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请问一下孙中山纪念币价格表2015年拍卖到335万元这个新闻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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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中山开国纪念币最新价格表】2016孙中山开国纪念币拍卖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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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中山开国纪念币值钱吗
  孙小头开国纪念币,为首铸的一批,当年即被换购收藏,因而保存着最佳品相,绝对是正统的&民国第一钱&,其正面中央孙中山侧面小头像,外环上面隶书中华民国字样,下面开国纪念币,左右两侧有长枝花草纹饰。背面内环里铸有植物纹饰环着壹圆字样,外环英文间两颗六角星。这款钱币反映出当时的社会背景,是对历史最好的记录。
  孙中山开国纪念币分多种,在当时既可以收藏,也可以上市流通。孙中山开国纪念币当时铸造数量极为有限,特别是带六角星的目前已极为稀少,具有很高的收藏价值,据专家介绍在2009年春季上海拍卖会成交过172万的高价。而孙中山像中华民国开国纪念壹圆,2011年在上海天衡拍卖以1,680,000元成交。
  拍卖价格:
  中华民国二十四年孙中山帆:600-800万&&747.5万
  孙中山像背嘉禾壹圆银币金:200-300万&&616万
  民国十八年孙中山像国币拾:60-80万&&220万
  中华民国十八年孙中山头像:80-150万&&172.5万
  孙中山头像银币:160-160万&&160万
  1929年发行的六星版孙中山开国纪念币:3,550,000
  注意:价格及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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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编 现代 孙中山》.pdf 13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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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幽默总集
第七编 现代
中国伟大的革命先行者孙中山 (1866— 1925年)在一次革命行动失败后,转移到上海
重振旗鼓,等候时机东山再起。
有一天,几个革命同志闲来无聊,凑了 4个人打麻将娱乐。不巧,被孙中山撞见了。
们自知犯错,一阵惊慌,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面对如此尴尬场面,孙中山不但继续叫他们打下去,而且还笑着说:“打吧,打麻将很
像我们革命起义,这一局输了没啥关系,可寄希望于下一局,永远充满了机会,永远充满
辛亥革命胜利后,孙中山当了临时大总统。有一次,他身穿便服,到参议院出席一个
要会议。然而,大门前执勤的卫兵,见来人衣衫简单,便拦住他,并厉声叫道:“今天有重
要会议,只有大总统和议员们才能进去,你这个大胆的人要进去干什么?快走!快走!否
则,大总统看见了会动怒,一定会惩罚你的!”
孙中山听罢,不禁笑了,反问道:“你怎么知道大总统会生气的?”一边说着,一边出
示了自己的证件。
卫兵一看证件,才知道这个普通着装的人竟是大总统。惊恐之下,卫兵扑倒在地,连
孙中山急忙扶卫兵起身,并幽默地说:“你不要害怕,我不会打你的。”
民国时期,科学家竺可桢在浙江大学任校长,深受师生的爱戴。
一天,在联欢会的节目单上,有 “校长训话”。
竺可桢一看,感到在联欢会上来个 “训话”,实在不妙。于是,他在讲话时说:“同学
们,‘训’字从言从川,是信口开河也。”
大家听了,哄堂大笑。
张勋生日,大学者辜鸿铭 (1856— 1928年)送给他一副对子,说:“荷尽已无擎雨
盖,菊残犹有傲霜枝。”
后来,辜鸿铭和胡适说到这件事,说 “擎雨盖”指的是清朝的大帽子,而“傲霜枝”
的是他和张勋都留着的长辫子。
辜鸿铭既会讲英国文学,又鼓吹封建礼教。
他当北大教授时,有一天,他和两个美国女士讲解 “妾”字,说:“‘妾’字,即立
女;男人疲倦时,手靠其女也。”
这两个美国女士一听,反驳道:“那女子疲倦时,为什么不可以将手靠男人呢?”
辜鸿铭从容申辩:“你见过1个茶壶配4个茶杯,哪有 1个茶杯配4个茶壶呢,其理相
法学家王宠惠在伦敦时,有一次参加外交界的宴席。席间有位英国贵妇人问王宠惠:
“听说贵国的男女都是凭媒妁之言,双方没经过恋爱就结成夫妻,那多不对劲啊!像我们,
都是经过长期的恋爱,彼此有深刻的了解后才结婚,这样多美满啊!”
王宠惠笑着回答:“这好比两壶水,我们的一壶是冷水,放在炉子上逐渐热起来,到后
来沸腾了,所以中国夫妻间的感情,起初很冷淡,而后慢慢就好起来,因此很少有离婚的
件。而你们就像一壶沸腾的水,结婚后就逐渐冷却下来。听说英国的离婚案件比较多,莫
非就是这个原因吗?”
杨小楼 (1877— 1937年)在北京第一舞台演京剧 《青石山》时,扮关平。演周仓的老
搭档有事告假,临时由一位别的花脸代替。这位花脸喝了点酒,到上场时,昏头昏脑地登
台,竟忘记带不可少的道具——胡子。
杨小楼一看要坏事,心想演员出错,观众喝倒彩可就糟了。灵机一动,临时加了一句
词:“呔!面前站的何人。”
饰演周仓的花脸纳闷了,不知怎么回事。“俺是周仓——”这时,演员得做一个动作:
理胡子。这一理,把这个演员给吓清醒了,可是心中一转,口中说道 “——的儿子!”
杨小楼接过去说:“咳,要你无用,赶紧下去,唤你爹爹前来!”
“领法旨!”那演员赶紧下去戴好了胡子,又上台来了。
著名音乐家李抱枕,曾获得美国哥伦比亚大学音乐教育博士。他致力国内音乐教育,
献很大,其中 《离别歌》、《闻笛》等乐曲流传甚广。
李抱枕平时教导学生十分有趣。他曾告诉学生:早年教育音乐时,一些调皮的学生连
个主要音阶都唱不准,有人唱成 “独览梅花青腊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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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文在辛亥革命后第一个十年的迷误-袁伟时
孙文在辛亥革命后第一个十年的迷误 ――20 世纪中国新探之一 袁伟时 近年来, 近代中国的许多历史人物纷纷走下神坛, 中国人开始了解历史真相, 破除迷信,增长智慧。环顾 20 世纪中国,很少触及的最后一尊偶像是孙文。宝 相庄严,灵光闪烁。 彻底破除迷信,努力弄清事物的本来面目不是猎奇,更非哗众取宠。任何现 代国家公民成熟和社会稳定都离不开一个基本条件:洞悉政治运作的真实情况, 按民主程序充分表达自己的意愿。掩盖真相,按照某些以先知或精英自诩之辈选 定的观点编造历史和现实,刻意宣传,是可怕的盲动的重要根源。20 世纪中国 许多人为的灾难就是这样制造出来的。 孙文一生干过四件大事:推翻清帝国;反对袁世凯的专制统治;护法斗争; 准备北伐,冀图用武力统一全国。清帝国的覆灭是历史的必然,争议不大。20 年代谋求中国统一中的是是非非,笔者拟另撰专文。本文集中讨论反袁和护法斗 争。 讨论这些问题,先要弄清楚判断是非的标准是什么。窃以为最重要的基准线 是完成从中世纪向现代社会转型的历史任务。核心是严复说的: “身贵自由,国 贵自主。 ”[1]后来的多次启蒙运动和反帝、反封建一类的政治口号都是这一核心 思想的推衍。任何有关的言行和事件都应以此为基准去考量,有利于完成这个历 史任务者是,不利者非。 现有研究成果表明,袁世凯在经济领域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这有利 于提高人的自由度。但他对外接受日本提出的二十一条,出卖国家利益;对内限 制言论自由,践踏法治,摧残民主,恢复帝制;这些都是与历史行程背道而驰的 罪行。反对他的这些倒行逆施,无疑站在历史正确方面。 不过,不是所有反对袁世凯的人和事都应肯定。宗社党和其他遗老遗少冀图 恢复失去的天堂,恢复大清帝国,当然不值得赞许。即使像孙文等人总的看来站 在正义一方的人,其所作所为也绝非无可非议。性质正义并不意味着手段正义, 更不表明正义一方的各种举措都是正确的。袁氏暴毙后的“护法” ,情况则更为 复杂。 反对袁世凯专制统治和护法斗争,对 20 世纪中国影响巨大。愚意以为在这 两次长达十年的斗争中,孙文有以下几个方面的主要迷误:1,鼓吹错误纲领。2, 进退失据。3,把小团体利益放在国家利益之上。4,以不正当手段进行护法斗争。 以下让我们逐项详加讨论,然后探讨这些迷误的根源。 辛亥革命后的错误纲领 辛亥革命结束了清帝国 260 多年的统治。以“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民 国,平均地权” 为纲领的中国同盟会取得了重大胜利。在新的形势下,如何适 时调整自己的奋斗目标和策略 ,成了考验同盟会领袖们的重大课题。 有的史家至今仍在指责他们“软弱” ,把政权轻易地让给了袁世凯。这有失 公允。政治家必须审时度势。南北议和,让权于袁世凯,是基于以下形势的无可 奈何的选择: 首先,军事力量对比十分不利于南京临时政府。袁世凯控制着训练有素的北 洋六镇 7 万多精兵,再加上仍然忠于清帝国的禁卫军和其他新军,总兵力达 14 万多人(新军总数为 2 4 万 1 千人)。而南京临时政府方面,号称革命的各色民军 很多,绝大部分是会党乃至绿林队伍改编而成;虽然人数上远多于北方,武器装 备、训练、指挥和纪律等都远逊于对方。用当时任总统府秘书长、协助孙中山综 理全局的胡汉民的话来说是: “南京军队隶编于陆军部者,号称十七师,然惟粤、 浙两军有战斗力。粤军不满万人……浙军将军,则素反对克强(时任陆军部长兼 不受命令……其他各部, 乃俱不啻乌合, 不能应敌。 ” 参谋总长的黄兴――引者), [2] 其次,经济力量对比悬殊,南京临时政府已到了难于支撑的边缘。双方在财 政上都困难重重, 但袁氏出任清帝国内阁总理后毕竟仍牢牢控制着东北和华北大 部,中央财政的基础仍在,原有的征税系统没有打乱,军费比较充足。于是,除 了维持正常运作外,袁氏竟有余力一再出手,拿出几十万乃至几百万两白银收买 清帝国的王公大臣和革命党人。与此同时,身为临时大总统的孙文,却为维持临 时政府所必需的经费在国内外频频伸手求援。他在私下谈话中坦率地承认: “倘 近数日内,无足够之资金以解燃眉之急,则军队恐将解散,而革命政府亦将面临 瓦解之命运……之所以断然实行汉冶萍日中合办,以取得五百万元资金者为此; 此次又苦心焦虑,欲以招商局为担保,筹措一千万元借款者,亦为此。然而,虽 经种种筹划,而时光荏苒,交涉迄无结果……于军队解散、革命政府崩溃之前, 作为最后之手段,唯有与袁世凯缔结和议,以防天下大乱。 ”[3]当时各省虽然 纷纷宣布脱离清政府“独立” ,但起义军、民团等急剧增加,支出浩繁,自顾不 暇,不但无力支持中央政府,反而要求拨款。再加上关税收入被列强在“中立” 的名义下冻结,临时政府在经济上显然已走进了死胡同。 另一重要原因是人心思定。 “排满” 是触发辛亥革命的重要因素。 “驱除鞑虏” 成了同盟会政纲的头一条。占国民绝大多数的汉人,既对清廷腐败不满,更恨它 是“异族”统治。1912 年 2 月 12 日,隆裕太后颁发《逊位诏》 ,在许多人心目 中, “异族”统治已经结束,其他便无关紧要了。用胡汉民的话来说是: “同盟会 未尝深植其基础于民众,民众所接受者,仅三民主义中之狭义的民族主义耳。正 惟‘排满’二字之口号极简明切要,易于普遍全国,而弱点亦在于此。民众以为 清室退位,即天下事大定……故当时民众心理,俱祝福于和议。逆之而行,乃至 不易。 ”[4] 在这样的历史条件下, 选择和谈与让权于袁世凯都算不上是什么了不得的错 误。问题倒在于有几千年专制传统的古老国家宣布建立民主共和制度以后,一个 政治组织及其领袖究竟应该怎样选择自己的行动方向?这一方面的任何重大决定 对历史的发展都有难于磨灭的影响。 孙文曾一再责备人们不听他的话而招致民国 初年的大失败。事情真的是这样吗? 同盟会本来是个松散的革命联盟,有多个派系。辛亥革命后,它迅速分化。 以留在同盟会旗下活动的政治领袖来说,有两个主要趋向。 以孙文为代表的一部分人选择了直接推动经济建设(主要是铁路建设)为自 己的主要任务。在交卸了总统职务后,他反复宣扬的主张有这么几个要点: 1, “今日满清退位、中华民国成立,民族、民权两主义俱达到,唯有民生主 义尚未着手,今后吾人所当致力的即在此事。 ”[5]这是他的总的指导思想。 2, “外人素爱和平,断不敢侵略我边圉,奴隶我人民。 ”[6]这是他处理中国 与外国关系的基本观点。 3, “鄙人拟于十年之内,修筑全国铁路二十万里。“今日修筑铁路,实为目 ” 前唯一之急务,民国之生死存亡,系于此举。 ”[7] 4、如何看待袁世凯?“当南北战争时,袁项城表示君主立宪,与吾人意见不 合,故不能合作共事。后袁赞成共和,南北统一,袁与吾人意见已同。惟南方人 士,尚有疑其非出于真意,目民国为假共和者,余则决其出于真诚之意。 ”[8]在 另一场合,他又表示: “袁总统可与为善,绝无不忠民国之意。国民对袁总统万 不可存猜疑心, 妄肆攻讦, 使彼此诚意不孚, 一事不可办, 转至激迫袁总统为恶” 。 [9] 以上说的都不是孙文一时的感想,而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策。更准确地说, 这是民国元年孙文辞去临时大总统后的行动纲领。 其核心思想是信任和支持袁世 凯领导政府统治全国,而把自己的主要精力集中于经济建设特别是铁路建设上。 用他的话来说是: “袁总统才大,予极盼其为总统十年,必可练兵数百万,其时 予所办之铁路二十万里亦成,收入每年有八万万,庶可与各国相见。 ”[10] 作出这样的抉择,实际上是走上非政治化的道路。1912 年 3 月,同盟会总 部在南京开会员大会, 制定了 《中国同盟会总章》 和九条政纲, 选举孙文为总理。 8 月,同盟会又与统一共和党、国民共进会、国民公党、共和实进会等政治组织 联合,合并为国民党,公推孙文为理事长。这些都是像同盟会那样以进行军事斗 争为主要任务的秘密革命组织,在新的形势下向现代民主政党转化的必要步骤。 但这时的孙文坚决表示: “决不愿居政界,惟愿作自由国民。 ”[11]理事长一职, 他旋即委托宋教仁代理。 同盟会――国民党内颇多成员持另一种态度。 以宋教仁和其他国民党领袖为 代表,他们在尊重孙文、黄兴等人的前提下,也各自独立地阐明自己的主张。其 要点是: 1,民主、自由尚未实现。与孙文的乐观论调相反,他们毫不含糊地说: “今 ’闻者能相承否……又自语 试语皙族曰: ‘亚东有伟大民国,合七族以建极也。 曰: ‘吾为民国国民,凡欧美民国国民之自由之康乐,吾弗歆羡焉矣,吾既与齐 肩矣。 ’尝熟审而不邻于夸诞否? ”[12] “天赋人权,无可避也。今革命虽告成 功,然亦只可指种族主义而言,而政治革命之目的尚未达到也。推翻专制政体, 为政治革命着手之第一步,而尤要在建设共和政体。 ”[13]强调自由、平等等“天 赋人权” ,把建立民主政治体制放在中心位置,实际上否定了认为三民主义只剩 民生主义尚待努力的错误认识。 2,为了给民主、共和制度奠立良好的社会基础,他们力倡思想观念的变革 和改良社会风俗。他们认为: “数千年君权之影响,迄今未沫,其与共和思想抵 以科学知识去神权之迷信。 ” 触者颇多。 因此, “ 以人道主义去君权之专制, ” 应该 [14]或者是: “以人道主义及科学知识为标准而定改良现今社会之条件。 ”[15]他 们所说的人道主义指的是个人的独立、自由、男女平等、贵贱平等、婚姻自由等 现代人权。几年后, 《青年杂志》创刊,新文化运动兴起,大声疾呼“当以科学 与人权并重 ”[16]为基本宗旨,与他们的主张是一脉相承的。 3、以两党制和政党内阁为基本政治主张,推进民主、自由的政治制度建设。 用宋教仁的话来说是: “我们要在国会里头,获得过半数以上的议席,进而在朝, 就可以组成一党的责任内阁;退而在野,也可以严密的监督政府,使它有所惮而 不敢妄为;应该为的,也使它有所惮而不敢不为。那么,我们的主义和政纲,就 可以求其贯彻了。 ”[17]以此为指导思想,他们相应地有三个措施: 一是区分秘密的革命组织和公开活动的政党。 在当时多达 320 个政党和类似 的政治团体中,[18]联合了宗旨相近的组织,组成了全国第一大党――国民党, 总部设在北京,在各省和海外各地建立了支部。 二是致力于竞选活动。按当时的《国会组织法》规定,参议院议员 274 名, 众议院议员 596 名,合计 870 名。1912 年 12 月至 1913 年 3 月的第一次选举中, 国民党有 392 人当选为参、众两院议员,而居二、三、四位的共和、民主、统一 三党,合计才有 223 席。国民党成了国会中的第一大党。当时登记的选民号称有 四千多万,只占全国人口的 10%;妇女没有选举和被选举权;选举过程也产生了 收买选票、 军警到场威迫、 计票舞弊等不法行为。 不过, 如果考虑到有的问题 (如 妇女选举权)即使在当时的欧美亦未解决;有些则是几乎所有国家建立和完善民 主制度中都出现过的现象,任何国家的民主制度都有一个完善过程,就应肯定这 终究是中国走向民主的第一步, 与完全不必通过国民依法定程序授权的专制统治 相比,无疑显示了历史的进步。 三是运用各种政治权利和大众传媒, 对袁世凯及其政府进行了严肃的批评监 督。尽管产生过程有种种缺陷,但议员们总的说来对履行自己的职责是认真的。 从内阁组成人选到大借款和各大政治事件,一一进行了认真的辩论和质询。再加 上民国初建,大体保障了新闻自由,他们与传媒合作,对政府和政府官员的活动 进行了认真的监督。 例如, 袁世凯的作为就被报刊斥之为中国历史上 “游民政治” 的继续, “袁世凯之用人,乃并男盗女娼者而亦用之……彼以为天下之人,殆无 有不能以官或钱收买者” 。[19]他的破坏民主与法治的种种作为,无一不受到严 厉的谴责,从而使这一时期成为 20 世纪中国罕见的拒绝神化政治人物的年代。 两种取向,差别很大。后来孙文曾一再指摘国民党人当时不听他的话而招致 革命事业的失败。孙文的指摘,留待后面详细讨论。这里有必要先说一点:发展 铁路及其他交通、 工商事业, 发展教育, 都是国家现代化的基础, 确实极为重要。 问题是政治家在这些事业中应该扮演什么角色?如果一个政治家以直接经营包括 交通在内的工商事业为主要职志,那么,其身分已转化为实业家。政治家活动的 主要舞台应在政治领域。他们应在这个领域扫清工商业发展的障碍,构筑自由、 安全、法治、廉洁、民主的社会环境,让工商企业家可以充分施展自己的才干。 对于政治家认为关系经济发展全局的重要基础设施(如铁路、公路等),亦应通过 制定优惠政策等措施,指引和鼓励企业家去建设和经营。如果越俎代庖,直接经 营工商事业,只能导致两个结果:1,从政治领域淡出,无法在各种政治势力的 角逐中为工商业发展营造良好的社会环境, 可能导致不利工商事业发展的现象泛 滥,反而阻滞经济发展。2,以现职官员的身分去经营工商企业,自觉不自觉地 运用特权,有意无意地把官僚作风带入企业,不管主观动机多么善良,现代企业 必然程度不等地蜕变为腐朽的官僚企业, 投入的大量资金转化为回报率很低甚至 长期亏损的沉重负担。因此,一个政党或政治组织如果以直接经营包括铁路在内 的工商企业为基本纲领, 显然意味着社会角色的混淆和误入歧途。 从这个角度看, 民国初年孙文提出的基本主张是不足取的, 幸亏国民党的多数成员没有听从他的 主张,否则,这个组织的处境将更加困难。 当时,国民党虽然仍尊孙文、黄兴为领袖,但实际工作是由宋教仁主持的。 著名记者黄远庸写道: “国民党之改组也,实系钝初(宋教仁)一人主持……宋君 居京既久,政治思想异于他人,实为国民党政界运动之中心。诸同盟会议员既亲 附之,与之连名附于赞成改组之列,及改组事定,则国民党之议员,尤亲附之。 ” [20]与同盟会一样,国民党也有不同的派系。宋教仁显然是有重大影响的一派领 袖,且显示了团结全党的潜力。应该如何评价他的政治主张呢? 应该肯定,他把秘密革命组织改组为共和制下公开活动的政党是正确的。章 太炎等人鼓吹的 “革命军起,革命党消”是片面的,但革命党确实需要改组为 民主政党,方能适应巩固和发展民主共和政制的需要。同盟会本来以组织武装起 义为自己全部活动的中心。民国建立后,除非一开始就准备继续积蓄力量,以武 力扫平一切政敌,统一全国,建立自己的绝对统治, 同盟会的组织结构和活动 方式不能不进行全面的改革。 应该指出, 不能简单地把消解党派看作反民主势力的政治阴谋或个别人昏愦 的奇谈怪论。这个错误主张其实包含着一些合理因素。例如,张謇是消解党派的 积极支持者。在政权移交给袁世凯以前,他就致函临时政府陆军总长兼参谋总长 黄兴,申述他的理由: “军事非亟统一不可;而统一最要之前提,则章太炎所主 张销去党名为第一……一则可融章太炎之见,一则可示天下以公诚,一则可免陆 军行政上无数之障碍。愿公熟思之;此为民国前途计,绝无他意也。 ”[21]当时 义军蜂起,良莠不一,非严加整顿,军令、政令均无法统一;财政亦不堪重负, 正面临崩溃的危险。他没有就事论事,而冀图从现代国家中政党与军队关系的高 度去思考问题。军队与政党分离,在国内政治斗争中中立,使之真正成为国家而 不是某个党派或个人的工具, 这是现代民主国家的天经地义。 张謇以此为出发点, 力主“销去党名” ,如仅就军队与政党关系而言,这是一个正确的原则。如进一 步要求整个社会都“销去党名” ,那就有过犹不及之嫌。不过,无论是那种情况, 这都反映了一些有识之士已敏锐地感到:原有的政治组织必须改组。同盟会等五 团体联合组成国民党,正是适应这个历史趋势的正确措施。 有的史家认为,国民党成立前后滥收党员,削弱了它的战斗力,这是导致民 主共和制不能巩固的重要原因。窃以为对此事要作全面的分析。 首先,不能用列宁主义政党的组织原则作为观察其他政党的规范。这些政党 从组织形式去考察,大体有两个类型:一是所谓“干部党” ,通常只有党务干部 在做研究和宣传政策、联络和筹款等活动;一般成员没有严格的入党手续。另一 是“群众党” ,自下而上地组织,有特定的社会群体(如职工或工商业者)为主要 的社会基础;即使有入党手续,也极为简单。两者通常都以通过选举执掌政权为 自己的活动中心(即使是特定历史时期的政治怪胎――希特勒法西斯主义类型的 政党也是通过选举上台的)。因此,政治纲领和当前各种重大问题的对策才是这 些组织的生命线。各自以自己的主张和推销这些主张的能力去赢得选民的信任。 这些政党实际上是政治家、政客(这是一物多名,实质并无差别)或其他有志安邦 治国和做官谋生等吃政治饭的人,谋求赢取公民支持,贯彻主张,施展抱负的组 织形式。严密的组织是不必要和不可能的。这些政党面对的是公民取向的不确定 性,而这正是督促吃政治饭的人进取,和推动社会更加自由、民主、开放的必不 可少的机制。如果一次授权,即可长期垄断,必然导致国家的封闭,实行极权主 义,乃至干出各种疯狂勾当。德、意、日的法西斯政治就是其中典型。所以,国 民党成为比较松散的民主的政治组织, 不过是现代政党的常规, 不值得大惊小怪。 对中国民主政治的发展,这也是利大于弊的积极步骤。 在组建国民党过程中,确实出现过一些偏差。这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 一是不以政治思想的分野为基础,硬拉当权的政府官员入党,拼凑所谓“政 党内阁” 。 当时数以百计的政治团体,纲领和政策相同或接近的比比皆是,一人跨越几 党的现象屡见不鲜。例如,南京临时政府的司法总长伍廷芳是共和政体的坚定支 持者。但他既是与国民党对立的共和党和后来的进步党的理事(理事长是黎元 洪);又是国民共进会的会长,国民公党的名誉总理(这两个组织后来都与同盟 会合并,组成国民党) 。同时参加对立的两派尚且不以为怪,交叉参加同一倾向 的各党更司空见惯。这反映当时的政治领域存在“咸与维新”的某种浑沌状态。 面对这一状况,如能确切认定“普及政治思想,作育从政人才,确为当今急务” , [22]坚定不移地传播和捍卫自由、民主思想,不失为争取与联合各方力量、推进 民主政治的大好时机。 不过,如果不以培植自由、民主思想为基础,不清醒地考察政治分野,为追 求表面的影响而降格以求,不但给世人留下丧失原则的恶劣印象,且为反民主势 力张目。当时,建立民主政制的主要阻力来自袁世凯及其追随者。但国民党的有 些领袖居然把长期追随袁世凯的前清官僚、 时任国务总理的赵秉钧和各部总长等 所谓“国务员”拉入国民党,然后心满意足地宣称已组成了“国民党内阁” 黄 。 兴甚至“并挽袁(世凯)为国民党领袖。袁遣杨度入党,觇虚实。杨以变更政党 内阁主义为条件;吾党难之。杨不入党;袁亦罢入党议。 ”[23]出面办这件事的 是黄兴,但得到孙文的首肯和支持。孙文曾志得意满地说: “黄克强抵京后,主 张政党内阁,调和各派意见,袁总统均甚赞成。余出京时,邀国务员加入国民党 之议始起。今阅报,国务员已入加本党。是今日内阁,已为国民党内阁,民党与 政府之调和,可谓跻于成功。嗣后国民党同志,当以全力赞助政府及袁总统。 ” [24]这种麻痹斗志的声音,与当时严格批评监督政府的舆论颇不协调。 尤令国民党尴尬的是有些“国务员”坚持独立人格,坚决拒绝了这种错误做 法。当时的报纸曾广为报导: “黄克强此次来京……曾力劝教育总长范源濂君加 入国民党,措词颇为激烈。略谓:此次鄙人北来,专为调和意见而来。尤以国务 员一律加入国民党,为调和之先声,且符政党内阁之主张……现在各国务员均先 加入,公如固执,将来破坏吾政策者,实君一人。吾不得已,惟有立离北京耳。 范乃婉词却之。 ”[25]“财政总长周学熙语人云: ‘财政总长地位为一时的,周学 熙三字为永久的,因一时之地位令永久之个人入党,昧良无耻,莫逾于此。 ’故 对黄兴强招入党之举,坚拒到底。 ”[26]强人所难,竟招致这样的结果,自然是 孙文、黄兴始料不及的。 另一偏差也是由他们两人造成的。1912 年 9 月 25 日, 《政府公报》民国元 : 年第 149 号公布了袁世凯、孙文、黄兴、黎元洪《协商订定内政大纲八条》“一、 立国取统一制度。二、主持是非善恶之真公道,以正民俗。三、暂时收束武备, 先储备海陆军人才。四、开放门户,输入外资,兴办铁路、矿山,建置钢铁工厂, 以厚民生。五、提倡资助国民实业,先着手于农、林、工、商。六、军事、外交、 财政、司法、交通皆取中央集权主义,其余斟酌各省情形 ,兼采地方分权主义。 七、迅速整理财政。八、竭力调和党见,维持秩序,为承认之根本。 ”[27]正 如当时上海 《时报》 所说: “八政见之最要者为外资输入与集权限制之两条。 [28] ” 对这八条稍加考量,不难发现它有一大特点:没有显示民主共和制度的特点。如 果把它放在清帝国最后 10 年的新政时期,当时的朝廷和包括袁世凯在内的中央 和地方大臣也会欣然接受。 与国民党既定的政纲相比较, 被孙文抛弃的恰恰是为民主共和制度奠立牢固 基础的部分。一是只字未提国民党孜孜以求的政党内阁和议会制度。 《国民党宣 言》曾尖锐地提出: “夫共和立宪国之政治,在理未有不以政党为其中心势力, 而其共和立宪犹可信者。 而今仍不然, 则中国虽谓为无共和立宪国之实质焉可也。 嗟乎!兴言及此,我国人其尚不知所以自反乎?我国人之有志从事于政党者,其尚 不知所以自处之道乎?”[29]二是忽略了国民党五条政纲中非常重要的一条: “发 展地方自治” 。提出这一条为的是“将以练国民之能力,养共和之基础,补中央 之所未逮也。 ”而其终极目的则是“巩固共和,实行平民政治。 ”[30]要是说孙文 在公开场合还说点“尊重议院”[31] 之类的话,与袁世凯的 13 次会谈中,则根 本没有把这一重要问题摆到议事日程上。 后来,孙文曾自我辩解,彷民国建立后,他是行约法之治,实行地方自治 的提倡者,只因 “后知后觉”的国民党其他领导人反对,才无法实行,并导致 革命的失败。看看他是怎么说的吧: “乃于民国建元之初,予则极力主张施行革 命方略,以达革命建设之目的,实行三民主义,而吾党之士期期以为不可……此 予之所以萌退志,而于南京政府成立之后,仍继续停战,重开和议也。 ”[32]所谓 “革命方略”就是夺取政权后至实行宪政之前,要有一个实行“训政”的过渡时 期, “在此时期,行约法之治,以训导人民,实行地方自治。惜当时同志不明其 故,不行予之主张。 ”[33]如此说来,在民国元年,他不愧是实行地方自治,推 进民主政治的先行者。 不过, 这些事后的辩解, 迄今无法找到足于证实的可靠史料。 反证倒有不少。 首先, “南京政府成立之后,仍继续停战,重开和议”的根本原因是财政支绌; 说其中包含着革命领袖之间路线斗争的玄机,纯属信口开河。其次,当时他反复 宣扬的是一民(民生)主义,更具体点则是修 20 万里铁路,民主政治体制的建立 和巩固,实际上已排除在他视野之外。再次,当议及政治时,他满脑子都是中央 集权。就任临时大总统的第一天,向海内外宣布五条“政务之方针” ,依次是“民 族之统一”“领土之统一”“军政之统一”“内治之统一” “财政之统一” 、 、 、 、 , 居然矢口不谈民主政治体制的建立和巩固。念念不忘的是铁路和中央集权 ,难 怪在与袁世凯商定施政大纲时有意无意地置诸脑后的, 恰恰是民主政治体制和发 展地方自治的内容。 要是说这些辩解有什么价值的话,那就是证明孙文急于表白,他是致力于推 进民主共和制度建设的伟大政治领袖,而不是厌弃政治沉迷于铁路的实业主义 者。这倒成了宋教仁等人的纲领比较符合实际的又一佐证。无论怎样辩解,综合 以上情况,人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孙文当时提出的纲领和实际行动,都与中国历 史行程对一个政治家的要求不相符合。这是他在辛亥革命后的一个重大迷误。 在张振武、 在张振武、宋教仁两大案件中进退失据 20 世纪中国的一大问题是建立民主政治体制的努力一再受挫。继清末立宪 运动后,理应随辛亥革命而至的民主共和制度也是昙花一现。有的史家甚至据此 推出一个结论:议会制民主根本不适合中国;民初的政争特别是宋教仁案宣告了 议会民主在中国的破产。 其实,这两大案件没有发展成为推动中国公民提高自由、民主、法治意识, 巩固民主政治制度的坚韧、 持久的斗争, 是孙文等人认识错误、 处置不当的恶果, 而与议会和民主制度是否适用于中国风马牛不相及。 张振武案发生在 1912 年 8 月。张氏是武昌起义的领导人之一,曾任湖北军 政府的军务部副部长。副总统黎元洪推荐他出任大总统顾问(张拒绝)、东省屯垦 使、蒙古调查员等职,暗地里却于 1912 年 8 月 13 日密电袁世凯,要求“将张振 。理由是: “虽为有功,乃怙权结 武立予正法。其随行方维……并乞一律处决 ” 党,桀骜自恣。赴沪购枪,吞蚀巨款。当武昌二次蠢动之时,人心皇皇,振武暗 煽将校团乘机思逞。 幸该团员深明大义, 不为所惑……大总统有蒙古调查员之命。 振武抵京后,复要求发巨款,设专局,一言未遂,潜行归鄂。飞扬跋扈,可见一 斑。近更蛊惑军士,勾结土匪,破坏共和,昌谋不轨……冒政党之名义,以遂其 影射之谋;借报馆之揄扬,以掩其凶横之迹。 ”[34]于是,袁世凯和陆军部长段 祺瑞下令,于 8 月 15 晚将张振武及随行的湖北将校团团长方维逮捕,16 日凌晨 1 点在军政执法处枪决。 这件屠杀革命功臣的事件,立即激起轩然大波,舆论和各界人士纷纷声讨; 参议院参议员一再质询;迫使袁世凯公布了黎元洪的密电。中国同盟会本部决定 革去黎元洪的协理一职,并将他开除出盟。 对袁、黎的倒行逆施揭露最为淋漓尽致的是湖北 20 位参议员的联名质询。 他们一一批驳强加给张振武的五项罪名: 1, “起义期间,振武赴沪购枪,已由都督会同军政各界,开特别会议,根据 清单逐一核销, 当时并无异言……乃事逾数月, 忽翻前案, 死者含冤, 闻者酸鼻。 ” 2, “质问张振武武昌二次蠢动,原系少数军人,被京、汉、保及苏州兵变之 影响,意图劫财之所为。是时振武甫自沪归……闻此警耗,即奔走各处,晓以大 义,始未酿成巨祸。此事武汉妇孺犹能言之,何得谓为乘机思逞。 ” 3、 “质问张振武近来蛊惑军士, 勾结土匪, 破坏共和之罪。 湖北自光复以后, 秩序帖然,洎后编余散兵,被裁游卒,小有滋扰,旋经弹压,得以无事。初无所 谓土匪,更无所谓勾结。且振武军官一职,解任已久,其于各营士兵,既无统带 之权,安有操纵之术。谓为蛊惑,究何证据。 ” 4、 质问张振武要求发巨款、 “ 设专局之罪……请款设局, 亦办法中所应有…… 此而为罪,致罹刑辟,则盈庭衮衮,谁宜生者!” 5、 “质问张振武冒政党、藉报馆之罪……不行政党政治,人民之意力何从表 现?言论自由,亦系约法明定,报馆之臧否,自有法定之权。此而为罪,则今之 政党诸人及姓名之在报纸者,多于繁星,试问政府将任之乎,抑聚而歼之乎?” 在批驳了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后, 他们更义正辞严地说这是维护法治和破坏法 治之争。张振武即使真是有罪“亦当捕送审判厅,供证具完,公开定谳,始得宣 告处刑。 ”张氏退役已久“ 何以须用军法”?“军法会议亦必各官齐集,及一干 人证到案,经审问、辩诉、判决之程序 ,始得执行刑罚。何夤夜邀袭,旋捕旋 杀!” “共和国全赖法治,惟法律乃能生杀人,命令不能生杀人。惟司法官乃能执 法律以生杀人,大总统不能出命令以生杀人。“约法所载大总统有特赦之权,并 ” 无特杀之权。盖有罪者,大总统可以特权生之,无罪者,无论何人,不得以特权 死之。 ”可偏偏“大总统、副总统乃口衔宪章,意为生杀……无可缄默,不能不 一探其究竟也。 ”[35] 这是一场民主、法治与专制的较量。这场较量不是孤立的。就在张振武案发 生前夕, 黎元洪即以宣扬无政府主义为由查封曾坚决支持革命、 反对清帝国的 《大 江报》 。他发出通缉该报负责人的电报: “查有《大江报》 ,出版以来,专取无政 府主义……废婚姻之制度, 灭父子之大伦, 无国家, 无家族, 无宗教, 无男女…… 实属大逆不道,悖谬已极……着军警即行查封。该报主笔何海鸣、凌大同等,现 尚在逃,应请一体严缉,就地正法!”[36]现代社会的言论自由,不以言论本身正 确与否为条件。任何时候都会有错误或偏激的言论,但是否错误和偏激不应由官 员裁定,而应由公民在自由阅读中自行判断。同时,只要言论不依仗政府或其他 公共权力强制推行, 确保多元的自由争辩, 不但不会威胁和破坏正常的社会秩序, 反而会推动公民在自由思考中逐步成熟。 黎元洪没有经过法院审判下令封报已属 荒唐,更为荒谬绝伦的竟明目张胆地宣布捉到该报负责人后要“就地正法!” 此事立即遭到《民立报》《民权报》等七家报纸强烈反对。他们联名给黎元 、 洪发出公开电: “公封《大江报》 ,拘社员,并通电全国,严缉何海鸣、凌大同就 地正法,虽野蛮专制时代亦无此怪剧。公任民国副总统,乃竟违背国宪,蔑视人 权,天下后世将谓之何?乞速取消全案。 ”[37] 当时执掌各级政府实权的大都是前清文官、武将。袁世凯、黎元洪、段祺瑞 处理张振武案的行为方式, 在传统的宗法专制政治文化中, 习以为常, 毫不奇怪。 不过,在民主共和制度下,这可是破坏法治、侵犯人权的犯罪行为。对这些已在 号称民主共和制度下执政,而塞满脑子的仍是中世纪专制主义思想的大小官员, 在当时力量对比下,根本不可能全予铲除、替换。唯一正确的办法是遵循法定途 径, 通过各级议会监督、 质询、 弹劾……再加上新闻舆论持续不懈地揭露、 批评, 各界人士用各种方式不断施加压力让他们受到约束、牵制和教育,争取其中多数 能逐步纳入新制度的运作轨道,少数则依法得到制裁。 因此,当时以湖北 20 位参议员为代表的质询和《民立报》等报刊的报导和 评论,体现着保卫民主和法治的正义斗争。头脑清醒的坚持民主主义的政治家必 然坚决参与和组织发动各界人士积极参与这一类斗争。民主共和制度能否巩固, 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这一类斗争的广度、深度和策略是否正确。 在张振武一案中,孙文采取什么态度? 张案发生在 8 月 16 日,孙文按原计划于 18 日北上会见袁世凯。当时很多人劝他 取消行程,他不但不接受,还说: “无论如何不失信于袁总统,且他人皆谓袁不 可靠,我则以为可靠,必欲一试吾眼光。 ”[38]到了北京后,袁氏稍加解释,他 便轻信了,而且力促颇有疑虑的黄兴立即赴京。他在给黄兴的电报中写道: “到 京以后,项城(袁世凯)接谈两次。关于实业各节,彼亦向有计划,大致不甚相远。 至国防、外交,所见亦略相同。以弟所见,项城实陷于可悲之境遇,绝无可疑之 余地。张振武一案,实迫于黎之急电,不能不照办……致一时不察,竟以至此。 自弟到此以来,大消北方之意见,兄当速到,则南方风潮亦止息,统一当有圆满 之结果。 ”[39] 这些材料表明,孙文当时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支持还是破坏民主、法治制度 的严肃斗争。只有把各方人士的政治活动都纳入民主与法治的轨道,让制度管着 这些人的手脚,民主共和制度才有可能巩固。这是制度问题,而孙文却把它看作 某个人“可疑”或可信的问题。因为认识停留在如此低下的水平上,他根本没有 发表过谴责此案的任何声明, 在这么重大的斗争中丧失了民主主义政治家应有的 斗志。 更令人难以理解的是, 他竟为袁辩解, “实迫于黎之急电, 说是 不能不照办!” 问题在于破坏法治的急电,能不能“照办”?迫于压力,为什么不交给法院去处 ,他要做的不是帮 理呢?同时,在孙文看来,该止息的是维护法治的“南方风潮” 助袁世凯等人认识错误,反而是要求得袁氏的谅解, “大消北方之意见!” 此案的结果是:部分参议员提出弹劾案,要求免去国务总理陆征祥、陆军总 长段祺瑞之职。但没有取得法定的多数。早有去意的陆征祥呈请解职,袁世凯批 准其辞呈。实际上是不了了之。而同袁世凯会谈之后的孙文,在周游各地时,一 再为袁氏唱赞歌,打保票: “在前清官场中,项城有真实能力,勇于干事,迥异 常庸……后袁赞成共和,南北统一,袁与吾人意见已同。惟南方人士,尚有疑其 非出于真意,目民国为假共和者,余则决其出于真诚之意。 ”[40] “ 因南北人 心, 一致趋于共和, 前途必无危险, ……以政治言, 袁总统及国务院与各省都督, 皆能胜任愉快。 ”[41]在清末新政期间,袁世凯确有出类拔萃的表现,但这不等 于他已成了民主主义者,更不等于他可免于监督,违法时不必追究。任何政治人 物离开了分权制约和舆论监督,必然沦为秦始皇。在自我陶醉与自我麻痹中,危 险步步迫近。没有在张振武案中受到应有教训的袁世凯及其追随着,半年后悍然 刺杀宋教仁;孙文又一次处置不当,民主共和制终于被推到名存实亡的境地。 宋案简单说来是:1912 年 12 月中旬至 1913 年 2 月上旬举行第一次国会选 举,众议院 596 席中,国民党获 269 席;参议院 274 席,国民党占 123 席;成了 两院的第一大党。宋教仁及其他国民党领袖力主实行政党内阁,深为袁世凯等忌 恨。3 月 20 日晚 10 点 45 分,宋教仁与黄兴到上海火车站乘车赴南京,宋被人 连放三枪,击中要害,至 22 日凌晨 4 时 47 分绝命。24 日零时 30 分至凌晨,先 后在上海公共租界捕获凶手应桂馨、武士英,并搜获应桂馨与国务总理赵秉钧 、 内务部秘书洪述祖来往密电和函件一大批。 凶手及罪证均移交江苏省上海地方审 检厅负责审理。 宋教仁之死无疑是对国民党的一大打击,但如处理得当,未尝不是揭露袁世 凯及其追随者的罪恶,推进民主、法治建设的一大机会。可是,由于孙文进退失 据、处理不当,反而使支持民主的势力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面对这一突发事件, 国民党内外存在着法律解决和武力解决的激烈分歧。 当时民国初建,出现了 20 世纪中国罕见的政务比较公开、司法相对独立的 年代。江苏都督程德全、民政长应德闳在收到租界会审公堂移交的证据后,把罪 犯应桂馨和国务总理赵秉钧、 内务部秘书洪述祖之间来往的秘密电报和函件的要 点以“通电”的形式向海内外公布,把罪犯与袁世凯及其追随者的密切关系暴露 在光天化日之下,迫使赵秉钧不得不发出公开电报为自己辩解。与此同时,上海 地方检察厅也公开传讯在位的国务总理赵秉钧。虽然赵氏拒绝到上海应讯,但一 个地方法院传讯总理和地方官员公布政府最高官员与杀人罪犯密切来往的证据, 真不愧为 20 世纪中国司法史上空前绝后的大事。在社会舆论的强大压力下,袁 世凯被迫批准他辞去总理,由段祺瑞代理。1914 年 2 月他出任直隶总督兼民政 长,到任 9 天后被毒死在总督衙门。人们普遍认为,这是袁世凯“杀以灭宋案之 人证者” 。这个过程说明,遵循依法追究的原则,案件本身固然可以得到某种程 度的解决,而人们法治观念的提高和国民党威望的上升更是难以估量的。 可是,孙文没有选择依法解决的途径,而力主武装反抗,造成了意想不到的 损失。 中国的政治文化有两个重要的传统:一是君师合一,以圣贤经传为工具,箝 制臣民思想。另一是利禄引诱与生死、荣辱威胁相结合,纵横捭阖;有人称之为 。两者交相为用。每当改朝换代或者大变动关头,后者更成 “游民(流氓)政治” 为各项黑风恶雨的主要推动器。民国招牌挂起来后,袁世凯全面继承了这两手。 除了适应民主选举的新形势,出现了贿选、迫选这些威胁、利诱的新形式外,了 无新意。暗杀宋教仁,不过是袁世凯直接雇用下层流氓(应桂馨是青红帮头子, 武士英更是为钱卖命的流氓)所干的高层流氓政治。 怎样才能改变这种状况?早在宋案发生之前,一些有识之士已指出,唯一道 路是用法治取代这些中国的传统政治。 著名记者黄远庸就曾指出, 袁世凯 “所为, 实无以异于晚清末造” “ 即其命令观之,则纯然清时代之空文上谕,道德与 。 法律绝对不分……至于假公器以牢笼私人 ,则官制官规,束之高阁;藉特权以 行肆赦,则大典大法,置之土苴。 ”正确的对策是: 今无论排袁或袒袁者,记 “ 者皆认其能为国家发议论之人,亦但求公等勿高谈勿放论,亦但求公等国有一条 之法,必责令袁总统守之,勿被买收,勿受运动,勿被其含混过去,此即所以爱 国家者,亦即所以爱袁公也。 ”[42]宋案发生后,是不是应该依据新情况,放弃 法治道路呢?看一看当时的实际情况,答案就一清二楚了。 宋案发生时,孙文正在日本,5 日后才回到上海,当即与黄兴、陈其美、居 正、戴季陶等人商量对策。 黄兴最初的主张是以暗杀报复暗杀。黄兴在后来给孙文的信中说: “宋案发 生以来,弟即主以其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先生由日归来,极为反对。 ”[43] 同盟会及其前身均有暗杀的传统;黄氏提出这个主张不是偶然的。但这个对策显 然不足取,如果采用这个违法手段,国民党立即从正义的一方跌落到受谴责和审 判的位置上, 不但政治上非常被动, 弄得不好, 还会被对方抓住辫子, 彻底摧毁。 孙文不同意这一主张,无疑是对的。 可是,孙文提出的主张却是更为极端的起兵讨伐。他在 1915 年给黄兴的信 中谈到: “犹忆钝初(宋教仁)死后之五日,英士、觉生等在公寓所讨论国事及钝 初剌死之由。公谓民国已经成立,法律非无效力,对此问题宜持以冷静态度,而 待正当之解决。时天仇(戴季陶)在侧,力持不可。公非难之至再,以为南方武力 不足恃,苟或发难,必致大局糜烂。文当时颇以公言为不然,公不之听。 ”[44] 从黄兴、陈英士留下的信件及其他史料看,黄兴已改变主意,孙文信中说的情况 是真实的。随之而来的是两个问题: 一是此举在军事上有没有胜利可能? 孙文认为这不成问题,胜利在握。他在同黄兴辩论时写道: “若兄当日能听 弟言,宋案发表之日,立即动兵,则海军也,上海制造(局)也,上海也,九江也, 犹未落袁氏之手.况此时动兵,大借款必无成功,则袁氏断不能收买议员,收买 军队,收买报馆,以推翻舆论。此时之机,吾党有百胜之道,而兄见不及此。 ” [45]而黄兴的答复则是: “即从用兵论,忆最初弟与先生曾分电湘、粤两都督, 要求其同意,当得其复电,皆反复陈其不可。今当事者俱在,可复询及之也。 ” [46] 宋案发生距南京临时政府的结束,刚好一年。通过一年的整顿、裁撤,起义 的民军大都已遣散。军事力量对比对国民党一方更加不利。即使孙文认为是忠于 自己的都督或其他官员,也不敢轻易参加这样的军事冒险行动。完全支持孙文这 一时期的决策的陈其美有一封信谈到其中大概: “中山先生乃电令广东独立,而 广东不听……不得已令美先以上海独立,吾人又以上海弹丸之地,难与之抗,更 不听之……中山先生当时屡促南京独立,某等犹以下级军官未能一致诿。 ”[47] 至于孙文提到的海军既不是作战的主要力量,也不太可靠(袁世凯出钱收买,他 们便乖乖地归顺了)。武力反抗必然失败,这是势所必然,任何冷静观察当时形 势的人对此都不会有所怀疑。 有的人认为,胜败特别是革命战争的胜败,不是军队数量对比决定的,武昌 起义以弱胜强,一呼百应,就是最有力的证明。所以,宋案以后的武力反抗所以 失败,确是没有听从孙文指挥的恶果。这个论断的前提是正确的,后面的推论就 靠不住了。原因是尽管国民党人喜欢把这一次军事冒险称为“二次革命” ,其实 当时人心思定,并不存在爆发革命的客观形势。上海总商会的通电说得好: “前 年武昌起义,海内响应,人民苦于专制,急求改革,不惜牺牲生命财产,克成共 和……而秩序渐安,人心渐定。当此春夏之交,正商业进行之际……讵意风波迭 起,谣诼朋兴……各埠成交之货物,纷纷函电止退……或者谓法兰西过去时代, 恐慌倍蓰于今日,商人所见者浅,未能远谋。然师人者当以覆辙为殷鉴,毋宁舍 短而用长……窃谓宋案审判于法庭,借款、选举取决于议院,自有法律为范围, 岂尚血气为胜负。商人在商言商,不知附和,若有所破坏而无建设,乱靡有定, 胡所底止。 ”[48] 当时英国驻华公使馆给英国外交大臣的报告, 证明这种求安定的情绪具有普 遍性: “除江西和江苏的军队之外,运动似乎没有得到中国任何重要人物的支持。 群众的态度依旧是冷淡的 ……国内大部分有文化的人士准备支持(至少在口头 上)一个集中的强有力的政府的政策…… 而全国的商会和行会对推翻临时大总 统的企图表示厌恶方面也没有落后。甚至在广东,商界人士、少数官员和一部分 军队竟敢表示上述意思;我冒昧地认为,这样说并不过分:全国强烈地赞成恢复 安定的统治,相信这种统治只有在袁世凯的指导下才可能实现。 ”[49]在反抗彻 底失败后,英国公使馆的另一份报告又重申: “运动没有得到中国任何重要舆论 团体支持的迹象……在运动的全过程中……虽然大部分劳动群众仍持冷淡的态 度, 但那些与商业和贸易有关的个人及企业强烈表现出对中央政府的胜利抱有同 情。 ”[50] 从 7 月 12 日李烈钧在江西起兵宣布独立到 9 月 2 日南京被北军攻占,11 日 熊克武在四川失败,所谓“二次革命”造成的局部地区动乱在不到两个月内便彻 底烟消云散了。 第二个值得讨论的问题是:此举对民国政治发展带来什么后果? 全国复归平静后,10 月 6 日,袁世凯胁迫国会选举他为正式大总统。11 月 4 日,他以参与“构乱”为由,下令解散国民党,国民党籍的国会议员也被一律 取消议员资格。要是说袁世凯的这些举措本在预料之中,可用专制统治者对民主 力量的镇压予以辩解的话,更为严重的是国民党的政治影响急剧削弱,陷入颇为 孤立的困境。 早在举兵之前,报刊就在议论“国民党之窘蹙” 。[51]当时,言论自由和新 闻、出版自由基本上是有保证的。各政党和公共人物的言行,几乎无时不受到大 众传媒的跟踪、监督。国民党内的分歧和已付诸行动或拟议中的对策,无不一一 见诸报端;一些领袖武力解决的主张于是广为人知,而又与人心相悖。 上海《民立报》是同盟会――国民党自己的报纸。该报负责人之一徐血儿, 是最严厉谴责袁世凯和赵秉钧为暗杀宋教仁的“元凶正犯”和“民贼”的记者。 1913 年 5 月 29 日凌晨, 宋案闹得风声鹤唳之际, “中华民国工党” 有 领袖持 “中 华民国国民军”的旗帜,率领七八十人进攻上海江南制造局,当即被击退并打死 和被俘数人。徐血儿立即在《民立报》发表文章指出: “夫大革之役,天与人归, 可一而不可再。今日已为民国,苟对于民国而谋乱,即是自绝于国,罪在不赦。 即政府为恶,法律与国会,终应有解决之能力,无俟谋乱,以扰苍生。故谋乱之 事,为商民所疾视,亦明达所屏弃也。 ”[52]这些话谴责的主要不是那几十个乌 合之众,而是针对孙文等所谓武力解决派的。 孙文的这些逆潮流而动的政策 “影响市面, 震动纸币, 低折至八成五六以下; ” [53]各地商界固然极为反对,一些反对专制统治或同情国民党的军政要员,亦毫 不含糊地表达了自己的不同意见。云南都督蔡锷,不愧为反对专制统治的英雄, 当时就毫不含糊地公开声明: “查宋案应以法律为制裁,故审判之结果如何,自 有法律判决……试问我国现势,弱息仅存,邦人君子方将戮力同心,相与救亡之 不暇,岂堪同室操戈,自召分裂!谁为祸首,即属仇雠……万一有人发难,当视 为全国公敌,锷等才力纵薄,必不忍艰难缔造之民国,破坏于少数使用佥壬(无 耻小人――引者注)之手也。 ”[54] 江苏都督程德全是查办宋案的中坚。他在谈到此案时说: “迨凶犯缉获,又 商议法庭, 搜查证据……德全在责任上虽属无可旁贷, 在法律上已自惭越俎之嫌。 嗣此案交付法庭,德全不复过问。“宋案当听法庭解决,借款当听国会主持。 ” ” 在表明坚决维护法治的态度后,他明确地表示,鉴于“人民已有枕席不安之状” , 为“维持秩序,凡有煽惑兵队,扰乱治安之举,无不以军法从事。 ”[55] 这些主张是当时社会各界的主流意见,对孙文等人说来,不啻是逆耳忠言。 但他们听不进去。于是,国民党得到一个恶谥: “暴民专制” 。当时一些有识之士 就指出,这是它的“自杀之政策”造成的。除了讲十年修 20 万里铁路这类大话 空话(86 年后的今天,全国铁路还不到 7 万公里)外,主要的一条是“及改组国民 党时,又不能尽如宋逐初(教仁)之志,行大改革 ” ,[56]即坚决地把革命组织改 造为现代民主政党。因此,一遇到自己的重要领袖被暗杀,不是全面冷静地考虑 在现有情况下,如何推进民主和法治制度,而是按照原初状态的革命组织的思维 习惯和行为方式行事:用暗杀和刀枪去解决法律和政治问题。 还要指出,孙文而且把这种错误的政治文化用于对付自己的同志。参与当 时决策讨论和襄助黄兴南京举兵反抗的章士钊写道: 当时在上海附近真正称得上 “可用之兵力”的只剩下南京的第八师, “癸丑(1913)夏间之所剩者,该师人 数不过三千。……夫革命功成,而革命队伍之零落涣散,至如此极,中山先生不 得委为不知。 对这一硕果仅存的部队, ” 孙文也使用了令人震惊的手段: 派人 “携 番银两万,买收营连长……令其屠杀师旅长自代而起义” !这些师、旅长闻讯只 好表态: “吾师以内讧毁,不如以全部讨袁亡” ,被迫在条件不备的情况下,仓促 起义。章氏感慨万千地说:孙氏“己身当时所定指挥方式,并不是令出惟行,而 止于贿买杀人, 自乱步武。 倘孙先生之所谓指挥而如量施行也, 则太平天国北王、 东王自相残杀之往事,定然重演一。 ”[57] 这种思维和行动方式给袁世凯之流帮了大忙。 他们暗地里干了枪杀政敌的罪 恶勾当,反而口口声声要维持法治、秩序和共和制度。那些北洋将领甚至振振有 词地说: “要知四万万同胞为求幸福而革命,非为拥戴一二伟人而革命。我军人 为保卫四万万同胞而赞成共和,非为推戴一二伟人而赞成共和……乱天下者,与 天下共击之。我辈军人向不入党,只知有国,不知有党……如有倾覆政府,破坏 共和之人,我军人枕戈而待,不敢言劳。 ”[58]他们似乎成了军队国家化、保卫 共和制度的先锋!国民党不但在军事上失败了,在政治上也失败了。在袁世凯称 帝时,梁启超、蔡锷成为反对这一倒行逆施的主帅,国民党领导的力量成为他们 的附庸绝非偶然。 这种思维和行为方式还开创了长期困扰民国的恶劣政治模式。 20 世纪的第一个十年,中国开始建立现代法律体系。那是“清末新政” 。第 二个十年,民国建立,连宪法(最初叫《临时约法》)也有了。三权分立、法治、 司法独立、国会权力不容侵犯、军人不得干政……大清帝国的文臣、武将摇身一 变成了民国公仆, 居然也把这些现代政治常识背得滚瓜烂熟。 真有点难为他们了。 这不完全是假的。在现实的政治生活中,好些正在成为现实。不然的话,江 苏省辖下的小小的上海地方检察院,就不敢两次发出传票,要国务总理赵秉钧到 院作供了。这是 20 世纪中国绝无仅有的传讯在职总理的案例。如果不嫌夸大的 话,这很可能是整部中国文明史中,迄今为止绝无仅有的一例。笔者的中国历史 知识很不完备,确实没有记起那一朝代曾有执法部门主动传讯(奉旨者除外)当朝 宰相的先例。同时,赵秉钧虽然没有到上海接受传讯,也不能不作出正式答覆: “惟民国立国精神,首重司法独立,而尊重司法官意思,即为维持司法独立之 道……现在秉钧旧疾复发,曾在法国医院调治,当有诊断书可证,已于四月三十 日,呈明大总统,请假十五日在案,自未便赴沪。用特援引刑事诉讼法草案第三 百零三条之规定,请在秉钧所在地询问。 ”[59]针对对他的指控,他也作了可以 自圆其说的答复。 从法律观点去审视, 对一个彻底拒绝感情因素掺入的史家来说, 只能有一个结论:此案的真相――是否袁世凯、赵秉钧直接指使这次暗杀,还有 待清查有关档案去彻底弄清。不能因为憎恨袁、赵二人就连他们提出的反驳论据 也不屑一顾,而孤陋寡闻如笔者,却还没有读到史家对这些论据的冷静分析(如 据赵氏说,密电码和拨交的经费是为整顿青红帮和搜集其他情报之用)。更重要 的是,从赵氏表明的态度看,不能说依靠法律解决的路已经走完。 民主和法治的威胁来自两个方面: 一方面是不守法的执政者。权力本来有自我扩张的冲动。如果没有相应的制 度去束缚、 监督和牵制, 它会毫不犹豫地侵犯公民的权利和其他公共机构的权力。 中国执政者还有自己的特殊背景――在专制制度下成长, 耳濡目染的是风吹草偃 ――于是, “天王圣明,臣罪当诛” ,不准臣子和民众说不,否则就封报、捉人、 就地正法!这些因素的汇合,孕育成民国初年的怪胎:专制与民主、法治的神经 线路纠缠交错的共和国。 另一方面是不守法的反对派。任何号称民主的制度,没有反对派履行竞争、 监督、牵制的职能,必然蜕化为专制统治。多元是民主、自由的内在要求。但反 对派也必须依法运作, 否则必然出现另一种专制――无法无天的 “暴民专制” “群 ( 众专政”)。民国初年的畸形儿要矫形,需要特别高明的医生――反对派。不幸, 当时的反对派――国民党在孙文的带领下却走上了一条歪路。他们不是以民主、 法治去矫治专制,却以非法的武装手段或其他暴力去对待非法。 在法律解决的空间依然存在,国会运作尚未停止的情况下,孙文及其追随者 的所谓“二次革命” ,从法理上说,无疑是非法的。从力量对比上看,这是一次 绝望的反抗。 作为一个政治组织的领袖看不到这个显而易见的形势, 无疑是不智。 在政治舞台上,即使自认为是“革命 ”或“正义”的事业,也不能不计成败利 钝,不考虑国家和社会发展的前途。 从历史发展的全局看,宋案当然是袁世凯及其支持者犯下的罪行;但以此 为由称兵进行所谓“革命” ,也是民国史的一个不明智和非常不幸的开端。此举 给袁世凯之流提供了明目张胆堵塞军队国家化、不准干预政治的道路的借口,从 而错过了逐步改造当时的各种武装力量,使之向现代国家军队转化的机遇。民国 时期连绵不断的军阀混战,虽然可以从社会经济结构中找到其深层次的根源,但 从政治文化层面看,却是以此次所谓“二次革命”为开端的。从此,有军便有权, 公理 、 正义、 “革命” ――成了掩盖纵横捭阖的各种肮脏交易的外衣, 兵连祸接, 社会动荡,国困民穷。 梁漱溟是老同盟会员;辛亥革命后当记者,曾认真观察过民初政治生态的 变化。1922 年 1 月,他在一次公开演讲中说: “现在很清楚摆在外面的,就是武 人势力的局面……至于说到助长这种武人势力的原因,却不能不责备革命先辈, 他们无论如何, 不应用二次革命那种手段。 二次革命实在是以武力为政争的开端。 从此以后,凡是要为政治活动的,总要去奔走武人的门下……武人的威权从此一 步一步的增长,到现在而达极点。 ”[60]这位过来人的意见,值得人们深思。 政治家的抉择可以深刻地影响历史发展的面貌。不能指望忽然有一天从天 上掉下一个民主与法治的现代化中国。但是,如果政治家拒绝兵戎相见,坚持用 政治斗争、法律手段和诉诸公民的理性和良知的方式解决纷争,中国的政治家和 公民就有可能逐步净化和提高自己,从而逐步把中国社会推向民主与法治的轨 道。不幸,孙文及其追随者选择以刀枪分是非的道路,于是,接踵而来的一系列 不堪回首的记录就无法避免了。 不应忘记,除了武人干政这个顽症外, “二次革命”还给袁世凯摧毁国会找 到了借口。由于失去合法的反对派的牵制,御用的参政院顺利成立;稍后,就是 由这个参政院两次推戴,把袁世凯抬上皇帝宝座的。历史明确记下:不是国会贻 误了中国,而是撇开国会和法治带来灾难性后果。 必须严肃指出:北洋军阀的罪恶是洗刷不了的;笔者更无意为他们辩护。 但本文讨论的不是北洋军阀史,而是在社会转型中,像孙文那样的现代政治家在 建立了民主共和的框架后, 应该采取怎样的正确策略, 处理新旧参半的政治势力, 推动“民国”名副其实的问题。 “春秋责备贤者” ,现代史学更不能回避对革命势 力及其领袖的分析。 把小团体利益放在国家利益之上 政治家和政治组织的内外政策是交相为用的。与其对内政策紧密联系,孙文 的对外政策上也留下一长串平常人难于理解的记录。从民初开始,这些记录在国 内外的出版物中就不断有所披露, 在研究近代中国的史家中对有关事实毫不知情 的,大约十分罕见。不过,在中国大陆,人们没有把这些史料系统排列出来,加 上标准教科书讳莫如深,一般读者知道真实情况的似乎也不多。请读者允许我做 一回文抄公,主要根据中国大陆近 20 年的出版物,将有关事实抄录如下: 第一, “在华南境内给法国以大面积的租界”“约摸在 1900 年 6 月初,孙博 。 士(按:早已有人指出,孙文一生从未得过博士或荣誉博士学位,说他是博士纯 属以讹传讹。可能是 Dr.――医生的误译。他是医学院毕业生,也行过医。)会晤 了法国公使朱尔斯?哈尔蒙德……希望得到法国军火装备和法国军事参谋的帮 助,按照哈尔蒙德先生的报告,作为交换条件,孙中山提出在华南境内给法国人 大面积的租界” 。1902 年 12 月底或者 1903 年 1 月,孙中山抵河内,与法国总督 的私人秘书会谈, “孙博士答应,在华南建立起联邦共和国以后,它将转向法国 要求帮助,为了取得法国的支持,并将给以大面积的租界。 ”[61] 第二,1910 年 3 月,孙文与美国人荷默?利和布思会谈, “这三个人建立了 一个‘辛迪加’ ……孙博士任命布思为辛迪加和同盟会两者的‘驻国外的唯一 财务代表’ ,并且授他以处理贷款、收款和购买所有陆海军装备的代理人的全权。 辛迪加保留其权利,以负责掌握铁路建设的借款,割让满洲矿藏租借地给美国支 持者,在临时政府建立以后,将借款转用于中国的经济建设。“美国人同意在十 ” 七个月之内筹足三百五十万元,分为四期摊付给孙博士。 ”[62] 第三,武昌起义后,孙文到了伦敦,寻求英国政府的帮助。 “孙博士答应在 英国政府的建议下活动……他答应给英国和美国享有超过所有其他国家的优惠 待遇。他将把中国的海军置于服从他个人命令的英国军官指挥之下,对于日本的 态度,他将根据英国的建议办事。 ”[63]由于英国政府寄希望于袁世凯,没有理 睬这些建议。 第四,出卖满蒙。 南京临时政府成立后,身为临时大总统的孙文,偕同秘书长胡汉民同三井财 团代表森恪及宫崎滔天、山田纯三郎会谈。会谈前,森恪等曾得到先后出任首相 的日本政界元老桂太郎、山县有朋等授意,冀图与孙文等革命党人订立密约,使 东三省归日本所有。会谈中,孙文表示: “当此次举事之初,余等即拟将满洲委 之于日本,以此希求日本援助中国革命。 ”日本政府如能“火速提供资金援助” , “余或黄兴中之一人可赴日本会见桂公,就满洲问题与革命政府之前途,共商大 计。 ”森恪在会谈当天下午 6 时还发出一封经过孙文、胡汉民修改的致日本有关 人士的特急电报,内称: “关于租借满洲,孙文已表应允……如能在汉冶萍公司 五百万元借款之外再借与一千万元,则孙等与袁世凯之和议即可中止,而孙文或 黄兴即可赴日订立关于满州之密约。 ”此事一波三折,最后因日本陆军大臣石本 新六的反对没有办成。原因是: “按照日本军部的扩张主义分子的观点,在中日、 日俄两次战争中, 满洲是日本人为之抛洒珍贵的鲜血的地方, 理应享有一切权益, 而无须以金钱收买。 ”[64] 据与孙文有密切交往的内田良平说,从 1905 甚至更早时开始,孙就曾在游 说日本朝野人士时一再声称: 满蒙可任日本取之, “ 中国革命的目的在灭满兴汉” , “日本如能援助中国革命,将以满蒙让渡与日本。 ”从 1898 年起至 1923 年止, 包括与森恪的谈话在内,类似的记录共 10 条,交涉对象包括首相、陆军参谋总 长、政坛元老、财阀等等。[65] 第五,把设立国家中央银行的权利让给日本人。 1912 年 1 月 10 日,南京临时政府刚刚成立,孙文便致信曾任大藏大臣的阪 谷芳郎,委托他建立中国的中央银行。同日,又电告阪谷: “设立中央银行事, 应即迅速进行。 ”[66]十天后,阪谷便复函孙文说“接到贵电及中华民国元年一 月初十日贵翰,委托阪谷以贵国中央银行设立之事” ,因此他草拟了《中华国立 中央银行设立特许札》 ,要求孙文盖章批准。其中规定“该特许札之有效期限, 自交付特许札之日起算,以五十年为限。“该银行有发行纸币之特权。 ” ”其他职 能包括“国库之岁入及岁出”“内外国债之整理及新招集国债之时,可使该银行 、 办理” 、 “货币之整理及改造”“管理印花纸出入贩卖等事”“政府设定监督 、 、 ,也交给阪谷,虽然规定“政府自 银行之业务”等等 。重要人事之“任免全权” 该银行开业年满五年之后,于一年内以付价,得收买外国人所有股份” ,但又规 定“政府于本条期限之间不能收买,则本条买收权为消灭。 ”[67] 把设立经营和管理中央银行的特权交给一个曾任外国内阁大臣的外国人, 担 负财政收支、发行货币和监督全国银行系统的重任,这是事关国家主权的大事。 孙文如此轻率地处理,虽然当时没有办成,也不能不说是一个重大失误。此事曾 于 1913 年 5 月 19 日被著名记者黄远庸公诸报端, 这是国内报刊第一次揭露孙文 在对外关系中损害国家利益。就事情本身来说,应该说是大众传媒履行监督政治 家这一类公共人物的职责的大好事。袁世凯政府虽曾利用此事批评孙文,但这正 是现代政治中不同政治势力互相批评、监督、争取公民信任应有的常规。中国公 民有权知道这一类信息,20 世纪中国政治的腐败和专横,恰恰是与执政者实行 愚民政策,拒绝公开政务息息相关的。 第六,与袁世凯竞相向日本政府争宠。 宋案发生以后,孙文认为“日助我则我胜,日助袁则袁胜。 ”[68]根据这个 指导思想,孙文与袁世凯都不惜代价,争取日本的支持。早在 30 年代初,后来 任《大公报》总编辑的著名报人王芸生就在其名著 《六十年来中国与日本》中, 全文公布了孙文 1914 年 5 月 11 日给日本首相大隈重信的信。 这封信有四个要点: 1,中国对日本,可以起到比印度之于英国更大的作用。孙文说: “英国之区 区三岛,非甚广大,然人莫不知其国力膨胀日加者,以其得印度之大陆,为母国 之大市场,世界列强始莫能与争。日本之发展已尽,殆无回旋之余地,中国则地 大物博,尚未开发。今日本如英国之于印度,无设兵置守之劳费,而得中国之大 市场,利且倍之,所谓一跃而为世界之首雄者此也。 ”[69]也就是说,中国可以 提供给日本比印度这块殖民地之于英国更廉价和利益更大的作用。 具体说来是内 政、外交、军事、实业、司法等等均靠日本帮助,且“可开放中国全国之市场, 以惠日本之工商,日本不啻独占贸易上之利益……日本制造品销入中国者免税, 中国原料输入日本者亦免税。 ”[70] 2,袁世凯政府实际上是反日的。 袁氏及其政府“佯与日本周旋,而阴事排斥……或政府依违其间,而嗾使民 间反对,或其权利已许日本,而翻授之他国。彼之力未足以自固,又惮民党与日 本亲善,故表面犹买日本之欢心……设其地位之巩固过于今日,其对待日本必更 甚于今日。 ”[71] 3,国民党掌握政权之目的未达到之前,中国不可能安定。信中的原话是: “夫惟民党握中国之政柄,而后中国始有治安可言也。 ”民党“抱有主义,为求 其之必达,生死以之……民党之志一日不伸,即中国一日不能安” 。[72] 4, “日本能助革命党,则有大利” ,所以要敢于超越常规,帮助国民党。孙 文坦言“中国革命党事前无一强国以为助,其希望亦难达到” ,但“助一国之民 党,而颠覆其政府,非国际上之常例。然古今惟非常之人,乃能为非常之事,成 非常之功, 窃意阁下乃非常之人物, 今遇非常之机会, 正阁下大焕其经纶之日也。 ” [73] 如此大利,没有打动日本首相。在日本政府首脑看来,依靠已经统治着全国 的袁世凯,比起指望形单势孤的孙文一伙显然更加实惠。孙文暗通款曲,唯一的 作用是日本在压袁世凯就范时多了一个筹码。 此外,孙文的这封信很快就被泄露出去,中外报刊广为登载,还说是黄兴揭 露的。此事不但进一步损害了国民党人的形象,也加深了国民党人之间的分裂。 从黄兴当时的一封信,可见一斑: “近得各处党员通告,并读中外各报登载弟所 宣布中山先生之函,此事从何说起,党德败坏,竟至此极,殊可叹也!此事之有 无,弟不必加辩,请足下函询中山先生,即知其真相。中山先生是否有此函件与 日本当道,尚属疑问,袁贼阴险,派侦离间吾辈,亦时时有之,即令有此函件, 中山先生从未与兴阅过,兴又何从宣泄?此种卑鄙手段,稍有人格者不为。 ”[74] 内外疑谤丛集,真伪莫辨,亲痛仇快,而祸根却在孙文的作为。 第七、在日本迫使袁世凯接受二十一条之际,竟主动要求与日本政府结盟, 再一次慷慨地出卖国家主权。 日本是在 1915 年 1 月 18 日向袁世凯提出二十一条的。几经讨价还价,日方 于 5 月 7 日发出最后通牒,袁世凯政府则于 5 月 9 日接受。 面对涉及国家存亡的重大斗争,全国人心激动。原国民党的一些重要人士纷 纷提出“一致御侮”的主张。 “是年二月十一日,林虎、熊克武、程潜……等十 一人,联合发表公电,提出 ‘吾人第一主见,乃先国家而后政治,先政治而后 党派’之说。在美洲的冯自由、林森、谢英伯、钟荣光等……亦联合致电孙中山, 请示‘可否暂停国内革命运动,实行一致御侮,免为国人借口’等语。 ”[75] 2 月 25 日,黄兴、陈炯明、柏文蔚、钮永建、李烈钧等人也联名发出通电, 总结民国建立以来的政治经验,鲜明地提出: 1,中国的事中国人自己解决,反对“假借外力” 。他们说: “至言假借外力, 尤为荒诞… …一族以内之事,纵为万恶,亦惟族人自董理之。倚赖他族,国必 不保。 ”[76]这是针对报刊的种种传闻表明自己绝 “不危及邦家”的立场。 2,汲取“二次革命”的教训,表示决不轻言革命。 “国人既惩兴等癸丑之非 (按:指 1913 年所谓“二次革命”的错误),自后非有社会真切之要求,决不轻 言国事。今虽不能妄以何种信誓宣言于人,而国政是否必由革命始获更新,亦愿 追随国人瞻其效果。夫兵凶战危,古有明训,苟可以免,畴曰不宜……故公等畏 避革命之心,乃同人之所共谅。 ”[77]他们认识到所谓“二次革命”的失败决不 是偶然的。说到底,这是国人对他们的惩罚,因为他们忽视了国人要求安定的情 绪和“畏避革命”的意志。 “惟革命之有无,非可求之革 3,仍要坚决反对专制统治。他们进一步指出: 命自身,而当卜之政象良恶。“至今空尸共和之名,有过专制之实” ” ,不但导致 内政极端腐败,也是招致外侮的主要原因。 “窃论外交受逼,虽有时势因缘,而 政治组织不良,乃其最易取侮之道。盖一人政治,近世已经绝迹,非其不能,实 乃未可……今吾国不见国家,不见国民,而惟见一人。 ”[78]为了抵御外侮和防 止革命,必须改变这个状况。 黄兴等人的反思颇为深刻。他们对外侮由来的分析,反对假借外力解决内政 问题进而一致御侮的主张,也是非常适时的。 黄兴等人的主张曾广为散发和分送京、 沪各报馆刊登, 引起海内外广泛注意。 可是孙文等人对此视而不见,一意孤行另外一种主张。 先是在 2 月 5 日孙文、陈其美与满铁株式会社的两个重要人物犬冢信太郎、 山田纯三郎订立了一份所谓《中日盟约》 。满铁株式会社是日本军国主义者在我 国东北实行殖民统治的重要支柱 。它不是一般的企业,其首任总裁后藤新平曾 任台湾民政长官,后来又出任邮电大臣、内务大臣、东京市长等。犬冢、山田等 敢于出面订立盟约,背后有强有力的政治人物支持。3 月 1 5 日,孙文给日本外 务省政务局长小池张造写信,寻求日本政府的“提携” ,并将四人签署的 《中日 盟约》作为草案送交日本政府。小池是二十一条的起草者,是深得加藤外相信任 的重要人物。这封信和《中日盟约草案》与黄兴、陈炯明等人的主张是截然不同 的。 “二十一条”是 20 世纪中国的重大国耻,是日本迫使中国殖民化的重要步 骤。它的最后文本把满蒙、山东、汉冶萍公司等重要权益奉送给了日本。条款之 一是“中国政府嗣后如在南满洲聘用政治财政军事警察外国顾问教官时,可尽先 聘用日本人” 。[79]实际是把当地各级政府全都交由日本控制, “可尽先聘用”不 过是掩人耳目的外交词令。 在接到最后通牒后尚未正式签字前的 5 月 14 日,袁世凯曾向各级官员发出 “密谕” ,其中有一段耐人寻味的文字: “日本利用欧洲列强之相持,乘中国新邦 之初建,不顾公法,破坏我山东之中立……我国受兹痛苦,方以退兵为抗议,彼 不之省,又提出酷烈要求之条款。其中最为难堪者,曰切实保全中国之领土,曰 各项要政聘用日人为有力顾问,曰必要地方合办警察,曰军械定数向日本采买, 并合办械厂,用其工料。此四者,直以亡韩视我。如允其一,国即不国……彼遂 以最后通牒迫我承认,然卒将最烈四端,或全行消灭,或脱离此案;其他较重之 损失,亦因再三讨论得以减免,而统计已经损失权利颇多。 ”[80] 历史挺会捉弄人:袁氏庆幸力争幸免的条款,却被孙文主动送给日本人了。 他草拟的《中日盟约》规定: “为便于中日协同作战,中华所用之海陆军兵器、 弹药、兵具等,宜采用与日本同式。“与前项同一之目的,若中华海陆军聘用外 ” 国军人时,宜主用日本军人。“使中日政治上提携之确实,中华政府及地方公署 ” 若聘用外国人时,宜主用日本人。 ”而在经济领域,从事关经济命脉的金融到矿 山和铁路、航运亦交由日本控制, “宜设中日银行及其支部于中日之重要都市。 ” “中华经营矿山,铁路及沿岸航路,若要外国资本,或合办之必要时,可先商日 本,若日本不能应办,可商他国。 ”再加上“属于前各项范围内之约定而未经两 国外交当局者或本盟约记名两国人者之认诺,不得与他者缔结。 ”也就是说,以 上政治、军事、经济上的种种特权是绝对不容其他国家染指的。此外,在外交上 中国也不能独立行事, “中日两国既相提携,而他外国之对于东亚重要外交事件, 则两国宜互先通知协定。 ”[81]考量其实质,这是把中国降为附属国的盟约。 再看看孙文给小池的信,其中意蕴就更加清楚了。这封信说了些什么呢? “不肖等经常确信,东亚之安全与福利全赖于日本之提携。 ”因此,日中 1, 应“有巩固之同盟” ,所以提出这个《中日盟约》 。 2, “昔日,贵国政府曾向敝国政府提出日中交涉事宜。对其详细内容,固然 无法窥知,但其主要内容必定以日中亲善及东亚和平为目标。与敝人倡导之主张 一致,不胜欣喜。 ” 3,孙文等对日本政府唯一的不满,是日本不以孙文一伙为主要合作对象, 而 “对无诚意之敝国政府始终一贯持续执行强硬之交涉……旷日持久, 时至今日, 实在可悲……远离日中提携这一最终目的之手段,敝人等遗憾至极。 ”[82] 孙文这些主张的是非, 笔者没有必要再多说什么。 需要补充说明的是两件事: 1,自一月日本提出“二十一条”后,报刊很快就报导了有关内容,海内外 ,因此,各界人士函电纷驰,质询孙 反应非常强烈。 “独先生于此事默不一言” 文的态度。有的报纸还传出孙文与日本结盟。于是,孙文在 3 月 10 日做了两件 事:一是命党务部发出《中华革命党第八号通告》 ,说“且夫吾党所处之地位, 纯系一秘密组织之团体,对于国际交涉,固未可立言者也。 ”为自己的沉默辩护。 二是写信给美国华侨同志说: “余固深信驱除袁世凯为今时所当行之事,若谓借 助于日本一说,虽至愚之人,亦足以知日本万不可靠,稍有识者亦当知造谣者立 说之谬妄矣。 ”[83]四天后,孙文给日本外务省政务局长的上述信件就发出了。 政治家有多副面孔,于此可见一斑。 2,致小池的信和《中日盟约》披露后,海峡两岸均有人急欲修补孙文的形 象,硬说这些文件是假的。他们没有注意到,这是孙文的一贯思想,并非孤证。 这是在日本外务省的档案中找出来的,并非稗官野史。再加上孙文在日本的一举 一动均在日本警方的严密监视下, 警方的档案中留下了订立盟约的当天山田纯三 郎到孙文住宅;山田挂电话给陈其美,要他持印鉴立即前来,陈果然奉命来到; 中华革命党党员王统一亦来到孙家等记录(另一日方签字人估计是补签的)。再加 上外务省有关档案中还留下了送信人王统一的名片, 而王是中华革命党最早宣誓 入党的五人之一,是订约时在场见证者。此信和盟约的真实性,日本学者藤井升 三已有详细论证,颇难推翻。[84] 不应忘记的是,与此同时,他还重申了出让满蒙的主张。除了上面已提及的 史料外,1949 年以后曾任东北人民政府副主席和全国政协副主席的老同盟会员 和中共党员高崇民写道: “1915 年袁世凯阴谋要作皇帝,与日本订立卖国条约 21 条,孙中山为换取推翻袁世凯,一度主张把东三省让给日本,我在日本留学东京 时,亲耳听到中山这种错误主张,表示坚决反对。 ”[85]这个老同盟会员,1949 年以后身居高位,生活在孙文备受尊崇的国土上,不可能和没必要作假,其回忆 显然是可靠的。 不过,不管孙文提供多么优惠的条件,日本政府对他们一伙的力量还是没有 什么信心,仍然把袁世凯作为拉拢和威吓的主要对象。孙文和革命党人仅是充当 了威胁袁世凯的魔影。孙文的指望又一次落空。 第八,在袁世凯死后的所谓护法斗争期间,孙文继续以出让满蒙为诱饵,冀 图得到日本的帮助。 1917 年 9 月 15 日,日本社会活动家河上清访问广东军政府。孙文在会见河 ”[86] 上时明确地表示: “一旦他掌握了权力,将愉快地将满洲交给日本管理。 1918 年 11 月 16 日,他在上海会见日本实业家松永安左卫门时又说: “日本 如果援助南方派的话,可以承认日本对‘满蒙’的领有。 ”[87] 第九,20 年代,与美、日商人签订密约,一再出让大量利权。 1921 年 1 月 17 日,孙文与美国芝加哥商人乔治?香克(George H. Shank)订 立密约,据美国驻华公使报告,内容包括:香克将帮助“中国政府(指南方政府) 发行公债一万万金元(当时约合中国币二万万元), “作为回报”所有经香克氏组 织和开发的工业,其产生纯利之三分之一,均归香克所得;又将购材料之买价, 香克氏得百分之二十五。[88] 1922 年 2 月 5 日,孙文又与日华林矿工业公司的代表签订密约,规定该公 司提供二万支长枪、72 尊野炮、120 支机枪及相应的弹药和 5 百万日元为条件, “同意将海南岛,及所有沿广东海岸之岛屿的开发权,及从厦门以南至海南岛的 渔权,全让给公司专利包办。“同意公司对开发广西之林矿有优先权。“政府指 ” ” 派三分之一的委员名额,委员会主席须为日本人” 。[89]此事当时就有所透露, 引起海南岛在各地的人士强烈抗议,一再向孙文和军政府质问, 《申报》和《华 字日报》等报刊曾连续追踪报导。 以上确凿而不完备的史料,揭示了孙文复杂思想面貌的不容忽视的一面。 引人深思的有三个问题:一是号称革命的团体有没有权出让国家利益?二是能否 把这些言行看作是为了长远的崇高的利益而采取的所谓“策略”?如果答案是的, 又如何证明目标的崇高性?三是孙文为什么会出现这些错误言行?答案主要靠读 者自己去思考和判断,有些问题在后面还会涉及。 错误的“护法” 错误的“护法”道路 历史遗留给 21 世纪中国的重要任务是建立法治国家。 世纪第一个十年的 20 清末新政,已经提出这个目标。可是,法治却屡遭破坏,至今仍是奋斗目标。孙 文发动的长达五年()的所谓“护法”斗争,就是破坏法治的典型。 法治的障碍 1916 年 6 月 6 日袁世凯病逝,黎元洪继任总统,被袁氏摧垮了的国会复会。 国内政治生活进入了一个新阶段。 维护法治,巩固民主共和制度,是民国建立后最重要的政治目标,也是这一 新阶段的中心任务。这是当时包括孙文在内的许多政治家的共识,黎元洪继任总 统,孙文立即给他打电报提出这个问题: “中邦专制,历数千年,共和方新,忽 被摧挫,去乱图治,愿力反前人所为。有如规复约法,尊重国会,尤不容缓。 ” [90]在给黄兴的电报中,他又明确地说: “南军起义,多数揭去袁、复约法、召 国会为的。袁死,黎能复约法、召国会,当息纷争、事建设,以昭信义,固国本。 ” [91]这不仅是孙文的意见,当时, “汤化龙代表进步党,谭延]代表当日国会中 之国民党,在上海商定收拾时局方策,归纳各方意见,得下述之结论:(甲)恢复 民二解散之国会, (乙)恢复民元之临时约法, 废止袁氏约法会议修改之约法, (丙) 组织国会同意之内阁。 ”[92]有过类似表示的其他政治家亦为数不少。例如,老 同盟会员、 积极参加 “二次革命” 和讨袁的冷y将军给当时的国务院秘书长写信, 就曾指出: “惟此次举兵,一致心理,在刷新政治,永固共和。是以项城殒命, 举国文电,皆要求恢复旧约法,召集旧国会,组织适法内阁,罢黜帝制祸首。凡 此主张,悉本法律,见诸实行,易如反掌。 ”[93]。 “旧约法”即民国元年南京临时政府时期由参议院制订,并于 3 月 11 日由 临时大总统孙文公布施行的《临时约法》 。它是中国第一部民主共和制宪法,有 别于民国三年(1914)袁世凯一手炮制为其专制统治服务的《中华民国约法》 。所 谓“旧国会”是 1912 年末至 1913 年初第一次通过选举产生的国会。在利用它选 举自己为正式大总统后, 袁世凯在 1913 年于 11 月通过剥夺国民党议员的资格而 使之不足法定人数而无法开会。 恢复两者是拨乱返正, 维护民主共和制度所必需。 尽管“见诸实行”不是“易如反掌” ,但在舆论压力下,黎元洪还是在袁世 凯死后不久(1916 年 6 月 29 日)发布命令,遵行《临时约法》和召集国会。8 月 1 日,国会复会,黎氏也在会上补行就任总统的宣誓。民主与法治的曙光初露。可 是,不久便乌云翻滚,风浪迭起。 风浪首先来自总统黎元洪与总理段祺瑞之间的争权夺利。被称为“(总统) 府(国务)院之争” 的延续多时的风波, 透过个人争权夺利的表象, 实质是宪法(约 法)不完善带来的重大制度缺陷造成的恶果。在健全的民主政制下,政见分歧是 在正常的民主程序下交锋的, 不管多么激烈, 通常不但不会危及社会的正常运作, 反而在貌似纷乱的争吵中不断揭露和解决各种问题。民国初建,革命派和立宪派 的许多代表人物都企盼在中国出现这样的局面,却偏偏事与愿违。个中原因不止 一端,重要的一条是制度缺陷。 《临时约法》是在南京临时政府即将结束之际匆忙制订的。它按三权分立 原则建构国家机关 ,确认包括言论、出版、集会、结社、宗教信仰等一系列现 代公民应有的自由和权利,不愧为中国第一部现代宪法。在行政权的运作上,它 规定“临时大总统代表临时政府,总揽政务,公布法律”并“得发布命令”“得 、 任免文武职员” 包括总理和各部总长在内的 , “国务员辅佐临时大总统负其责任” , 俨然仿效美国,实行总统制。直到 1918 年孙文与“非常国会” 的议员谈话,仍 坚持说: “约法规定为元首制。 ”[94]但它又规定“国务员于临时大总统提出法律 案,公布法律,及发布命令时,须副署之。 ”[95]又使总理和各部总长对总统公 布的法律和命令有否决权。据此,当时包括宋教仁在内的不少政治领袖和当今的 一些学者,又把它理解为实行内阁制。同时也出现了总统免总理职务要总理副署 的怪事;也产生了如被免职的总理不副署,该命令是否有效的争议。据参与制定 约法的有关人士回忆,原来考虑美国式的总统制,但在政权即将移交给袁世凯的 情况下,为了提防袁氏专横,特地制订条文作出种种限制,乃至可以理解为转而 改用内阁制。约法条文的不严密,加上没有设立宪法法院,风浪迭起就难于避免 了。 风浪更主要的根源在军人干政。辛亥革命依靠的是新军和民军。所谓民军主 要是破产农民集结而成的秘密会社的武装、土匪或地方豪强支配下的武力(民 团)。而新军则士兵成分与民军相差不远,军官则饱受传统忠义思想浸淫,间或 受过一些民主主义和汉民族主义思想影响,愿意为“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建立 民国”出力。好些大中城市还有商人自己的武装――商团,在推动政权转移和稳 定社会秩序中发挥了很大作用。至于当时的主力――北洋陆军,袁世凯反复灌输 的是“事事以本督办为心……将来患难相共,生死相依,正有无穷倚赖之处” , [96]完全是手执新式军械的旧式军队。民国建立后,有些民军裁撤了;但经济状 况不足以让这些手中有枪的游民融入正常的社会生活, 他们依然以各种形式潜伏 民间,一有风吹草动,立即冒出水面。更麻烦的是各式各样的所谓正规军。在各 种因素汇合下, 这些武装力量没有改造演变为对国内政治纷争保持中立的现代国 家军队,反而在私利驱动下,进一步堕落为大小军官争权夺利的工具,成了民国 时期政治恶化的主要因素。这个问题的实质仍然是民主共和制度建设出了大纰 漏。 民国初年军队的这种逆向演变, 突出地体现在督军团的形成和对政治的干预 上。黎、段争权,虽然表面上也说些反对军人干政的大话,暗地里却先后以地方 督军为奥援。1916 年 6 月 9 日 、9 月 21 日和 1917 年 1 月 9 日,安徽督军张勋 等三次在徐州开会,结成以张为盟主的十三省区联合会,居然宣称: “以后遇有 要事可由张上将军代列名,再通告各省……国会如借故扰乱与一省为难,本团体 当联合声讨……本团体不得已用兵时公推领袖为总指挥……各方如破坏统一或 对政府有非理之要求者,本团体即以公敌视之。 ”[97] 这些督军和政客们互相勾结,纵横捭阖,把袁世凯逝世后的中国弄得鸡犬 不宁,其登峰造极之作就是 1917 年 6、7 月间演出的迫使黎元洪解散国会和随之 而来的复辟之举。 《临时约法》根本没有总统可以解散国会的条款,督军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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