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都是中山古镇出租房房,楼房与楼房之间距离只有一米,天天凌晨一两点后都能清晰的听到淫声叫, 唉…

《2014民间年度诗歌1000首》:不怕不懂诗,就怕诗比诗
诗歌爱好者必读
《2014民间年度诗歌》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那时候我特别瘦,脑袋很大
身子很细,像一根火柴
划过青春,像划过火柴盒侧面
一晃脑袋,就能把情书点燃
如今,再也不敢点燃什么了
也再没什么可点燃的了
我经常拿它掏耳朵
用原本可以发光发热的火柴头
掏出一大片信息时代的耳屎来
以广州的方式怀念重庆
广州,我走不进你的身体
你身体的大街小巷像我简陋的女友
我是被她漏过的一句碑文
我只能活在她的阅读里
我是被重庆吹皱的一块生铁
幸福太远了,我扛不住
我路过广州,就像路过她的身体
广州只是她送给我眼睛的一滴
细小的擦伤
向讯的诗歌:《中药》
不过也就是一些乡下常见的草
山中埋藏着的根
不过也就是一些香而远的花朵
一些动物的骨头和皮
可时间让它们张开了嘴巴:说苦
药罐子让它们交出了舌尖:说苦
把一罐苦水倒进肠胃里
就冲走了我们身体里的沉疴,淤积的疼
一罐经过了千锤百炼的苦水
其实是一个盛大的春天
在我们的身体里复活,奔跑,绿了灵魂的岸
——以苦对付苦
这是生活熬出的一罐真理
刘锦华的诗歌:《一些话》
将要出嫁的少女把脸贴在我手上
问我关于野花的秘密
我的沉默必不能抵挡生活的暗涌
我是一个农妇的女儿
看管牛羊的爱情
但春天仍会使我想到另一些事情
比如医生的儿子和农夫的儿子
或者焚石工的后代之间
到底有什么必要的关联
我把脸贴到水面
那条见过我裸体的河
在春旱的三月
被挤兑出一些
疼痛的鹅卵
胡浩的诗歌:《郊区生活》
在郊区,就是在城市边缘
在农村边缘
郊区,一枚麻扣
扣着城市的岸线和乡村的风景
生活自然,简单,直观
梁是梁,瓦是瓦
过日子,就是嗑瓜子
人们的性格谦和
就像那把锄头往里抠
比如,喜欢把大说成小
小村子,小桥,小户人家,小两口
小炸糕,小葱拌豆腐
过日子叫过小日子
那种幸福叫小幸福
苏笑嫣的诗歌:《买老北京瓷瓶酸奶》
&&&&&&&&&&&&&&&&&&&
午后& 在门口的小卖部
买老北京瓷瓶酸奶
有老外乘胡同儿游的三轮车经过
向我招手& 我也微笑招手
有时我会想& 我是否也已成为
他们眼中风景的一部分
一个住在胡同儿里的小女孩
趿着拖鞋& 抱着老酸奶一晃而过
就是这样一幕镜头&&&
老北京的市井生活气
但他们不会想到
我并没有北京户口
尽管这酸奶是我
从小喝到大的味道
■尹马
兄弟我吃酒,从不使假
有一年我在以勒,众乡亲面前
吃下一坛寡妇烧,吓得一条河流改了道
我和后山的苗子赌酒三日
成为真正的苗子
从此耍苗脾气,当街骂娘
杀人放火。兄弟我吃酒
每放翻一只碗,黑夜就陨落一个星子
吃到黎明,月亮一个人回家
有一年我在张铁匠的铺子里
吐酒淬火,锻造弓箭
意欲买田置地,打一座江山
却先赢得美人,为我生儿育女,打扫庭院
后因久不早朝,政事荒芜
结发之妻流落民间,投胎转世
那一年我醒了,成为一介布衣
改用猪头肉下酒
小作坊,小生活,吃的却是大江湖
兄弟我吃酒,从不谈几层意思
仰脖一饮,千年一叹
叹的是百花,在酒中发酵,泪水全无
有一年我对着故乡的山岗,吞着吞着
就哭了。我的身后有一片海
海上站着我的母亲,和我隔酒相望
兄弟我吃酒,就是和光阴打赌
后来光阴废了
而我留了下来
你的煤挖完了吗
□刘棉朵
父亲,你的煤挖完了吗
不是你煤矿里那些煤
是你身体里的
你身体里的煤
那么多,仿佛永无止境
你活着时,一声不吭
日夜不停地挖
死去后,一个人
还在地下挖
如今,我也背上了
生活里煤一样的黑
我在这里想着你,也学着
你挖煤的样子
把腰弯得越来越低
而我体内的
还有田野里的黑
似乎也越挖越深
眼看,那无边的黑
就要将我覆盖
唐以洪的诗歌(两首)
一群孩子拉家常
一群孩子蹲在厂门口
像大人一样拉着家常
一个孩子说——俺爹在拉板车
可能你家的煤球就是俺爹拉来的
俺娘在鞋厂坐流水线
可能和你们的娘在一起上班
……可能吧,应该是吧
我的爹也在拉着板车卖豆腐呢
有的孩子这样回答
从他们的口音我听出来了
他们有的来自四川
有的来自安徽,湖北,和湖南
我听了一支香烟的时间
没有听到他们谈其他的什么
包括学校,学习,和生活
只听到在不断地谈论着爹和娘
他们的谈论给我造成了
一个无法纠正的错觉
——这么多来自不同的地方的孩子
像是一家人,他们共同拥有
一个拉板车的爹,和一个
坐流水线的娘
《把蚂蚁放大一万倍》
我喜欢把蚂蚁放大一万倍
放大了,就可以看到母亲的土地上
数不完的蚂蚁在搬运生活的米粒
它们就再不会那样卑微和渺小
就变成了大象,可以轻松地对付那些小小的
米粒。风就不会把它们从海王大厦的外墙上
帝王大厦的最高层
吹到再也看不到阳光的地方
我也喜欢把自己缩小一万倍
缩得比蚂蚁还小。缩小了
就可以加入蚂蚁的队伍,称兄道弟
就可以站在小小的米粒前,帮它们推一把
如果实在用不上劲
就站在它们的身后大声喊着——加油,兄弟!
听到我的喊声
善良的人们就会变得更加善良
符力的诗歌:《奔跑的青草》
午后的山坡上,我遇见了一群
  奔跑的青草。从南往北
  青草们不停地跑着
  风吹得越猛,他们就跑得越快
  一棵接一棵,一拨接一拨
  青草们你追我赶
  不知道他们想到远方去干什么
  他们那么卖命,到底累不累
  青草们连续不断地经过我
  扑哧扑哧的呼吸声
  灌满我的耳朵。看起来他们就要凌空高飞了
  而每一步,他们都没有脱离过泥土
  当风停了下来,那一群青草
  齐刷刷地站住了。木在山坡上
  木在浮云的阴影下,青草们
  像上当受骗的年青人,一脸迷茫
安澜的诗歌:《白夜》
雪还在下着
它多像我离别已久的亲人
于这个白夜里悄无声息地回来
风从摇晃的枝条上
牵出一匹匹寒冷的骡子
我抱紧胸前的纽扣
怕哪一股风
会把我身体里的热量牵走
我用目光一次次捡拾起来的
除了寂静还是寂静
只有那白和光明
一个在梦里翻身的人
把呼噜从左边搬到了右边
《旧时代》
那时候,时光慢得几乎要停下来。
粮食们都有生长的耐心,她们不着急。
草会伏得很低,在春风中缓缓地伸出手掌
等待一只绵羊舌尖上传递的爱情。
她们才是这片新鲜土地的真正拥有者,
在早晨,她们升起小小的绿色旗帜。
那时候的劳动,还能挤出不少汗水
劳动还是光荣的职业。一些人梦想入仕
尝一尝权力的滋味,也有人
不乐意,几个读书人削尖脑袋
去乡野当一个有文化的农民。
那几乎是一个草木时代,他们当中的某些人
偶尔也坐下来写写诗,与春风对酌
一生都在推敲自己的良心
把自己的影子磨得像一颗鹅卵石
在细雨中,闪闪发亮。
◎ 龙 郁
是玩弹弓时
留在口袋里的小土坷垃
还是下河游泳时
带上来的一粒砂子
要不,就是有人在我身上投石问路
反正,我是遭暗算了
既然是石子,就长于声东击西
由胃到肩到背到全身
四处煽风点火,发动攻击
而间谍却藏在胆囊中
硬是使国家那么大一个活人
辗转反侧,冷汗淋漓
这时,我才知道
无论是贼胆包天还是色胆包天
都包不了一粒小小的异己
管它是女娲补天的石
也或是精卫填海的石
隐患必须清除
而挨刀的,却只能是你自己
死去的这个人,在村庄里生活了几十年
像一枚钉子,被岁月的榔头一毫一分地钉进日子里
它们成为了一体,它们的疼痛是连着的
此刻,亲人和乡亲用哭声将它拔出来
村庄多了个窟窿,锈断气儿的钉子不知所终
村子东边,一个新生命刚刚诞生
这枚小钉子蹬动着小脚呱呱哭叫
他亮出了明亮的钉尖
《拍摄矿难》
  一具尸体从矿坑里抬出来
  又一具尸体从矿坑里抬出来
  尸体接连不断地从矿坑里抬出来
  它们并排躺在空地上
  脸上沾着血污和煤粉
  当听到一声“停”
  它们没有表情的脸竟然
  残忍地笑了
  身子挣扎着坐起来
  这些尸体点上烟吸着
  说如果再来一遍
  会演的更像
游若昕(8岁)
  爸爸又多了几根白发
  黑白相间
  是要变成斑马吗
  还是被人踩成了斑马线
朱尔(福建福州小学3年级)
你问我出生前在做什么
我答我在天上挑妈妈
&&& 看见你了
&&& 觉得你特别好
&&& 想做你的儿子
又觉得自己可能没那个运气
&&& 没想到
&&& 第二天一早
&&& 我已经在你肚子里
北小荒作品:丁香正好
这就是悲伤的理由,丁香正好
你远离。我站在这里很久了
凝视它们很久了
这一朵举高了露水,那一朵压弯了月光
你不在呵。我在心里藏起很多
小朵,清香,碎碎念
我有坏心思。乐于看到你难过,掩面
让你看到山高水长
看到人群之中,我的突兀和孤单
如果新雨之后,你懂得
山路弯曲。蹑手,蹑脚
如果这时,你正来到我身后
若五月的春风不惊,花间的蝴蝶
托得住春光。你会听到,我唤着你
四面楚歌,都是丁香
吕约作品:《族谱》
有人死于肺痨
有人死于白喉
有人死于打雷,有人
有人三十九岁
三十九是个很硬的数字
平均五十年,每家都会生下一个
将死于三十九的人
在我们家族,谁都没有死于爱情
雷声最小的那年
我们也没能生下一个
将死于爱情的人
窦凤晓作品:咖啡馆
这间咖啡馆度过她
有时是中午,有时下午,
有时晚上。最晚的一次连月亮
都准备打烊了,她还留在
一盏十五烛的灯光下,两眼熠熠生辉
在咖啡馆,她从未遇到
相似的两个人,两个情节
这次和那次
总有不同发现
有一次,在一本书中她读到近似的
意象,但作者立刻掉转了话题
令一部难以启齿的人类史
好在咖啡马上端了上来
那时候她真希望
咖啡馆不仅供应咖啡
还供应冰雹
冰小狸作品:戈(外一首)
这城已被黑暗占领
你可以反戈为王了
在废墟之上落草
战马嘶鸣,刀光剑影
乖顺的羔羊
也在屠刀前挺起胸膛
午夜,我在梦里酣睡
梦中的来客
给我骏马,种子,镰刀
他说,去吧
去驰骋草原
去放牧牛羊
去寻找河流
它们干涸,相信眼泪。
苏若兮作品:《老渡口》
即使现在,我也听到她的流动,痉挛
低语,与时间相互的耽搁
面前不过一场空
有人继续玩火车
轮船,有人继续搬运粮食,玩饥饿
“老天有眼,一定找到那个创造我的人”
她把身体里大片的水,剖成碎片
下雨了,她到过的地方
残余着往日的风景
她看到了,却
留不下那个主宰哭泣的人。
云垂天作品:《其它害虫》
害虫们,白白胖胖,只有我瘦骨伶仃
“它们是逢着个好时代”
种菜的野花椒奶奶一边抓一面骂
“不像你,火腿,香肠,方便面,怎么吃都胖不起”
我想着那条不被农药毒着
不被野花椒奶奶抓着
不被我吃下的,瘦骨伶仃的害虫
它明天,会有副美丽斑斓翅膀,从我头顶,飞过
杨兰作品:荒
种些什么呢
在我们一生的泥土里
如果种不出那种
坚不可摧的盔甲
就不要种了
我在黑夜里摸寻了很久
只要找到那些
我就可以开始
从枝叶,慢慢
泥土中沉默的
还叫悟空作品:《最好吃的羊》
再往上去,就有雪了。总有那么一些羊
喜欢去雪地里觅食,也许雪线
以下草太绿了。贡布说:这样的羊
都是天上的星星转世来的
它们去那里,只是为了找见回家的路
贡布还说:在五月,这样的羊
是最好吃的。天色暗下来了
它们,一步,一回头
重新回到羊群里,我看它们
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些白色的羊
春江待月作品:把自己凉在一杯茶里
夜色放下所有的说辞
笛声,清幽旷远,沦陷一座空着的城
一句梦呓牵出的泪
如何清洗?旧时光里的沉香嫣红
脚印在彼岸生根,长成一棵瞭望的树
隔着未知长度的时光,眺望五月的风景
此岸,花未荼蘼,冷壁无声
着旗袍的妖,一声浅笑拐进花丛
深夜,谁在喊着我的乳名
把自己凉在一杯茶里,定格蝴蝶沉睡的光影
汪燃作品:《凉》
额头的凉,有些滑,有些嫩
有些像四月初荷的呼吸,蘸着春水
又半似中秋月光里的鸟鸣
是的,蛛丝上串着晶莹的碎
这样地不肯定,是因为
我的一部分生活,已经输给了定语
但我仍在计算,那凉传递的途径
或者通过指尖,或者通过嘴唇
或者通过目光,或者通过芳香的
小巷。我更喜欢凉,沿着
胡济卫作品:一朵花的开放必定有一朵花的凋零
凄凄惨惨戚戚 这个一嫁再嫁一错再错的女人
把无尽的愁思给了祖国 把满腔幽怨给了两个男人
习惯于在乍暖还寒时分 用冬天的阳光和微风
去擦拭汴梁冰冻的玻璃 和一个人锈蚀已久的内心
哦,面对花朵 首先要学会洗净铅华 倾听鸟语
要等到繁华散尽 一朵花的开放 必定
有一朵花的凋零 一万朵花的开放
就预示着会有一万朵花的死讯 与你不同的是
我不忍看见花开的痛楚 不敢独自倾听花落的声音
就像我不能听见女人分娩时锥心的痛苦和呻吟
离离作品:一切都有可能
我要的蓝,并没有出现
一低头,却看见水果店的草莓,菠萝
和红枣,各种颜色
都只是一种
我想把脸藏在它们中间,挤在叶子明亮的缝隙里
都有可能,我想成为绿
从春天逃走
余燕双作品:《一只误入城市的羊》
一只羊站在十字路口的天桥上
我看见它背后
站着一位30多岁的汉子
汉子背后站着一位20多岁的姑娘
姑娘背后站着一位孩子
孩子背后是整个呼伦贝尔大草原
以及蓝天下
月色笼罩的蒙古包
左右作品:《时光书》
埋下土地,埋下脸。身体之外的空气有毒
将自己密封在零下十度,大地心脏的深处
书写时,从眼瞳过滤到嘴唇,从嘴唇过滤到耳蜗
不断地舔干十个手指头,开始计时。
从一月跳跃到六月,省略七月和十二月
从不觉得累和冷。躺下写一首诗,带上厚厚的口罩
不带任何声响和颜色
这样,读过我诗歌的路人,全身上下,不论过去现在往后
不仅仅有感动的情愫。
让自己一辈子干净,替诗歌消一辈子的毒
若干年后,自己也能获得一首属于时光真正久久不忘的诗
王磊作品:《记不起一场雨的好》
暂且不说 天街小雨润如酥 草色遥看近却无
也不说 随风潜入夜 润物细无声
甚至没有人记得 戴望舒笔下的油纸伞和丁香一样的姑娘
风雨交加 枝折花落 抱怨或者咒骂 人们记不起一场雨的好
三十六度的高温叠加 一万个空调昼夜运行
母狗的舌头已经瘫痪 亲眼目睹了热锅上团团转的蚂蚁
仙人掌也有了萎靡的症状 水竹一口气吸干了半杯的水
喘不过气的人好比翻起白肚皮的鱼儿
于是这座城市的万物 开始怀念一场雨 怀念一场雨的好
先是层层叠叠的乌云紧抱 向楼顶靠近
接着冷风过境 驱走树梢的热度
最后雨水如注 瞬间飘升起一股泥土的味道
有人低吟 云青青兮欲雨 水淡淡兮生烟
于是许多人狂奔在雨中 记起一场雨水以及它的好
阿琪阿钰作品《桃花劫》
你来的时候,最好走近道
记得远离荒山野岭,背对闹市城墙
这个冬天。我无情地折断一朵桃花的柱头
不知羞耻的星命和风水,那些骗人的道术已死去
半夜升旗升到一半就停了下来,貌似民族的不幸
这是命中注定无法逃脱的劫难,和你的厚颜无耻
隔一帘雾水蜂拥而至。谈情只能到此为止
我们不需要对风中的桃树说多大的爱
花蕊是虚伪的,整夜喋喋不休的虫子在撕咬软弱的命根
你是否看见无数人扛着他们空空的脑袋瞎奔乱跳
在三月里。他们得意忘形,手指苍天划破头颅
他们的命运被热风葬于大地之上树叶之下
被切断的春天,没有云彩和虚妄的绚丽
一切美好的灵魂由红变绿,最终被腐烂打成包裹
整个过程,只有来年四千公里的轮回知道
夜行军会再一次长途跋涉从山顶飘来
乡窅作品《沁河,请允许我说出热爱》
请允许我向一朵花 说出热爱
就如三月爱上了春天
一打子思念 掬向了沁河流域
允许,南国的暖风,吹来
允许,仓促间,拾取一片落叶
那些泥土开始松动一起还有 狗尾草
北方的汉子
该怎样说服 河水流动的方向
请不要 让河沙一次又一次进入
进入这双干涸的眼
要让就要,冬天可以再短一些 春天长一些
沁河走过 要用匍匐的姿态去接近你
好让山河多些灿烂
左手,右手,少些距离
下半夜,举着葵花走路
我全身发光,看见孤独的房子被草木围困
拿出白瓷杯子
用酒抵挡黑夜。樟树送来香气和摇摆的抚慰
我们喊出剑鞘里的灵魂,给月光镶上碎银的虚无
每一次醉酒时
风就会反着吹,落叶回到树上、
楼台重新从废墟上出现
开过的花,会在从前开过的地方再开一次
下半夜,推翻桌子
把葵花扔到天空。大声唱歌,用马蹄去敲打路上的石头
我们一起去更远的地方
用否定的方式做一些肯定的事情
梦见了你蓝色的上衣
微侧的身子和手,洋溢的笑
你离我只有一步之遥。
在有阳光,有空气的地方
我梦到了你在向河边走去,你一直没有拉我的手。
一只野蜂在树梢上滑翔,这绿多美
这样摇晃着,没有羞怯之心。
夏天正从千丝万缕中,醒来。
风在腰肢上纠缠不休,又落向你的影子
像极了露水的小脚在奥斯曼草上
鸣叫,旋转。
而我们共享着一寸光阴
直到天边的石头喊出 胭脂红。
顺便谈一谈街头,在路边摊上
喝扎啤、剥毛豆
顺便剥开紧紧跟随我们的夏日
它会像多汁的果实,一夜间成熟
又腐烂。在夏季
顺便剥开紧紧跟随我们的往事
还有那些黑色的朗诵
就是说,我们衣着简单,用情简单
简单到 遇见人
就爱了。是的
顺便去爱一个人
或另一个人,顺便
把他们的悲伤带到街头
风声、虫鸣挤在缝隙里
墙皮突然脱落下来
惊醒熟睡的人。月光里
一棵草压着另一棵草
压低的爱情
都是琴声。我有众多知音
藏在缝隙里
旧墙为世界提供了磨损
是一条向上的河流
风声、虫鸣、小草的琴声
变软。半夜醒来的人还在房间里
琴声是他的羞愧
午后,一节慢时光
文/宏韬的诗元素
新茶在杯子展开
窝藏的春天,落叶松擦洗着头顶
我在泡桐紫色的喊声里
静默。阳光小心翼翼
挪动着堂屋
挪动着一些旧时光
在一节木头里
找到某个清晨的鸟鸣
我已没什么事可做了
我已没什么事可做了
我要做的别人都已做过
我去侍弄庄稼
农民比我更懂得珍爱它们
我来到路上,想给人带路
却碰不到迷路的人
我打开窗户。守侯夜晚
周围的人们已经安然入眠
没有重大的事情发生
我去摸摸那些树,那些草
狠狠摇动埋在底下的根
让枝条抽打我
——没有谁叫出声
我靠着树干,慢慢安静下来
臆想中的火车赵明舒
铺铁轨的民工
每天铺着铁轨
他们要把铁轨铺到
火车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
铺的越快越好
这些民工不时地回头
臆想中的火车
把他们撵得满头大汗
这些民工从没见过火车
只知道火车开得很快
他们拼命地往前铺
被一列火车追上
一位怀孕的女人登上公共汽车
扶好车门里侧的立杆后
对着整个车厢,她很快地瞥了一眼
她那么得意
像怀了王子
她的骄傲和柔情交织的一眼
似乎整个车厢里的人,都是她的孩子
车微微颠簸了一下
我,我们,和每一丝空气
都心惊肉跳地惊呼了
——道路真的应该修得平坦一些
——汽车真的应该行驶得缓慢一点
有很多母亲正在出门,正在回家
正在怀抱着整个世界,甜蜜而小心
红酒爬上杯壁,荡漾,闪光。
倾斜的高脚杯
在你我之间展现一个相对较宽的平面。
但也就够我们转身。
说话得小心翼翼,或尽量轻
不着边际。
要保持合适的距离:
不能触碰,交手。
边上就是一个深渊。
我们都佯装不知,像一对偷情人
假装刚刚认识。
迟早要打碎的
再美,也躲不过
冥冥之中的劫难
可插在瓶中的花不这么想
因为它的死期
你的一生都在替别人送行
最终把自己,也作为嫁妆
你不是嫁妆。打碎的时刻
你是自己的新娘
《体内的房间》
□袁伟
当钟声撞响,体内的房间一一打开
微光照进来,繁茂之处
全是荒芜的植被。任意拾起一块
碎片,这残留的部分上
都是暗记,并发出疤痕紫色的旧光
如果有人要讲述,那块
朽木仍置于房间中央,你感觉的疼痛
锯齿和刀痕正被孤灯啃噬
而你看见的屋子,外面灰白坚固
像阳光下微笑的石头。
杂物和蛛网还在生活的角落
现在,你已知道一个人内心的全部
私密。霉质。井然有序。
有时候,当真的走进一间屋子
那些破碎的残片沉眠于原处
令人惊悸一生。我们抚摸
那是岁月的遗迹。寒冷,或者余温。
《山顶在雪夜暂时高了一些》武靖东
风把雪搞得乱七八糟
等到盗窃三观滩沙场柴油机的家伙演完皮影戏
月亮才露出弧度
它照着小镇上凹凸不一的化工厂水泥厂保健品厂
照见了上夜班的瘦刘、三鳖子、习冬梅
有关董事长搞胖会计的闲话使他们快速暖和起来。河对面
火车在叫,铁轨分清了那些肉体惊蛰前的去向
林宗龙的诗
一生要写错几个字,
就像一生要犯几次错,要在几座城市逗留,
遇见几个像样的人,争吵,碰杯,
说上几件刻骨的事。
可以是楷体,宋体,或者黑体,
可以在动情之处,涂上你热爱的颜色,
比如你喜欢穿上黑色的披风,在夕阳无限好的
黄昏中消失。
如果觉得生命无常,请将掌心对着掌心,我会替你纠正,
你混淆过的倔强,孤傲,执着,它们的偏旁,
究竟有多少相似。
我把一座城市都忽略了
在一座城市,
我把所有的街都忽略了,没有一家店铺,
愿意收买我这张不成样的皮囊。
没有一间药店,可以缓解我的不安,
和对人群的恐慌。
没有一家美容院,精神院不是多余的,
即便我的指甲再长,黑眼圈再深,皮肤再起皱,
神志再不清,辨别力再落后,
分不清得和失,美和丑,绣钝和锋利
看见公园遛狗的人,我往往忽略
他手中的绳索,以及狗脖子上的铁链
和不停晃动的铃铛。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用香烟烫你的长发,你疼的弯曲
我不是故意的,我想给你妩媚的今生
我用水龙头淹死你的海棠,你疼的直哭
我不是故意的,我想给你更多的泪水
我用两根手指摘走屋前的灯管,你疼的碰壁
我不是故意的,我想给你黑色的通道
我用一句话喊开一扇门,你疼的跺脚
我不是故意的,我想给你十根门栓,拴牢你的身子
现在好了,日子回到日子,月亮回到天上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用两只脚丈量的爱情
爬上你的牙齿,你要等我退出才能咬牙切齿
才能念一些山盟海誓,才能把我活生生吞咽你的肚里
把死亡卖掉(外一首)
文/清荷铃子
把死亡卖掉,你就成全了美
一面旗帜告诉行走的炊烟
断行的曲线是大地扭曲的微笑
我在这个早上悄悄醒来
蔷薇正向一条河倾倒隔夜的茶
一些微笑串联在她胸前闪烁
我把镜子转过去,让鸟鸣从中溢出来
一滴清露闪着灵光,小小的嫩叶一动不动
一些悲伤和无奈蒸发、消散
这一切非常短暂,恍若隔世那风雨里
一个苍茫的转身。一群孩子跑过
我在软细的阳光里落尽所有
◆我想让你疲倦不堪
我想让你疲倦不堪
象研究一个灿烂的结局
让你有无穷无尽的欢欣
日子多么光滑,黑夜多么苗条
思念布满整个星空
你碰触我汹涌的潮汐
一道巨浪涌起穿过我,又飞快流逝
我盯着一段隐秘的时速
如那只不安份的豹子腾起的蹄
我有比它更大的欲望
灯光下,我快速地记录着
一滴滴,直到盈满一条清澈的溪
我与黑夜对视。叹息开始,颤抖结束
我又一次与星光妥协
郭全华的诗
【祝贺一个人】
祝贺一个人,他年轻,然后成熟然后衰老
能看到他,一直看着
祝贺他目不斜视,面目全非
祝贺他看不见我
祝贺他今年过得很痛苦。多少痛苦都失传了
祝贺一些必要的诅咒继续生长。
祝贺他像大海的波浪,簇拥着一叶小舟
他颠覆,他快感,他疯狂
像极了粉身碎骨
祝贺他,一个尸骨和他人无异的他
赫然站立在人世间
从上到下,从下到上
为什么就没有别的空间。
一身汗水一脚烂泥,不是我的过错
大厅精致的座席上灿烂的笑容
有多少人不服。一些精神被删除
一些肉体保养得很鲜嫩
我不是抽检品,也不是免检品
每一道关口
都需要一个失败者
《悼词宣读者》
■王征珂
五月的最后几天,死亡的人接二连三
仿佛他们,要到天堂里赶集
我站在花果医院,香火缭绕的
太平间里,宣读悼词
表情肃穆,眉毛上聚集着
提前到来的寒冷的冬天
哦,我的语气沉沉,语速缓缓
甚至能够掏出:铁石的柔肠、虎狼的眼泪
那一箩筐的形容词、褒义词、修饰语
鉴定了死者的前生
而那些没有被我宣读出来的
投胎转世的话语,此刻回响在
半夜三更的诗行里——
请求天堂,慈悲的掌门神
为三位亡灵,安排好来世——
给一个青年,安上野马哒哒的四蹄
给一个老人,恢复心脏咚咚的鼓点
给一个女人,还原完好的乳房、雪白的波浪
河边随想唐诗
我恨那网,它捕走了
我心爱的鱼。我更恨牵网的人,他贪婪得
把一条河都拖走了。有时
他甚至把落日和两岸的虫声,也拖走了
一个人的下午
我终于相信乌云不是虚构的
它大步跑来,不只是为了吓唬
我这个终日枯坐的人
树叶里众多的不安也被它
轰出了屋顶,像一张张
因抒情而失控的人脸
在越来越昏暗的街道之上
它们是否在日常生活中
和我一样,喝酒,吃肉,歌唱着孤独
然后冥想打坐到天明
或者为了赶上我曾乘坐过的
大雨中的公交车
揭开那一纸梦想中的镀层
无须辩认,我就在这场
即将到来的暴雨之前
遇到了久违的落日
这就够了,如果我还心存敌意
我就是一个无知的人
江一苇《在山中》
我多么小。在草木葱茏的田野深处
我走着,仿佛一只蚂蚁
行走在一片叶子的国度。
微风轻轻地吹,树枝轻轻地摇晃。
我走着,很长一段时间
我忘了自己,
只有偶尔的一两声牧歌自天际传来,
提醒我人间尚在,我还需抬起头来。
槐花落下来的时候
请落在一个快乐的人身上,这样槐花的
凋落,就会沾上快乐的气息
如果它有幸落在他的肩上,它就会随着
快乐,走很远。
槐花落下来的时候
千万不要落在一个忧伤的人身上。
我怕这个忧伤的人
睹物思人,或者触景伤情
他的忧伤,会随着槐花的飘落
而加重一层
槐花落下来的时候
千万不要落在一个忧伤的人身上,槐花落在
一个忧伤的人身上,会使他的忧伤
在这个春天,变得更加
漫长,也显得格外
引人注目。
《天慢慢地黑了》
天慢慢地黑了。毛丫沟的天
慢慢地黑了,归鸟浓缩于一点
歇在树上。天,就像它黑色的翅膀那样
慢慢地黑了起来,树林里的光线
越来越暗,我越来越有些坐立不安
多年前,我偷过同学的一块橡皮
被别人找上门来破口大骂
父亲的脸就像现在的天空一样
慢慢地黑了。一盏煤油灯
照耀着小小的屋子,影子在墙壁上
如父亲的叹息,一会儿拉长,一会儿变短
不管父亲怎样去拨弄灯芯
天还是慢慢地黑了。我总觉得那个时候
是有人刻意捂住了我的眼睛
宋雨作品:《情人》
一个人的早餐
对面并非空气
也并非消毒柜和咸鸭蛋。
草原上马匹雄健
有一匹是属于我的。
用蓝边粗瓷碗喝大碗奶茶
点小菜,刚出锅的包尔萨克。
我这样敏感的鼻子
我这样陡峭的肩胛骨
怎么容得下
热浪,汗味,浊气。
再也没有比在一只马蹄印里相遇
更要命的。
纯子作品:电梯内
那个巴掌大的地方,也是一个人的
小江湖,以及名利场
是一个人与另一个自己,在镜中的
狭路相逢,是一个人
幽深的内心,刚刚打开
又迅速关闭。
那个巴掌大的地方,却也是一个人的
避风堂,是一个人
在这人间,想上就上想下就下
而不再看人脸色
是一个人,从此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而不受他人制约
想摁哪层就哪层
想在哪个高度停,就在哪个
初稿,待修。
风儿作品:亲爱的,我要用满身桃花映红你的春天
亲爱的,我要掀开春天的土壤,要让深藏的
那颗红豆,裸露出来,重新成为火种
种在离一个词最近的地方。我要让
小草唤醒泥土,鸟鸣沾满闪电,奔跑的风
裙子上缀满蒲公英的翅膀。亲爱的
整座山都是我为你预备的,冰雪已消融
山坡上,那喊破嗓子的一树桃花
正低垂着眼睑等你
亲爱的,我要让春风打开我满身桃花
用我所有的羞涩,映红你的春天
怀旧的坚果作品:在老世纪的葡萄园里
去朗格多克庄园 牛车要走两个世纪
那儿天高云远 忧郁的手风琴手
总是把秋风拉得很长
大地慵懒 蟋蟀弹拨紫色的须
我藏匿在秋天的光珠里
被残叶包裹 又被一个孩童层层掀开
暮歌起处 赤脚的乡邻如泉边蛙咏
我前世的情人啊 一定是位美丽的农妇
她有栗色头发 圣母容颜
劳作的躯体弥散神索酒的芳香
遥远的村落 大叶杨 红土路
遥远的金币 橡木桶 旧作坊
我嚼着老世纪的时光泪流满面
那掌上的葡萄 是我最后的一剪
简单若樱作品:爱情三味
以盲从作序——
削足适履。只说美,不言痛
陪你望梅止渴
松针舔蜜。这甘愿被误读的半生
始于一个爱的病句
两个始终躲不开宿命纠缠的人
在同一科属
必定有相似的气味和秉性
不爱的时候是两株背靠背的夏草
是拼命挪向一处的冬虫
身后是墙,我再无退路
容你不露声色地写下一个字
再画地为牢
容你往我眼眶揉进沙粒
并对一场恒温的雪视若无睹
接下来,该死的——
你不疾不徐地在我软肋之上
北夫作品:五月的湖水(外一首)
五月的最后几天,湖面仍不肯结冰
但我相信在那里会有一个清晨
滑冰人还在岸上耐心等待,单脚跪地
一个凛冽的人弯腰系紧她的鞋带
她的心里塞进了又大又宽的冰块,像一扇毛玻璃
关闭了通向山巅的小径。倒立生长的树木
被潋滟的波光折断,落叶
再也回不到树枝上,在天亮之前
风把湖面清理干净了
风吹过这里的时候,记得叫醒我
我一直以为她是在假死。湖水吞下山色
在能看见的深度里,她是鱼食下的饵料
或是鱼腹本身。泛白,并不惊悚于我移动的影子和击掌
浓雾起于山包,一年如这逶迤的风景
被分割成几个片段。风起,铁器在火中被烧得噼叭作响
再过两个时辰,天空就会有方巾一样的白絮轻轻飘
红莲作品:《看云》
看云,但看不清它暗藏的雨。
爱它,就忍不住
端详它,缠着它,把它
当伟岸,当辽阔。当一匹白马
搅动草原的荒凉
一个人看云,其实看的是远方。
无非是爱上一滴水的形状
云,走不走开,聚散都在
爱人来不来,水汽都会上升
随处春山作品:空椅子
一张只有两条腿的空椅子已了断永生
告别那些衰老的腐朽的没落的族群
怀揣竹藤的柔韧木质的凉薄
一路狂奔向死亡的终点
我的情人变成一只蜘蛛总在椅背上结网
她的每一滴泪都让我浑身斑驳
我的空椅子
我一个人的城
停下来思考的姿势一定是那么笨拙
摇摇欲坠在这落脚的江湖
蒲晓辉作品:九月尾我的抒情
九月多像绝句
叠放得整整齐齐
九月里一些叶子依然挂着
正像一些叶子已然飘落
我想这些叶子总该在绝句的熔炉里炼着
炼着,有朝一日,也许
还真能成些诗行呢
九月菊开得有些悲伤
歪歪斜斜地望着
九月尾 风的脸庞
九月尾,我在黄昏和绝句里
嗅到叶落和花开的诗行
蒲晓辉作品:四月
春天早已挤死在某个墙角
夏天像个顽皮的孩子早早的来到
待我穷尽我的血液
夏天早已离去,在四月底
那广阔的海面上,
波涛早已按原来的计划翻滚完毕
剩余的四月早在另一个地方
和许多还未来得及开放的花朵一起等待
等待有一滴雨露从天而降
她们就可以安详地开放
安详地死亡
华万里作品:这个上午
这个上午,我在原野上行走,我在原野上访亲
我可以把这株青草称为兄长,可以把那滴露水
叫做妹妹。这个上午,悬念不在悬崖之上
它随同平坦的溪水平静地流。它蛇一样游进
野花乱开的草地。神神秘秘,不知所终。这个上午
几枝桐花,在风中轻轻晃了一晃,它们背后
沉重的青山便微微动荡。这个上午,2月刚走
3月刚来。我是夹在欢乐中的一天,既旧
又新,且有一点点庄重的气味。这个上午,天蓝了
一阵又一阵,陪同我的太阳,并不老些
这个上午,没有谁将我的欢乐当作沉疴治疗。那些
跳米跳去的小青蛙,像我内心的繁灯。这个上午
又宽又窄,我的爱情居中,我的双手在左右
平衡着幸福。这个上午,就要被下午
接走了。我如辞别故乡的蝴蝶,依依不舍……
龙远信作品:渔夫
河水浅了很多,河床的很多地方都裸露出来了
他眯缝着眼,阳光也懒洋洋的
这是一个初春的正午,仿佛世界都在躺着
他的旁边,是一张半新旧的网,很耀眼,在阳光下
泛起一阵一阵的,鱼腥的,味道
这个渔夫,一定是梦见了那些漏网的鱼,摇着尾巴
一会儿浮出水面,一会儿,又沉了下去
每当这个时候,渔夫嘴唇就会动那么几下
像被自己惊吓的另一条鱼
他应该是梦见:网破了,鱼集体越狱
他一定是梦见自己身上的鳞片,越来越多
眨着鱼的白眼
干旱的河床上,两个人站着
像两截拦腰折断的树。他们谈恋爱,数石头
“唉,爱——”他反复嘟哝,以至于
问题成了答案。
她说:“是的。”
两颗心像卵石,背负着僵死的,一触即碎的水草
堤上柳絮翻飞,堤岸一如沉重的抛物线,将生活分割
一边是云遮雾罩的市井,一边是水落石出的现场
老式吊扇的风声渐渐息灭
缓缓地从海边吹来的海腥味,微咸的生活
排列着,重新布满这本书、诗歌、窗帘……
它们微暗的,萎缩着头颅
如同一个失业者干枯的眼神
铁锅里沉默的水终于沸腾,滚烫的凌乱
黑色的锁,金黄色的方便面、碗、盆
一截清洗干净的葱——这生活仅剩下的绿意
   鲁绪刚
我常常去荞麦地边坐坐
不是为了听荞麦拔节,呼吸山风
而是那里有一棵老槐树,树上的鸟巢
像一个漂泊四海的家
呢喃,争吵,为一个愿望丢失
或者拥有。那些坚硬的,柔软的
鸟鸣,似一颗颗钉子
从任何角度,都可以钉进肉体
和灵魂,留下
巨大的疼痛,与孤独
黄昏的天空浮着雨云,
光线黯淡,天快要黑了。
两岁的女儿在窗台上说,不准黑。
还没有黑,马上要黑了。
不准马上!
我说天黑是挡不住的。
她哇哇大哭,拽着我的衣服摇——
不准天黑,不准天黑。
天黑了。她坐在我膝头。
灯,亮了。
写一首诗就像做爱的前奏
你两只乳房的轮廓
越来越清晰
好像要破屋而出的样子
你用三根指头往下
往内比划着
说话的声音很细
“今晚的月光真好,很适合那个……”
你解开第一粒纽扣再去解
我突然制止了你
我很想对你说
“现在,正好需要含蓄。”
《这多像一次美好的旅行》
初夏芬芳,晨雾在山间拉开薄幕
沿途放映绿林仙影
稻田中央种着村庄
炊烟低于池塘
池塘里,荷已亭亭
我的身边坐着父亲
右肩挨着车窗,左肩靠着我的手臂
我们看着车窗外面
用轻松的语气,说着村庄里的事情
这多像一次美好的旅行,如果
父亲的身体里没有疾痛;
我的背包里,没有父亲多年的病历
《中年后》○西望长安
我主攻山水
人物渐渐消褪
中年后,迫于本币的压力
我开始模仿自然,梅花
撑开了万民伞。我汉语里的亲戚
卖身葬父的小溪
一身孝衣,相忘于浔阳江口
万念都有了去处。但万物
皆有所保留
我引一军伏于寺庙丛林
我,提着板斧
隐蔽矮下去的一截,我在此山中
我在,我不在
《春风斩》
河谷伸展。小学校的旗子
噼啪作响。
有座小寺,听说已走失在昨夜山中。
牛羊散落,树桩孤独,
石头里,住着永远无法返乡的人。
转经筒在转动,西部多么安静。仿佛
能听见地球轴心的吱嘎声。
风越来越大,万物变轻,
这漫游的风,带着鹰隼、沙砾、碎花瓣、
歌谣的住址和前程。
风吹着高原小镇的心。
春来急,屠夫在洗手,群山惶恐,
湖泊拖着磨亮的斧子。
《编年史》
公元二○一四年,夏。
五月十七,金龟子来朝。蚁伐我,于槛外,取饭
五月十八,扁豆花开。
五月十九,酉时,轻雷,重霞。金鱼崩,葬于青
五月二十,大赦天下。
《小行星》
我坚持在后半夜
还醒着,挪动椅子,捏手指
做一个火星人的动作
眼窝越来越大,就像被来自冥王星的风
我不指望在这世上有谁还能代替我
在这里继续回忆琐碎往事
坐在火炉旁,相同的生活经验重叠在一起
幽谧无处可去。乏善可陈的骨骸显得如此突兀
仿佛划过漆黑夜空的流星
使得时间几乎变成一条直线
使得后半夜的夜里有了一丝刀锋滚动的清凉
《初春日,夜送陈怀念归襄阳》
紫槐是旧识,香樟属于新欢。
谢谢你们,一路相送的好兄弟
当我回头,整座城市已有了明显的睡意
继之以灯火的夜晚
而此刻,夜已过半
湖水褪了鳞衣
满树新绿更添去意
什么才是苍茫?你住过的五楼楼顶
一轮明月孤悬于世
《王村的夜》
打更的铜锣远去了
寂静,是声音的集市
我听到,有月光
或者雨,或者一匹深色的绸缎
落在青冷的石板上
我听到体内
有一千多只蛐蛐
一千多只碧绿的纺织娘娘
和五六只青蛙
在声嘶力竭地叫唤
像个小偷一样
我喜欢上了黑暗
○月宛初
你来的时候,风正好
吹响花椒树的叶子。麦子的方言里
你披着一尾鱼的快乐
认下野葵,岌岌草
弯弯的小路上,搬动一粒盐的幸福
淘洗的诗句,抱紧花蕊
一双惊讶的眼睛,喊出一生
的清白。忧伤,只是个迷路的孩子
当你从我孤独的窗口
闪过,远方,就成了我内心的
波澜与辽阔
下雪了朵渔
一场大雪之后,世界终于大白
而冬季的秘密依然深藏不露
只有雪是免费的,希望雪不要落在
坏人的屋顶上,要落就落在鸽子的眼睛里
看,时代的清洁工又开始扫雪
要为我们扫出一条黑暗的通道。
我已没什么事可做了
我已没什么事可做了
我要做的别人都已做过
我去侍弄庄稼
农民比我更懂得珍爱它们
我来到路上,想给人带路
却碰不到迷路的人
我打开窗户。守侯夜晚
周围的人们已经安然入眠
没有重大的事情发生
我去摸摸那些树,那些草
狠狠摇动埋在底下的根
让枝条抽打我
——没有谁叫出声
我靠着树干,慢慢安静下来
一位怀孕的女人登上公共汽车
扶好车门里侧的立杆后
对着整个车厢,她很快地瞥了一眼
她那么得意
像怀了王子
她的骄傲和柔情交织的一眼
似乎整个车厢里的人,都是她的孩子
车微微颠簸了一下
我,我们,和每一丝空气
都心惊肉跳地惊呼了
——道路真的应该修得平坦一些
——汽车真的应该行驶得缓慢一点
有很多母亲正在出门,正在回家
正在怀抱着整个世界,甜蜜而小心
红酒爬上杯壁,荡漾,闪光。
倾斜的高脚杯
在你我之间展现一个相对较宽的平面。
但也就够我们转身。
说话得小心翼翼,或尽量轻
不着边际。
要保持合适的距离:
不能触碰,交手。
边上就是一个深渊。
我们都佯装不知,像一对偷情人
假装刚刚认识。
臆想中的火车赵明舒
铺铁轨的民工
每天铺着铁轨
他们要把铁轨铺到
火车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
铺的越快越好
这些民工不时地回头
臆想中的火车
把他们撵得满头大汗
这些民工从没见过火车
只知道火车开得很快
他们拼命地往前铺
被一列火车追上
迟早要打碎的
再美,也躲不过
冥冥之中的劫难
可插在瓶中的花不这么想
因为它的死期
你的一生都在替别人送行
最终把自己,也作为嫁妆
你不是嫁妆。打碎的时刻
你是自己的新娘
《体内的房间》
□袁伟
当钟声撞响,体内的房间一一打开
微光照进来,繁茂之处
全是荒芜的植被。任意拾起一块
碎片,这残留的部分上
都是暗记,并发出疤痕紫色的旧光
如果有人要讲述,那块
朽木仍置于房间中央,你感觉的疼痛
锯齿和刀痕正被孤灯啃噬
而你看见的屋子,外面灰白坚固
像阳光下微笑的石头。
杂物和蛛网还在生活的角落
现在,你已知道一个人内心的全部
私密。霉质。井然有序。
有时候,当真的走进一间屋子
那些破碎的残片沉眠于原处
令人惊悸一生。我们抚摸
那是岁月的遗迹。寒冷,或者余温。
《山顶在雪夜暂时高了一些》
风把雪搞得乱七八糟
等到盗窃三观滩沙场柴油机的家伙演完皮影戏
月亮才露出弧度
它照着小镇上凹凸不一的化工厂水泥厂保健品厂
照见了上夜班的瘦刘、三鳖子、习冬梅
有关董事长搞胖会计的闲话使他们快速暖和起来。河对面
火车在叫,铁轨分清了那些肉体惊蛰前的去向
林宗龙的诗
一生要写错几个字,
就像一生要犯几次错,要在几座城市逗留,
遇见几个像样的人,争吵,碰杯,
说上几件刻骨的事。
可以是楷体,宋体,或者黑体,
可以在动情之处,涂上你热爱的颜色,
比如你喜欢穿上黑色的披风,在夕阳无限好的
黄昏中消失。
如果觉得生命无常,请将掌心对着掌心,我会替你纠正,
你混淆过的倔强,孤傲,执着,它们的偏旁,
究竟有多少相似。
我把一座城市都忽略了
在一座城市,
我把所有的街都忽略了,没有一家店铺,
愿意收买我这张不成样的皮囊。
没有一间药店,可以缓解我的不安,
和对人群的恐慌。
没有一家美容院,精神院不是多余的,
即便我的指甲再长,黑眼圈再深,皮肤再起皱,
神志再不清,辨别力再落后,
分不清得和失,美和丑,绣钝和锋利
看见公园遛狗的人,我往往忽略
他手中的绳索,以及狗脖子上的铁链
和不停晃动的铃铛。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用香烟烫你的长发,你疼的弯曲
我不是故意的,我想给你妩媚的今生
我用水龙头淹死你的海棠,你疼的直哭
我不是故意的,我想给你更多的泪水
我用两根手指摘走屋前的灯管,你疼的碰壁
我不是故意的,我想给你黑色的通道
我用一句话喊开一扇门,你疼的跺脚
我不是故意的,我想给你十根门栓,拴牢你的身子
现在好了,日子回到日子,月亮回到天上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用两只脚丈量的爱情
爬上你的牙齿,你要等我退出才能咬牙切齿
才能念一些山盟海誓,才能把我活生生吞咽你的肚里
把死亡卖掉(外一首)
文/清荷铃子
把死亡卖掉,你就成全了美
一面旗帜告诉行走的炊烟
断行的曲线是大地扭曲的微笑
我在这个早上悄悄醒来
蔷薇正向一条河倾倒隔夜的茶
一些微笑串联在她胸前闪烁
我把镜子转过去,让鸟鸣从中溢出来
一滴清露闪着灵光,小小的嫩叶一动不动
一些悲伤和无奈蒸发、消散
这一切非常短暂,恍若隔世那风雨里
一个苍茫的转身。一群孩子跑过
我在软细的阳光里落尽所有
◆我想让你疲倦不堪
我想让你疲倦不堪
象研究一个灿烂的结局
让你有无穷无尽的欢欣
日子多么光滑,黑夜多么苗条
思念布满整个星空
你碰触我汹涌的潮汐
一道巨浪涌起穿过我,又飞快流逝
我盯着一段隐秘的时速
如那只不安份的豹子腾起的蹄
我有比它更大的欲望
灯光下,我快速地记录着
一滴滴,直到盈满一条清澈的溪
我与黑夜对视。叹息开始,颤抖结束
我又一次与星光妥协
工厂里的国家王单单
把云南、贵州、四川、山东等地变小
变成小云南、小贵州、小四川、小山东……
这个时代早已学会用省份为卑贱者命名
简单明了。省略姓氏,省略方言
省略骏马秋风塞北,省略杏花春雨江南
如果从每个省、自治区、中央直辖市和特别行政区
分别抽一个农民工放到同一个工厂里
那似乎,这个工厂就拥有一个
穷人组成的小国家
《我的男人》
那片云有雨
他让我怀抱流水
他让我充实得静如一块顽石
白天,他隐在一株桂枝香的后面
听小鸟空啼
夜晚,就在灯下望月,读史,吞服药丸
时光都是用来挥霍的
月色金莲三寸,浪花虚腾五尺
我的男人,知道我为一方囹圄
那片云有雨
一树鸟鸣,覆盖田野
清泉流翠,群英会都是高腔
我在春的阡陌,提一把喷壶
引出惊蛰,雨水,一只七星瓢虫
你说,上周种的碗莲,已经发芽
需要上天洒几滴莹露,为它逗一串翠色
真是美极了
我迷恋这些美好的事物
它们总是触动我柔软的内心
如果阳光充足,鸟鸣会孵出美玉
你说,荷塘恰有靓女莅临
该不是我未曾见面的表妹
就以鸟鸣为媒吧
《西北偏西》
作者:张子选
一个我去过的地方
没有高粱没有高粱没有高粱
羊群啃食石头上的阳光
我和一个牧人相互拍了拍肩膀
又拍了拍肩膀
走了很远才发现自己还是转过头去回望
心里一阵迷惘
天空中飘满了老鹰的翅膀
我提着自己的影子
时常满面泪光
作者:谢小青
我清白的锁骨锁住了一个男人
我们彼此在对方的阴影里呼吸
我的皮箱锁住了一个夜晚
这个夜晚,在我温柔的肚脐眼里沦陷
这个男人邂逅我的春天
种下一棵树
此后我就在梦里成长,经历风雨
有长成参天大树的快感
沐浴的时候,就有一只手
抚摸我的锁骨,摸到闪电
我叫着这个男人的名字
只有风听到
为什么想到这个男人的时候
我却在别人的怀抱,不爱,也爱了
不恨,也恨了
只有这个男人与我的锁骨相依为命
每到深夜,我就听到开锁的声音
月光会打开
春天的潮湿在风中藏匿。做梦不是某个人的专利
夜与月光对立,又彼此包容
莫名的危机莫名地出现
灾难有时像引语,月亮独立人世
一个句号在空中行走
她的轨迹充满悬疑,失踪的人再也不会出现
失踪的飞机像鸟鸣被掐断
哭声会形成一场雨
从昨天掉落一些尘埃,最终归于寂静
《它在吹着》
我并没有爱上台风,是它在吹着我
大嘴巴的女孩,用她嘴里的哈气
说吹过之后,才是新的
才有纯粹、刺眼的美:正如时间不分早晚吹着
到处都是它的引擎声,点火、分离、轰鸣
到处都是黑马达大大的足迹
到处都是移动的风暴,让人无法掩藏(在真理上挖一个洞)
我也有无法掩藏的罪,修饰着这一天的门窗
我也有深处的怀疑,是倒下去就一无所有的恐惧
《变奏:清晨》
小木屋的清晨,发了芽
水洼照见屋檐即将滴落的寂静
光影穿过密叶
摆动着裙子
早起的梳妆台得了自闭症
绝口不说镜中的光景
矮木凳怀了孕,看上去
身段,臃肿
我从井里舀出冒着热气的时光
来不及盛到早餐的碗里,便凉掉了
一个扛着梯子的人
从门前匆匆走过
往年的北纬45度
风有了刀刃
而今真过分
除淡淡的烟雾
风又软又暖,像小阳春
要收藏的,藏不住
直接消耗和饮下吧
就像要赴死的,也挡不住
比如,在十字路口
一辆拉牛的车驰向屠宰场
黑白花的腿上,沾着干牛粪
它们的眼睛清亮,还在反刍
我的心也跟着流水一颤
我爱过你。我爬得很慢,
用我的身体丈量你。而你用荆棘刺伤我。
我像蚯蚓一样吞吐着,一层层翻出你的
黑暗和寒冷。但我还爱你。
我的爱那么深。你把我体内的光擦亮,
它照彻我每一个角落,我是那么远、那么深。
再告诉你我是怎样失语的
我在冷里开花 在寂寞里舞蹈
没有谁比一朵雪 更与我相似
真相还在于:我爱得太多
却总有一些坏消息 让
我人在太平 心在乱世
于血雨腥风里
辜负了太多的言词
南方热于北方
我无意中看到那把折扇
你跳出来,女人
南方热于北方
早晨的短信,共有九条,只有一条
有风。你的话,自打离别后
而我的心,早已不再是石头
七月之夜,你窗前的阵雨,有一场,是我
见过你熟睡的样子,傻得离谱
你的裸体,就像那块你送我的水晶
我们多么需要见上一面
隔壁住的什么人
我不得而知
隔着厚厚的墙壁
午夜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仿佛一个人动用两根手指的力量
在击打墙壁
分明是一个诗人在深夜
遇到了深渊
你看,我们多么需要
秋天正在我身上迷路。它沮丧得
就像半夜十二点变回南瓜的
南瓜车,紧紧地抱着
夏天的尾巴
你来了,把我的身体掏空
邀你的朋友
在我的206根骨头麦克风前歌唱
从一个人的童年唱到两个人慢慢变老
唱歌的人都死了。你把骨头就拼成一张床
好让秋天找到这里
有一天,王子和公主一起躺在上面
就像墓地上飘落的两片叶子
小谣曲:乳房和月亮
我为什么梦见乳房,又抬头望见月亮
乳房和月亮
交辉闪烁在蓝幽幽的天上
我梦见乳房,鸽子一样安详
在银色的月光下
青杏的眉眼,草莓的嘴唇,蜜蜂的小翅膀
偎依着我的村庄
——哦,远方以远的村庄
和我的母亲一起变老,和我的姑娘一起沧桑
你的绵绵黄土
也要把我的漂泊的骨头收藏
——哦,羞赧的乳房,硕实的乳房,甘甜的乳房
——哦,圆润的月亮,清澈的月亮,暖洋洋的月亮
你的花蕾升起在女儿的娇媚里
你的乳汁从母亲胸膛,流向大地四方
尘世间走过的人,抬头望见天上的月亮
肢体沾满星星的乳香
旧海棠的诗
《一个下午》
一个下午都给了朵渔,他不知道
我联想到幸福——遇见可以发出声响的孤独
并听到它闪亮的光
我们不能成为独立的人,我们常常带着其它人活着
我们唯有的是身影
跟自由的树一样高
即便这样,我们还是应该继续活着
过好每一个微不足道
可能带来羞耻的下午
心灵孤独的下午接近神来访的下午
中年叙事之一——记忆是不可靠的
记忆是不可靠的,我必须向一些人求助
为此,我筹划了这场晚宴
应邀者分别是警察、画家、记者和女预算师
他们都有高贵的额头
而我有把一切变得庸俗化的才能
“我们通常使用倒推来还原现场,在指纹的漩涡里浮现人物。”
“此处笔墨大有深意,最高境界是雨过天晴。”
“……你这是危险的暗访。”
“除了数字,还是数字。”
不,亲爱的朋友,不要议论
房产、养生和涨多少钱的工资
今晚我做东,现在菜齐了
暂时放一放肉体和物质
我需要你们帮我打捞过往
用大量的细节使风干的旧事重新血肉丰满
让我从青葱年华开始
包括初夏时有哪些花朵开放
包括后来发生的小城故事
包括谁离开谁等待谁追问谁会懂谁
这些时间、地点、人物,这些过去、现在、以后
我需要你们带我一一指认
如果说到岁月的荒芜之处
我需要你们为我叹息
这时我想到的是它们的
挣扎。理想或者梦想都是短暂的
在下一秒未知的未来
尽可能地藏起自怜
扬起光洁的额 戏一场
要不负 破碎的平静
付显武的诗
《在苹果的家里做一只虫子》
我就是那只咬定生活的虫子
苹果是我亲爱的家
在家中迎娶另一只虫子,接近女色
过日子的快乐
叫苹果给我们遮风挡雨
长城一样抵御外敌 
幸福和温暖由我们来决定
在甜蜜的家里
将每天的好心情编辑成短信
内容如下——
爱情给了我良辰吉日
苹果给了我恩宠
五区三县的人带来皮货
在小镇中央交易
他们 温暖的呼吸从地下冒出来
我的小泥人儿在南方长身体
我喜欢 把巫山和沧海摆在一起
无论雪下得多大
该凹的地方 依旧凹着
《这个人的出现》
这个人的出现,给山林带来惊慌
雀鸟们在议论——
他折叠湖水
用白墙在暮色里画弧
喜欢在迷幻的光影中
寻找被事物隐藏的另外一些事物
他多次看见
石头变成的云朵
飞到挂着云雾的树梢上去
一次次放纵体内的豹子
今天的白兆山
他觉得满山的松涛,是他自己发出来的
苏唐果的诗
大雨如注。梅子黄时
空中的筛子就多于星星
多下来的树木仍然赶赴时令
继续绿,蚂蚁爬啊爬
“你尚有人间规则可遵守一一”
浮桥中,仰头看消息滚动于屏幕:
被淹没,被覆盖,被迫卷入漩涡的人群
泥石流不仅仅在地下掩盖坟墓,又当空落下
一具,又一具
雨水抢占泪水的轨道
不是亲人,我们就满足于全身干燥
其实,这是一个痛苦的词
像一场童年的哭泣。更像是生活的抛弃
风在五月的浓荫下颤抖
把一个诗人的苦难
全部遮住。有人在哭,有人在笑
有人在黑暗里,紧紧握住
十年,从物质的匮乏
坠入精神的苦难
当我的身体装满风寒
身后长满杂草。我是一个笨拙的
裁缝。一直补着一件长衫
《收藏家》
我干的最得意的
藏起了一个大海
直到海洋局的人
在门外疯狂地敲门
我还吹着口哨
用剪刀剪掉
多余的浪花
《烟草史补遗》
作者:金黄的老虎
烟草历史的开端竟然是这样:
一个多情的早期男人
很宠爱自己的女人
可惜她薄命夭折了
葬在山坡里的第二天一大早
他就迎着明朗的朝阳
把她扒了出来
怀想往日,觉得她还活着
他便同她说话
甚至他还打开了她的双腿
来爱抚,交合。直到
落日殷红的光辉洒满树梢
他埋葬了她
每天如此,折腾了数日
她捎来了梦
先是感谢他的爱怜
然后她讲到了开始暖和的天气
和她的身体,特别腿窝里开始的变化
她恳求他不要再打开她的墓室
她说,“我要去往生了
在我的坟上,将有草生长
它乃我的私处所化,可以忘忧。”
《枭雄赋》
作者:西望长安
在山中遥望京城
得到的美感甚于
取悦地方。这厮胸前有勇字
晾晒着道德底裤
脱胎于群峰的山水图轴
隐隐有仕女若干
怀一个人此处甚好,埋一个人
这厮自备薄酒,沉郁顿挫,抱负不详
《洱海之夜》
兼致刘年 (戏谑一首)
作者:诗人颜梅玖
刘年说,今夜他是段誉,精通琴棋,没有心机
六脉神剑非常灵
随手一指,月亮就缺了一块
再指,就有星星落进谁的眼眸
又指,两只白鹭就横水而去。呵,而我
就是大理郡主木婉清
呵,段郎,其实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喝一杯酒的时候
我知道我在洱海
喝两杯酒的时候,我知道我在洱海
喝数杯酒的时候
我仍然知道我在洱海
南腔北调时,我想发信息告诉远方的人我见到了洱海
推杯换盏时,我率先像一小片洱海
在月下摇晃起来
我吐了。段郎,这不能怪我。今夜,酒是洱海的宗教
醉是必要的,醉倒也是必要的
从不醉到醉,从克制到放任,是一场变化
这是一场超现实的酒
为什么不能以醉的方式生活?醉枕江山,醉逍遥?
我想起了杨典的一句话:
我是大制度里旁逸斜出的人。是的
我不能太一本正经了,太端庄了,太高蹈了
我需要腾空体内的那些处心积虑的东西:以酒消灭酒
现在,我空空的身体有更多的用途,比如
我要用它来装免费的午餐:
洱海的风,洱海的花,洱海的月
也可用于醉生梦死,或者
只用来信奉南诏岛上一棵杜鹃花,或者一只蝴蝶的标本。今夜
我们是另一个朝代的人:大理王与忽必烈修好
朱元璋和忽必烈称兄道弟;今夜
右边苍山满目,左边涛声拍岸;今夜
我们偏安一方,胸无大志,把笔藏在抽屉里;今夜
活在洱海的人,无关经历,无关功利,无关土地和玉石;今夜
在篝火旁摇摆的是我们
在草地上放歌的是我们
在半空中施展轻功的是我们
和棕头鸥、斑嘴鸭、灰鹤、鸬鹚、红嘴鸥并肩的是我们
和涛声一起澎湃的,也是我们
呵,段郎,如你所说,今夜你是谁也不让的英雄,我权且是
娇柔婉转的木婉清。过了今夜,你又是谦卑的刘年,我也只是
浪迹天涯的颜梅玖。
《我养的狗叫小巫》
作者:余秀华
我跛出院子的时候,它跟着
我们走过菜园,走过田埂,向北,去外婆家
我跌倒在田沟里,它摇着尾巴
我伸手过去,它把我手上的血舔干净
他喝醉了酒,他说在北京有一个女人
比我好看。没有活路的时候,他们就去跳舞
他喜欢跳舞的女人
喜欢看她们的屁股摇来摇去
他说,她们会叫床,声音好听。不像我一声不吭
还总是蒙着脸
我一声不吭地吃饭
喊“小巫,小巫”把一些肉块丢给它
它摇着尾巴,快乐地叫着
他揪着我的头发,把我往墙上磕的时候
小巫不停地摇着尾巴
对于一个不怕疼的人,他无能为力
我们走到了外婆屋后
才想起,她已经死去多年
张作梗《祖 国》
我要一个清晰的祖国。
当我活的足够老,仍能看清她沧桑而充满活力的
脸庞;仍能在翻卷的暮色中,
分辨稼穑和桑梓、炊烟和雾霭。
当我穿行其中,我不会为迷途而彷徨。
我要一个亲切的祖国。
无论流浪到何方,只要是在她的怀抱中,
便能获取一种宁静的安全感。
我的外出和回返,就好像是从后院来到前庭,
总有一座坐北朝南的瓦房将我接纳。
我要一个温暖的祖国。
不一定多么强势,但绝对可以庇护草叶的梦不被剪除。
露珠多么清亮——我可以用它,
每天养活一颗太阳。而当我生病了,受伤了,
祖国就是我的疗养院和护士。
我要一个澄明的祖国。
夜空皎洁,土地能倒映出我劳作的身影。
所有的方言,不论是政治的,还是经济的,不必经过
同声传译,就能在人心间彼此交流。
当我还家,只需一把爱的钥匙,
就能拧开蜜汁似的灯火。
鸣谢:翰林诗刊
夜很深的时候
大半个月亮嵌在天上,不可形容
我在楼顶烧了两封旧信
——我知道我在害怕什么
在我身上,月光慢慢地走
比女人要可爱得多
叶丽隽《山国碎念》
我剩下的部分,松如野径
正在岁月里继续分解和消融
每日黄昏后,在山中急急行走,晚风如流
一阵阵沁心凉
带走我身上多余的器官——亲爱的
我只是还占着一点儿面积
我只是还在想着你——
深夜回到卧室,不开灯,悄悄地躺下
感激于这宇宙间有你
感激于,长河浩淼,而核心寂静——
一个细小的天体
我再次想起冬天的雪
那些白色的波浪
携带电流来到人世 敲打一个人的身体
敲打一棵树
一棵树的内部 有鸟鸣叫
潘维《风吹着》
  风吹着
  风把我的棚屋吹得比遥远还渺小
  风唤醒了我体内的蛮牛
  并用成百的少女引诱我
  到那绿色的泥床上
  如一匹长长的白布
  有几处地方已被欢乐弄脏
  风穿着一双窃窃私语的草鞋
  风的耳朵是一串串暮色中的山楂果
  贫穷的风
  擦亮了丛林的情感
  没有犄角的风
  和满地的雨点、麦子一起舞蹈
  手握一面崭新的铜镜
  风无形而迷乱地消灭了我
一段木头的伤口
文/徐世清(会员号00018)
开始,我想让
一根钉子主动进入一段木头
钉子不愿意。我用锤
一步一步把它逼进木头体内
后来,我后悔了
想让钉子离开木头
钉子又不愿意。我用钳子
连哄带骗还是把它从木头体内
慢慢拉了出来 并扔到一边去
木头面对从此被遗弃的那根钉子
伤口就再也没有愈合过
徐世清博客
胡弦的诗:老屋
要把多少小蟋蟀打造成钉子
才能修好那些旧门窗
乒,北风紧,木匠叹息
小莲穿着红袄从隔壁来
说,传义哥,我迷眼了,你给我吹吹
我扭过头来,看见祖母在忙碌,墙上
又出现了新的裂纹
小莲,那年我们七岁,你多像一个新娘子
我吹出了你的泪水,和掉在你眼里微小的疼
那年野菊花开成了雪
祖父喘的厉害,西墙下
他的棺木,刚刚刷上第二遍漆
胡弦作品:枸杞
枸杞长在野外,红漆漆的果实
大人们说,那是鬼魂回家时打的灯笼,不能吃
但枸杞子夜里不亮,味道,仍甜津津的
大人们又说,嘴馋的人,鬼会沿着光亮摸到他体内,于是
我肚子疼,发烧,多年来
一直是个心里有鬼的人,我吃下了许多人光明的前程,并代替他们
活到了今天
我还摘下过无名野坟上的果粒
我不知道那里面埋的是谁,但感觉到了生命的神秘阴冷
就像我在生活中,有时也会眼前一黑
但我并不害怕,我认识那世界,并知道冥冥中
会有突然点亮的灯
上了年纪的老父亲
现在,他终于和身体里的豹子达成和解了
他坐在阳光中,面色安详,也不点烟了,不训斥了
他平和,没事喜欢抓一把米喂鸡
然后咕咕咕地和它们亲近
他抚摸它们羽毛的手是慈祥的
他叫唤的声音是温柔的
院落多么安静,阳光多么柔和
他和一群鸡蹲在一起,目光怜悯、低垂
仿佛他就是这世间万物的老父亲
第一条信息来的时候我在杀鱼
第二条来的的时候我继续杀
来第三条的时候我还在杀
鱼很滑,挣扎很厉害
但终究逃不掉被杀的命运
破肚清洗干净,放入盘中之后
才看到全部的信息
他上夜班,开冲床机,被机器压断了两只手指
他才二十岁
我上班的地方正在裁员
往这里出去,走路,约二十分钟
是我的出租屋,很贵,里面住着的
是没有工作的父亲妻女,他们
从一千多公里远的地方过来
和我,背井离乡
米,120一袋,够半月
辣子,10元一斤,不敢买
肉,贵,半月一餐,常少称
奶粉,288一罐,吃一周
我上下班走路,省几块钱
我喝女儿喝剩的水,不能浪费
我在一张旧桌子上写诗,阳光是倾斜的
窗外吹来凉凉的风,这令我悲伤
悲伤时就想到西南方,想到那些
同样荒凉的木屋和田野,以及
高高荒山上的矮矮坟墓
想到耳聋的母亲和瘫痪的奶奶
她们孤独地守着老家
一个听不到我说话
一个天天喊老天爷收她
捡塑料瓶的孩子
捡塑料瓶的孩子
他和塑料瓶一样干净,一样空
他的身子是灰色的
他的眼睛是黑色的
他一弯腰就是一个问号
他一直腰就是祖国的花朵
这个捡塑料瓶的孩子
在一次次的弯直中
重复着对大地的拷问
遇见的时候
后来改成了
地上的蚂蚁
八年的时光匆匆过去
三年后再见,她的
生活在地下
暴雨,一群麻雀困在屋檐下
它们互相爱抚,展示侧翼的美
不像是被迫在交谈
拾荒的老张也憋在门洞里
他翻出旧铁丝,作鸟笼
我在窗户后把麻雀画成鹰
画它们自摸,唱二簧
谁在乎独裁国文坛的荒腔
谁在乎老张的制造和我的存在
《起风了》
作者:很久没看电影
起风了,没有什么不在摇晃
阳光分三次离开窗口,一只壁虎在墙上变成裂缝
我站在三十年后的位置,那个萧瑟无边的旷野
呼唤风中急行的女子
此时我需要一只摇篮,一个秋千,和
一弯温暖的手臂
需要一只狗儿,趴在身边盘算它的晚餐
需要这个女人告诉我
313、张作梗
《 提灯的人》
近处,看见他提着灯在走
看到灯提着他在走
再远,只看见灯
独自在夜色中走了……
《目睹一个癌症病人咽气的过程》
所有的人都在等着她咽气
最亲近的人贴得最紧
“妈妈,你放心地去吧
我们都不用你牵挂了”
“淑芳,别受罪了。别舍不得了
老头子,越来越不耐
出来进去多次
不能怪他。衣不解带两个月了
现在,他们都紧盯着那张口
那两片,标志生死的叶子
当最后的一刻终于来临
突然响起的哭声
象欢呼。象对谢幕的演员致以最热烈的赞礼
《与雷平阳饮酒后作》
作者:刘年
我本土匪,落草多年
被命运通缉,惶惶然,如丧家之犬
这位云南的土司
封我为骑士
并为我点了一支云烟
关于骑士,我认为是这样的
敬畏天地和鬼神
要给寡妇与孤儿以帮助
要轻金钱、重荣誉、说真话
要为多数人的幸福而战
要防备女人,但相信爱情
不背后拔剑
酒后,他回金沙江
我回我东倒西歪的中世纪
把电线杆扶直,问路
将一位短裙女士问得花容失色
将一头石狮问得哑口无言
路过巡捕房
按捺住打家劫舍的念头
整了整发型,昂首走入十面埋伏的人群
我需要一匹瘦马
一支矛、一面皮盾和一只猎兔狗
《我一十八岁的青春》
作者:那片云有雨
选择怒放,像风,像火,像急雨,像疯荷
桃花滴血,裸露的小乳房惹火
那红衫乱舞的模样,那藕踝上的环佩叮当
在不胜酒力的春天,抿口便醉
我的一十八岁的青春
斜躺在白云的怀里,三千亩天青色
也猜不透我的小秘密
我用玫瑰的吴钩诱惑它
便有一匹白马,御梦而来
我有妖娆的野心,不问菊路桃径
想一飞冲天,怀揣一轮明月
在香闺里放纵自己,拎着三分羞涩
不断被鼓胀的欲望冲刷,激荡
你千万不要问我,闪电来自哪里
霓虹又栖向何处
为什么……
《今夜,我的王子会不会来》
作者:南南千雪
趁我的孩子已经熟睡
我悄悄走出家门
看看那条小路上
有没有白色的马车驶来
我已为他剪开了林荫
铺好了月光
支起了罗帐
我想那个日夜赶路的王子
在凌晨以前,把他手中的
玫瑰,献给我
并不让我的孩子看见
我这个已有归属的妇人
最美妙的,就是我的想像
《小美妇》
作者:林小耳
她知道自己美的时候
已经不年轻了
偶尔素颜,偶尔淡妆
挤公车、逛商场
接住男人抛来的各种目光
她学会了适度暧昧,但不再对谁
交付身体。她眼里有火
轻轻溅出一点,就点着了路边少年的
慌。但她心如止水
再没有哪种温柔,可以把她刺伤
她在第十一根白发的末端
扼紧了自己有限的欢
作者:西征
山是荒凉的。风景是枯燥的
远处有炊烟,小桥。一位村姑走来
她坐在路边的山坡小憩
她侧过脸庞,轻轻看我一眼,有了意境
一绺头发,粘在她前额,湿漉漉的阳光上
《苏小云语录》
作者:刘年
以下语录,根据记忆整理
有润色,有删节
放弃反抗的时候
被强奸,也会有快感
后来,又被生活轮奸了一次
连续两个男友都嫌我脏
一个电闪雷鸣的夜里,我决定生下孩子
女人的事,你们男人永远不会懂
卖光了首饰之后
我开始卖自己
其实,我的理想是当一个记者
我说的是记者的记
认钱、认命的时候
卖身,也会有快感
我真名没这么好听
和你们作家一样,这一行都得取一个笔名
来,干一杯
酒有这点好,伤胃伤肝,但不伤心
有需要来找我,熟人八折
不用怀疑我的敬业精神和职业道德
昨天,孩子掉了五粒饭
我扇了他五个耳光
与大雨无关,与例假无关
主要是那鼻子,越看越像他父亲
作者:宗月
一个人喝酒才是真正的喝酒
不需要三六九分清座次
不需要二五八巧言令色言不由衷
三千年月光 可唱 可饮
今生去往来世
何必一口饮尽 就让这藏在水中的火
慢慢地穿过肠胃
穿过一生中所有的缝隙
将散在角落里的幽暗 焚烧一遍
不为乐事不想愁事
小小杯口 管它天堂还是地狱的入口
如果你是帝王 就会燃起英雄胆气
如果你是奴仆 早已瘫软如泥
《黄河口》
作者:崔万福
抬头看见俩个怀胎的女人
迎面走来,在黄河口
苍黄的芦苇和凌空的水鸟
似乎都找到了各自的归宿
就像黄河流了一万里
在这儿流进了渤海——
黄色与蓝色瞬间相遇了
仿佛女人腹中的胎音相互聆听
波涛一阵接着一阵,即使真的有
五千年的沧桑,我想
它们在黄河口也终于洗干净了
水面上,几只扁嘴鸭
一低头找到了自己的午餐
我远远地望着,黑色的礁石
仿佛鲸鱼拱起的脊背
上面,是更加辽阔的天空
作者:道吉交巴
女子看着月亮说:
做爱吧,趁着圆月
远处传来狼嚎
作者:葛筱强
从第一片雪花开始
我就想做一个散文的人
不分行,不喝酒,不隔空打物
也不再吐字押韵故作孤独
我将与跳跃的抒情、半截的风
和处心积虑的反讽决裂
即便在街头擦肩相遇
我也准备假装不认识他们
不和他们亲切握手。
从现在开始,我要把心跳
放得更平缓些,把呼吸的频率
调得更慢更安静些,只想一个人
在告别了黄昏之后
坐在落地窗前的黑夜里
一片一片,把灯火中透明的雪花
读出故乡越来越近的味道
《南京大屠杀》
作者:朱剑
密密麻麻写满
死难者的名字
我看了一眼
只看了一眼
就决定离开
头也不回地离开
因为我看到了
一位朋友的名字
当然我知道
几乎可以确定
只要再看第二眼
我就会看见
自己的名字
作者:雷平阳
博尚镇制作脸谱的大爷
杀象,制作象脸
杀虎,制作虎脸
他一直想杀人,但他已经老朽
白白的在心里藏着一堆刀斧
《骨灰戒指》
作者:宋晓杰
这时候,肉身无用,就随云雨蒸发去吧
连同人间的浮尘、虚火与种种烦忧
我跟随你秘密潜行于山水之间
无非是你增生的骨节
长途跋涉中,额外多出的隐痛……
昨夜的梦中,无悲无喜地,我死了一回
轻如骨灰——即使浓缩,也无足轻重
人群四散,你下意识地低着头
小心转动着指间的戒指
亮出我的底牌……
——亲爱的,原谅我先睡了
漫漫长夜,你尽可以一寸一寸地疼
作者:一树
霓虹与尾气发来微信:菊花的体形在裂变
竹篱在疲软,熊市在抛售陶氏股票。
关机。一仕女在纤腰上素描博雅图
将清欢,从远方的当铺赎回。
细雨中拐个弯儿,撞见春草池塘,一只天鹅
还在寂廖里潜泳。那时,孩子与老人正被穿山甲驮运
途中,新龟兔在赛跑,旧污泥在起哄,马兰花
在踢小毽子。蓑笠翁放下钓竿,喊停。
稍安啊,主人已摆好,蒲草和流水织就的宴席——
有沉香,有米酒,有轻轻晚风,供斯文犯免费就餐。
作者:蓝喉
街头,我遇到林冲。他是电子厂的装配工,生产线上终日生锈。
妻子张贞娘,美艳如花,九十年代后癫痫频发,一年重似一年。
异乡的生产线上,流逝不尽的浮云,
他一直困在虚构的白虎堂。
我举着斧子,把他逼到柳树隐忍的绿荫,
另一棵柳树被他大哥鲁提辖拔了。
他退到斑马线上,依然不住地讨饶,不敢扭头望一望张贞娘。
《吸烟的女人》
作者:胭脂
她在拨打一个无人接听的电话
一个无人接听的电话
光阴点燃了她。并让她渐渐松弛,从骨头到皮肤
逐渐呈现出岩石灰白的色泽
“这就是浪费。”
时间抖了抖。她突然就掉了,从自己的深渊滑入声音的容器
她为自己的消失感到安慰
“再见。”于是,她说。
《母月亮》
作者:晴朗李寒
这头野蛮的月亮,在高天阔步,
旁若无人。巡行在楼群之上,城市之上,
迈动她丰盈的,短到虚无的小腿。
我熟悉她姣好的面容,拥有农历的姓氏,
十四,十五,或者十六的月亮,她淫荡地悬浮在
我少年的窗口,青春的床前。
她那么大那么圆那么亮,高傲,君临天下,
饱满得仿佛汁水充盈的母兽,凛然不可侵犯,
扭动风骚的臀部,缓缓行过贫寒的乡村天空。
那时,看到她,我还不会思念故乡,我从出生
到十九岁,还不曾离开家乡一步。
单纯的头脑里,更想不到嫦娥和飞船。
这头不被驯养的雌兽,她就活在农历里,从弯弯的月牙儿,
到圆满的大饼,让我少年肠胃时时饥饿,让我性器
飞快成熟,迅速膨胀,时时感觉不适。
我一直在夜间盯着她,慢慢移动在空空的天宇,
第一次想到了未知的命运,心中
弥漫了无法遏止的忧伤,与痛苦。
如今,我的胡须在时光中疯长,皮肤不再紧张。
而她,偶尔在城市的上空出现,仍让我心慌,
四十多年了,我华发满头,她美浪如前。
《禅寺春夜》
作者:斯 德
八年前的这个五月
晚上我们漫步在俄勒岗
一个花园的樱花树下
那时我想要的一切
现在全忘了,除了你
在这夜色中
在古都的花园中
我感到了幽灵的颤动
我记起你沁凉的胴体
在一件棉织的夏裙下裸露
《山居图》
作者:那片云有雨
好风书大象之美,鸟鸣令空山陡起春心
我爱烟雨灵犀,也爱它氤氲后的一派小糊涂
几叶舟楫掮山里的宝石,一个隐士垂钓自己走失的身体
峭拔都是用来晕眩的,我的裘马少年揣三昧真阳崖边快意
山谷适时侧转了一下身子,松枝不再风雪须眉
我许小霸王七分流水淬剑,三碟花香沁脾
而我仍将隐匿云山,书隆中对,听松,看落日临水
你千万不要来劝我,月色真得很华美,江山一旦泥醉
三千春风扶不起
《无名氏授权书》
作者:阎安
把天空还给鹰
把松木还给南风和北风
把黄金的海岸线还给海水
把盲人的琴声还给葬身海底的骸骨和朝代
这被孤苦伶仃的海水淹死的人
把我的身体还给卡通故事片中的战神和
把语言还给那个亲吻死亡
如同亲吻婴孩的人
把去年不慎打碎的一面镜子
还给冷冻加工厂
把月亮还给水井
爱上一个抽象的女子
爱上一个抽象的女子
陪她喝酒,去宋朝
捏她的鼻子,吃早餐
在夜郎,坐井观星
爱上一个抽象的女子
给她镜子去撒谎,给她水
湿漉漉地吻她,在地铁里
像个德国诗人
剥离她的性感,写一首漂亮的诗给她做裙子
把一生赋予她
不拘一格地写出虚无的爱情
爱上一个抽象的女子
让她怀孕,把一个具体的女孩
完美,无与伦比
疼爱她,用尽一生
爱上一个抽象的女子
带她去草原,给刺猬洗澡
射雕,听她像草一样唠叨
教她穿墙术,幻听,神经病
一切脱离人世的法术
爱上一个抽象的女子
在一张床的距离之外
给她温暖的炉火
给她虚荣,野心,春风
和男人里的英雄
爱上一个抽象的女子
不让她哭泣
给她买四合院
洗净树和她的叶子
玩弄月亮,叹人生苦,短
天黑后和她做爱,只争朝夕
用各种姿势
生下无穷的寓意
二十个小时,火车走了一半。南方近了。
粗糙的兄弟在廊间,用钟点计数苦日子。而隧道,隔开山河。
烟蒂将新鲜的烟卷点燃,漂亮的女乘务员把男人请出餐车。
天渐渐黑下来。
我们的盘缠细碎,襄阳城落着大雪。
作者:杨不寒 (没有找到博客)
《病妈妈》
我在用尽全身的力气
抱紧婴儿般的妈妈
我的病妈妈
剩下一把骨头
我怎么努力珍惜
都只能眼睁睁
看着一些什么流失
那些看不见的
没有气味的什么
从我的指缝溜走
我的病妈妈
用羊羔的眼神看我
我的心就碎成一地玻璃
作者:余小蛮
作者:薛松爽
我在火葬场看到了菠菜。
北风里,几个嚎啕的人
要将一场雪哭下来。
菠菜那么嫩,那么绿
贴着地皮生长。
看门的老头每天拿着镰刀
割上那么几棵。
《黑夜的女人》
作者:陈有膑
此刻,她把自己扔在一张双人床
姿势过于随意
床宽大,她显得弱小
室内关灯,太强的灯光从窗外涌进来
她波浪式的卷发
泛着淡红光,比夜柔软
她紧闭双眼,似乎已睡着了
但从灰棉被裸露的奶子
像两只孤独而胆怯的眼睛
陈有膑的博客:
《放风筝》
作者:吕叶
第一次如此长时间地仰望自己
而我是飞翔的残渣 在地面
如无人认领的坠落
第一次收放自如地将自己控制于手掌
当然 我也可以放生自己
让它自生自灭 成为断线的孤魂野鬼
我一点一点收回自己 天空眼巴巴地看着
日落之后 天空也将无家可归
吕叶的博客:
《恒河:逝水》
作者:苏浅
三月无风,恒河停在黄昏。
站在岸边的人,一边和鸟群说着再见一边想起
昨夜在梦里悄悄死过。
从没有一种约会像死亡这样直接。
一生啊。它伸手抱住什么,什么就成为火焰;
一生怎么会这样美
刚开始是花瓣,后来是蝴蝶。
刚开始是一滴雨,
后来是恒河。
苏浅的博客:
《看星星》
作者:刘大程
回家那些天的晚上
我常常什么也不做
只搬一把木椅
静静地坐在院子里
这时才闲下来的母亲和父亲
坐在堂屋,陪孩子们看电视
看着看着,就有一个
垂下斑白的头
在椅子上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而他们侍弄的庄稼
正在田野和山坡
安静地呼吸,生长
汲水的声音,穿过骨节
风轻轻地吹拂着村庄
天空的星星越来越明亮
想起小时候祖母的话
我就仔细辨认,哪几颗星星
是我的亲人,我要把他们
一起,紧紧地搂在怀里
《让我摸摸你》
作者:江非
让我摸摸你,节日中的陌生人
你忧郁的怀中的小曲和咕咕的鸽子
让我摸摸,你的黄昏
和黄昏中门槛上的黑夜和黎明
摸摸你,起床后第一位向东走路的人
言说者和那些为休息日而出生的人
给予河水赞颂与礼貌的人
和庆祝语言的人
让我摸摸我的家乡
它在冬日中深藏麻袋的豆子
它的昨日和过去
它有一颗美好的落日
睡在天上,犹如睡在它古老的书架上
让我摸摸它们吧
我早已不再年轻
早已不再想人为何
要在人世上留下自己的生日和死亡
如今除了抚摸,我已经一无所有
抚摸就是一头温柔的动物
我把它养在我的手心里
这样的动物在夜晚走近你的门口时
它的眼里没有别的
只有柔情和在孤独时与人类的片刻凝视
《山国碎念》
作者:叶丽隽
我剩下的部分,松如野径
正在岁月里继续分解和消融
每日黄昏后,在山中急急行走,晚风如流
一阵阵沁心凉
带走我身上多余的器官——亲爱的
我只是还占着一点儿面积
我只是还在想着你——
深夜回到卧室,不开灯,悄悄地躺下
感激于这宇宙间有你
感激于,长河浩淼,而核心寂静——
一个细小的天体
《林中一景》
作者:曹麓流
横穿一片树林
面容安详 林中 
躺着四位老人
他们睡得那么舒服那么深
让我也突然感觉
周围阵阵凉意 沁人心脾
车辆喧哗 林外的世界
和他们毫无关系
像四块磐石
神圣而虚无
就像是死了
黄鹤狗尾续貂:
《工地一景》
作者:曹麓流
横穿一片树荫
面容安详 工地上 
躺着四位老人
他们睡得那么舒服那么深
让我也突然感觉
周围阵阵凉意 沁人心脾
车辆喧哗 林外的世界
和他们毫无关系
像四块磐石
神圣而虚无
就像是死了
哦,坐着这一地腐叶,我们是幸福的。我们
两个鞋底干净的小女人,我们
生育过的屁股结实肥美,坐着田野的高处。
作者:琳子
小易大人的诗《炊烟》
那是真正的炊烟,燃烧的木柴
诞下的精灵
能飘很远,飘到多年以后
在冰冷的城市夜空
也我相遇,我们像老朋友一样对望
那些破败的灶膛,被岁月燃烧得
越来越小的乡亲们
我们谁也没提及
面海的诗《8只小狗齐刷刷的睁着眼睛》
8只小狗齐刷刷的睁着眼睛
我肯定它们是我今天见到的最好的事物
这时候走来一个人
他看了不到一分钟就买走一只
现在还有7只小狗
它们仍然齐刷刷的睁着眼睛
老薛的诗《吊瓶人》
他举着吊瓶在大街走
身躯小于两旁新移栽的黑色树木
他只有枝干
只有吊瓶这一片叶子
病灶在深处或者看不到的地方
血液缓慢运行
嘴唇紧密闭合
世界在浑浊的眸前发生着改变
一群孩子纸片般飞过
他从人群的灰色中凸出来
手掌高举一只低矮的白月亮
雨人的诗《火车停在我家门口》
父亲下了车
穿过镀金色的傍晚
径直走进院子
母亲正在小菜园里
掐油菜,我也是
刚刚放学回家
正大口喘气,喝那壶
中午泡好的凉茶
父亲进了堂屋
他捧起自己的遗像
吹了吹灰尘
并仔细擦了擦
最后一缕阳光
沿着地平线照进来,屋子里
突然亮堂了许多
张建新的诗《永固小学》
学校被含在村庄的口中,永固村
居所与小学之间隔着一大片棉花地
和一些高大的雪杉
尽管这样,我仍能清楚地看到
孩子们不停地从教室窗口向外扔纸屑
长满冻疮的小手在开裂的墙壁上
埋下小小的暗影
音乐课。孩子们在唱:
“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歌声压住村庄上空的乌云
在空旷的田地上低低地飞
刘频的诗《我伤心》
全世界的青草都被喂了哑药
都沉默着,都不会叫喊
我伤心望着这个没有语言的家族
我要用我舌尖上的青草味
教它们说话,像教我女儿说话一样
我要让每一棵青草说出自己的名字
让它们在小风里嘿嘿笑
让它们在一双铁鞋下面大声喊疼
唐允的诗《山中》
虫声细碎,鸟鸣在很高的地方跃起
下垂的溪流声击穿了大地
闭上眼,我能听到暮色
在我脸上刻画的轻响
如此犹豫,晚风拉着我的衣裳
像一个女子
过了多年,我才知道她的爱情
秋若尘的诗《过山邨》
火车从豫东平原上穿过的时候
瓦片上的轻霜
还没有翻身
远处的山峦寂寂无声
天空依旧灰突突地
让人摸不到来路和归途
好像我们被关在笼子里,正被人观瞻
好像下一个站台,写着知名不具
我会被抛下来
跟着出站,进山,寻一处好光阴
山中草木春深,居有猛虎
适合人练习腾挪之术
张子选的诗《无人地带》
在无人地带
你面前的石头是
棕色皮肤的孩子
它们不会说话
也不会像花朵
像你期待的那样突然盛开
可你还是有些期待
你有时间也突然站住
坚信石头上能长出树来
长出长长的思想状态的树来
在无人地带要么你相信
石头上长出树来
要么你悲哀
若水的诗《给你一支烟》
给你一支烟
在黑暗之中,递给你一支烟
你看生命比一支烟
长不了多少
你看生命这么短,你看生命,越燃越短
你看我还是这么不善言辞
你看你还是这么沉默
给你一支烟
给你我的姓名,给你模糊、悲伤而温暖的
在此刻的生命中,在生命的
一明一灭之间
给你一只烟
趁机碰碰你荒凉已久的指尖
余秀华的诗《小》
小雪时节。你喝小酒,唱小曲
眉间小诡异,心中小桃花的小清新
南国依然风景秀丽,你说今夜不回
以字取暖的人,眼看字字结冰
真正的哀伤全在骨头里,倒不出来
哦,那么多的似是而非
一个小劫,面带桃花
你说一个女人瘦小,命运也一样
此刻,她掉在一个字的缝里
因为太小,而取不出来
孙子兵的诗《那人》
那山很黑,那狗很白,那人
放下背上的一背架黄豆,看了一下
背后的山影,摸摸狗的脑袋走进了家门
胡弦的诗:忆杭州
女人研习茶道,
男人礼佛,行医,饮酒。
许多年后,女人变成水,
男人不知所踪。
许多年后,我们依然爱女孩儿,不喜皇帝、僧侣。
流言中灯火阑珊,
老茶树,绿得像个大邮局。
许多年后我去看你,
一阵钟声,去看河坊街里的石狮子。
衣米一的诗:去天堂
去一个天堂
那里有人等我
等我的人,不时来信问
你现在到哪里了
我只好面朝窗外,报上一些随眼看到的事物
一些地名,一些路名
还有一条河的名字
当说到一棵树的名字时
我离他已经很近了
衣米一博客
海湄的诗:放下矜持的时候
有点想你,如果放下矜持说出来
是很想,想,心痛,不已
你是我遇到的生字
读一半留一半
揣测,窃笑
像偷鸡不成也没蚀米的
贼,我不愿意识破
你,至少,掐掉
或者扔掉一半
都不影响我理解世界
不影响我爱蚕丝和比基尼
不影响我融会贯穿生的始末
像田鼠,鼹鼠,土拨鼠,啮齿类动物一样
我最后还会用门牙
来保护你的面孔
我的秘密在于从不说穿
秘密,不说,我只认识你的外衣
想必你也会这么想,也心痛,并且不已
杨光的诗:挖掘
再挖深一点,我的身体是一口深黑的井,  
取不出一块矿石,  
一粒火。  
再往下挖,是大地,是祖宗的骸骨。  
多年前,我目睹那么多的亲人在云贵高原挖下一个长方形的坑,  
将我的母亲埋下。  
父亲在母亲的坟前挖土,种瓜,点豆。  
黄色野菊花开遍母亲的坟头,我的体内布满蜘蛛网,  
爬满毒蜘蛛。 
从把大地认作母亲那一天起,我就坚信—— 
死去后的人比活着,干净。
金铃子的诗:水鬼
一个男人,在水鬼回荡的回水沱
从河东飘到河西
他抱紧我的桃花红心木
把声音低了一低:嗳,表妹,你还好么?
我突然流泪
突然抓住两岸秀美的江山
我要拖个人下水,找个替身
哥哥,请回!我不要紧的
要紧的是你那一身端正的长衫
金铃子博客
陈鱼观的诗:化工厂
他的身上插满了管子
体内传出的呻吟褫夺公民权利
我不敢想象人类还要在其中注入哪些元素
等到无色的液体蚀穿管壁
河床比行程还要低矮
一具尸体长出绿毛,行间距塞满了长期霸占的名词
没有人读懂一篇发福的新闻稿
带着伪装的爱情,在他死去之前
所有见面无从考证
除去传达室的灯光,夜黑得更加暧昧
患病亲人没有留下一句遗言
突如其来的色彩向高处爬行
经过山峰,填满的天空无力拒绝
河水像一封被退稿的信
陈鱼观博客
傅蛰的诗:上帝是个男孩
真羡慕这些蚂蚁啊。
它们不用担心,春天了被扒了房子;它们一点都不担心,
走在大街上,被春风扒了衣裳。
它们搬运一粒白米、一条菜青虫,
在田野间、沟坎上,
浩浩荡荡。不会影响大人物的出行。
只是我看到一个小男孩,在一树槐花的树荫下,
一整天了,拿一根枯树枝,
把它们拨弄得晕头转向。
傅蛰的诗:春风里
去年杨树枝上残留的叶子,
今年流水侧的桃花。
灰斑鸠咕咕鸣叫,瓦蓝里落下的秸杆和羽毛。
老人手中的线,风筝在天上
飘。乞儿唇边的奶香。
麦子抽穗,芒针上沾着的星星的白。
渠水弯处,少妇停下来,轻轻摘去的臂上的青纱。
赵丽华的诗:紧
紧紧的喜欢
一阵紧似一阵
紧紧张张的
是杀人犯小M
勒他老婆的
咬牙切齿地说的
赵丽华的诗:重生
我不是我母亲生我的那一刻诞生的
而是在岁月磨砺中一次次诞生了自己
命运的每一次劫杀
都使我重生一次
赵丽华的诗:一个农民的浪漫生活
大家都睡了
他一个人来到野外
坐在田埂上
燃一锅烟袋
闻一些植物的青涩味道
听听草虫的鸣叫
间或仰望一会儿星空
两袋烟之后起身站起
把那些盖大棚菜的塑料膜
把地里所有的
靠在路边的
都一一点燃
然后在遍地火光中回家
赵丽华的诗:大雪封山
鸟类要刨开半尺厚的雪
才能够找到吃的
白茫茫一望无际的大地
只有这时候是干净的
一个肩扛猎枪的猎人
向人迹罕至的地方走
他多么幸福
那里一点城市也没有
那里一点废话也没有
他呼吸到的空气
他踩出来的鞋印
都不是别人的
赵丽华的诗:我梦见我躺在棺材里
我梦见我躺在棺材里
人们往里填土
弄得我身上、嘴上、脸上
“给我盖上!给我盖上!”
他们听见了
棺材盖“轰——”的盖上了
天黑下来了
我感到这样
真是好多了
赵丽华博客
格式的诗:抑郁症
老是在一件事里泡着,指甲
患上了夜盲症。它扎进
肉中的部分,总想出来
看清医生的面影。它被做掉的视力
一度放大成月光,有幻听倾向的听诊器
听到的只是一个国家的耳鸣。你不能由此认定
群众的耳朵被清理,也不能由此听任个我
在月光里,被白白地倾听。月光白得很
信号还在解放区。听不清楚时间
是逆时针还是顺时针?针锋从医生的内裤里
脱颖而出,像文物又像出土的毛峰
此山过去是乳山。落日不是乳晕
迷失的山河,惶惶如磨道之驴
将血流磨成豆腐。“豆腐皮啦,商河豆腐皮”
一刀两断,小葱跟豆腐拌起了嘴
他晃了晃脑袋瓜子,幸亏
不是豆腐做的
年微漾的诗:霞浦之夜
整条街上都是用盐制成的人
滩涂是腹肌,鱼类是乡愁
波浪多像一张老成的脸
端起酒来就成了贝壳,想把大海喝干
直到浑身闪亮。北上浙南啊
荣耀不是霓虹,苦难不是路碑
站在街心的少女
请你欢乐,请你开心,哪怕强颜欢笑
多少人曾抱着昨夜的欢愉死去
我唯独怕你
眉头紧促,挤出生命的卤水
我唯独怕今夜
月晕带雨,将命里含盐的人尽数融去
年微漾博客
若水的诗:陌
一定要出现在汉朝,才美
一定要在两旁载满桑树,才美
一定要能通往秦氏楼,才美
一定要有一个采桑的姑娘,在日出东南的早晨
穿着湘绮裙,提着青丝系着的篮子,走在上面,才美
一定要让若水,走在城市的水泥路面上
一想起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就已和那个叫罗敷的姑娘,形同陌路,很想哭
民间诗刊:在汤养宗先生的诗里发现了一副绝对
鸟居笼中,恨关羽不能张飞
人处世上,要八戒更须悟空
春节里的手机信息
福建诗人顾老刀发来信息,一组对联,劝世的
第一句说:“鸟居笼中,恨关羽不能张飞”
好家伙,关张二人原来是这种关系。两块石头
长羽毛的与长翅膀的都没有飞走的命
下联:“人处世上,要八戒更须悟空”
意思是,八戒拿尺,悟空说别量了,我很清楚
量来量去,都得经历九九八十一难
我把这转发给正在喝酒的朋友,用意很空茫
今晚你可以多弄几杯,醉了就没事了
他要我再补上横批,我说就用“酒在瓶里云在天”吧
朋友说不管了,今晚不再回瓶中,去云上
汤养宗博客
颜梅玖的诗:坏男人
我想跟一个坏男人走天涯
除了会写字和吹口哨,他没有任何产业
他打过架,偷过东西,骗过银子
肋骨上曾经插过两把刀
但不贩毒,不欺负老小,不杀无辜
除了我和父母,谁都不怕
我们打马飞奔
在小客栈贪杯。要是有人说:
美人,你给我过来
我的坏男人就会像拎小鸡一样
把他摔出门外
我们走过无数个小镇。每个夜晚
我的坏男人都会把脸埋在我的胸口
他豪爽,不太现代
也不在乎我的流言和身份
要是我不好好吃饭,他就会大声叹气
他没有理想
就喜欢和我一起喝酒,聊天,写喜欢的文字
偶尔也杀几个人
他也多情,但现在只爱我一个
他最害怕我掉眼泪和对他念咒
再后来,刀锈了,马老了
我们也不写字了
为了我,他学会了打铁。补锅。贩茶
为了孩子,手痒了他就和狗打架
颜梅玖博客
刘年的诗:小院
女人晒出的床单,红得像旗帜
证明她占领了阳光
男人过来,给了她一场情人般的争吵
女人的脏话里,用了几个春意盎然的词
床单,更红了
傍晚,女人把床单收了。院子便暗了下来
刘年的文字
西望长安的诗:黄河
黄河咆哮,以高音取胜
它的流水得益于叛逆。与众不同的
浑浊品质,与源头决裂时,不走规定路线
按想象出牌。难以驯服的个性
与诸多王朝冲突,甚至被围堵,甚至被截杀
它拒做顺民,因此被孤悬
被孔子以儒家笔墨点化,舍去昼夜
在晚年皈依大海
西望长安博客
龚学敏的诗:在江津清源宫
这么多水的偏旁,在庭院里用川腔说话。
水做的乌鸦,栖在渡口的幕布上。空心的蜀人不停地撒网。
我在鱼网的阴天读书,经营客栈,替过往的雨滴,
验明正身。偶尔,赊一两首诗给他们。
在江津。水路通灌口,通麻将声声漫的川西坝子。还要通,
竹简们一千年长成的李字。
我把石板上的青写成了亲切的亲,被雨一淋,
手中的核桃便在源头处发芽。雨滴是飞翔的香火。
铁锈像小贩的爱情,在最不起眼的那一页闲散地浸着红,
并且,叶儿粑在叫卖声中传宗接代。
清有源。李冰的雨滴在途经江津时被人怀想。
我在渡口的客栈里用渡轮留下的气笛打发余生。在江津,
等着你来翻看的,是传统的树叶上一个姓李的打坐,
和我手中一首淋满了水的诗。
龚学敏博客
何小龙的诗:《

我要回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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