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多久不理男人他会着急等的,只是暂时而已,没必要着急怕一个人座别墅

连载二:(明天一天没空,所以今晚发一段)
九十年代初的开州,王敬松和许小琴正兴致勃勃地行走在大街上。两个年轻人商量好,今天要和王敬松的爸爸来个“不期而遇”,为许小琴正式面见公婆作铺垫。
“小琴,我爸绝对喜欢你。他非常和善,你一会儿见了就知道!”
“一会儿见到他我怎么说话呀?”
“你甜甜地叫声伯父就行。这都还要我来教呀,笨丫头!”
“哎,敬松,我还是有点害怕,万一你爸爸讨厌我怎么办呐?”
“怎么会?再说,你这次又不是正式出场,不过是先让他有一个印象。”两人在王父必经的路上边走边商量……
“小琴,我爸过来了,你看,就是那个。”顺着王敬松的手势,许小琴看见一位身着暗格衬衣,手握大号折扇,气宇轩昂的高个儿老人,正气定神闲地阔步朝这儿走来。
“啊?!怎么是在医院遇到的王董事长,他竟然是敬松的爸爸!”许小琴大惊失色,情急之下,说了句:“哎哟,我的东西忘拿了。”也不等王敬松回话,就跑远了。
“嗳,小琴你跑什么?和我爸打个招呼呀。”远处传来王敬松焦急的声音。王敬松的爸爸竟然是王为民!想起那天和王为民相遇的场景,想起王为民看父亲时那仇视的眼神以及满脸的不屑,许小琴的脑袋里就一片空白。一个绝望的声音,在她脑海里不停地重复着:“天,我该怎么办呀?”
即将启动的公共汽车里,许小琴浑身散了架似地歪倚着扶手,呆滞的双眼充满着绝望。“姑娘,是不舒服吗?快到这儿来坐吧!”一位老太太关切地询问道,许小琴正要回答,王敬松在下面对着车窗气喘吁吁地大叫:“小琴,什么东西忘拿了,让你急成这样?”
“对不起,我刚刚想起,张校长要的材料被我落家里了!”许小琴的话有些吞吐。
“哦,那好,你去拿吧,我正好去理个发。晚上六点,我在经四路的邮局门口等你,我们一起去新世纪吃西餐。”大大咧咧的王敬松放下心来,隔着窗户叮咛女友。
“我和敬松的感情就这样结束了吗?”车渐行渐远,许小琴望着越来越远的恋人,不甘心的脸上满布着忧伤和绝望……
新世纪宽敞的西餐大厅,幽雅而浪漫。许小琴和王敬松两个有情人,正一边听着优美的钢琴曲一边吃着西餐。这是两个志气相投,情趣一致的年轻人。他们有着许多相似、相通之处,他们相处得那么默契,一个小小的动作、一个会意的眼神都会让对方了然于心。然而,这一次,热恋中的王敬松却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许小琴为什么突然就像是变了个人:六神无主,心事重重。
两个人默默地吃了一会儿,王敬松率先打破了沉闷:“小琴,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感觉你心事重重的?”
“啊……没、没什么……”小琴的嘴唇向两边咧了咧,竭力要作出一副笑模样。
见女友这样,王敬松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不,你肯定有事情瞒着我,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情?”他紧追不舍。
“真的,没什么……”许小琴嗫嚅着,眼睛只盯着面前的碟子。
王敬松一把按住小琴拿着叉子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眸子,语气坚决地说:“小琴,你如果真爱我,就应该告诉我原因,我们一起面对!”
望着眼前这个自己深爱着的男人,许小琴感到自己的眼睛被水气锁住,雾气蒙蒙的什么也看不见了:“敬松,看来我们的缘分到头了……”她话没说完,滂沱的泪水已经像山洪爆发那样,顷刻便弥漫了整张脸。她干脆趴在桌上失声痛哭起来:
“敬松,我们还是分手吧……”
“什么,你说什么?”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王敬松整个人都懵了。
终于,许小琴一五一十地对王敬松叙述了整个事情的经过。“怎么会这样!”王敬松跌坐在椅子上,半天没吭声。
“你想,你爸爸和我爸爸闹得这么僵,我们的感情还会有结果吗?没办法!这,是命!”许小琴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了。
“我们就要好给他们看,我们要用真爱去感动他们,最终让他们接受我们。”与其说王敬松在说话,倒不如说他在宣誓。
“你有把握吗,他们会答应吗?”许小琴眼巴巴地望着恋人,心里虽然还是担心,但已经比刚才踏实多了。
“放心,他们会妥协的,只要我们坚持住,相信我!”王敬松紧握着姑娘冰凉的小手,许小琴勇气倍增。“敬松,我听你的……”许小琴把头轻轻地靠在爱人的胸口上,喃喃地说:“我信你,敬松,我坚持得住!”
“小琴,我爱你。记住,无论怎样,这辈子我们都要在一起!”王敬松拥着许小琴坚定地说。
星期天。许小琴的家。
客厅里,许富贵和王敬松面对面地坐着,许小琴和妈妈袁瑶琴在厨房里忙活着。许富贵看着眼前这个高高大大,模样周正,很有礼貌的小伙子,心里先就有了几分好感。
“伯父,您好!”王敬松非常有礼貌地打着招呼。
“好、好!听我家小琴说,你在单位作技术员?”
“是的,伯父。”王敬松略带几分矜持。
“呵呵,那不错、不错,年轻人,有出息。好好干。小琴在我们这片小区里可是出了名的好闺女!”许富贵一高兴,嗓门下意识就大了起来。
厨房里传来许小琴娇嗔的声音:“爸,你看你,哪有你这么夸自己女儿的?”
“哈哈,我闺女不好意思了?”工人出身的许富贵爽朗地笑了。
“妈,你看爸……”许小琴冲着妈妈娇憨地小声告状。
“女儿长大了,都谈上对象了,你爸这是高兴呀!”妈妈慈爱地望着自己心爱的女儿。
“来了……”许小琴端着一盘菜从厨房轻快地走了出来,快言快语道:“敬松,这‘山丹丹开花红艳艳’可是我妈的拿手菜,逢年过节她才肯做哟,你看你多有口福!”
“谢谢伯母,谢谢伯父!”王敬松赶忙腼腆地站起身来,向许小琴的父母表示着谢意。
“这孩子真有礼貌!”小琴妈妈喜不自禁地夸奖道。
许富贵给王敬松的杯子里斟上酒,高兴地说:“看你这孩子,这么客气干啥,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来,小王,咱爷俩把这盅酒喝了!”
“你父母的身体还好吧?他们是做什么工作的?”小琴妈妈边往王敬松碗里挟菜边问。
“哦,我妈妈在市档案馆工作,爸爸在开钢。”王敬松感觉自己的声带在紧张地收缩。
“哦,你父亲在开钢工作,他是做什么的?”许富贵好奇地追问。
王敬松已经没有退路了,他不敢看任何人,只能硬着头皮说:“他是开钢的董事长……”
“董事长!王董事长是你父亲,你父亲叫王伟民?”许富贵刚才还满脸的笑意像遭遇了突如其来暴风雪,一下僵在了脸上。
“是的……”王敬松用低得只有他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回答。
许富贵盯着女儿:“小琴,你知道这事吗?”
“我上个礼拜才知道,再说这有什么关系嘛。”许小琴一脸苦相的辩解着。
“你懂什么!”许富贵说完,不耐烦地冲女儿一摆手。然后,看着王敬松冷冷地说:“失礼了,王技术员。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你们王家的门槛高,我们小琴高攀不起!从现在起,请你就别再和许小琴往来了!”
“爸,你不能这样对敬松……”许小琴哀求着自己的父亲。
王敬松至今仍清楚地记得,那天在许小琴带着哭腔,凄切地喊出那声“爸”后,他分明看到许富贵脸上的肌肉微微地抽搐了两下,紧接着眼里便泛起了一层浅浅的雾气,那雾气很淡很淡,像穿在冬日太阳外的一层薄纱,温润中透着爱怜,不过那只是瞬间,很快,那层薄纱便被阴冷、无情所取代,凝聚成了一把冷酷而绝情的剑,寒光四射地刺向了自己和许小琴……
天桥上,站着王敬松、许小琴两个为爱而苦恼的年轻人。夜晚是城市灯火最璀璨的时候,也是城市最妩媚的时刻。不过,有时候越热闹的地方,人却反而越落寞,就像此刻的这对恋人,已经手扶栏杆发了半天呆了。天桥的夜晚是冷清的,偶尔才有零落的行人步履匆匆地从他们身旁经过。忧郁借着空气在两人之间来回穿梭着,又隔了好一会,许小琴终于说话了:“唉,你看这月亮又圆又亮,没有一点阴霾,要是我们的生活也像这月亮一样圆圆满满该多好!”小琴说这话的时候,眸子里有熠熠的闪光。
王敬松怜惜地轻抚着女友的肩膀,望着月亮说:“傻丫头,‘昨夜圆非今夜圆,却疑圆处减婵娟。一年十二度圆缺,能得几多时少年?’,月亮圆了要缺,缺了会圆,而我们人却在这一缺一圆中,一天天地老去,别看现在我们这么年轻,几十年后我们就成耄耋老人了。”
许小琴转身看着王敬松,郑重其事地说:“越是这样我们才越要珍惜这辈子在一起的时光!”
王敬松注视着女友的眼睛,深情地说:“错了。”
“错了?”许小琴睁大眼睛紧张地看着恋人,不解地问。
王敬松笑了:“当然错了,因为我们不光这辈子要在一起,下辈子也要在一起!”
“你,坏死了!”许小琴舒了口气,满意地笑了。突然,她想起了什么,脸色一下黯淡了下来。王敬松看见赶紧问:“怎么了,小琴,刚刚还风和日丽的,怎么一下就晴转多云了?”
“敬松,我们这辈子真的能在一起吗?你父母还有我父母,都阻挠我俩在一起。我们总不能和他们决裂吧!”许小琴的眼里噙着泪。
“别怕,小琴,没什么了不起,大不了我们一起出走,走得远远的,永远都不回来。我想好了,我们可以去枫江。我有个大学同学,毕业就去了那里,现在混得不错,他说现在枫江需要很多大学生。”似乎是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王敬松在栏杆上轻轻砸了一拳。
许小琴感动地把下巴搁在男友的肩上,轻轻地箍着他的腰说:“父母对我们有养育之恩,我不想伤他们的心!敬松,我刚才想了一个好办法,保证能让他们痛痛快快地让我们在一起。”许小琴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得意。
“真的?”王敬松有些不相信:“说说看,什么样的办法?”。
“既然文谏不行,我们就学古人,给他们来武谏。”许小琴做了个豪爽的手势。
“什么叫武谏,怎么个谏法?”王敬松感觉自己一头的雾水。
“和文谏对照,这武谏当然就是硬来啰!”许小琴的脸突然一红。
“怎么硬来,难道去打他们?”王敬松没有听明白。
“天,你怎么会这样想,我那样忤逆吗?”许小琴佯作生气地用手指戳了一下男友的额头,羞红了脸:“我们干脆先怀上再说!”
“你、你说什么,我们怀上,怀什么?”王敬松愣怔了半天没回过神。见男友这副呆相,许小琴又羞又恼,狠狠地一跺脚:“哎呀,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呀?你说怀什么,嗨,你……简直就笨死了!”
王敬松傻傻地愣了半晌,才恍然大悟:“你是说,既然他们都死要面子,我们就给他们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嘿,这主意不错呀!”兴奋之中,他抱起许小琴转起圈来。
“讨厌,疯子,快放我下来!”许小琴娇嗔着举拳擂在男友的肩上,年轻的心里不是阴霾的久居之地,随着许小琴的“好办法”出台,阴郁被一扫而光了……
“故人曾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故人。小琴,你现在的世界有月亮吗?”王敬松一支接一支不停地抽着烟,不再理会烟雾里月亮躲闪的目光,继续回忆着。
数月后,许小琴先斩后奏的办法果然在她父母那里初战告捷。两个兴致勃勃的年轻人,鼓足勇气准备乘胜攻克第二个堡垒。
一个星期天的上午,许小琴心怀忐忑地随着王敬松来到了他的家。这是一幢红色的砖混小二楼,四周用铁栅栏围了个雅致的小院。小院里面的花草、石桌、石凳、秋千,包括那条曲里拐弯的碎石小路,无不彰显出房主的情趣和品位。进入室内,里面阔绰而大方的布置,更让许小琴平生第一次长了见识。望着屋内庄重的红木家具和照得见人影的大理石地板,许小琴本来就惴惴不安的心越发有些紧张,她下意识地把王敬松的手握得更紧了,这一切都被周倩雯看在眼里,她微笑着迎上前招呼道:“哎呀,儿子回来啦,这位……是……”她笑嘻嘻地望着许小琴。
“小琴,快叫妈!”王敬松轻轻地捅捅许小琴的背。许小琴的脸霎那间一片血红,她的嘴张了几张,却无论如何都吐不出一个字来。“快叫呀!”王敬松着急的催促着。周倩雯见状忙说:“哎呀,瞧你这孩子真不懂事,哪有这样逼迫人家姑娘的?小琴,没关系,你就叫我周姨好了。”周倩雯将两个年轻人热情地引到了王为民身旁。“来、来,小琴,过来,周姨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敬松的爸爸,你叫王伯伯吧。”她拥着小琴对王为民说:“为民,这是咱儿子的女朋友许小琴。”
许小琴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蹦出来了,她低垂着头站着,两腿像风中的树叶,不停地颤抖着。见周姨这样说,她只得朝王为民抬起头来,细声细气地叫了声:“王伯伯好”就赶紧垂下了眼帘。
王为民放下手中的书,摘下眼镜,仔细地端详着眼前的这个姑娘。他好奇地想知道,这个让儿子爱得失魂落魄、言之凿凿的女孩子,究竟长成什么模样?所以,尽管许小琴的头只抬起了一下,还是被目光犀利的王为民给认了出来,他有些错愕,不过,姜到底是老的辣,他不过略微愣了愣,就象没事似地冲小琴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说:“嗯,好、好,别拘束,敬松啊,带小许去咱家各处转转吧。”所有的人都没有留意到,王为民在称呼许小琴时的故意。
王敬松闻言,冲许小琴挤了挤眼睛,意思是:“怎么样?我说得没错,我父母一定会喜欢你吧。”一边大声答应着:“哎,好勒!”,一边兴奋地拉起小琴的手往楼上冲去。
吃饭的时候,王为民和周倩雯坐上席,两个年轻人坐在下首。见老两口的态度没有异样,王敬松和许小琴不由自主暗自庆幸地舒了口气。席间,王为民除了吃饭,几乎不说一句话,倒是周倩雯不停地给这个挟菜,给那个添饭,嘴里一直说个不停。
让许小琴不解和放心的是,周倩雯仿佛很懂自己的心思,绝口不问她的父母以及她怀孕的事情,只是跟每位溺爱孩子的母亲一样,絮叨着王敬松小时侯的种种调皮。“小琴啊,你不知道吧,我家敬松还很小,就知道喜欢漂亮女孩了,老是追着好看的女孩子叫姐姐。也怪啊,到现在喜欢他的女孩子都多得不得了,我老是担心他身在花丛中会挑花眼呢!现在好了,你来了!”说到这里,周倩雯往许小琴的碗里挟了一筷菜,对王敬松说:“儿子啊,以后咱可不准再花心,再随便往家里带女孩子了!”
“妈,你瞎说什么!我多久往家里带女孩子来着,又什么时候花过心啊?”王敬松恼怒地质问着母亲。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周倩雯忙不迭地向儿子道歉:“哦,是的,是妈妈不好,妈妈瞎说的。”接着,又很无辜地望着许小琴,仿佛在暗示着什么:“其实呢,我是想说,这女孩的婚姻是太重要了,找的丈夫一定不能花心。否则,唉,这一辈子可就毁了……”
王敬松赶忙打断了母亲的话:“我说妈,你今天怎么了,净对小琴胡说……”
见儿子真生气了,周倩雯委屈地辩解:“妈妈这不是在跟小琴聊天吗,我说错什么了,难道花心还对吗?”
王敬松正要说话,旁边一直没有言语的王为民开了腔:“敬松,你现在是越长越有出息了,自己的妈妈说你几句都不可以了?你有什么不服气的,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说完,谁都不看,将手里的筷子朝桌上一扔,便起身离开了。
周倩雯歉疚地冲儿子和许小琴点了点头,温柔地说了声:“小琴,没关系,你慢慢吃,多吃点。”也跟着离开饭桌回屋去了。
许小琴静静地呆坐在那里,什么也不说。她突然感到王敬松有些陌生。周阿姨是多好的人啊,为人和善待人又好,他怎么可以用这样的口气对自己的妈妈呢!虽然,凭自己对王敬松的了解,他应该不是花心的人,可是,他妈妈爸爸为什么都这样认为,难道他父母对他还不如我了解吗?
王敬松看着小琴那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也有些发懵。他不明白一向爱自己的妈妈今天怎么了,凭空瞎说,弄得他现在百口莫辩。是不是人一老说话就会变得颠三倒四的呢?唉,谁让自己是儿子呢,应该多体谅他们一些。
他想向许小琴作些解释。可是,又不知如何开口,“是非以不辩为解脱,烦恼以忍辱为智慧”,这时侯解释只会越描越黑,还是以后让事实说话好了。想到这里,王敬松看着许小琴惴惴不安地说:“小琴,别光坐着,你吃菜呀!”……
送许小琴回家的路上,两人很少说话,一种没来由的陌生,像一堵无形的墙横亘在两人的中间,让人心里有种说不明白的痛,他们是那样地害怕这种感觉。虽然两人都知道,其实,只需一个轻轻的拥抱,一切便可以被化解、被驱散,可不知为什么,以前很自然的拥抱,现在竟然会这样的生涩和艰难。他们从彼此的眼睛里读到了一种叫痛楚的东西。更让他们困惑和伤感的是,这陌生的痛楚就那么硬生生横亘在他们中间,好象很难逾越了……
许小琴的家到了,王敬松的手臂本能地动了几动,终于还是被许小琴眼里的陌生逼退了回去。他站在那里,难过和委屈让他变成了一座雕像,直到看见许小琴上楼前转过身冲自己扬了扬手,他才慌张而困难地喃喃着:“唔,小琴……”然后,慢慢地转过身离去……
直到后来在许小琴写的遗书中,王敬松才知道,许小琴其实并没进屋。她就站在黑漆漆的楼道里,一手抚摸着肚里的小生命,一手扶着栏杆目送着他远去……“……我不相信你会象你妈妈说的那样花心,可是,那是你妈妈呀,你见过这世上有往自己儿子的头上,扣屎盆子的母亲吗?不过,尽管我对你有所怀疑,但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直到那天陪你妈妈烫头发回来亲眼看到……”通过小琴的叙述,王敬松终于知道了小琴决绝的原因。
一天下午,许小琴接到王敬松的母亲周倩雯的电话,问能不能陪她去烫个头发,她想让许小琴帮忙挑个好看的式样。未来的婆婆第一次开口,许小琴当然不好拒绝,便向单位领导请了假……
陪周倩雯烫好头发往回走时,已是傍晚时分了。大概是因为比较满意的缘故吧,那天的周倩雯显得特别兴奋,一路上说笑个不停。当她们经过世纪公园时,周倩雯突然神情紧张地拉住许小琴的手,指着马路对面世纪公园里的一个背影问:“小琴,你看,那是不是敬松?”许小琴一看果然是自己的男友。这个时候,他一个人跑到公园里来做什么?刚要张口叫他,周倩雯摆了摆手示意她先不要开腔,说要走近点吓吓他。就在她们往他的方向走去的时候,一个长相漂亮,气质优雅的女孩子举着两根冰激凌冲着王敬松飞快地跑了过去。两人正纳闷,却见王敬松大步迎上前,将这女孩紧紧地拥在了怀里,两人旁若无人当街就热烈地亲吻起来。突如其来的一幕,把许小琴惊呆了。还是周倩雯反应快,一把拉住她,飞快逃离了现场。
转过一个街口,周倩雯拉着许小琴的手,伤心地迭声道歉:“对不起,小琴,都是我儿子不好,没想到他都快和你结婚了,竟然还背着我们全家和这个小妖精勾搭。这小妖精我认识。她父母是归国华侨,父亲现在是上海一家跨国集团公司的总裁。她一直都在追求着我们敬松,没想到……看他们那热乎劲儿,难怪我那逆子会悔婚呢?要不是我和他爸压住他,唉……”说到这里,周倩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傻闺女,阿姨那天说那些话,其实就是在提醒你呀!我知道自己儿子的禀性,外面的人都说他好,只有我这当妈的知道自己儿子的毛病。周姨看你这么好的一个闺女,实在是不忍心让你跟着他受委屈啊!那小妖精虽说家境好,长得也漂亮,可她哪里是个正经过日子的人哦。你周姨命苦啊!”
许小琴听不下去了,她已经听见心碎裂的声音了:“周姨,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就逃也似地逃了。
“小琴,有空记得上我家玩啊!”当周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时,许小琴的眼泪汹涌而出。
许小琴回到家的时候,袁瑶琴正一边织毛衣一边和许富贵看着电视。见女儿回来,袁瑶琴兴致勃勃地招呼:“小琴,回来啦。快过来看看我给小毛头织的毛衣多好看啊!哼,你爸居然嫌花哨。”许小琴没有理会妈妈的话,只是胡乱点了点头表示知道,就飞快地钻进了自己的房间。泪水狂泻而下,很快就把枕头润湿了一大片。袁瑶琴夫妇推门进来的时候,正看见女儿趴在枕头上恸哭。许小琴这副伤心欲绝的模样,让他们的内心纠结成一团。袁瑶琴先开的口:“琴儿怎么了?那王敬松是不是变卦不想和你结婚了?”见女儿不搭理只是哭,她知道被自己说中了,气愤地说:“哪有这么不负责的人,妈妈去找他单位的领导评理!”
“你给我住口。也只有你这样的妈才生得出这样的女儿!你是不是认为晓得的人还少,你还嫌我们许家的人丢得不够是不是?”许富贵一巴掌拍到桌上,冲袁瑶琴大吼:“要管你就管好自己的女儿,谁让她这么轻贱地和男人上床的!”
大概是觉得当着女儿说“上床”这个字眼,不太符合自己做父亲的身份。许富贵停顿了一下:“简直没料到,我许富贵的女儿会干出这么丢人、这么不要脸的事来!你不是以为怀上了人家的孩子,人家就会娶你了吗?既然你打定主意要嫁给他,你还回来作什么?我们许家怎么养出了你这么个没脸没皮的贱货!给我滚,就当我和你妈从没生过你……”许小琴不再哭泣,她仰起泪脸惊诧地望着自己的父亲,这还是平时那爱她宠她的慈父吗?他怎么会用这么痛恨、鄙视的目光望着她,用这么恶毒的语言来侮辱她,让她无地自容。她伤心欲绝地想:“我爱的人负了我,我的亲人以我为耻,作为一个未婚先孕的教师,我已经没有脸再回单位上班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老许,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她可是我们的女儿……”袁瑶琴哭着打断了丈夫的话。可是已经迟了。许小琴站起身来,哽咽着说了句“对不起!”便冲进了夜幕里,再没有回来……
二天以后,王敬松收到了一封许小琴的绝笔信。
日子一晃就是十年,这十年中,王敬松一直没有结婚,许小琴的死成了他一生都无法忘却的痛!如果和许小琴的爱情是一段刻骨铭心的《廊桥遗梦》,那么与郭麦圆的婚姻则无疑就是一次不堪回首的意外事故。
秋日,一个星期天的黄昏。
张抗给王敬松打电话,邀他去家里吃晚饭。正在网上瞎逛的王敬松,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半个小时后,他敲响了张抗家的门。
张抗不仅是王敬松高中的同学,也是铁哥们,大学落榜后,托关系到银行当了一名出纳员。二十一岁那年和电业局的严枚枚结婚,次年就生个大胖小子,拜继给了王敬松做干儿子。
所以,当36岁的王敬松还在自诩“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时候,他的干儿子张滔滔已经十四岁了。
“哥们,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枚枚她们多经公司的郭麦圆郭总。”张抗将正削苹果的一个女人,介绍给王敬松。
“麦圆,这位是王敬松,我最铁的哥们,在开钢工作,别看这小子管着千把号人整天吆五喝六的,却是眼下难得的好男人!”
“郭阿姨,别听我爸瞎说,什么吆五喝六?我干爹可有涵养了。”张滔滔快嘴快舌地在一旁纠正道。
“小兔崽子,你不开腔没人会把你当哑巴卖掉,滚一边去!”张抗佯装凶恶,对着儿子的屁股虚晃一脚。
王敬松摩挲着张滔滔的头,开心地大笑:“看、看,我儿子和我就是贴心!滔滔,下礼拜天,干爹带你溜冰去。”
“好啦,好啦,滔滔,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掺和,进屋看你的书去。”系着围裙的严枚枚,端着鱼走了进来。
“敬松,小郭昨天刚从广州回来,我想你一个人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所以,就让张抗请你过来一起聚聚,反正也没有外人。是吧,张抗?”
“是的,是的。咱哥俩有些日子没见面了,正好在一起喝上几盅。”张抗赶紧附和着。
王敬松恍然大悟:敢情这两口子在张罗着给他介绍对象啊!想到这里,他不禁仔细打量起这位郭总来,这一打量不要紧,王敬松心里的那个恨呀,立时就想给张抗的胖脸来一记勾拳。
郭麦圆竟然就是那种“初看气质很好,再看顿足懊恼”的“一眼”女人:齐肩长发的飘逸秀丽,仍旧掩盖不住这张窄上额、阔腮帮的倭瓜脸,大而外凸的眼睛因为黒眼仁少,看人的时候,总会让对方产生一种大惊小怪的错觉。鼻梁几乎和脸齐平,只在鼻头的位置鼓了个圆圆的肉疙瘩,上面有两个出气的小孔。樱桃小口倒是漂亮而古典,却由于开阔的腮帮显得特别的别扭,让人惋惜。“这狗日的张抗,枉费了我和他几十年的交情,竟然把这样一个稀缺女人介绍给我,这小子也太不够哥们了吧?”
见王敬松在注意自己,郭麦圆略带腼腆地回了一个笑容,掩饰着走到饮水机旁给自己的杯里添水。
王敬松惊讶地发觉,郭麦圆笑起来时,脸上竟然有一对又深又圆的酒涡,它们的存在,倒也给原本丑陋的脸增添了几分娇嗔和妩媚,配上还算优雅的气质,窈窕的身材,还算让看见的人得到了些许慰藉。“老天爷总算公平!”王敬松好歹替愤愤的内心找到了几分平衡。
这样想着,王敬松狠狠地剜了张抗一眼,又冲郭麦圆礼貌地笑笑:“郭总的名字和人一样特别!”
“哦,一样丑,对吧?”郭麦圆看上去倒也坦然,笑嘻嘻地自我解嘲着。
“哪里,哪里,我的意思是很有个性。”王敬松显得有些尴尬。
“哦?怎样的个性,能说给我听听吗?”郭麦圆非但没有见好就收,反而饶有兴致地的用那双惊异的凸眼望着他,等他回答。王敬松愈加狼狈,干笑两声说:“好的,只是一会儿我还有点事,改天吧。”说到这里,王敬松也不再看她,站起身冲张抗招呼:“张抗,我还有些事先回去了。”
“嗳,不是说好晚上在我家吃饭吗?”张抗疑惑地说。
“不行,不行!马上就开饭了,哪有不吃饭就走的道理!”严枚枚抢步走出来,一脸笑容地挡在王敬松面前。
“对不起,我真有事,刚想起来,还是改日吧,改日我做东请客,给你们道歉,哦,郭总,到时候请你也一起来。对不起,失陪了。”
王敬松说完,不管三七二十一拔腿就走。
“哎……我说敬松,马上就吃饭了……”严枚枚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算了,不理他,咱们吃饭。他就是这样的人!”张抗解释道。
“我觉得王总这人真是蛮有趣、蛮好的!”郭麦圆两眼神往地说。
“那当然,就是太犟!不过,真正的男人都这样!”张抗的语气突然有点激昂。
“犟就是真男人?狗屁逻辑!来,麦圆,尝尝这个,看看我的手艺咋样?”严枚枚一边殷勤地给郭麦圆挟菜,一边继续说:“麦圆,你要是觉得不错的话,严姐可以帮你们撮合撮合!”
那对酒涡又出现在郭麦圆的脸上,她有些羞涩地说:“王总的性格,我……倒比较欣赏……”
“太好了!那就交给我,你俩的喜酒我喝定了!”张抗兴奋地大声道。
“麦圆,你张哥的事情,还得麻烦你跟你爸多说说,我们也是知恩图报的人……”
“放心吧,严姐,张哥,我们要真成了一家人,你们说这些不就太见外了吗?”郭麦圆带头举起了酒杯:“来,干杯……”
二今晚的月亮很大,很圆。屋里的每件东西都在它透进来的光中变得隐隐绰绰、似暗似明。郭麦圆走到窗前,只是轻轻地一拉,厚厚的窗帘就将月亮挡在了外面。郭麦圆不喜欢月亮,正像她不喜欢浪漫一样。在她看来,月亮、浪漫和美丽从来都是连在一起的,不美丽的郭麦圆从来就和浪漫无缘。郭麦圆讨厌月亮。讨厌月亮的原因是它从来就不考虑郭麦圆的想法,总是不管不顾地把自己的柔情,一厢情愿地倾泻到别人的身上。它以为拥有一个美貌的嫦娥就可以得意,就可以骄傲吗?高高在上的月亮,怎么可以有着这样世俗的想法?嫦娥不过就是跑到了广寒宫,又有什么了不起,凭什么就成了千古流传的美女化身?世人衡量女人的标准怎么可以这么肤浅狭隘!女人美丽的定义怎么可以仅仅局限在是否漂亮,这其实是一个多么浅显的道理啊。从来就没有人会认为郭麦圆漂亮,可是从来也没有人会否认郭麦圆的能干和聪明。郭麦圆才是真正的女人。“今天见到的王敬松,也不过一个俗物,他和我说话时,居然连看都不肯朝我看,这分明是嫌我不漂亮,嫌我丑嘛。这种男人的自我感觉从来很好,我的自我感觉也不差,别以为我不漂亮,看见男人就两眼发直,我才没有这么浅薄呢,不上品的男人,我的眼睛都不会朝他瞭一下。不过,”郭麦圆转念又想:“实事求是地说,这王敬松在男人里面倒也不错:潇洒、帅气、聪明、事业有成,最重要的还是单身。喜欢漂亮也没有错,男人嘛。再说,他没有和我接触过,当然不了解我。如果严枚枚两口子真能把自己和他撮合在一起,那倒也算做了一件好事……可是,王敬松对我好像没有什么感觉呀,他能答应吗?当然,凭我郭麦圆的聪明,只要让我们有再次接触,我就有把握让他成为自己的老公,可是……老天爷会给我这样的机会吗?”郭麦圆翻来覆去地在床上烙着烧饼,看来今晚又要失眠了……王敬松回到家,一边撒尿,一边朝镜子里的自己细细端详。什么时候,镜中曾经的帅哥已经有了老相:眼角边、额头上的细纹正呈燎原之势,腆着个肚子不说,甚至……他使劲地抖了抖未尽的尿液,懊恼地想:“连屙尿也开始七零八落、天女撒花了,哪儿还有一点点上大学时,那份叱咤风云的洒脱劲?难怪张抗要把丑女推销给我了!”王敬松烦躁地把自己丢到沙发上,打开电视,继续着自己的思路。“说来说去,还是这个张抗不是玩意,我一个年富力强、仪表堂堂的总经理,怎么会瞧得上这么丑的女人,还想让我和她谈情说爱,这简直就是一种羞辱嘛,也亏他想得出来!”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王敬松拿起手机,迅速地拨通了一个电话:“有空吗?嗨,我近来一直很忙,再说,我不是正给你电话吗?那好,二十分钟后,‘今夜星光灿烂’见。”“今夜星光灿烂”KTV宽敞、豪华的大厅,此刻,挤满了几乎清一色的青年男女。在明暗交替的灯光下,几近癫狂的人们正随着节奏,一齐疯狂地碰撞着、扭动着、摇摆着。台上,三名西部牛仔打扮的歌手正怀抱电吉他,忘情地表演着《死了都要爱》,声嘶力竭的吼唱,伴随着山响的跺脚,把整个大厅的气氛再一次掀到了一个高潮:把每天当成是末日来相爱一分一秒都美到泪水掉下来不理会别人是看好或看坏只要你勇敢跟我来爱不用刻意安排凭感觉去亲吻 相拥就会很愉快享受现在 别一开怀就怕受伤害许多奇迹 我们相信 才会存在死了都要爱 不淋漓尽致不痛快感情多深 只有这样 才足够表白死了都要爱 不哭到微笑不痛快宇宙毁灭心还在穷途末路都要爱不极度浪漫不痛快发会雪白土会掩埋思念不腐坏到绝路都要爱不天荒地老不痛快不怕热爱变火海爱到沸腾才精采……坐在角落的王敬松,表情肃穆,目光凝滞,看上去和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那半打的百威啤酒,除了和同伴喝的一瓶,剩下的都原封不动地放在桌上,似乎只是一种摆设。“相思树底说相思,思郎恨郎郎不知。”随着歌手忘情的呼唤,王敬松的眼前闪现出一个姑娘的身影,依旧是那一身装束,依旧是那样的光耀夺目,只是,那双眸子不再清亮,里面充满凄迷和哀怨,她正朝他走来……“小琴……”他忘情地叫出了声。“小琴,你叫谁?”跳完舞刚要落座的女伴惊问。“哦……没什么,是我看走眼了。”嗟余只影系人间,如何同生不同死?王敬松拽回了哀伤的目光,然而,他的心神却跑回到那些被深藏心底的记忆中去了。“我在仰望 月亮之上 有多少梦想在自由的飞翔 昨天遗忘 风干了忧伤我要和你重逢在那苍茫的路上 生命已被牵引 潮落潮涨有你的远方 就是天堂 我等待我想像 我的灵魂早已脱僵……” “月亮之上”铃音响起了好半天,王敬松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他心不在焉地拿起手机,里面传来的是张抗的声音:“喂,敬松吗,你在哪里?”“在外面玩,什么事?”王敬松心不在焉地问。“哥们,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在埋怨我……这样,反正离天亮还早,我们去沿江路吃冷淡杯,我有话对你说。”张抗的语气不容推辞。说起开州城的冷淡杯,那是相当出名的,尤其是沿江路,更是冷淡杯的发祥地。从90年代初开始,每年的初夏到仲秋,日落黄昏之时,沿江路的街道两旁就会布满各式大大小小的摊点。这些经营者大多销售一些家常小菜,“泡酒”、啤酒之类,供人们消暑驱乏,这就是所谓的冷淡杯。闷热的夏夜,邀约上亲朋好友一起到沿江路,找个干净的店铺,要一些藕丁,萝卜丝,黄瓜块、豆皮、豆干之类的素菜,或凉拌,或烧烤,再来点诸如小龙虾、鸡翅、鹅翅、鱼、兔头、田螺之类吃起来很费事的物什,当然还必须有扎啤、花生、毛豆和肥肠这几项“内容”。然后边吃边喝、高谈阔论,既避了暑更热络了感情,实在不失为一种惬意的享受。 此时,王敬松和张抗就这样一边吃冷淡杯,一边东扯葫芦西扯瓢地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对白天的事情都闭口不提。喝了一会儿酒,张抗终于借助酒劲把话引上了正题:“干了!敬松,你说,咱哥俩认识多少年了?”“从高中那次遇险被你救起开始算,应该也有二十一年了吧。”“是呀,那天你被救上来之后,拉着我的手,非要和我结拜弟兄。你说:‘我们不求同生,但求同死,以后只要大哥需要,我王敬松即使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张抗把手轻轻地盖在王敬松的手背上。“是的,我当然不会忘,永远都不会。那时我们都还在上高一。临近暑假的一天,突如其来的山洪冲毁了我们的学校,我被卷进了洪水,如果不是你冒险救我,现在我坟头上的草都老高了!”王敬松由衷地感激道。见王敬松如此说,张抗心里有数了。他自斟自饮地干了一杯,说:“老弟,当哥的清楚,你现在是奇货可居的钻石王老五,潇洒、能干,心气也高,虽然郭麦圆也是出了名的能干女人,可惜太丑,你怎么可能瞧得上她!可是……”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垂下头长长地叹了口气:“老哥不像你呀,我这人没什么文化,更没什么本事,混了几十年还是老样子,你嫂子都看不起我啊!”“哥们,别这样说……”王敬松往他的碗里挟了一筷菜。“最近我们银行在搞机构改革、精兵简政。很有可能会裁到我。所以,我想通过郭麦圆在她父亲郭行长那里求个情。虽然枚枚和她平时关系处得还将就,到底没有深入的交情,还是上下级关系,人家凭什么要帮我,唉……”张抗抬头的一霎那,王敬松看到了一双血红而阴郁的眼睛,设身处地想想,不由有点心软。他注视着对面的张抗,听他继续说下去,“你嫂子这也是没办法,想到郭麦圆高不成低不就的,快三十岁了还没有对象,就想把你介绍给她认识。我知道你看不上她,但是,我还是请求你能帮帮我,和郭麦圆保持一些稍稍暧昧的联系,好歹帮咱哥们把这次机构改革对付过去。我谢你了!”张抗说完,乞求似的望着王敬松。感恩和怜悯使王敬松心里尚存的那点阴霾悉数散去,他已经完全谅解了张抗的作法,他决定帮好友过这道关。打定主意后,他佯装愤怒:“你他妈的张抗,把我都当什么了,狗还是猫?再说,就算是卖我,卖给谁不好,偏偏是这么个“出众”的女人,你以为我单身几十年,就会把老母猪当成貂禅啊!”他还想说下去,见张抗可怜巴巴、手足无措的样子,又有些于心不忍,便照着对方的肩头擂了一拳,调转了话头:“得、得,咱哥们这次就受点委屈,帮你清点一下卖我的钞票吧。”说到这里,他朝张抗扮了个鬼脸。张抗一听,舒了一口长气,讨好地冲王敬松笑道:“那就找个时间,你约她见个面?”
“好,你说了算!不过,我可有言在先,你的关一过,我就撤退哦。”“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张抗忙不迭地说。“告诉我这女人的手机号码。”“”看着王敬松打完电话,张抗的心病也就去了大半,他长长地舒了口气,站起身来,由衷地谢道:“谢谢兄弟了!”“咱哥俩,谁跟谁啊!你先慢慢喝着,我去趟厕所,今天不把你这家伙,喝、喝得趴在地上叫我爷爷,我,我就不叫王敬松。”王敬松喝高了些,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向街对面的公共厕所走去。“奉陪到底!”没了心事的张抗一高兴也喝了不少。听王敬松这样说,他头也不抬,晃悠悠地直冲王敬松摆手。王敬松刚走,他搁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张抗顺手拿起:“这小子……又是哪个妹妹打来的?”一边说着一边好奇地瞄了瞄来电显示,“哦,是国际长途!”他望望街对面,再看看响铃的手机,心想,这电话多半都是王敬松父母打来的,如果不接老人家必定会担心。他犹豫了一下,接通了手机。“喂,敬松吗,你怎么老半天才接电话?儿子,你好吧,没什么事吧?”张抗这边还没有开腔,对方就已经唠叨开了。“阿姨,您好!我是张抗啊,敬松他上洗手间去了。”“小张啊,哦哟,你好,你好。好久没见了,你好吗?小孩应该上中学了吧?”话筒里,王敬松的母亲周倩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热情和温文尔雅。“我还好,敬松也很好,阿姨,您放心。好久没见您了,您和王伯伯今年要回来过年吗?”张抗说。“你王伯伯的身体最近不是太好,只有过年时看了情况再说。小张,敬松现在有对象没有啊?唉,他要像你这么懂事,我也省心了。”“阿姨,您别这样说,像敬松这条件,追他的女孩子多去了,都是他不中意。”“小张啊,你和敬松是好朋友,平时帮阿姨多关照他一点,在个人问题上,你们这些好朋友也多劝劝他,脑袋不要一根筋,好姑娘多的是。再说,年龄也一天天大了,老这么一个人,我们老两口也不放心啊!”“谁说不是呢。不过,放心吧,阿姨,我们都在帮他张罗呢。”“你王伯伯想抱孙子都想疯了!唉,也怪我当初鬼迷心窍,害了敬松一辈子啊……”周倩雯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张抗一听着急了,忙不迭地劝道:“别难过,阿姨,我会照顾敬松的,您和王叔尽管放心。”“小张,阿姨谢谢你了……”张抗刚放下电话,王敬松就摇摇晃晃地回来了。他一巴掌打在张抗的肩上:“哈哈,老实交代,背着严枚枚在和哪个女人勾搭?”“别胡扯。”张抗撸下他的手:“你妈来的,要我管你呢!”“去你的,什么时候学会扯虎皮当大旗了。哄谁呢?”王敬松边说边照张抗的肩膀,又来了一巴掌。“我是不是哄你看来电显示嘛!”张抗没好气地说。王敬松见他不像在哄人,便拿起电话看了看:“我妈说什么了?”“我哄你的,你妈没来过电话。”张抗仍然没好气。王敬松以一种奇异的眼神盯着张抗的脸,半响没有吭声,张抗被看得莫名其妙,终于忍不住开口问:“看什么看,我脸上有字啊?”王敬松一脸惊奇地摸摸张抗的下巴,一本正经地说:“哎,我说张抗,我今天才发现你不长胡子。”张抗的手一拂:“去,你爷爷才不长胡子呢!”王敬松大笑:“那你怎么像个女人似的,还会呕气。告诉我,我妈刚才都说些什么?”“你妈有些伤感,说不该阻拦你和小琴的婚事,害了你一辈子,还说让我多关心你……”王敬松忽然觉得鼻子有些酸唧唧的,他一挥手打断了张抗的话,粗门大嗓地说:“咳,普天下就没有不婆婆妈妈的妈,好了,我们继续喝……”“好……的,来,干杯……”张抗响应着举起了手中的酒杯。……“绝代佳人”歌厅的一间包房里,郭麦圆正和一个秃顶胖男人你来我往地对歌。今天的郭麦圆打扮得很特别。上身着一件白色低胸束腰的短衫,下身穿一条玫瑰色的低腰裤,一颗亮闪闪的水钻将暴露在外的肚脐眼,衬得又深又圆。可能这装束有些诱人,秃顶男人的手总会有意无意地碰碰她。“来,郭总,我们喝了!”秃顶男人歪着头,暧昧地笑着。“好、啊,贺总,我要是把这杯酒喝了,你给我……什么……奖励啊?”郭麦圆举杯一饮而尽,然后,把杯子倒举着歪着头冲他挤了挤眼睛。歪靠在沙发上的贺总,乍眼看去,像一堆被抽去骨头的肥肉:“你想要,什么样的,奖励呀?我的郭总经理。”“和你开个玩笑,虽然,按现在的行情,朋友之间帮忙至少都是三个点子,不过,我们大家既然是兄妹了,一切都好说。再说,贺总如果发了大财再怎么也不会亏待我这个小妹吧?”郭麦圆这边还在说话,那边,一小芽儿西瓜已由她的手送进了贺总的口中。“那当然,妹子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当然不会辜负你,这一码归一码,只要你帮我贷到这笔款子,除了那三个点数,我请你去欧洲旅游。”“贺总果然爽快,那我们一言为定!”郭麦圆和贺总两掌互击,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来,为我们的合作再干一杯!”俩人正说到兴头上,郭麦圆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喂,哪位?”郭麦圆按了接听键。“嗬,王总呀!”郭麦圆一听是王敬松的电话,简直大喜过望,可是碍于长发男人在旁边,她只是将手机换了个耳朵接听:“现在呀,我在同学家里,她今天生日,我们唱歌来着,那,这样,明天下午好吗?”“好的,我等你的电话,再见。”王敬松说完挂了电话。看着她一脸掩饰不住的兴奋,贺总调侃道:“是情哥哥的电话吧?”“什么情哥哥,一个朋友。”郭麦圆轻轻地合上手机,故作平淡的说。王敬松所在的公司,今天一片忙乱。头戴安全帽的王敬松和公司其他几个负责人赶到机修车间的现场时,救护车刚刚离开。“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负责安全的陶文举一下车就开始大喊。“王总,陶经理来了!”机修车间的车间主任陈喜田急匆匆地迎上前:“事情是这样的,早上九点四十分左右,开行车的李朝阳刚把那件三吨重的铸件,吊起来准备装进车皮,钢绳突然断裂,砸在了正在下面指挥的秦国强头上,秦师傅当场死亡……”“那刚才的救护车是怎么回事,通知死者家属了吗?”王敬松问。“李朝阳见出了事故,一急,也昏过去了,我已安排救护车把他送往医院抢救了。死者家属在江西农村,估计最快也要明后天才赶得到。”王敬松沉吟片刻,吩咐下属:“眼看就是年底,我们公司的安全指标绝对不能泡汤。陶经理,这样……你赶快和陈主任一起,召集所有的相关人员开个现场会,严明纪律,统一口径,对外一律称,是死者自己从楼上跳下来头触在钢件上身亡,对死者家属的安抚工作要做好,只要不报工亡,抚恤金等一切都好商量。”“好的,我们马上去办。”陶经理和陈喜田听完转身就走。“等等,派人马上把断钢绳换掉,另外,立刻派人去看看李朝阳……”“好的。”陈喜田边走边应。王敬松安排好一切,回到办公室,已经是下午六点钟了。翻着台历上的备忘录,这才想起和郭麦圆的约会,赶紧给她挂了个电话。放下话筒,王敬松心想,这女人倒蛮通情达理的,可惜丑了点,不过,有多少女人能够像小琴那样有才有貌呢!小琴如果活着,我们的孩子该上中学了吧?小琴啊小琴,这么多年来,你像我心里痛苦的小虫,只要静下来,就会在我的心里爬来爬去。一滴豆大的泪珠逃下来,跌在衣襟上摔成了碎片,王敬松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王总,如果没有事,我就下班了?”徐秘书推门进来打断了王敬松痛苦的沉思。“嗯,好的。哦,小徐,明天早上你来单位以前,先去一趟国泰公司,找李总把那份资料取回来交给我。”王敬松吩咐。“好的,那我走了。”徐秘书将门轻轻地从外面带上,把王敬松一个人留在了这间大房子里。昏沉的夜色盖过窗外秃零的树梢,很快就把王敬松连人带屋地罩了起来。事故带来的烦躁像个不甘寂寞的阴险小人,一不作二不休地煽动起深埋着的伤痛,借着夜幕的掩护,结伴向王敬松气势汹汹地扑了上来。王敬松何尝不知道它们险恶的用心,只要他愿意,在台灯上那么轻轻地一摁,它们就会暂时退去,问题的症结是王敬松自己不愿意,夜幕比光明更合适用来咀嚼苦涩,它深邃的黑色至少可以帮助人们,隐藏下某些不愿人知的秘密,还见不到滴血的心。像此刻,王敬松就把自已遗忘在了这寂寞黑暗的屋里,听凭夜风吹落片片的秋叶,吹起心头长长的寂寞……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已经很深了。直到桌上烟缸里满满的烟蒂滚落到了桌上,王敬松这才发觉嘴里充斥着浓重苦涩的烟草味,便又呷了一口味道已经很淡的乌龙茶,和着浓重的烟草味,咽进了燥辣的喉咙,同时,原本被压抑了太久的寂寞干脆彻底决堤,向着王敬松动荡已久的心绪,排山倒海般侵袭了过来……人生在世,最难测的是人心;因为难测,所以最孤独的也是人心;因为孤独,所以最无助和最脆弱的还是人心。人心天生就是孤独和脆弱的。如果说缺少理解的心,还只是感伤和无奈,那么没有了爱的心,便注定会漂泊和寻觅,所以,每颗心都在渴望着与另一颗心的互相理解和依托。心与心的理解和依托方式不尽相同,其中最真诚又最令人神往的当首推爱情之心,它是心与心之间最欣慰最快捷的交流结合方式,既解决了心的流浪之苦,还拥有了共步人生的伴侣。然而清高的王敬松心里偏偏就是没有爱,他的爱早在十多年前就一并交给了许小琴,而许小琴早已不在人世了。郭麦圆刚吃过午饭,就请假回家了。下午和王敬松的约会,对于能否让他喜欢上自己,具有决定性的意义。郭麦圆想要得到的东西,很少能够跑掉,如果她再漂亮一点儿,相信眼光再高的男人也不在话下。郭麦圆一边踌躇满志地畅想,一边把衣服都倒腾出来,在身上上下来回地比划着。她细细地揣摩着王敬松的心思:“凭我感觉,他喜欢的应该是那种端庄、高雅看上去又比较大方的女人。”几个小时的忙碌之后,郭麦圆总算收拾妥当了,正要出门,手机响了,不出所料,果然是王敬松,郭麦圆喜滋滋地接了起来。“郭总吗?你好,我是王敬松。”“呵呵,是王总啊,你好,就叫我小郭吧,我们在哪儿见面呀?”郭麦圆娇滴滴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出去。“哦,那好,小郭,实在对不起,我们的约会可能得改天了,是这样,今天单位里出了点事情……我一会儿还得去现场。”“瞧你说的,公事为大嘛,你千万别着急,等事情处理完,方便的时候,再跟我联系好了,反正咱们来日方长!”郭麦圆的声音在话筒里听起来是那么的绵软温柔。“谢谢,再见。”王敬松说完就挂上了电话。“再见。”郭麦圆失落地看看握着的手机,喃喃地自语道。虽然感觉相当失望,但这番通话,让郭麦圆更加成竹在胸,对于未来的掌控她也更有把握了。她意味深长地笑笑仰躺在床上。星期五下午,王敬松的办公室。王敬松正在办公,红色的内线电话响了起来:“王总,外面有个女士想见您,说是您的同学。”“同学?她说姓什么没有?”“没有。她说你见了就知道了。”“呵,谁弄得这么神秘,让她进来吧。”“笃、笃、笃……”随着三下很有礼貌的叩门声,一位女士在秘书的引领下走了进来。一头栗色的大波浪卷发,一身鹅黄的连衣裙,一双棕色的细高跟皮鞋,一只红黄相间的休闲挎包,再配上一脸温柔的笑容……尽管来者衣着时尚,还是让人感到了她身上特有的那种浓郁的古典美。“嗬,玉屏,怎么是你呀!”王敬松高兴地迎上前去:“快坐,快坐,我说今天一大早,喜鹊怎么一直叫个不停呢!”“少贫嘴!这地方哪里去找喜鹊,对了,什么叫怎么是我,怎么就不能是我啊?”杨玉屏笑眯眯地望着老同学。久违了!在王敬松的记忆中,杨玉屏的笑容永远都是这么的温润典雅。杨玉屏的装扮永远都是这么的简约,却又这么的得体和时尚。想想以前读高中时,自己心里面对她那份羞涩的渴盼和相思,王敬松突然便有些尴尬和局促。“咳,我的意思是,没想到我们的杨大小姐还记得本人,更没想到大小姐居然还会大驾光临!说,找我有什么事?我想,你不会仅仅是为了看我这个老同学吧?”王敬松用嬉笑的口吻掩饰着内心的局促。杨玉屏莞尔一笑:“瞧你说得多俗,多没良心,人家昨天才回来,今天就来拜你这尊佛了,心还不够诚啊!”“承蒙抬爱,你毕业分到成都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这次回开州是玩,还是安营扎寨?”“我离婚了,刚办了退养,想回开州做点小生意。”杨玉屏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王敬松收起了刚才的嬉笑,认真地听她往下说:“成都已经成了伤心地,我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还是开州好,从小在这里长大,亲切。何况,这里还有你这样的老同学……我打算在这里开一家小咖啡馆。”“好哇,我负责帮你联系其他的同学,让大家都来照顾你的生意!”王敬松一拍大腿准备打电话:“哦,咖啡馆叫什么名字,开在哪条街上?”“你急什么,八字还没一撇呢。我这次找你,还有别的事情想请你帮忙。”杨玉屏冲着王敬松嫣然一笑:“我现在手里的资金不够,还差八万,想拉你一起合伙,你要不想加入,借给我也行,我给你打个借条,保证半年之后还你。”王敬松有些犹豫,本来想婉拒的,可是,面对着眼前化骨的笑容,他竟然神使鬼差地说:“嘁,又不是外人,打什么借条,就算我入股吧。”“OK,那就这么说定了!咖啡馆不用你操心,经营算我的,你只管月底分红时来拿钱就是。”杨玉屏的面部表情顿时活跃了许多。王敬松脸上讪笑,心下懊恼:“什么意思呀,以前还嘲笑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愚蠢,自己今天倒好,在美女面前,才半个回合就缴械投降了。”“为了感谢你的支持,欢迎你的加入,今晚请王总经理务必赏光吃顿便饭。”她一脸的俏皮。“算了,男子汉大丈夫的哪有让女士请客的道理,还是我来吧,就算是我给你接风。”杨玉屏并不推却,大大方方地应承道:“受之有愧,却之不恭,难得王总盛情,杨某只好让步了。呵呵……那,敬松,你们快下班了吧,咱们这就走?”“好。”王敬松开始作下班的准备……这天上午,王敬松刚上班,就接到了郭麦圆打来的电话。“喂,哪位?”王敬松拿起了电话。“王总啊,我,郭麦圆,想请你帮个忙,不知你肯不肯帮我啊!”郭麦圆甜软而温柔的声音让王敬松想起小时侯吃过的棉花糖。“哪儿的话儿,我还欠你一顿饭呢。什么事情?”王敬松打着哈哈。“谢谢哦,是这样的……我的一个朋友说要给我引荐一笔生意,你见得比我多,我想请你帮我掌掌舵。”“没问题,正好,这几天我都比较有空,你安排好了打个电话给我。”王敬松很爽快地答应道。“既然这样,那就今天下午吧,五点半我在同仁路口等你,好吗?”这声音听上去非常悦耳,有种让男人心动的感觉。“那好,五点半见。”王敬松一口应承了下来。下午刚到五点半,王敬松就驾驶着自己的那辆黑色帕萨特来到了约定地点,老远便看见郭麦圆正站在那里,冲这个方向张望。今天的郭麦圆简直像变了一个人,王敬松差点认不出来了:白色镶黑边的小立领衬衫,黑底白杠的斜摆条纹裙,配上精心绾就的发髻,远远望去,高雅而飘逸,别有一番妩媚和端庄。“郭总。”小车在她的面前慢慢地停稳,王敬松隔着副驾位把前门打开,示意郭麦圆赶快上来。“王总,真准时!”郭麦圆边说边钻进车里,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欣喜:“谢谢你,百忙之中还来陪我,麦圆都有点诚惶诚恐了。”“你客气了。”王敬松淡淡一笑,视线随意地往她脸上一扫:“我们现在到哪儿去?”“新乡的雅奴弯度假村。”郭麦圆对着王敬松摆了个甜甜的“pose”,两个酒窝又深又圆,王敬松心里不禁一动,他自嘲地笑笑没有说话,正视着前方,启动了车子……近一个小时后,黑色帕萨特停在了雅奴弯。放眼望去,碧绿的湖水像一颗光耀温润的翡翠镶嵌在绿茸茸的草甸之间,湖的西面一座座别致的吊脚小木屋伴湖而筑,屋与屋之间以廊桥勾连,夕阳像个披着霓裳斗篷的顽童,徘徊在廊桥和木屋之上,迟迟不肯归去。置身在这片湖光山色里,郭麦圆像是换了一个人,她注视着面前的湖水,抑扬顿挫地吟了一句自己早就想好的诗句:“湖碧草绿晚霞飞,水岸葱茏暮色微。”“老夫子说得不错,女子无才便是德。”王敬松边想,边冲不远处的郭麦圆轻轻拍了拍手:“不错,不错,没想到郭总还是个才女!”郭麦圆嫣然一笑,转身看着王敬松说:“什么才女?王总,你看,这景色多美,我都想飞了。”话音未落,却见她平伸双手开始转起圈来,随着她不停的旋转,裙角也越飞越快,越飞越高……“女人究竟还是女人。”王敬松心里说,又见她穿的高跟鞋,担心她会崴着脚给自己添麻烦。于是便叮咛:“小心摔跤。”谁想话刚说完,伴着一声惊呼,郭麦圆已经两手死死地拽住他的胳膊,歪歪斜斜地扎进了他的怀里:“糟了,站不稳了!”猝不及防的王敬松,本能地抱紧了她,两人的身体像刚出锅的油糕紧紧地粘在了一处,与此同时,王敬松闻到了一缕来自郭麦圆的香气,那香味乍浓犹淡,像檀木香又带点佛手柑的味道,王敬松突然感到一种异样的紧张,他挣扎了一下,想推开她,不想那恍若无骨的身体却仿佛生了根般贴得更紧了,王敬松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的手不由自主紧紧地将郭麦圆搂在怀里……“我在仰望/月亮之上/有多少梦想在自由的飞翔……/昨天遗忘/风干了忧伤……”王敬松的手机铃声,将两个有些忘情的男女拉回到了现实。“喂,哪位?”惊醒过来的王敬松来不及看来电显示,就迅速按了通话键。“敬松,不像话了哈,你说我是哪位呀?”郭麦圆真切地听到王敬松的手机里,传出来一声女人的娇嗔,她不禁竖起了耳朵……“呵呵,是玉屏啊!我在开车,没来得及看嘛,你在哪儿?”郭麦圆看见王敬松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温柔笑容。“我刚刚去超市买了些好吃的菜,怎么样,过来一起吃吧?”这叫玉屏的女人声音真好听,看王敬松那副神态,她的长相也一定错不了。郭麦圆边听边想,妒嫉油然而起。“早不说,我现在陪朋友在外谈生意呢,这样好不好,给我留着,我回来再吃。”王敬松快乐的声音,让郭麦圆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怎么了,你脸色这么苍白?”合上手机后,王敬松看着郭麦圆的脸问。“哦,是吗?可能是刚才转圈转得吧!”郭麦圆略微羞涩地一笑。“你的朋友呢?”王敬松想起他们此行的目的。“他可能还在路上,我们先去餐厅点菜,估计他也快到了!”郭麦圆边说边领头向餐厅走去。“欢迎光临,请问就你们两位吗?”餐厅小姐迎上前问道。“对,两位。”郭麦圆刚回答完,似乎意识到什么,连忙纠正道:“哦,不,三位,还有一位先生没到。”“好的……”服务员点点头,表示知道。两人坐定,点了菜,喝着茶水,不咸不淡地说着话。“郭总,趁你那位朋友还没有来,你能先给我讲讲这桩生意的大致情况吗?”王敬松端起茶杯来呷了一口。“王总,是这样的,我这个朋友做的是房地产生意,他最近承包了东交新村的工程,我想和他商量,让他介绍我和负责这项工程的装修公司老总见个面,把他们的PV管全给承包下来。”“这不是挺好的吗,可我不认识他们,能帮你掌什么舵呢?”“王总,我们公司今年的年度任务很重,为这个我是绞尽了脑汁,可是江湖太险恶了,我又太嫩了,所以想听听你的意见。”“郭总言重了,你的能力我早如雷贯耳了。这么年轻就当经理了,不简单啊!”王敬松由衷地调侃道。“请允许我纠正一下,首先,我这个‘总’可不敢和你的那个‘总’相提并论,其次,我都28岁的老姑娘了,还年轻什么!”郭麦圆把“老姑娘”这三个字,故意咬得很重。“不管怎么说,你跟我相比是小多了嘛,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混混沌沌的。”王敬松以过来人的口吻说。“嗬,那么,您老人家今年高寿多少啊,有什么需要小辈帮助吗?”郭麦圆俏皮地斜睥着王敬松。郭麦圆的眼风,王敬松当然看得懂,他的心里突然很不安,为什么不安,他一时也想不明白,反正就是很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他隐隐不安的郭麦圆。这样想着,王敬松更不敢接她的话头,他一本正经地说:“小郭,你的朋友怎么还没来呢?”“是呀,早应该到了呀,我给他打个电话。”郭麦圆语速很快,动作很急,嗓门也高,所有这些夸张,仿佛都在欲盖弥彰地帮她掩饰着什么:“陈总,您到哪儿了?我们等得花儿都要谢了,什么,你的车被一辆皮卡撞了!要紧吗?那好,那好……没关系,你忙你的,我们改日再约吧。”郭麦圆通完话,望着王敬松不安地说:“王总,怎么办啊?我这位朋友的车被撞,来不了了!”“没关系,这是意外……谁也算不到。只是我帮不了你了。那我们回去吧。”“不好意思,让你英雄白跑路耽误时间了。反正也到吃饭时间了,我们吃了再走吧。”不等王敬松表态,郭麦圆冲着站在身边的服务员,打了一个手势:“小姐,可以上菜了!”“哦,好的,两位稍等,菜马上就来。”服务员笑眯眯地答应着,迈着轻快的脚步走了。“恭敬不如从命。”王敬松望着服务员翩然离去的背影,说:“这个度假村的服务不错!”“那当然,所以,我才为我俩选了这么个地方嘛。”郭麦圆得意地和着调儿说。“我俩?”王敬松一怔,正要往嘴里送的筷子停在了嘴边。“呃……”郭麦圆自知失言,故作诙谐地笑笑:“在座的现在只有我俩,陈总既然来不了,我何妨将人情全部送给王总一人呢。”“嗬,郭总算是女人中的巾帼。”听她这么一讲,王敬松如释重负,不禁调侃道。菜很快就上齐了。“哈,这么多菜,我们两个人怎么吃啊!”王敬松望着桌子上大大小小的碗碟,故意夸张地揉了揉自己原本就鼓鼓的啤酒肚。“瞧你,王总,这好歹算是我的一番心意,放心地吃吧,还有我陪着呢,撑不死你。”郭麦圆一边眯眼娇笑,一边举起酒杯:“王总,为了我们的友谊,干了这一杯!”。“好,干杯!”王敬松举起酒杯,和郭麦圆的杯子轻轻地一碰,然后一仰脖子就往嘴里倒了下去。“王总,好棒哦!”郭麦圆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谄媚,王敬松的眉头微微皱了一皱,心里不由骂起了害人的张抗。“王总,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感觉你很亲切。”“哦,是吗?”王敬松还在心里骂张抗,一时没有听清,只是含糊其词地敷衍着。“当然是。”郭麦圆并没注意到王敬松的敷衍,也许是故意装着不在意,她将肘支撑在餐桌上,轻轻地晃了晃杯中红色的液体,透过高脚杯,王敬松发现此时郭麦圆的眼珠似乎也被葡萄酒过滤了,红红的发出一种恍惚和痴迷的光亮。“干啊,王总,为友谊干杯!”不等王敬松响应,郭麦圆又是一干而尽……“小郭,别喝了。”王敬松赶紧起身,抢过她手里的酒瓶:“你喝多了……”“放心吧,我喝不醉的,酒逢知己千杯少嘛。哦,王总,你知道‘老公’‘老婆’称呼的由来吗?这可是属于我妈她麦家老祖宗的秘密哦,里面还有个故事,想听吗?”郭麦圆的眼睛颇带意味地睥睨着王敬松。“这称呼和你们家还有渊源?”王敬松有些好奇,他看着这个女人,仿佛在思忖着这话的可信程度。郭麦圆得意了,略带卖弄地讲了起来:“这故事就发生在我妈麦家的老祖宗身上。那是距今一千多年前的唐朝,麦家出了位名叫麦爱新的读书人。他考中功名后,嫌自己的妻子年老色衰,便产生了遗弃老妻,再纳新欢的想法。于是,写了一副上联放在案头:‘荷败莲残,落叶归根成老藕。’恰巧,对联被他妻子看到了,她觉察到丈夫有了弃老纳新的念头,便提笔续写了下联:‘禾黄稻熟,吹糠见米现新粮。’以‘禾稻’对‘荷莲’,以‘新粮’对‘老藕’,不仅对仗工整贴切也新颖通俗,而且,‘新粮’与‘新娘’谐音,一语双关。”说到这里,她端起茶杯,象征性地润了润唇,接着说:“这麦爱新读了妻子的下联,被妻子的才华和爱感动,便放弃了弃旧纳新的念头。妻子见丈夫回心转意,不忘旧情,于是写了上联:‘老公十分公道。’麦爱新续的下联是:‘老婆一片婆心。’这个故事后来就流传开来,成了世代相传的佳话。从此,汉语中增加了‘老公’和‘老婆’这两个词,民间也就有了夫妻之间互称‘老公’和‘老婆’的习俗。”说到这里,郭麦圆仿佛有些不胜酒力,慢慢地愜了两愜眼睛,这才莞尔一笑:“王总,怎么样?我们可不可以也这样称呼?”不等王敬松回答,她已歪歪扭扭地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我上个洗手间……”可是,没容她站稳,身子却不听使唤地往下滑去,王敬松见状刚上前扶住她,郭麦圆的整个身子便歪进了他的怀里。“小郭,小郭……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王敬松抱着郭麦圆问。“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大约是王敬松的问话触动了郭麦圆的唱神经,她眯着眼睛在王敬松的怀里激昂地唱了起来。“哈哈……哈哈……”一旁的服务生们见状不禁都笑出了声。“有什么好笑的,小心我通知老板,炒你们的鱿鱼,还不赶快过来帮我一下,把她扶到我的车上去,我去开车!”王敬松气急败坏地冲着服务员们大吼……车上,王敬松拨通张抗的手机,等不及那端的人开口,他就气急败坏地大声问:“喂,问问你们家枚枚,郭麦圆的家在哪里?”“怎么,王总,你想到她家去找她?”话筒里张抗暧昧地笑了。“她现在就在我的车上,喝醉了……我送她回去……”王敬松牙痒痒的,恨不得把这家伙从电话里抓出来咬上几口。“哦,是这样啊!那好,你听清楚了,浙江路幸福大街74号1405”,张抗大概感觉到了王敬松的恼火,补充了一句:“哥们,辛苦你了!”幸福大街74号是个高档的社区,里面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郁郁葱葱的园林,幽雅精致的造型,曾经还作为开州市对外宣传的经典楼盘之一,上过开州市的新闻背景介绍。王敬松从郭麦圆的女式坤包中,好容易才找到钥匙,打开了门。然后,扶着郭麦圆经过客厅来到卧室,帮她脱掉鞋,让她和衣睡在床上,又替她盖上被子,做完这一切,王敬松长嘘了一口气,正准备离开,突然听见郭麦圆喃喃地说:“渴死了,渴死了……我要喝水!”。王敬松只得折转身,顺手拎起床头柜上放着的水壶,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小郭,来,喝水。”“你先喝,你喝了我再喝。”郭麦圆半醉半醒地撒着娇。“我不渴。”“不嘛,你先喝了,我才可以喝嘛。”郭麦圆醉眼迷离地望着王敬松。男人虽然喜欢女人在自己面前撒娇,其实也要看对象。但也得看是谁。对男人而言,可以在他面前撒娇的女人有两类:他喜欢的女人或者是他并不喜欢却漂亮的女人,前者漂亮与否无所谓,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后者的撒娇在男人看来,更趋于对美的一种欣赏,因为对男人这种视觉动物而言,这也是一种享受。正因为如此,他不喜欢的丑女人越是在他面前撒娇,对他而言便越是一种折磨。王敬松现在就正忍受着这样的折磨:“我这次算是领教了,张抗,我也只能帮到这里,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这样想着,他拿起玻璃杯,“咕嘟”、“咕嘟”喝完了里面的水,再重新倒了半杯,端到她的面前:“我喝完了,该你了!”郭麦圆接过杯子放回到床头柜上,突然撑起身来一把搂住了王敬松的脖子:“敬松,别走了,留下来陪我好吗?”说完在他脸上和头发上就是一阵乱吻。“你松手……请自重!”如果说刚开始郭麦圆的撒娇对王敬松而言还是一种折磨的话,那么,此刻她的狂放对王敬松这样的男人而言就是一种非礼,一种强暴了。王敬松受了侮辱般使劲掰开她的手,准备拔腿离开。就在此时,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汹涌袭来,顷刻间便弥漫了全身。他感觉浑身燥热,却没有半点汗水,那种热既压抑又不可耐,憋闷得让人难受,逼迫得他立时就想脱掉全身的衣裳,更让他觉得难为情和不可思议的是,他的下身也凑起了热闹,膨胀着壮大着急切地要求着某种释放。“来吧,敬松,抱抱我,抱着我你就舒服了!”郭麦圆从床上扑上来,再次搂住了他的脖子,王敬松挣扎着想掰开她的手,目光却正好落在了郭麦圆的脸上,立刻就呆住了,只见此时的郭麦圆粉面漾春,双目含情,尤其是那红嘟嘟的樱唇,微蹙的眉头,连带那蓬松的头发,都恰倒好处地将女人的那种风骚和渴盼,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更让人要命的是,就在两人一拥一推之间,这女人原本就十分动人的曲线,也就越发变得优美曼妙,无可抵御了,这分明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许小琴啊!“小琴,我的小琴……”王敬松激动不已,大叫着扑上去,和她炽热地纠缠到了一起……亢奋,从未有过的亢奋,再加上见到小琴后的激动,使王敬松不要命地奋力冲杀起来,激战了好几个回合之后才酣然睡去。月亮不安地躲进了云层,一切又都复归了平静。郭麦圆看着身旁已经睡得死死的王敬松,嘴角边漾起一抹心满意足的微笑。次日清晨。郭麦圆家。“我在遥望,月亮之上……”王敬松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郭麦圆侧转身子,看看一旁没有一点反应的王敬松,她拿起手机,看看上面跳跃着的张抗名字,按了通话键。“喂,哥们,昨晚怎么样,没事吧?”手机里果然是张抗关切的询问。“哦,张哥呀,我是麦圆,敬松还在睡呢,昨晚他有点累,我想让他多睡会儿。一会儿他醒了,我让他给你电话,好吗?”郭麦圆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是那么的贤淑和温柔。“啊……麦圆?啊!好的,好的,那……再见哦……”张抗忙不迭地挂断了电话,握着手机发怔。“张抗,你刚才给谁打电话呀?怎么这副样子?”严枚枚从卧房里走了出来。“王敬松……他怎么会睡在郭美圆那里?”张抗纳闷地自语。“你看你,我还以为你紧张什么呢?他和郭麦圆相好不是我们希望的吗?”严枚枚高兴地说。“但是,昨天晚上敬松的口气里还有责怪我的意思呢,依照他清高的禀性,他是无论如何不会和郭麦圆睡在一起的,我太了解他了!”张抗还在纳闷。“你不是已经亲耳听到他们睡在一起了吗?现在什么年代了,逢场作戏的事情多了!你了解他,我还不了解你呢!”严枚枚不以为然地说。
王敬松醒来的时候,已近中午。
他睁开眼睛的一刹那,便惊得一个鱼跃,直直地坐在了床上。赤裸的身体,陌生的床和房间,让他毫不费劲就忆起了昨晚发生过的事情。他呆呆地坐在那里,像一个刚失足的孩子:一脸的羞愧,懊恼和后悔。
“敬松,你醒了呀,看你睡得好香,我都不忍心叫你了。饿了吧,起来洗个脸吃饭。”身穿粉红色半透明内衣的郭麦圆,手里端着一个碗,边说边走了进来。王敬松见状,赶紧抓过被子掩住自己赤裸的身体,“对不起……谢谢你,小郭,我不渴。”王敬松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安和尴尬。
“叫我麦圆。我俩都这样了……还这么客气!喝了,这是参汤,你昨晚耗费的精力太多,给你补补身子……”郭麦圆说到这里,含情脉脉地剜了他一眼,羞涩地说:“敬松,你得对我负责喔!”。
“麦圆,哦……不,小郭,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会……”大滴大滴的汗珠从王敬松的额头渗了出来,不知怎样才好的王敬松,已经急得语无伦次了。
“你说什么,‘不是故意的……不知道?’你把我一个好端端的姑娘睡了,居然说不是故意的,居然还说不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不知道,那一定就是我故意的了……”郭麦圆扑上去一把掀开他的被子:“你现在这赤身裸体的样子也是我弄的了?”
“不、不……小郭……对不起……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很抱歉,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我会想办法补偿你……”王敬松整个人都懵了。
“呵呵,补偿?说得多轻松。”郭麦圆走到床的另一边,把被子撩开,指着床单上散落着的几处梅花瓣样的血迹大声说:“我问你,这……你怎么补偿,你补偿得了吗?”话音未落,她扑在床上就号啕大哭起来。王敬松一见,更懵了:“那,那,你说怎么办?”,此刻的王敬松显得那样无措又无奈。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我珍藏了28年的身子被你破了,算我倒霉,我只有认了!这辈子我不嫁给你,还能嫁给谁呢?”郭麦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又失声大哭起来。
“和你结婚?不,不,小郭,求求你,我还不想结婚呢……我想请你接受我的经济补偿。”王敬松哀求道。
“经济补偿?你以为我郭麦圆是什么女人,除非……”郭麦圆把话故意咽了回去。
“除非什么?”王敬松赶紧追问。
“除非,除非……你去坐牢!”郭麦圆一字一顿地说。
王敬松一听也顾不上赤裸的身体了,跳起来一把抓住郭麦圆的手::“别、别……小郭,不,麦圆,求求你,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你就饶了我吧。”
郭麦圆看着他,眼里掠过一丝得意,她换了一种语气,柔声说:“敬松,不是我不饶你,你也要替我想想啊,你王总经理虽然还算春风得意,我郭麦圆也不差呀,虽然长得不漂亮,但总是一个有脸有面的大姑娘,我父母在这开州市里也还算有头有脸的人。这事要传出去,你想想,我和我父母还能做人吗?幸好你现在使君待娶,我也罗敷无夫,我们可以结婚,也算是因祸得福。我们要结了婚,就凭你我和爸爸,我们的日子一定会过得很幸福。”郭麦圆胜券在握地看着王敬松,像看着被猫握于股掌的鼠……
王敬松不得不同意和郭麦圆结婚。王敬松感觉自己被人强暴了!他被强暴一方面是要对郭麦圆贞操的负责,一方面更缘于他怕丢官、怕失去自由。虽然现在可以确定自己还是王总经理,可王敬松心里却十分明白,自己今后再不会有幸福和自由了!
“人要是倒了霉,喝凉水都会塞牙”。本来就感觉自己倒霉透顶的王敬松,偏偏最近又遇上了一件令他特别郁闷和困惑的怪事。
也就在郭麦圆霸王硬上弓,逼王敬松就范后不久的一天。王敬松的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亲爱的,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我常常会在梦里见到你,梦到和你在一起的那些美妙时光……想你!吻你!”
“这肯定是哪个恋爱中的人发错的信息。”王敬松看着那个陌生的手机号笑笑,删掉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怎么可以提起裤子就不理人家了?”半个小时后,王敬松收到该号码发来的第二个信息。“唉,又是一个失恋的人。不过,连自己心上人的电话都记不准,也难怪会被抛弃。我还是做点好事告诉这糊涂人吧,省得他再发冤枉信息。于是,王敬松回复道:“你发错了,我不认识你。”很快,对方回了过来:“没有错,你是王敬松噻。”这下轮到王敬松糊涂了:“你是谁?我不认识你啊!”“你没良心,居然把我俩的恩爱都忘九霄云外了(一个哭脸符号)”信息的内容,惊得王敬松差点晕过去,他赶紧拨通电话,他要知道对方究竟是谁,可是,几声铃响电话就被挂断,再拨过去对方索性关机了!
情急之中,他拨通10086移动热线,急欲知道什么人对自己这样“一往情深”。在得知这号码是成都的“神州行”时,他彻底懵了。成都虽然有那么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学和朋友,时不时的大家也会聚聚,但那都是很正常的关系啊。虽然这么多年来,自己也有过几次逢场作戏,可是,那是在娱乐场上,何况她们连我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更罔论底细了……王敬松的脑袋都快想爆了,还是理不出头绪。
或许是哪位朋友开的玩笑,过一阵子自然会烟消云散的!王敬松自我安慰着。然而,这种想法很快就被否定了。因为,从那以后,隔三差五他就会收到来自这个神秘号码的信息,而且,内容如出一辙。
“算了,不管它了。别说没这事,就是有,又能怎样,现在谁在外没一点花花事,何况我一个王老五?”这样一想王敬松也就释然多了。
谁能说王敬松想得不对呢?不过,这次王敬松真的是想错了。这世界就是这样,好多事情搁在这儿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放到那儿却可能会无事生非,星火燎原。这或者就是人们平常所说的运气吧。王敬松的运气一直都是很好的。但是,正像好天气不会始终在一个地方盘恒一样,好运气也不会总在一个人身边转悠。这正好应验了那句“风水轮流转”的老话,难怪运气一贯很好的王敬松会遭遇不顺了。如果王敬松能未卜先知,他是绝对不敢掉以轻心,拿这事不当一回事的,尤其是成了郭麦圆的未婚夫之后。郭麦圆是何其了得的人物。果然,几天后,郭麦圆便知道了王敬松收到神秘信息的事。
“敬松,谁给你发的信息?”郭麦圆有些愠怒地问。
“不知道,一个疯子!”王敬松没好气地说。
“疯子?只有疯子才信你的话!”郭麦圆气呼呼地继续说:
“傻瓜都看得出,她和你的关系非同寻常!”
“你不相信拉倒,你愿意这么认为,那是你的事!”王敬松有点恼怒。
“这么说,你是不会告诉我了!你是不是还怨恨我拆散了你们这对恩爱的情侣呀?”
“你这是无稽之谈。”王敬松百口莫辨,他想草草收场。可是郭麦圆不想草草收场,王敬松越这样,她越觉得他心虚,话也就说得更加不依不饶:“姓王的,别把人当傻子,你‘秤二两棉花纺纺’(访访),郭麦圆是那种可以随便被糊弄和欺负的人吗?兔子急了也会咬人。”郭麦圆越说越气,越气越愤怒,到后来索性扑上去,在王敬松的身上抓搡起来……
王敬松如何见过这种阵仗?然而,他还是没有还手只是被动招架着,很快便伤痕累累了。一个人的战争到底无趣,又或者确实累了,郭麦圆丢下王敬松一个人,自己走了。
露台上,王敬松呆呆地凝视着远方。秋天的月亮似乎特别的圆,也特别的亮。然而,同样的月亮下,却再也没有一个相同的许小琴了!王敬松绝望地望着天上,月亮也忧郁地俯视着他,一动不动。
四季里,唯有秋雨让人牵肠挂肚。秋雨下来的时候,在家的人会隔窗张望,行人不由自主总想回家。雨像一根根细密的银丝线,把人们缝在了天地间。开州市一所简朴的民房内,退休工人许富贵正和老伴袁瑶琴一起包着饺子。
“又下雨了!老头子,这两天不知怎么了,左眼皮老跳个不停,一会儿我想给琴儿打个电话。”袁瑶琴边和馅边看着许富贵。
“眼皮跳是因为你最近休息得不好,眼睛累了,怎么和琴儿扯在一起!”许富贵斜睥了老伴一眼,不满地说。
“都是你,要不是你固执,琴儿怎么会连家都不敢回呢。‘鸭子死了嘴壳还硬’,你心里明明惦记琴儿,就是死不承认。”思女心切的袁瑶琴,把一肚子的怨气都发到了老伴身上。
“树老根多,人老话多!”许富贵“啪”地丢下手里的擀面杖,解开围裙扔在桌上,走到一旁看起了电视。袁瑶琴知道自己触到老伴的痛处了,心里很后悔,也就不再吭声,独自包着饺子,任由老头一个人对着电视发愣。
许富贵什么都没看进去,呆呆地望着电视想心事。十一年了,自己虽然从来不提小琴的名字,但心里却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这独生女,无时无刻不在心里为她的幸福和平安祈祷祝福。
大概人越老就越怀旧吧,他最近常常会想起女儿刚出生时,那粉嘟嘟、肉团团的模样,第一次抱她的感觉还记忆犹新。那天,当护士从妻子的床旁将这团血肉递给他时,他又是搓手又是跺脚,不知道该怎么接,最后,索性双手平摊让护士把孩子放到上面,望着手上这软乎乎、粉嘟嘟的小生命,他意识到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心里涌起一种初为人父的自豪和骄傲。
女儿的模样在许富贵的脑海里被剪辑成片段,一张一张地回放着:女儿牙牙学语了、女儿蹒跚走路了、女儿上一年级了、女儿大学毕业工作了、女儿谈恋爱了……
“琴儿,你好狠心,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看看你爸妈,我就这么让你害怕,父母会吃了你不成?爸爸这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呀。”许富贵的眼睛潮湿了。“老头子,吃饺子了。”袁瑶琴的话打断了许富贵的沉思。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走到桌前坐下,对着饺子看了半响,这才慢条斯理地挟了一个放进嘴里:“琴儿最爱吃家里包的饺子。”
袁瑶琴见缝插针地说:“你看,我是不是给她打电话,让他们一家今年回开州过年?”许富贵咽下饺子,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又补充说:“那只是你的意思,不准提我。”。见老汉终于松口,袁瑶琴真是高兴坏了,忙不迭地答应,“好的,好的,我这就给她打电话。”
看着妻子喜滋滋地拨着电话,许富贵不禁想起了那次与王为民的邂逅——正是这场邂逅,导致了自己将王敬松拒之门外,也最终导致了与女儿长达十一年的分离。
那是十多年前春末的一个下午。重感冒的许富贵,由女儿许小琴陪着到人民医院输液,这已经是第二天了。不知是最近天气奇热的缘故呢,还是有其它的原因,反正在许富贵的印象中,医院里每天都像是在赶集,永远都有那么多的人,永远都是人满为患。
容纳百把人的输液大厅坐满了人。许小琴的大眼睛扫视了一遍,才找到两个连着的空位。俩人坐定,许小琴走到外面的保温桶前给水杯掺上水,然后递给了父亲:“哎,老爸,现在感冒怎么都输液呀?我记得以前得了重感冒也不过才打针。”
“你爸爸是粗人,哪里知道这些道道,也许是现在抗生素药用的时间长了,有了耐药性。或者现在的人都变金贵,怕疼了吧。”对这个独生女儿,许富贵一直都疼爱有加,身体再不舒服,只要瞅见女儿,他的脸上就会充满了满足和慈祥。
“爸,我记得以前输液都是躺着的,像国王一样。哪像现在,像羊肉串似的,被愁眉苦脸地串在这一排排的椅子上。”许小琴大概觉得自己比喻得很生动很有趣吧,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疯丫头,男笑痴,女笑怪,女娃娃家不好一个人这样痴痴傻笑的。躺着输液怎么会像国王,无稽之谈。”许富贵嗔怪着女儿。
“怎么不像,我那次得了猩红热,躺在医院里,你和妈妈一步不离地守着我,我想要什么你们都会千方百计满足我,那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真的让我感觉自己像国王嘛!呵呵……好日子太短了,一晃我就工作了!”
“你长大了,我和你妈就老喽!”许富贵的表情既欣慰又有些伤感。
许小琴见状,意识到自己的话引起了父亲的伤感,忙说:“好了好了,老爸,我不和你说了,你休息,我听英语陪你。”说完,许小琴就戴上了MP3的耳机跟着默念起来:“Love songht is good, but given unsought is better.”(找寻来的爱情是美好的,但不经找寻而赋予的爱情更为美好。)
这时,许富贵看见一个三十多岁身着西装的男子,径直就朝这边走来,站在了女儿面前:“小姐,劳驾你起来让一下。”“哦,你说什么?”正沉浸在英语里的许小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于是,摘下耳机问:“让一下,为什么?”许小琴有些错愕地望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
“我的话是不是很深奥哦?那我就再说一遍,既然你没有输液就拜托站起来让个座。”西装男子的话带着几分做作的倨傲,让许小琴联想起正听的英国民谚:“倨傲是内涵缺失的表现。”不禁心里暗笑。
西装男子见许小琴没有反应,只愣楞地盯着自己看,越发气恼,不禁挖苦道:“咳,你这人怎么这样,是不是小时候放牛被踩了头呀,怎么人话都听不懂!”“你小子说谁被牛踩了头?你才被牛踩过头,要不怎么吐不出人话?”没等许小琴回答,作为父亲的许富贵先冒火了。
“老师傅,请你说话放尊重点。这里是医院,不是你们家,要不是我们董事长为人低调,平易近人,你就是想让座都靠不到边。”
“哦哟,吓死我咯,大家听到没有?”许富贵因发烧本来泛红的眼睛,这下瞪成兔子眼了。他用那只空着的手按住正要站起来的女儿:“给他让座还要排队?不过是一个董事长,口气就大得像中央首长来了,做人这么不‘懂事’,还长个狗屁。小琴,我们就是不让!看他们还能横到天上去!”周围的人看着他们,窃窃私语着,帮谁的话都有。
“怎么回事?”一个长相富态,衣着气派,约莫五十多岁的男人,慢慢走过来向西装男子问道。
“董事长,我说到高干病房去,你偏要上这儿来,也不看看都是些什么人!”西装男子埋怨。
“哎,不要这样说,既然没有空位,我们可以到别处去嘛……”这位被称作董事长的男人淡淡地说完,谁都不看,昂然转身向外走去。不知是西装男子的话太无礼,还是受不了来自这位董事长的漠视,许富贵顾不上自己正在输液,“噌”地站起来对两人大声吼:“给我站住,你说什么,什么人,你说我们都是些什么人?”说到这里,他激动地挥舞着手朝大家嚷嚷:“刚才这小子糟蹋我们,大家听到没有?”
听许富贵这样一说,很多人也不禁跟着愤怒起来:“他凭什么盛气凌人,真是太不像话了!”“狗仗人势……”“哪里的董事长呃?这副腔调!”许富贵听见有人在打听。“嘁,你不知道哇,这就是开钢集团公司的王为民。”“哦,难怪……我说嘛,那个跟班的蛮横样,啧啧,比那个王为民还傲。”“这就叫大官易见,小鬼难缠。”
许富贵听见,心里别提有多畅快了,他似乎回到了曾经风光的岁月里,不禁有些得意,冲两人背影手舞足蹈地喊:“小子,横什么横,倒回去二十年,我‘许跺脚’叫你往东赶鸭,你不敢往西撵鸡。”
一直尴尬地朝外疾走的王为民,听到‘许跺脚’三个字,突然转身走到许富贵面前,目光炯炯地逼住他:“你就是那个造反司令‘许跺脚’?”
许富贵见他这付咄咄逼人的样子,心里忽然间就有了一丝怯意,便硬着头皮说:“是呀,怎么了?”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你还记得王嘉伟吗?”此刻的王为民,攥着两只拳头,恨恨的眼睛里喷射着怒火。许富贵知道自己闯祸了,更加心虚,不敢再看对方。
“怎么了,爸爸,”许小琴本能地上前挤在两人之间,护着父亲看着王为民:“你要干什么?”
情势急转直下,西装男子从周围人的神态里,感觉终于轮到自己反戈一击了,就阴阳怪气地嘲弄许小琴:“呵呵,原来你是大名鼎鼎的‘许跺脚’的女儿,这就好理解了!”
“王嘉伟?你是王嘉伟的……”说这句话的时候,许富贵已经完全失去了刚才的气势。
“请你闭嘴,你,不配这样称呼他!”王为民恨恨地说到这里,不屑地瞥了一眼许富贵父女,走了。“这王为民是王嘉伟的儿子!”不用再解释,许富贵一切都明白了,他跌回到椅子里……
都怪自己当时太狂热,自以为揪出了开州最大的资本家,带着造反派抄了王嘉伟的家。大概是绝望了,没等自己组织人批斗,当天晚上,王嘉伟就趁人不备从别墅坠楼死了。尽管“文革”已成为历史,许富贵也早不是当年的那个造反派司令了。尽管“文革”结束后,认错态度好的许富贵,作为受“四人帮”蒙蔽的对象已经从轻受到了处罚。可是,王嘉伟毕竟因自己而死,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也就难怪王为民恨不得想扒自己的皮了。想到这里,许富贵不仅原谅了王为民刚才的举动,他甚至暗暗地希望王为民能狠狠地揍自己一顿,这样他的心里倒要好过些。
他万没料到王敬松的父亲会是王为民!一想到王为民那天愤怒的神态,他的心里就叫苦不迭。报应啊,我的女儿怎么偏偏爱上的是王为民的儿子,她这不是屎壳郎钻粪坑——找(屎)死吗?
许福贵坚决的态度完全是出于无奈,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独生女受委屈。然而,他没有料到,从小孝敬温顺的许小琴,在感情上却是出乎意料的倔犟,她竟然会先斩后奏。
想到这里,当年小琴宣布自己怀孕时的那一幕又浮现在了眼前。那是怎样刻骨铭心的一幕呀,突如其来的消息所带来的那份无措与恐惧,连同女儿一脸的果敢让他至今仍记忆犹新。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重复着:“报应,报应啊!”他眼睛里的雾越来越浓,索性回自己房间里生闷气去了。
一门之隔的客厅,传来了妻子嘤嘤的抽泣声,这声音像针,针针扎在了他的心上。过了一会,他听见妻子长长地叹了口气,幽幽地说:“小琴呀,你们也太莽撞了,这婚姻大事,可不是儿戏啊!万一你们成不了,他一个男人拍拍屁股照样娶妻生子,你不一样啊,你是个大姑娘,你以后还做不做人,我们全家还做不做人?现在既然都这样了,我和你爸爸再说啥都晚了,你们就抓紧时间赶快把婚事办了吧,免得让外人看了笑话。”……
到底做母亲的心软!许富贵没有制止妻子的自作主张。事情现在到了这个份上,作为父亲,他还能说什么呢?唯一能做的就是默许妻子的做法,促使两个年轻人尽快结婚。至于女儿婚后的处境,现在已经顾不得深究了。所幸,王敬松这孩子看上去倒还忠厚,纵然是听他父母的话,想必对琴儿也坏不到哪儿去!到这个份上了,好好坏坏,不都是女儿自己选的吗?咳,天意如此,随她去罢。
自己当初还真说对了,报应,这一切真是报应啊!……看见妻子还在乐颠颠地拨着电话,许富贵挟起一个饺子放到了老伴的碟里。想,到底是母女连心啊!
美国洛杉矶的一家住宅里。王为民和老伴周倩雯正在读儿子王敬松的国内来信。
王敬松在信上说,他马上就要结婚了。对女方的情况只是简要地作了个介绍,并附了一张和郭麦圆的结婚照。
“天啦,为民,你看咱们儿子千挑万选,怎么找了这么一个歪瓜裂枣的老婆?看这五官,七扭八歪的,一副凶相。”周倩雯越看越气,索性把照片一扔,坐在旁边抽泣起来。
王为民见状,帮老伴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将茶杯递给她,又给自己重新点了一支烟,这才慢吞吞地说:“倩雯,别这样,儿子终于要结婚了,这不是坏事。虽说这女孩配我儿子是丑了些,不过,结婚过日子,是两个人的事情,漂不漂亮只是感觉,关键得儿子自己喜欢。丑老婆好哇,丑妻是家中一块宝嘛。诸葛亮的老婆黄氏不就丑得出奇吗,敬松已经是中年人了,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你想啊,就凭敬松的自身条件,什么样的漂亮女人找不到?只要他乐意,我们做父母的就不要再干涉了。”王为民用自己也不能信服的话宽慰着老伴也宽慰着自己。
对丈夫的话,周倩雯充耳未闻,自从看到儿子的来信,她的自责就和眼泪一样没有停过:“早知是这样,当初就不该阻扰他和许小琴在一起,都是我,是我害了儿子!”一直以聪明自居的周倩雯做梦也没有想到,当年自以为得计的事情,给儿子和家庭带来的竟然是这样的后果。周倩雯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担忧里:如果儿子知道那一切都是我所为,他会原谅我这个妈妈吗……
那天,当王敬松按照和许小琴的约定,将许小琴怀孕的事情告诉母亲时,周倩雯什么也没说,只是让儿子星期天将许小琴带到家来吃饭……
从许小琴踏进周家,外热内冷的周倩雯就开始了她不露声色的观察,她知道,人的本性只有在安全的环境中才会显现。果然,她得体而优雅的举止很快就让两颗惴惴的心安定了下来,王敬松很满意母亲的态度,兴奋地拽着小琴往楼上自己的房间奔去。
目送两个年轻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外,周倩雯回到王为民身旁坐下:“这女孩长得漂漂亮亮,就是有股小家子气,看她把咱儿子迷得七荤八素的,还没结婚就怀了孩子,我担心她心机太重。”
“这正是我要告诉你的,知道她的父亲是谁吗?就是当年把我父亲逼得跳楼的那个造反派司令‘许跺脚’,那天在医院,不是他自己说,我还真没认出来呢。这种家庭培养得出什么好东西!我决不允许我的儿子和这种人家往来……”接着,王为民就把那次和许小琴父女的邂逅,跟妻子又叙述了一遍。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钻地洞。你怎么不早说!我儿子绝不能找这种人家的女儿作老婆。”周倩雯急得一拍桌子,气咻咻地接着说:“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哼,她以为怀上我们王家的孩子就可以要挟进来呀?门都没有!我这就告诉敬松去。”
“不准去!真是妇人之见。你想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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