“前面两公里是潘家河油库加油站,说不定它要加油,到了加油站再追不上就算了,回去把车开上到他家去找他。”  走出没多远,就见有人上车,客车停到了路边。孔峰加大油门骑到了客车前面。  孟定远一眼瞅见郭恩就在车上,忙给司机打个招呼就上了车。  “孟局长,你到哪去?”郭恩起身问道。  “哪去?专门找你呀!你下来一哈,有个事情消得问问你。”孟定远勉强对他笑了笑。  郭恩连忙走过来,跟着孟局长下车。在路边听了孟定远的疑问,郭恩不以为然地说:“这十七个人在北京搞的外包工程,和那些人不在一起。他们的工资人家给了我一个艮坨坨,我还没算出来。忘了给小康说一下,他们来领工资叫他们等几天再说,不会少了他们的。”  孟定远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埋怨道:“你不赶快算出来,人家都要用钱啊。”  郭恩道:“我哪有时间,那六十个人的工资好不容易要到手,我拿上汇票就往回赶,几天了脸都没顾上洗。”  “那好,你抓紧算。定个时间,让他们啥时来领?免得人家跑空路。”  郭恩想了想,说道:“我回去就算,争取正月初二前算出来,初五六的进城。要得保险让他们初八到你们那领钱。”  “钱呢?”  “钱是我从北京通过邮政寄回来的,刚才我去问了还没到。邮政局的说,正月初八他们上班取钱没问题。”郭恩边上车边说。  客车走后,孟定远心里有点犯嘀咕,钱为啥要通过邮寄呢,绕这么大一圈,还要多给汇费,怎么不让对方汇到就业局的账户?不知道郭恩究竟搞的啥名堂。  过完大年,一晃到了正月初八不见郭恩进城。没领上工资的十七个人来回跑了好几趟,到正月十一还不见郭恩到就业局来,孟定远决定亲自跑一趟巴山乡,去郭恩家里问一下。  孟定远带着孔峰正月十二一大早就出发,离开国道,伏尔加底盘低,乡镇公路没走多远就把排气管颠断了,没了消声器的小轿车冒着烟在山间穿行,山谷里回响起大型拖拉机似的突突声。  郭恩家在陕川交界的黑宝山半山腰,公路到不了。俩人只好弃车顺着小河沟步行,走了七八里在一条窄窄的小路上看见前面一人背着大大的一背篓牛屎粪弓腰前行。  “老乡,关店村还有多远?”孟定远看不见背粪人的脸,在其身后大声问道。  那人却不答话,缓缓地转过身来说道:“哎呀,孟局长。我正说明天就去城里,没想到你亲自来了。对不住对不住,真是对不住,还害你跑这么远一脚路。”  原来正是郭恩,看到他这么辛苦的劳动,孟定远望着脖子上青筋暴起脸上汗水直淌的郭恩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郭恩说,他家就在这旁边,让孟局长俩人先到家里稍等,他把肥料送到地里,喊媳妇回来烧水做饭。  到郭恩家住了一宿,晚上郭恩才告诉孟局长实情。原来郭恩嫌给就业局带队收入低,自己私下带这十七个人打着就业局的旗号揽了些小工程。郭恩说,北京现在搞工程钱特别好赚,就是不好结算。只要对方有实力,也不怕。  郭恩说:“我在北京给他们找活干,我包工程我结账,按你们和江苏人签合同的工资标准我给他们发工资,剩的是我自己的。”  孔峰一脸惊奇的望着郭恩说道:“耶,你背着我们单位开始搞单干了啊!”  孟定远看着郭恩不自然的表情轻声问道:“你给他们怎么发的,发的多少?”  “你们和江苏人的合同是日工资最低不得低于27元,我最低也是不低于27,最高的像刘明江他们几个有技术的我给的35,除有两个不好好干的有点意见外,大家都比较满意。”郭恩进卧室取出一个学生作业本来,翻开递给孟局长。  孟定远看到上面写着某某公司镇巴工人工资表字样,下面列了十七个人的工天、单价、工资额。内中有俩人一个才23,一个才25,问道:“这两个怎么这么低?”  郭恩道:“这两个懒怂,干了一个多月就闹着要走,本来一分钱都不想给他们,因为都是团转人(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就这都算不错了。”
  孔峰笑道:“郭队长,你要是当了老板,怕是比周扒皮还扒皮。”  郭恩轻言道:“乱球说。”孟定远问道:“要是把工人的工资都付清了,你能得多少?”  郭恩笑笑说道:“也没多少,反正比给你们当队长强些。”  孔峰问:“有没得一万?”  郭恩摇摇头说道:“不止。”  “两万?”  “不止。”  “到底多少,你就不能告诉我们么?”孔峰急切的想知道一个确切的数字。  郭恩岔开话题说道:“你们今天走这么远的路,辛苦一天,早点儿休息。”  孔峰清晨起床,见郭恩一家又在准备早饭。洗过脸大家聚在火垅四周烤火抽烟,闲聊没几句又说起郭恩的收入问题。郭恩借口出去抱柴火,又笑着到屋外去了。  孟局长见郭恩在院坝剁柴火,放下茶缸出去帮忙将剁短的柴火集中到一起码在院坝边的李子树跟前。  老孟晓得郭恩有意回避收入问题,便绕开话题问道:“除你之外,你晓得还有谁在自己包工?”  郭恩正“嘿嘿”地挥着斧子,听到问他,便停了下来说道:“其他不知道,只晓得田继德在悄悄搞。”  “他去年走了多少人?”孟定远试探道。  “不太清楚,可能有二三十个吧。”郭恩欲言又止,看着孟局长叮咛道:“你可别说是我说的,田继德要是晓得就麻烦了。”  孟定远立起身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他在想这事该怎么办呢?当队长确实辛苦,担子不轻责任重大。他们开动脑筋想多挣钱这没错,可是这确实有些不合法。  最近上面有文件,全国开展职业介绍清理整顿,打击非法劳务中介,保障外出人员的权益不受侵害。  去年就有人举报,说镇巴旅社住着一个穿铁路制服来招工的人,用工单位又不是铁路上的,而是叫“大鹏”公司的外资企业,许多青年去报了名后来反悔不想去,对方不退报名费。  孟定远请示县人劳局领导后,带着人去旅社查处,结果晚到一步,被公安局治安科把人带走了。治安科经过审查,见对方有企业营业执照,不像是诈骗,追回了部分报名费又把案子移交给就业局。  招工者叫杨建方,是勉县铁路机务段下海职工,受顾于城固县一外资企业,第一批已招收几人送到城固厂区,第二批还未成行被公安局叫停已经退了。所有招工手续未经当地劳动部门批准,也未在本地劳动部门备案,属手续不全。据杨建方讲,他们大鹏公司来头不小,实力雄厚规模很大,厂子主要为香港生产服装鞋帽饰品。原在成都现被汉中市引进城固,市上领导和他们常有来往,连老专员都赠有题词。  孟定远将其招工简章、收费单据、工作证扣下,让回单位补办手续。谁知杨建方一去不返,后来县政府转来大鹏公司镇巴工人的求救信,孟定远马上和汉中市就业局联系,立即赶到汉中。  市局郑主任会同城固县劳动部门一起到大鹏公司调查,原来所谓的外资企业难脱骗子公司的嫌疑。厂房是租用部队废弃的营房,工人们的工作就是从堆积如山的长石矿里面挑选云母片,每天按定额记工,所定标准之高从无人完成过,所有务工人员半年没发过一分钱工资。董事长兼总经理马某原系勉县一刑满释放的农民,出狱后到处招摇撞骗,现不知去向。一些所谓的管理人员和几十个工人拿不上工资,想干没人管,想走又不甘心,每天眼巴巴的盼着有人帮他们主持公道。  几个镇巴工人已经回家,余下的问题一时难以解决,郑主任和城固的同志留下善后,孟定远返回镇巴。  后来听说,和领导的合影是合成的,题词是假的,那家公司被取缔,被蒙骗的工人损失惨重,一分钱都没追回来。今年上面要求清理整顿非法劳务中介,市上很重视,就是要防止类似现象再次发生。  孟定远想,队长们一个个私自带人组队,名义上虽不是非法中介,实质上也差不多。关键不是怕队长把钱赚多了,是怕万一上当受骗拿不上工钱,会闹出大乱子。  郭恩剁完这一小捆柴,又拖来几根大木棒也劈成了柴块子,孟定远过来边帮着抱柴码柴边问道:“刘明江他们知不知道是你的私包队?”
  郭恩望了一样孟局长没有吭声,仿佛没听明白一样。  孟定远说道:“要说你们想多赚钱快致富也没有错,但你应该给他们讲清楚,不能打着我们的旗号自己在外包工程。你知道,现在北京的建筑市场很复杂,万一上当受骗要不到工程款,他们的工资咋办?一旦出现问题到时候纸里包不住火,打我们的旗号也起不到啥作用。”  孟定远见郭恩沉默不语,干脆对他说道:“去年就算了,今年不能这样。要么单干,要么当队长,不能‘公私合营,搞一国两制’。”  回到单位,老孟听田继德对人说,他今年不想给就业局当队长,决定自己单干。  难怪今年到现在没见田继德的面,原来他早另有打算了。想起当年让他第一次带队的场景一幕幕像过电影一样在老孟眼前晃过,想起就业局对他的信任和帮助,想起孔局长为了让他们常年带队,让他们老有所养给他们协商买养老保险不成,连忙帮他买户口招工的一些点点滴滴,不觉怒从心起,脱口骂道:“他妈个白眼狼,翅膀硬了就不认我们了!”  忙把正林、小陶、尹安叫来召开紧急会议,通报情况研究对策。大家一致认为,一旦田继德单干成功,其他队长就会效仿,我们劳务输出队伍就会垮掉,决不能让他这股歪风得逞。  大家觉得,此风不能助长,孟局长应该立即去北京,讲明田继德属于非法劳务中介,请所有协作单位封堵入口,凡是愿意和我们长期合作的,不得使用田继德一个劳力。  孟定远到了北京,一下车就到莲花池附近巷子里的酒店登记住上,随便洗把脸先去拜访山水正太建筑集团北京分公司经理李发。得到了李经理的支持后,接着不分昼夜逐个与他旗下的工程处领导会面,讲明了立场,希望得到支持,最后又拜会了陕西省驻京办主任。  回到宾馆,想到这两天自己仿佛像一只狡猾凶残的蜘蛛编织了一张大网,就等着田继德贸然来撞。“嘿嘿,小子,跟公家斗,你小子也太自不量力了!”孟定远得意的笑笑,准备给正林打电话通报情况。另外告诉他,通知在家的队长,迅速把人员送到岗位,不能让田继德乘虚钻了空子。  刚掏出手机,电话就自动响起来,老孟一看正是正林打来的,“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老孟笑着放到耳边。  “孟局长,出大事了!”  老孟一惊,满脸的得意瞬间消失,忙问:“出啥事了?”  “姜青山的一车人今天中午翻车出车祸了,造成特大交通事故,当场死亡俩人伤十七人,其中重伤五个。”  老孟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忙问:“在什么地方,老姜咋样?”  “他不在车上,他家老四姜青林带的人往北京走,车祸发生在去西乡的路上,那段陡下坡司机来不及转弯中巴车直接飞到河沟去了。”  “是谁给他联系的车?我不是多次说过吗,中巴车都是私人的,往往连保险都舍不得买,出事了只有干看,不准用中巴车达嘛。”  “是姜青山自己联系的,我们不知道。”  “你去现场没有,问没问车主买保险没有?”  “我去了,我现在正在西乡县人民医院。车主保险买是买了,本该前天续保,还没来得及去。保险公司接到报案也去了,说过了保险期不给赔。”  “完了完了,这咋得了!”孟定远又急又怕,额头上冒出冷汗。  “姜青山也赶到西乡来了,吓得跟个木头人一样,话都不会说了,问啥他都说不清。我让陶主任查一下名册,看死者家在啥地方,结果在姜青山那支队伍里找不到死者的名字,那一车人都没登记。小康说,姜青山前天到局里来没说今天走人,也没让我们单位联系火车票。”
《喊山》之第二十九章(下)
  钱龙离开文工团,走不多远一拐弯儿进到就业局院子。  就业局如今正如吴颖所说,孔局长鉴于身体原因已经退居二线,孟定远接替了他的工作,担任了就业局局长,秦正林为副局长。  这俩伙计接任之后,老天爷好像要故意考验他们一样,接二连三几件事,把他们整得筋疲力尽。  先是全省统一成立各县社会劳动保障局将失业保险金收缴管理的业务划去,调走了就业局原先负责这项业务的黎会计和三个年轻人。后又遇到县上鼓励接近退休年龄的老同志提前离职离岗给予优惠政策,老康老徐纷纷写了申请,回家颐养天年。  就业局一下少了七个人,只剩下老孟、正林、小陶和刚来不久的驾驶员卢德良四个人。一个局长副局长一个主任,三个领导一个兵。  人少了,劳务输出不敢闪失。原来的队伍要巩固,新的业务要发展,四个人只好轮轴转,一个人当俩人用。联系工地、处理纠纷、结算工资、招工送站忙得脚打后脑勺。  人劳局见就业局人手不够实在太忙,陆续又安排了几个退伍军人和大学生。  两个退伍军人一个是从汉中柳林机场场站退役的志愿兵尹安,一个是孔局长的儿子孔峰。  孔峰高中毕业之后没有考大学,在成都武警部队当了三年卫生员,退伍回来不愿从事医务工作也分配到了就业局。  另外一男一女两个大学生,男的叫康健,机敏灵活,少年老成。女的叫方小敏,文质彬彬纤弱秀气。  见到小敏弱不禁风的样子,老孟和正林开始还担心她不适合与豪放粗犷的务工人员打交道,找过人劳局局长,希望重新分配一位男同志来。谁知小敏倔强,死活不同意,局长也说,小敏学的是计算机专业,以后会用得着的。先看看再说,万一真的不适应了再调整。  好在年轻人工作热情高,学东西快,几个新来的人很快适应了单位的工作,就业局没有因人员调整受到影响,劳务输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延续着。  有年冬天,外出民工陆续返回,就业局刚上班的年轻人也被安排给务工人员发工资。  陶小涛要给几个上百人的大队伍发工资,忙不过来,让小敏负责发放一支到新疆克拉玛依的小队伍,将工资表和钱交给小敏,又教她如何核对如何解释有问题怎样处理。  交代清楚之后陶主任匆匆忙自己的工作去了,小敏把工资表逐栏核对清楚之后,就开始发放。& 这支队伍才二十几个人,队长有事没来,只有十几个人来领工资。刚发三个 人就开始扯筋(扯皮)。领钱的小伙子看她是个新来的小姑娘,故意给她找茬。一会说账不对,一会说钱不对,小敏耐着性子反复解释。  不管怎么说,那小伙子就是不听,好不容易签了字又说里面有张钱像假的,要求换一张。连换几张他都不满意,气得小敏拍了桌子。  小伙子不愿意了,把钱退给小敏,要求给他赔礼道歉,不然就去找领导。  小敏不理他,接着给下一个人发,那小伙子拦着不让,故意气小敏道:“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有个工作嘛!耍什么态度,凭什么看不起我们农民?”  小敏气得脸通红,反驳道:“哪个在耍态度?大家都看到的,明明是你在这胡搅蛮缠,欺负人!”  小伙子慢吞吞的说道:“你拍桌子拌巴掌的还不算耍态度,那啥子才算?告诉你,别看你坐到那就感觉比我们高一等,看你写那几个字,我未别就不如你。我当年高中毕业也是考上了的,只是家境不好读不起才没上得了。要是有个好老汉儿,生在好家庭今天就不得是这个怂样子。把你掣(牛)个屁呀,你掣!”  小敏气呼呼的说道:“你行,那你来呀!”随即离开座位,做出让位的样子。  “你莫肉(ru)食我,我害怕。”小伙子似笑非笑的撇着嘴,退后几步双手抱在胸前。  小敏见面前的人都离开了桌子,赌气抓起他的工资款甩手向空中扔了出去,一屁股坐下趴在桌子上泪如泉涌。  仙女散花似的三千多元红票子纷纷扬扬飘落一屋,屋里的人们看到满地都是钱,慌忙退到门口。  姜青山闻讯过来,将地上的钱一张张捡起,把它交给小敏。小敏理也不理,依然趴在桌上哭。  姜青山对小伙子说道:“马跃,你个哈(坏)东西不学好,你欺负人家女孩子干啥?”  马跃红着脸道:“我逗她玩的,哪晓得城里的女娃子不禁哄,才说两句她就当真给我发起脾气来。”  姜青山拍了一下马跃的肩膀道:“开玩笑不分场合,这么多人领工资,人家忙的啥样,你还来捣乱。下次再这样你娃儿小心,看我不揭你的皮。还不快道个歉,把你的工资领了赶紧滚。”  马跃看小敏还在哭,扭捏着不好意思开口。  姜青山近前说道:“小敏同志别哭了,他是给你开玩笑的,你莫当真。好了好了,还有人领工资呢,快接着发。”  小敏抬起头,从抽屉里取出纸巾把眼泪擦了擦,接着给下一个人发工资。  姜青山看小敏不理睬马跃,便问自己刚才放桌上的那叠钱是不是马跃的,签字了没有。小敏点了一下头,姜青山看着工资表上的数字,当面清点了钱数把它交给了马跃,马跃轻轻说声“对不起”拿着钱出了门。  马跃刚走,又有刘明江 李喜才、赵黑娃三个人风尘仆仆来到就业局。一进门就大声吆喝道:“北京郭恩那个队在哪儿领工资?”  小敏答应道:“我这是新疆的,你去旁边办公室陶主任那问一下。”  三人旋即到了旁边办公室,见满屋挤得不透缝,刘明江站在门口喊道:“陶主任,北京郭恩队是在哪哈领工资?”  见屋内人多嘈杂,乱哄哄的没人应声,遂又大声喊道:“陶主任,陶主任在不在?”  人群中回应道:“在,你有啥事?”  刘明江听是陶主任的声音,接着问道:“麻烦问陶主任一声,听说北京郭恩那个队工资到了,我们在哪领?”  陶小涛站起来望了一眼,人太多遮住了视线没见着人,回应道:“在二楼小康那里领,你们队长郭恩也在那。”  刘明江三人兴致勃勃上了二楼,看到三个地方都在发工资,不见队长郭恩。便打听哪个是小康。有人指着正在数钱的年轻人说那个就是,刘明江到跟前等着小康数毕之后,笑嘻嘻说道:“我们领工资。”  小康问哪个队,刘明江告诉说北京郭恩队,小康拿出工资表问了三人姓名,就开始逐栏寻找。& 连翻了几遍都没找着三人的名字,三人急了,拿过工资表自己找来找去还是没找着。赵黑娃问道:“就这几张工资表吗,你有没有扯落了?”  小康道:“你们这个队只有几十个人,就这几张,怎么会扯落。”  赵黑娃道:“不球信,肯定是扯落了,啷们我们几个人的名字都不在?”说完,探头探脑就想看小康抽屉里是否还有落下的工资表。  小康抽屉里装着满满的现金,怕赵黑娃离得太近,就侧过身来将装钱的抽屉挡着。赵黑娃以为小康心里有鬼,偏要过去看个究竟,于是俩人就推来挡去,把办公桌也推得唧唧嘎嘎作响。  小康看赵黑娃壮实,用的力气稍大一点儿,赵黑娃不干了,大吼一声:“搞啥,你想打人吗?”  满屋的人被吼声惊动,都围过来看热闹。旁边也在发工资的尹安过来问清情况,拿过工资表帮忙找了一遍说道:“肯定是工地搞遗漏了,快去告诉孟局长,赶快和用工单位联系。”  小康锁好抽屉,瞟了一眼三个领钱的工人对尹安说道:“帮我看着点,我这就去。”  尹安笑道:“没事,你快去快回。”  小康见到孟定远,给局长一说,孟局长道:“让他们仔细看看,一共少几个人的?”  孟定远随小康一起过来,见到刘明江,孟定远和三人亲热的打过招呼,说道:“早来一点点,你们队长郭恩就在我那。才从我那走,你们就来了。刘老师傅,你再好好看看,还有没得少的?”  刘明江憨憨的一笑,说道:“孟局长说笑话,在你老面前我哪敢称作老师傅,当年我连一匹砖都找不着巅巅蔸蔸,乱球在码(砌)。”接过表册,看了一会惊奇的说道:“哎呀,牛娃子、麻狗子,还有罗明山都没见呢!”  孟定远说道:“小康,你把报名册找出来对一下,看那上面有没得?”  小康对照报名册看了一下,说也没得他们几个的名字。  小康问道:“你们是不是没来报名啰。”  赵黑娃道:“哪个说的?我们都是你们这里的老人手了,年年都是从这去的。”  孟定远自言自语:“那是咋回事呢?”  刘明江皱眉凝思忽然说道:“哦,对了。走的时候郭队长说他帮我们来报名,我们有十几个是从万源车站上的火车,没到镇巴来。”  孟定远问:“你们工地一共多少镇巴人?”  刘明江想了想:“七十五六个。”  李喜才道:“连队长一共七十七个。”  小康道:“嘿,不得了,工资表上只有六十个,还有十七个人没得工资。”  孟定远吓了一跳:“这还得了,郭恩刚走,这阵可能还在汽车站,我找他问看,到底是咋回事?”
《喊山》之第二十九章(上)
  &正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三年过去,镇巴山城也悄悄发生着变化。  原先穿城而过的210国道现在已经发展成楼房排列整齐的新街,公路先是改在河堤边,后又将河滩截弯取直在路边建起陕南县级最大的农贸市场,公路变身兴隆街,210国道再次被改到河对面黑虎梁山脚下。  钱龙依旧是编外,每月工资照扣。自己收收欠款,偶尔做点生意往来,从中赚上一笔,也足够他全家人一年的开销。  日子好过了,家里有了些结余,瞅准兴隆街地段有人出让一块空地,两口子一商量,卖掉南关街买的老房,在农贸市场附近将空地买过来修起一套楼房。  乔迁之日钱龙大摆筵席,感谢新老街坊和亲戚朋友对自己的关照和帮助。  席桌设在粮贸宾馆,钱龙的小舅子吴鸣泉和渔渡林继礼的儿子林青松是宾馆的厨子。  那年林青松厌学去南京做工不成在军区招待所学了厨师,回来在汉中又参加了半年的餐饮培训,结识了同在学习的吴鸣泉,俩人年龄相仿,兴趣相投成为好朋友。结业后俩人分别考取了红案白案的资质等级证,回镇巴先是在一家新开的酒店应聘。  青松和钱龙当年在南京有一面之交,知他是鸣泉的亲姐夫,自然和钱龙一家渐渐熟络。去年粮贸宾馆被钱龙的朋友承包,钱龙帮朋友将俩人从酒店挖了过来。  姐夫在宾馆请客,鸣泉和青松自然尽心,无论菜的数量和口味让客人们很满意。  宴会结束回到新家,不断又有人到屋祝贺,钱龙多喝了几杯谈兴依然不减,胡乱的吹牛说笑,向亲朋好友吹嘘着以前当县劳司供销总公司老总时怎样排场怎样风光的日子。  正说笑,忽听一人在门口大声喊道:“老钱,新房子起了,恭喜啊!”就见一个着警服的人走了进来,  钱龙伸颈望去,见是县法院执行庭的庭长严海,便连忙起身迎上前去拍着严海的肩膀说道:“是严庭长呐,下午去请你来坐坐,程院长说是你下乡去了,回来多久了?”  严海道:“刚回来不到一个小时,洗了个澡就过来看老哥的新房。”  见严海进门,屋里的客人纷纷站起来让座,钱龙马上安排吴颖去街上夜市切上两盘烧腊,要陪严海喝上两杯。  客人们见主人又要待客,一个个借故打声招呼纷纷离去。  钱龙的小舅子吴鸣泉连忙找烟奉茶,严海点燃香烟,一边徐徐吐着烟雾,一边打量屋里的装修和陈设。听着钱龙眉飞色舞的介绍,口里不住啧啧称叹。  严海原是镇巴法院执行庭的法警,因为经常帮钱龙去湖北河南执行案子,所以俩人很熟。严海家在西乡县农村,那年和镇巴城里一个姑娘结婚,从订婚到结婚钱龙跑前跑后给帮了不少忙,令严海很感动。特别是前年和法院副院长程永旺一起出去执行案子,钱龙临危不惧挺身而出为严海解过一次围,俩人更加成了好朋友。  那是去年初冬,程副院长带着经济庭和执行庭几个同志一起去湖北河南执行已经判决生效的几起案子,因为其中也有两宗是钱龙起诉的案子,钱龙也跟他们一起去了湖北的河南。  几起案子由于涉案时间久远,每每遇到的都是欠款单位死乞白赖不予配合,蛮横的阻挠执法。在去河南唐河县一个偏远山村执行案子的路上,严海担心去那武器被人抢夺,提前把枪交给钱龙藏在身上。  当一行人深夜到达那户人家,顺利将人抓住,准备要将他带往唐河县法院时,村民们挥舞着棍棒蜂拥而至将他们追上,团团围住要抢回被执行人。钱龙吓得躲在一边,眼睁睁看着程院长和小严被村民们推来搡去,几个个法官身上挨了几拳,被打得东倒西歪。  钱龙战战兢兢摸到挂包里的手枪,突然胆壮起来。他取出手枪,将子弹顶上镗,朝天“啪啪”两枪,大喝一声道:“我是便衣法警,都给我滚开,谁敢阻挠执法,别怪我子弹不长眼睛。”  所有人都被吓坏了,钱龙持枪向严海面前走去,那些围着严海的村民吓得纷纷后退。  钱龙用枪指着挤成一团的村民道:“刚才只不过是鸣枪警告,再有阻拦着,格杀勿论。退回去!”  村民们都被震慑住了,一个个呆若木鸡似的望着钱龙,钱龙道:“我们程院长已经多次向你们宣讲了政策,谁知你们无法无天还要以身试法,你们有几个脑袋,嗯?你们以为老子的枪是吃素的,要不要试试?”话音刚落,钱龙朝天“啪”的又是一枪,吓得村民们胆颤心惊挤作一团。  钱龙步步紧逼,村民们齐齐后退。钱龙命令道:“只要你们知错就改不再闹事,各自回家,我们既往不咎。现在听口令:统统向后转,齐步——走。”  村民们顺从的转过身去,向着来时的方向慌忙向村里跑去了,钱龙才如释重负的将枪收好。  程院长没想到关键时候还是钱龙这个冒牌法警起了作用,便重新整理队伍将被执行人带回了县城,在唐河县法院协助下,圆满将案子执行结束。  少时吴颖回来,调好油辣子酱油醋汤,将切来的烧腊分类摆上小桌,又煎了盘鸡蛋,炸了盘花生,请严海入席。  钱龙让吴鸣泉作陪提壶倒酒,三人又开怀畅饮起来。吴鸣泉与严海不熟,闷不做声,只管倒酒喝酒。严海也不管他,频频举杯,边吃边喝只和钱龙天南地北胡拉乱扯说的很是热闹。  严海问钱龙,修偌大一座房子,有无欠账?  钱龙道:“怎么不欠?原来只打算修三层,结果你嫂子非要再加两层,全部积蓄花了个精光不说,还欠亲戚朋友好多材料钱。”  严海问道:“那咋办,好久能还清?”钱龙道:“我也说不清,怕得两三年。”  严海道:“你和嫂子的工资加起来有一千多元,每月能余多少下来用于还账?”  吴颖正在看电视,听到此处回头插话道:“说起他一月三四百元工资,全叫就业局扣账扣了,从没见他拿回来一分钱。说起来,兄弟你可能不相信,这家里其实全靠我一个月两百块钱的工资在生活。”  严海惊奇的说道:“那不对呀,扣啥账能把你的工资全扣了?”  吴颖道:“啥账?都是往年劳司供销公司时期的贷款。据说当初是就业局担保,那年银行要求还贷,收不到他公司的,就扣了就业局的,就业局反过来就扣老钱的工资。”  钱龙不想提起这些窝囊事,骂道:“滚你妈一脑壳的稀粪,你晓得你妈个狗屁,用工资抵账是当初讲好了的。快了,就业局的账差不多快整清白了,我抵了台车,又陆续还了些,全差也差不到多少了。”  严海道:“钱哥这你就不懂了,欠银行的贷款是企业行为,单位无权扣你私人的工资抵账。即或是你个人欠单位的钱,还账也不能将工资全扣,起码要留够生活费之后酌情扣还。”  吴颖走过来说道:“就是嘛,我就说他没搞场(没用),各人的工资由许人家摔摆。我们现在厂里效益不好,经常停产,收入也没保障。眼下房子虽然起了(修好了),可欠一沟子的账,往后啷们生活?我说老钱明天你就去找老孟,问他要工资,凭啥法要扣你的?不行就跟他打官司,看哪个占理,我们听法院的。”  钱龙道:“打啥官司?人家孔忠孝退了,老孟跟我是老伙计,我为啥要告他?”  “为啥?为了要生活呀!我们丝毯厂原料没有进货渠道,产品没有销售渠道,都要经过江苏三水的丝毯厂的路子,来回运输成本太高,不晓得垮到哪一天。厂子垮了我失了业,钱没得了进路,一家人只有喝西北风去。既然你和他孟定远是老伙计,他为啥还扣你的工资?听说他们现在搞劳务输出效益好得很,给每个人发了蛮多的奖金,他不但不给你发,还要扣你的工资,世上哪有这号老伙计?”吴颖越说越气,恨不得拉上钱龙,马上去找孟定远问个明白。  钱龙争辩道:“我又没上班,人家为啥给我发?”  吴颖反问道:“他为啥不让你上班?都是单位的正式职工,他凭啥不准你上班?再说当年和江苏联系劳务输出,第一个合同还是你去签的,明明过年期间他几爷子都不愿出门,支起你个苕包子去挺包。这下搞得炉火闹热的,把你放到二加梁上问都不问啦。你没得功劳嘛也有苦劳啊,哦,老实你老钱是床脚的夜壶,消得了就嗲(提)起来,不消得了没人尔拾,就好像单位里没你这个人似的。”  钱龙越听心里越烦躁,不觉吼道:“你晓得你妈个狗屁,我就是为了清收劳司供销公司的欠账孔忠孝才同意把我从企业调过去的,现在该收的还没全部收回来,该还的也还没还完,孟定远凭啥子让我上班?”  吴颖道:“清收欠款,说起那么容易?现在连法院都没办法,他有本事让他去试试看,看收账容易吧?全部收完还完这一辈子就不行,再投胎几回都不一定行。还是早点想办法上班,不行的话,让法院的高院长帮你给孟局长说一下,你不能就这么下去了。”  提起高院长,严海说道:“听说高院长马上要调走,恐怕来不及了。”  钱龙一愣问道:“调哪儿去呀?”  严海夹一颗花生米喂到嘴里,摇着头说道:“还不清楚,有可能到县委也有可能到县政府任职。”  钱龙好奇地问:“那哪个来法院当院长啊?”  严海道:“听说竞争的人很多,县上推荐了几个,其中也有程副院长,说是明后天市上组织部门就要来人考察。”  吴颖一听高院长要调走了,顿时没了兴趣,自己又坐回电视机跟前,嗑瓜子看电视去了。  钱龙一听老程也有希望,高兴地说道:“那太好了,程院长够哥们儿,但愿他能顺利登上正位。”  程院长是紫阳人,老婆华珍是镇巴县医院护士。程永旺退伍回镇巴定居后被安排在县公安局。接受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核查钱龙投机倒把的案子,为钱龙落实平反政策。钱龙很感激他,老程初来乍到镇巴也没熟人,一来二去渐渐俩人便成了推心置腹的朋友。  钱龙当总经理最红火的时候,程永旺调到了县法院。有年老程的岳母在乡下去世,华家无子男,照理该老程这个女婿安葬。可两口子常年在县城工作,很少回家,红白喜事没有换下人情,加之农村缺这少那,把老程愁得没办法。多亏钱龙知晓,从公司领去二三十人,开着客车货车,把办丧事需要的各种物品一应俱全运到向下,把老太太风风光光送老归山,为老程解了燃眉之急。  自此俩人情同手足,程永旺担任法院副院长之后,对钱龙的案子更是尽心,常常亲历亲为鼎力相助。  严海道:“我们全院大部分同志都希望程院长上,但也说不定上面会派其他人。要是考察的人问到我,我一定给他攒劲。”  钱龙想起以前自己曾经对老程抱怨过自己有单位没地方上班,像个游魂。老程很是同情,还热心的去找过高院长,想帮他调法院去工作。事情后来虽然没办成,但老程的这份情谊让钱龙非常感动。  这回要是程大哥当了院长,法院就是他说了算,没准我的事又有可能。便鼓动严海多找几个人帮忙,不由叹道:“可惜考察组不会问我,我想出力也攒不上劲。”  严海满口应承,见吴鸣泉去了卫生间,吴颖在聚精会神看电视,屋内没有外人便压低声音说道:“怎么攒不上?撇开你和程院长的个人关系,你想想,程院长帮你们审结一百多案子,又亲自出马为你们执行,多不容易呀!等考察组来了,你可以写一封感谢信,以就业局的名义感谢法院,顺便表扬一下程院长,更加起作用啊。”  钱龙拍着脑瓜笑道:“真的耶,好,我明天就照办。”稍作思量随后又说道:“不,不能光写感谢信。我去叫文工团李老师给我制作一面锦旗,要不就请你帮我写一封高水平的感谢信稿子叫他抄在大红纸上,只等市上考察的人一来,我就吆喝几个伙计敲锣打鼓送到法院去。”  严海呷了一口酒,吧唧着嘴笑道:“这样效果当然更好,就是要注意一下,不要做得太过了,考察队的人不是吃素的,太过了反而让人家起疑心,以为是程院长自己导演的就适得其反了。”  钱龙笑道:“那不会的,我自有主张。”见到从卫生间出来的吴鸣泉,对他说道:“过两天我有点儿事需要几个人帮忙,你到时候把林青松叫上,再叫几个打杂的一起来,人越多越好。”  鸣泉问去干啥,上午十点前没问题,过了十点不得行,宾馆要准备午餐。  钱龙道:“不是出力也不是打架,陪我给人送个旌旗,最多一个小时时间,正好是上午十点前。”鸣泉点头答应。  次日天刚见亮,吴颖就起床忙前忙后,买回早餐将就女儿花花穿戴梳洗之后,又把她送到了学校。回家见钱龙睡得正香,也没理会就匆匆骑车到厂里上班去了。  日上三竿,钱龙起床脸一洗就去文工团,见着李老师把意图一说,李老师满口应承。李老师和钱龙是老熟人,一生坎坷却多才多艺,钱龙倒霉时李老师也被精简下放,凭手艺走乡蹿户艰难寻找饭食钱,偶尔与释放后还没恢复工作的钱龙相遇,摆谈起来恰是一对难兄难弟。李老师不但字写得好,为人也很仗义。恢复工作后,如今县一级演出单位不景气,全团演职员只发一半工资,另一半工资靠下海自己挣。  确定了旌旗样品内容格式,看着满头白发的李老师忙着写字剪字,钱龙坐了一会觉着无聊,猛然想起吴颖昨晚上说的话。想自己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说老不老说年轻也不年轻,虽然算就业局的人却不能去上班,工资都没正经领过一回,活得真有些憋屈。  现在就业局是孟定远秦正林当家,俩人跟自己相处多年,自觉得关系都还不错,眼下欠单位的钱也扣得差不多了,不如这阵去单位看看,顺便说说要求上班,探探他们的口气。  遂对老李说道:“拜托李老师给整好点儿,下午我让人把感谢信稿子送来,你给我弄两张大红纸一抄,我明天来取。你先忙,我到单位去一下。”  李老师抬起头,俩眼从老花镜上面望着钱龙笑容可掬的说:“你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明天来取,我负责让你满意。”
《喊山》之第二十八章(下)
  围着热气蒸腾的火锅,喝着烧酒,烫着又麻又辣的菜肴。不一会儿,老冯满头大汗,面部神经不由自主的微微抽动,嘴唇颤抖着说道:“好啊,好!我是第一吃火锅,嘴巴舌头都已经麻木了。哎哟,呵呵,真过瘾呀!&&&&&&”
  钱龙敬了宋三儿一杯酒,问道:“比你们淮扬菜如何,能吃的习惯吗?”
  宋三儿吸溜着点头道:“辣,太辣了。”
  “哈哈哈哈哈!”看着宋三儿辣得不住喝雪碧漱口的样子,小兔子笑得前仰后合。
  肖琳问道:“你们不习惯吃辣子,在东北怎么办?”
  正林解释道:“他们自己开伙,吃的还是他们江苏的口味。”
  肖飞问道:“冯师傅,你们要不要我,我也跟你们一起去搞建筑,一月能发多少工资?”
  老冯道:“你去干啥?苦得很哪。”
  肖飞笑道:“随便说说。”
& 老冯道:“宋队长他们大庆的效益好,都是修修补补相对要轻松安全得多,你真的想去的话,问他一月能给你开多少工资?”
  宋三儿吸溜着说道:“我们效益也不是太好,一个月大概只能发五六百块钱的样子。”
  秦正林忽然想起齐主任刚才的话,忙对宋三儿说道:“别听他胡说,他不得去。我倒是记起一件事来,刚才遇到一个熟人求我帮忙,说他一个亲戚三十来岁,老实本分得很,也想出去搞建筑。我叫他来报名,你们到时看看他行不行,行了也叫他跟你们到东北去。”
  俩人随口都答应道:“行行行,没问题。”
  转眼到了集中的日子,简元提着行李跟在齐福身后来到就业局门前,秦正林叫来宋三儿,宋三儿过来打量一眼,又问了简元几句话后点头说道:“行,走吧。”
  出发那天,秦正林和小陶坐上老洪派来的四辆大客车,将老冯宋三儿和百十个民工送到万源火车站,给他们代买了去北京的火车票。
  上车前,老冯紧紧握着正林的手动情地说:“秦主任,说实话,我们经理安排我来这里,我是最不情愿的,我除了跟我们公司的人经北京去到呼伦贝尔盟以外,哪里都没去过。没想到,来这以后你们对我这么好,没把我们当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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