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公司与自然人合作协议的人去跟别的公司与自然人合作协议合作,然后揭开那个公司与自然人合作协议的一个黑历史,趁机挖人到自己公司与自然人合作协议,这算犯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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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经纪人良心不会痛》作者:三水小草(06.10更新至123章)
总下载数:4 非V章节总点击数:422047   总书评数:8094 当前被收藏数:7744 文章积分:224,115,760&&
整个娱乐圈都知道,肖景深和他的经纪人桑杉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十三年的爱情长跑让无数人大呼真爱。
桑杉:“秀一场恩爱七万起,上不封顶。”
肖景深:“我记得你以前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啊。”
桑杉:“因为那时我喜欢你,现在我只爱钱。”
肖景深:“……和不超过二十岁的男孩子?”
再次看见桑杉的时候,混到十八线开外的肖景深正在考虑收拾行李回老家开餐馆儿。
而29岁的桑杉,已经成了娱乐圈里赫赫有名的王牌经济阿Sun姐。
初恋重逢,套路浮夸。
两个在名利场中沉浮不定的灵魂合演了一场“真爱”大戏,骗得了别人,甚至骗了自己,还是骗不了对方。
谁步步为营?
谁却越陷越深?
内容标签:破镜重圆 女强 职场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桑杉、肖景深 ┃ 配角:池迟(特出),叶早,W先生…… ┃ 其它:骗子和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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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近代现代-爱情
作品视角:男主
作品风格:轻松
所属系列: 起于微小时
文章进度:连载中
全文字数:460901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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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完结文
《还你六十年》《退役救世主》《心有不甘》《末世之一念起(重生)》《人妖爱上妖人(网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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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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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Sun姐,肖景深今天下午已经和我们公司正式解约了,我估计就凭他,未来也签不到什么经纪公司了,您看这次的事情是不是就算解决了?”
  戴着蓝牙耳机的女人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面无表情地说:
  “被狗仔队拍到的照片确定不能销毁么?”
  “这个,我们真是有心无力。阿Sun姐,这次确实是我们出了纰漏,您放心,最糟糕的情况也就是我们公司到时候公开澄清肖景深他只是去参加了一次同学会。”电话里人声急切又殷勤,仿佛生怕有一丁点惹怒这个女人的可能。
  沐浴在夕阳中,女人的唇角轻轻勾了一下。
  “澄清什么?”
  “澄清您和我们之前的旗下艺人肖景深没有任何关系啊,您放一百个心,他现在十八线都算不上,要是想不开惦记着跟您炒绯闻,都不用您出手,我分分钟就把他掐死了。”
  “那倒不用了。”
  在最后一张纸上签了字,女人长出了一口。
  缓缓站起身,她环顾着着被镀上金光的办公室。
  “什么不用了?您、您放心,他连跟您炒的机会都没有,只要您一句话,我保证他一个礼拜之内就彻底消失在圈子里。”
  “不……我是说……你们不用想办法怎么对付我男朋友了,过去几年,承蒙照顾。”
  从脖子上扯下自己的工作挂牌,那最后四个字,女人似乎不仅仅是对电话里的人说。& && &&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开张!大吉大利!
  本文有男主
  本文有男配
  本文很猎奇
  本文女主角有病!
  本文所有台词都跟作者本人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没有任何关系!
  ————上面是作者的废话,没错,我是高冷的存稿箱。
  傍晚,难得一见的斜阳穿过层层楼宇,也穿过了整齐地散乱在人们头顶的电线,它从一侧三层老楼那边照下来,刚刚好,只给这个巷子的一边墙上轻描淡写地镶了一个连温暖都打了折扣的金边。
  在这个地界儿上被“打折”的,又何止于阳光呢?
  这道巷子像是一道灰色的影子,倒映着功成名就的浮华喧嚣,明明属于这个城市,在大多数人的脑海中却也不属于这个城市。
  在这样的巷子中前进,有人已经习以为常,仿佛他生来就属于这里。
  晃晃悠悠,一盒辣白菜晃进了这个阳光打折的巷子,偶尔撞一下拎着自己的那人的腿,偶尔险险地避过灰色的墙壁或者堆在墙角的杂物。
  拎着辣白菜的男人有一双很长的腿,和一双即使不在阳光下看都让人觉得修长干净的手,其实那手上沾着一点灰土,和他裤子上的痕迹一样。
  没有辣白菜在晃悠的那只手上平托着一块裹着塑料袋的猪肉,在手指挂着的一个塑料袋里装了六个白胖胖的馒头。
  小孩子们都放学了,从小巷子里三三两两地跑过去,遇到他们,男人都要侧身让开,既要顾着一边的辣白菜,也得顾着另一边的五花肉和馒头,让它们别碰了那些冒失的小孩子。
  “大部队”呼啸而过,又一个小孩子举着一把塑料水枪嘴里“嘟嘟嘟嘟”地冲过去,男人一下就笑了。
  他此刻的笑容竟然很好看,好看到让两个对面走来的女中学生忍不住捂了一下胸口。
  晃晃悠悠,辣白菜终于一路晃过了小巷子,晃进了灰暗的楼道,男人头顶上苟延残喘的声控灯意思意思闪了两下,没亮起来,倒是瞬间让这个带有上世纪气息的老楼道里有了点上世纪鬼片的感觉。
  那盒辣白菜晃悠的节奏倒是丝毫不乱,上行,转弯,再上行……一直到了顶层才停了下来。
  房子的门开着,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年轻男人踩着拖鞋站在厨房门口有些烦躁地往房子的深处张望,看见男人抬脚进来了,他像是突然找到主心骨一样两眼发亮。
  “深哥。”年轻人对着房子里面努了努嘴,小声说,“房东又带人来看房了。”
  此刻右手五花肉馒头左手辣白菜的男人名字叫肖景深,就是这个年轻人嘴里的“深哥”,这个大概始建于半个世纪之前的老房子除了窄窄的一条厨房和一个只有两平米的厕所兼浴室之外,只有两个卧室,一个辅卧属于这个年轻人,另一个,也就是房东带人来看的主卧,就属于他。
  肖景深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先把手上的东西放到了厨房用瓷砖贴出来的台子上,又洗了洗手,才转身走到了自己房间的门口。
  房间里,房东正对着房客显摆着墙上的液晶电视,看见身材高大的肖景深进来,她把自己的手从电视上拿了下来,一个手印子被留在了电视的屏幕上。
  “赵姐,小雨放学了么?”
  小雨就是这位房东的女儿。
  肖景深依着门框一站,脸上带着笑,最近刚结束的一部戏里他扮演的角色是个唯唯诺诺的客店掌柜,出于角色的需要,此时他的脸上长着胡茬,头发略有些长盖了大半的额头。
  这样形象的人即使笑成小天使在身高优势下也会让人感觉到不好惹。
  整个房间收拾的很干净,让人很难把它与这个有点落拓的男人联系在一起,只是现在,整个房间因为有人突然闯入在细节上就不再完美了。
  灰色的格子床单原本是很平整的,因为看房者刚刚坐在了上面,现在已经起了褶皱,床边靠窗的夹角位置摆了一张桌子,上面原本有个竹雕的笔筒,现在里面的笔也被人拿了出来,笔筒正在看房者的手里。
  到了此时站在房间里这两人才意识到自己是入侵了别人的私人空间。姓赵的房东女士挑着眼睛地笑了一下,用不甚悦耳的声音说:
  “这位先生还赶着去看别的房子,我就先领他上来看看,小肖你这房间收拾的挺干净啊,哎呀,你说小雨我想起来了我还得给她做饭去呢……”
  肖景深依然面带微笑:“没事儿,您随便看。”
  “小肖,这位先生是做房地产销售的,一个月能赚一两万呢,我跟你说啊,男人啊还是要有志气一点,不然人到了三十多岁了还什么都没有……”
  拉里拉杂的话里带了针、带了刺,可惜了,她想扎的那个人仿佛完全不知道是在说他自己一样,还认同地点了点头。
  “您说的对,男人是该有志气一点,住大房,开好车。”
  靠小破房赚钱的房东:“……”
  两边又站了一会儿,那位看房者觉得自己越来越尴尬了,只说没看好房子。
  心不甘情不愿的房东只能加了一句“小肖今天你回来的还真是挺早,是不是工作又不顺了?”才带着人迅速走了。
  穿着拖鞋的年轻人关上了房子的大门,脸上颇有几分愤慨。
  “每次都偷偷摸摸带人来看房子,深哥你不是还有一个半月才退租么?”
  “她这边的房子不好往外租,着急点儿是可以理解的。”
  肖景深换了自己放在卧室门口的拖鞋,又从门口的挂钩上取下了一件棉衫换掉了身上的长袖T恤。
  “深哥,你也太好说话了,刚刚她还跟那人显摆电视,明明电视是你买的,你还没说怎么处理呢,房东这就当是她的东西了?脸皮也太厚了!”
  走到厨房门口,他把挂在墙上的黑色围裙扯下来套在身上,才对着那个年轻人说:“我还没怎么样呢,你倒是替我先把气给生了。”
  名叫李可的年轻人看了眼肖景深的背影,依旧是难掩的愤愤,住在这里两年多了,肖景深不仅没有拖欠过房租,每逢房东家有点事儿他也都是尽量帮忙,这个老房子里里外外出了毛病肖景深更是从来没麻烦过房东一家。
  窗外的伸缩式晾衣杆是肖景深架的,房顶漏水是肖景深解决的,就连那个原本破破烂烂的厨房也是肖景深趁着不工作的时候买了瓷砖片回来自己收拾的,现在他刚说要走房东就迫不及待带人来看房子,还是趁着别人不在的时候非要进去,作为邻居兼租客的李可是怎么想都觉得气闷。
  “别计较了,事事都生气你气得过来么?今天你深哥做两个菜,咱哥俩一人喝瓶啤酒。”
  “好咧!”年轻人一下就高兴了起来,迅速把那点儿透着青春气儿的义愤填膺抛到了脑后。
  吃饭嘛,皇帝大,一个惹人讨厌的房东算什么。
  去了皮的五花肉在木头案板上被切成三四毫米厚的大片儿。
  肖景深拈起一片肉看了一下,一举一动颇有那么点儿学者研究的意思,然后他找出了一个不锈钢碗把一半肉片和淀粉、料酒、生抽在一起拌匀了。拌肉的时候他用的不是筷子而是自己的手,拿捏揉搓,看见肉片上色均匀了,他甩了一下手满意地点点头。
  肉且得等着入味儿,肖景深从冰箱里掏出来了一瓶辣椒炒酸豆角,拧开闻了一下,这本来是他昨天炒了之后特意存起来想着下饭或者拌面吃的,故意调的又咸又辣,现在这股浓烈的香辣味冲进了他鼻子里,让他差点儿打了个大喷嚏。
  剩下的一半五花肉就用这些酸豆角一起烧,酸豆角要先回锅炒出味道,加热水烧开再下改刀后的肉丁,看着肉丁在小铁锅里跟着酸豆角一起翻滚着,肖景深放下了用来撇沫子的大勺,走到厨房外把前厅那边的窗子打开了。
  热锅烹出来的酸辣气霎时间一散而去。
  这个厨房很小,又是整栋楼房顶的边角位置,立炉灶那侧的墙壁是斜着的,根本安不了油烟机,肖景深想过整一个换气扇,房东不愿意在外墙上开口子,他也就只能算了。
  住在这样的地方,“菜色相闻”是常态,肖景深刚打开窗子没多久就听见隔壁一个小女孩儿大声说:“妈妈我想吃酸豆角。”
  伴着楼道里带着烟火气的声音,还有锅灶上渐起的菜香气,男人低下头点了一支市面上最便宜的烟,深吸了一口又吐出了一个烟圈儿,然后垂着眼睛,慢慢笑了。
  烟抽了几口就被掐灭重新放回了烟盒,肖景深吸了吸鼻子,觉得菜的火候已经差不多了。
  做好了一道酸豆角焖肉末,高瘦的男人又把腌好的五花肉配着大葱和那盒已经切成块的辣白菜一起炒了。
  一盘绿里带红,一盘红中带白,锅里燎一点热油把他带回来的六个馒头煎了再夹出来两块臭豆腐乳,这些就是肖景深准备的下酒菜和饭了。
  帮不上忙的年轻人从自己的房间里搬出来了一把高凳子和一个折叠的棋盘,棋盘打开放在高凳子上,勉强和前厅原本有的两个马扎凑出了一套餐桌椅。
  看见那几样菜,年轻人的眼都亮了,他顾不上别的先抓起一块煎馒头掰开架上臭豆腐乳,满满塞进嘴里的那一瞬间,他舒爽地叹了一口气。
  肖景深抬眼看了看他,低下头用木头筷子把两瓶啤酒给起开了。
  “说好了喝酒的,你先吃了馒头还能喝几口酒啊?”
  “我先垫个底儿!深哥,不是我故意捧你,您这手艺真是绝了,回去开饭店一准儿火!”在这个城市里飘荡几年,说话的时候总是会带上属于这个城市的腔调,就像这个年轻人不伦不类的儿化音。
  一个煎馒头而已,还能看得出手艺?明明就是李可在说奉承话罢了。
  男人没有应声,过长的头发遮了脸,淡淡的笑意也不甚明晰。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万万没想到,正文我让男主先出场了……
  存稿箱:没事儿,我看见女主了,就在不远的下一章!
  作者:微博在搞开文抽奖,有口红有JJ币,感兴趣的可以关注我的作者号“很正经的三水小草”。
  存稿箱:反正我是不能去抽奖的,只能祝大家有个好运气了。明天十点准时再见!
  咽下了馒头,李可迫不及待地吃起了菜,辣白菜炒五花肉炒的恰到好处,五花肉有嚼劲儿又不干涩,口感丰厚又不油腻,一口就吃上了瘾。
  肖景深啜了一口啤酒,放下酒瓶子,学着年轻人的样子掰开了馒头,不过他夹的不是臭豆腐乳,而是酸豆角肉末。
  肉末没用油炒,在酸汤里被炖到了入口即化,酸豆角被汤汁消解了浓重的口味,下饭得恰到好处。
  香软的馒头包裹着这样的酸、辣、香,确实让人格外地满足。
  “真的嘿,哥,你什么时候开了饭店,我到时候京城混不下去了就去给你当跑堂的,发财不指望了,我指定发福!”
  “我开饭店的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
  “怎么没一撇,就深哥你这手艺,那一撇就有了。”
  “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不过承你吉言了兄弟。”
  真切地笑了笑,肖景深仰头喝了一口啤酒。
  他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被撩了起来,露出了他清晰的眉目。
  眉型锋利,双目清透,如果说他是剑眉星目,似乎剑就带了仙气,星星又被遮了一层淡云薄雾。
  这样的眉眼长在他瘦削的脸庞上,配上薄薄的嘴唇,总有一种让人觉得出尘的味道。
  过去的这些年里肖景深也就是靠着这样的长相混迹在娱乐圈里的。
  在那些他出演的影视剧里,他是仙君,是文士,是大臣,是各种各样文质彬彬飘然出尘的角色,身上的这股特殊“仙气”也着实曾经吸引过不少观众的目光,可惜,那是几年前的事了,这种飘逸的角色一共才有多少,在现在这样轰轰烈烈的造星时代,吸引人眼球的人设总是被演员们争抢的。
  抢角色肖景深自然是抢不过的,早几年还好一点,他年轻又有更早时候攒下的一点知名度,原来的经济公司还愿意为他投入那么一点点精力——为了让他有更好的价码去站台或者接三无代言。
  这种消耗大于积累的方式只是不断消耗肖景深的资本,等他又被人转手之后,年纪更大了,待遇也更差了,他一个人又实在没办法摆脱外形的桎梏,接到的角色就渐渐从一线卫视电视剧的男三男四,到了现在地播剧的不知道几号角色。
  作为一件被不断用来“抵债”的商品,他的价值在不停地打折,终于,就像他身处的巷子一样阴暗萧索,阳光再也不肯眷顾。
  曾经颇具个人特点的气质和长相因为限制了接戏而成了被嫌弃的存在,为了能接更多的角色赚钱,他自己下决心自己动手打磨掉了自己的特质,终于看起来就和娱乐圈里最普通的演员们一样可以充当毫无存在感的背景板,只是比一般的演员更繁忙和容易胆怯。
  值得庆幸的是,现在娱乐圈的整体收入水平是在上升的,“平庸”的肖景深可以咬着牙一年进二三十个剧组,积少成多赚足他需要的钱。
  这样几乎是一把血一把泪地往前走,走到了现在,不知道究竟赚了多少钱,也不知道到底吃了多少苦,才终于换来了这样的一个下午,他可以脚步轻快地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和自己的室友一起坐在这里喝点小酒,谈谈不需要再演戏的将来。
  因为他今天已经正式和他所在的经济公司解约了,他终于赚够了自己要赚到的那些钱,换回了自己的自由和未来。
  说起来,今天还是他三十二岁的生日。从二十二岁到三十二岁,这十余年的时光就这样过去了。没什么痕迹,也没有什么声响,只有重重的坎坷被揉成了细碎的沙子沉在了肖景深那双眼睛的后面。没什么人能看清,他也不需要别人看懂。
  “深哥啊,我跟你说,树挪死,人挪活,虽然我年纪不大吧,可我见识也不少,就您这样的人肯定有出头的一天,东边不亮西边亮,演戏红不了说不定就是老天爷觉得你天生就是当大饭店老板的材料呢。”
  显然,美味的食物让李可的口齿变得利落了许多,他半是安慰半是吹捧,吃口菜,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其实天底下哪里都一样,我这些年过得也不错,就是演戏演累了就换个行当,家里也催着我回去了。”
  肖景深说得很轻巧,他从来不把自己的艰难和愁苦展示给别人看,这样的性格,在一个成功者的身上那是值得赞美的性格和气质,但是放在他身上,只能说是矫情……或者说穷酸。
  就像那道午后的斜阳,照在繁华处,是绚丽美景,照在这个垃圾场一般的小巷子里,不过勾勒了一下庸碌与凄清罢了。
  一口酒,一口菜,一口馒头,两个大男人边吃边聊,不谈过去,不谈现在,就只能说说还没有发生的将来,希望将来能再好一点,不要比现在更糟,不过,怕是也很难比现在更糟了吧。
  菜很快就见了底,馒头也吃干净了,第二次开的啤酒还都剩了小半瓶儿,肖景深的室友意犹未尽地抹抹嘴,跑回房间里又淘腾出两包五香花生米,就着花生米,两个人继续且喝且聊。
  残阳褪去,万家灯火。
  就在这个时候,肖景深的电话突然响了。
  另一只手还拿着酒瓶子的肖景深看了这个陌生的号码一眼,摁下了接听。
  “喂,您好,我是肖……”
  “我的车十五分钟之后到斜阳路和希望路的交叉口,你就在那等我。”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有些陌生,也有点熟悉,肖景深又看了一眼手机号,对方已经挂掉了电话。
  “谁啊深哥?我看你……你这是怎么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肖景深根本顾不上回答室友的问题,当他那个被酒精冲洗过的脑子终于明白过来打电话给他的人是谁之后,他立刻“腾”地一下从马扎上站了起来。
  “我有点事儿要赶紧出去一下。”
  “啊?这都九点多了。”
  李可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
  现在什么时间重要么?
  “你记得把东西都收拾了,要不等我回来收拾也行。”
  肖景深三步变作两步蹿进了卫生间,扶着洗手池,揉揉眼睛看看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那个男人脸上带着明显酒意,发型凌乱,表情颓唐,满脸写着又老又穷。
  只看了这一眼,他自己都不想再看第二眼了。
  接下来,她先拿起了发胶摇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应该先剃胡子,翻出了刮胡刀又觉得自己应该先洗脸。
  作为室友,李可一直认为肖景深是个稳重的大哥,他这样手忙脚乱倒腾的样子,这两年来真是还是头一回见。
  深深闻了闻身上的酒气,肖景深抬头看了一眼没插电的热水器,心下一横,干脆脱了衣服站在喷头下面用冷水把自己从上到下彻底刷洗了一遍。
  冰冷的水冲淋在他的身上,让他终于恢复了清明,却依然难以冷静。
  那个人,为什么突然会联系自己呢?她是遇到什么困难了么?
  十三分钟之后,洗了澡剃了胡子收拾了头发还试了两身衣服最终穿上了黑色衬衣的肖景深站在了斜阳路和希望路的路口。
  低头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装扮,肖景深对自己脚上黑色的袜子真的不是很满意,但是那双铁灰色的他昨天没洗,要换上一双已经穿过还没洗的袜子实在是突破了他能够承受的心理底线。
  站在街头,夜风拂面,没有吹干的头皮感受到了一点晚春的凉意,怀着对袜子的不满,身材挺拔的男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冷静了下来。
  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呢?我又在紧张什么呢?
  路灯橘色的光打在男人扬起的脸上,照亮了那抹苦笑。
  她怎么可能会需要自己的帮助?现在这样的自己,又能为她做的了什么呢?
  她为什么要在今天再次出现呢?
  那个……十年来年里偶尔会在他梦中出现的人。
  一辆红色的汽车近乎无声地滑到肖景深的面前,车窗落下,传来一个女人不带温度的声音。
  “别发呆,上车了。”
  肖景深打开了后车门,看见里面摆了一个大大的纸箱子占了大半的空间,只能打开副驾驶的位置坐了进去。
  驾驶座上的女人没说话,男人看了一眼她的侧脸,放在腿上的双手轻轻动了一下,到底没有先开口。
  沉默中,车门关上,汽车疾驰而去,很快融进了金河般流淌的车流之中。
  车子最终停在了CBD一处高档Soho的地下停车场,肖景深主动搬着那个大纸箱子跟在年轻女人的身后上了楼。
  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女人特有的节奏,肖景深低头看着那双红色鞋底的黑鞋子,心里一下子就愉悦了起来,
  上了电梯,到了十九层,女人开了房间的门,两个人进了一个类似办公室的地方。
  “那边有喝的,我要一杯咖啡不加糖不加奶。”
  女人头也不回地说一句话,把钥匙扔在一边的柜子上,伸了个懒腰走向落地窗前的办公桌。
  肖景深站在她后面,先把纸箱放好,又把那串钥匙放在了柜子上的杂物盒里。
  对方指的方向是一个小吧台,肖景深的视线在那些香槟红酒上扫过一圈儿,然后走过去先煮上咖啡,再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
  “你今天已经和众和那边解约了?”
  咖啡煮好了,用手指尖儿轻触了一下杯沿儿,深吸一口咖啡浓郁的焦香气,这个似乎完全不知道什么是客气的女人坐在落地窗前宽大老板椅上,一语道破了肖景深今天的经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的节奏跟以往很不一样,大家慢慢看哈O(∩_∩)O
  ————by发新文很忐忑的渣作者
  渣作者又在这个点儿发好吃的,真是丧尽天良!
  谁中午吃同款,求捎带一份!
  闻味儿也好!
  ————by饥肠辘辘的存稿箱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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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10:27 编辑
  在几个小时之前的下午两点半,肖景深和众和娱乐正式结束了长达三年半的经济合约,女人给他打电话的时间是晚上九点五十,知道这个消息的时间肯定更早,也就是说,短短不到七个小时的时间里,肖景深的行踪已经掌握在了她的手里。
  “是宋潜告诉你的。”
  肖景深很笃定。
  “谁?”女人勾起一边唇角,低头喝了一口咖啡,“我也没兴趣在这儿隐瞒什么,是你‘前任’经纪人刚刚打电话告诉我的,原来他叫送钱啊,好名字,符合他的气质。”
  宋潜在几个小时之前荣升肖景深的“前”任经纪人。按照娱乐圈这个小圈子里不计其数的“潜规则”来说,曾经的合作方解约,只要不是因为利益关系撕破脸闹得不可开交,大家也都会好聚好散,毕竟圈子太小,很难说彼此间以后会不会有合作。与肖景深解约的时候,这位名字谐音独特的经纪人却并没有遵守这样不成文的规定,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仿佛是送衰神出门一样。
  算算时间,他大概前脚跟自己正式解约,后脚就来找眼前这人了。
  “上次见面之后你有过问我的事?”肖景深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差不多吧,毕竟是老朋友,我随便问问,就总有人把你的消息往我耳边送,我也就随便听听,不得不说……你这些年,真是乏善可陈。”
  女人的脊背倚靠在椅背上,细长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肖景深,过了足足一分钟才接着说话:
  “解约之后你想好怎么办了么?卫英华这几年弄了一个华津娱乐,她那边跟几个制作公司都是老关系了,资源不错,你先去那边怎么样。”
  没等肖景深给个反应,她手指撑着下巴,嘴皮子很利落地又给了肖景深另一个选择。
  “要不你就去屏光先挂靠着,最近屏光和C娱乐那边的合作挺多的,C娱乐明年年初有个大项目。”
  先靠屏光入了C娱乐的眼,剩下的事情就得看天时地利人和了,在娱乐圈里打拼了十几年的肖景深自然不会不懂这人的意思。
  他深吸了一口气。
  无论是大名鼎鼎的老牌人卫英华,还是各种老大腕儿挂靠的老牌经纪公司屏光,对于现在的肖景深来说都是跳起来都够不着的好去处,对方能随口就让他选,俨然觉得这些都是寻常事罢了。
  别人许诺这样的“前程”,人们都会觉得牛皮被吹破了,可是这个女人说这样的话,极少有人不相信,因为她在业内有个响当当的绰号:“阿Sun姐”。
  这样一个绰号的后面跟着是一串串金光闪闪的履历:业内响当当的金牌经纪人,一手打造国内最红男子组合“The King”,华光天下娱乐传媒的艺人部门总经理兼任公司副总经理……
  与那个颇有港气又带点霸气的“江湖称号”相比,她的本名“桑杉”似乎更适合她自己的年纪和外貌,因为她今年只有二十九岁。
  小麦色的皮肤,修长的眉目,格外深黑的发色,还有即使是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半袖筒裙也遮掩不住的好身材……这些素材拼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并不符合东方传统审美面色冷峭气势惊人的女人。
  在很多人的想象中,“阿Sun”姐似乎应该是另一幅样子,可是见到她本人,他们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女人虽然年轻,可她取得这样的成就有这样的称呼,也是理所应当的。
  当这样的一个女人笑着说要对一个落魄的中年演员伸出援手,几乎没有人想要拒绝。
  肖景深却是那个例外。
  “我……打算转行了。”
  男人的嘴唇动了一下,才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出口。
  在此之前,他可以很自然地跟任何人说出他的打算。
  转行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此处不行,另寻他处,他才三十多一点儿,机会仍然有大把……这些话挂在他的嘴边,也挂在别人的舌头上,仿佛他退圈儿就是脱离了泥潭,从此风云际会一朝成龙。就像他的室友李可和他喝酒时候说的那些话一样。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言辞都不过是虚妄的泡沫罢了,说的人只是善良地藏起了同情,用流水线一般的谎言保全着肖景深这个失败者的颜面罢了。
  在五光十色、光辉与尘埃共存的娱乐圈里,他其实就是个失败者。
  十一年了,二十多岁第一次演戏的肖景深是什么样子,没有人还记得,十一年后混成了一个老油条的肖景深是个什么样子,也并没有人会在意。现在的他只是一个长相还行,戏路狭窄,疯狂轧戏,同一天可以混在不同剧组的配角演员,就连解约都没有被原来的公司挽留一下,像是一个用久了的廉价笔记本,被人随手就扔了。
  这样的十一年,他可以将之酿成回味一生的苦酒,也不想就这样在桑杉的面前展开,让他看见其中的颓然不堪。
  “转行?转行做什么?”
  桑杉仿佛并没有对肖景深的决定感到意外,她的手里把玩着一支钢笔,问得漫不经心。
  “大概开个饭店吧。”
  “在京城?”
  “不,回老家去。”
  “哦……秀城,这几年经济发展的还不错。”
  房间里随即陷入静默。
  肖景深低下头去,听见桑杉用她那让陌生也熟悉的嗓音说:
  “我们来算一笔账吧,假设你现在手里有五十万块钱开餐馆。即使是在秀城,也只能开个规模不超过二百平的中小餐馆,毕竟现在店面的租金很贵。这样规模的餐厅,你一年能赚到手多少钱?十万?二十万?一开始肯定不会很多,毕竟对于这个行业来说你也是个新手。就算是有了二十万的纯利润,你都拿去做规模扩张,累积下来大概四年后你才能赚到一百万,也就是说到了第五年你会有一个一百五十万投资规模的餐厅,那年,你就三十七岁了吧?”
  桑杉算的很认真,那双明亮的双眼一直看着肖景深,或者他面前的水杯。
  如果目前国内娱乐圈最大的特点,大概就是“钱不是钱”了,一个电视剧动辄投资上亿,一个一线演员的片酬往往以千万计,在这样的情况下,三十七岁的肖景深拥有一百五十万,虽然在普通人眼里已经足够可观了,但是对于见惯了钱来钱往的娱乐圈来说,真的什么都不是。
  对于曾经的肖景深来说,也不是什么值得上心的数字,可是现在,区区一百五十万,在桑杉的口中就是他半生的积累。
  半生……就是一半人生的意思,就是你在睡前为自己的第二天提出了无数的设想,睁开眼睛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在计划中的在太阳升起前的晨跑,对着朝阳呐喊,勤勤恳恳一上午完成自己半天的工作,心满意足地吃一顿午餐……这些就只属于你那颗骤然疲惫的心,永远不可能实现了。
  这样睡一天,便荒废半天,睡一辈子,就刚好荒废了半生。在桑杉的嘴里,回去开餐馆的肖景深,就是已然失去了自己这一生中所有的清晨、上午、和正午。
  “当然,你要是投资的钱多那就好说了,毕竟投资这方面是资金为王么。”
  女人的声音里一派“我就随便做个估算题”的轻松。
  肖景深却很难轻松下来,他的手里只有不到二十万,回到秀城之后他打算开个小小的餐馆,靠做精致一点的外卖赚钱,怎么可能会有更多的投资呢?
  “我听说秀城的房价也到了一万多一平了,不过还好,奋斗到三十八岁的时候,你就可以交首付贷款买个房子了,贷款十五年,还清房贷是五十三岁。五十三岁的你……会有一家餐厅和一套房子……”
  桑杉站起来,缓步走到了肖景深的面前。
  她的手指上涂着橘红色的指甲油,轻轻擦过了肖景深的头顶。
  “我记得你十四岁的时候说过,你想将来退休之后就买一艘很大的船,周游世界……这样算下来,你买船周游世界是难了,倒是可以报个老年旅游团,花几万块钱这儿去一下,那儿去一下,接下来,你就彻底老了。”
  十四岁的男孩子正是爱做梦的时候,别说周游世界,哪怕和太阳并肩都有可能说出口,那时候的话怎么能作数呢?男人想好了辩解的话,却并没有机会说出口。
  居高临下,桑杉微微低头俯视着肖景深,手指往下,蹭过男人的额头和脸颊,然后……狠狠地拧住了他的耳朵。
  “嘶,别,别揪!痒啊。”
  男人皱着眉头,因为突来的疼痛眨了眨眼睛,尽管很多年没有做了,这个表情他依然是熟练无比的。
  耳朵是肖景深的敏感点,一直就是“碰不得”的地方,不过对于和他一起长大的桑杉来说,肖景深的身上不存在“禁区”这个限制,只有她想碰不想碰。
  看着那张有些陌生的脸上露出了和少年时一样委屈的表情,桑杉的眸光微动。
  “真该给你个镜子让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真的是肖景深么?”
  男人看见了她的眼神里的疑问,十分之真诚的疑问。
  从见面到现在,刚才是桑杉的嘴里第一次说出了肖景深的名字,不只是这次见面,上次在某个饭店门口的匆匆作别,他们也没有叫对方的名字。
  这一刻,仿佛有什么魔法发生了,让肖景深脑海中被关在铁柜里的记忆一下就冲破了枷锁,翻滚而出。& && &&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渣作者出去浪了,有美女有美食……抛下了我和存稿相依为命。
  腊鸡!
  ————by 独守岗位很坚强一点都不想哭的存稿箱君
  肖景深今年32,桑杉29岁,他们两个认识的那一年,肖景深才14,桑杉也才11岁。
  “外公家隔壁搬来的邻居”正是肖景深对桑杉的第一个印象。
  十一岁的桑杉身材矮小干瘦,皮肤黑黄,头发也发黄,是一个特别不起眼的“黄毛丫头”。
  十四岁的肖景深是整个学校都惊艳的俊美少年,挎着书包穿着校服骑着自行车路过,迤逦着地上的尘土,还有女同学们砰砰直跳的少女心。
  从外公打发肖景深去给新来的邻居送水果的那个中午到现在他们两个人坐在这个陌生城市的办公室里,时间已经过去了足足十八年。
  “肖景深,你不准叫我小黄毛!”
  “嘿,肖景深?我明年也要去你们学校上学了。”
  “肖景深,你又被教导主任抓住了?”
  “等等我呀肖景深,你要是先跑了我就跟景爷爷说你跟女同学约会啦!”
  “肖景深,小精神!你要是再叫我小黄毛,我就叫你小精神,叫的你全班都知道!”
  “你真的肖景深么?”
  穿过记忆的迷障回到现实,肖景深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个问题。
  黄毛丫头长大了,像是被时光细细雕琢过,从其貌不扬黯淡原石变成了令人惊艳的珠宝,而昔日骄傲的少年,却除了自己咬紧的牙关之外什么都没有剩下。
  在桑杉的期待里长大的肖景深应该是个什么样子?曾经,在穷极无聊极度绝望的夜晚,男人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
  他应该名校毕业,年少成名,在演艺圈里青云直上,成为最好的演员,最耀眼的明星……就像他自己曾经展望过的那样。
  可是年少时光里美好的畅想金贵也廉价,如果梦想轻易就能实现,那梦想也不可能称之为梦想。
  旧日那个飞扬少年早就被所有人抛诸于脑后,十几年后的现在,他想离开这个圈子,回老家开个餐馆,守着年迈的外公好好过日子。那些应该忘记的东西,似乎不应该在这个夜晚再被人提起。那些光彩夺目的东西,即使是一点点碎屑也会让现在的肖景深不知所措,会让他想逃避,可是这种软弱是他完全不想展现给眼前这人看的。
  因为桑杉不止是他的发小,不止是一个幼年的邻居,也是他的第一任女朋友。
  俗称初恋。
  过去与现在的短暂相接,让那少年般的神态如一层浅薄的雾气,刹那间从男人的身上彻底消弭了。
  桑杉显然没有肖景深那么多的思念和怀想,她拧着自己这个发小兼初恋的耳朵端详了一下突然就松手了,转过身拍拍手掌,接着直接坐在了宽大的办公桌上。
  “刚刚我估算的那个收入可能会比你真正赚到的少,但是我也完全没有考虑你创业失败的风险,说起来,你有研究过最近的经济大数据么?不同资金规模的创业失败率大概是多少你知道吗?”
  肖景深当然没有研究过,毕竟现在准备退圈回老家的他更像是一条夹好了尾巴随时准备落荒而逃的狗,毫无目的,只有一个让自己能安心的虚幻的“目标”。
  气场似乎正在整个房间里肆意弥散的女人并不是真正需要他的回答,扭头从身后端起咖啡,她捧在手里很公式化地笑了一下:
  “哦,我忘了,你最讨厌数学了。那你还要多一个人来替你管账,不然你恐怕很难保证收支平衡,这又是一笔支出……创业初期就缺乏足够的数据管理能力,也没有做过市场调查,更没有详细的创业计划,你到了退休的时候真的能报的上老年国际旅行团么?或者说,你根本没想过那么远,你现在能看见的未来只是你坐上了回秀城的高铁。”
  如果语言可以化成实际的刀子,肖景深的心口现在应该已经被戳烂了。
  偏偏他无力反驳。
  “你的数学,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好。”
  这是他从自己此刻杂乱的思维里唯一挤出来的一句话。
  “你觉得我是一如既往,我对你只有‘难以置信’四个字可以形容。肖景深,当年我们分手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你会变成这样——真是糟糕透了。”
  一根细小的针冷不丁射进了肖景深的心里,顷刻间把他的一颗心变成了冰,然后噼里啪啦碎裂开来,连疼都让他来不及感觉,就瞬间把他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冷酷苍白。
  “我一直相信你能过得很好,现在你也真的过得很好。”
  肖景深语气艰涩到了极点,他茫然地晃了一下头,意识中还是想把话题拉回到桑杉身上。
  “嗯,应该的。”
  桑杉从来就有直接把天聊死的能力,这一点还真是“一如既往”了。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
  “我知道,你找我来,就是为了劝我继续留在圈儿里演戏。”男人的手掌在他自己的膝盖上下意识地摩挲着,“可是我现在能演的角色就那些……去年年初演戏的时候又伤了腰,真的不想在这一行里再做下去了,我也……在这一行里做不出什么门道了。”
  到了此时,桑杉终于收起了她脸上那种收放自如的笑容,她走到肖景深搬进来的箱子面前,弯下腰在里面翻找了一下,然后拿出了一摞文件。
  “过去的十一年里,你一共演了三百四十多部戏,刨除没上映的二百六十多部,你在观众面前出场了八十次,累计时间是四千三百分钟,合计72个小时。做到这一步了你现在还连个脸儿熟都没混上,你这辈子的演艺事业也就比你开餐馆好那么一点点吧。”
  显然,桑杉并不满足于捅刀,她更喜欢干净利落地腰斩。
  肖景深彻底坐不住了,他逃避着桑杉的目光,看向了房间的大门。
  他想离开这里。
  “平庸的事业,平庸的生活,甚至还有现在这样平庸到可笑的性格,我用这样过分的语言来羞辱你,你连一句反驳都没有么?肖景深,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只蛆虫想要爬回厕所里一样。”
  女人手上一页一页翻着肖景深过去十年的履历,眼睛看着的却还是那个男人,熟悉的陌生人,陌生的……曾经最熟悉的那个人。
  “所以呢?所以你今天来是为了告诉我的人生已经彻底完蛋了?无论是演戏还是干别的都注定庸庸碌碌一无是处?这些……我都知道,可我……”
  肖景深低下头极力不让自己的态度变得激动起来,因为他面前的人是桑杉,不是别人。可他还是生气的,隐隐的一点怒火并不是针对对方,而是自己,这个被桑杉看破了所有难堪的自己。
  他就是这样的糟糕,过去这些年的生活告诉他,每当他认为生活不可能更糟糕,也就到了他再次被人推下深渊的时候,现在他靠着自己终于爬出了泥潭,觉得已经费劲了今生所有的气力。
  “我已经尽力了。”他很想把这几个字告诉桑杉,因为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可是他说不出口。
  对着这个女人,他心里还有什么东西死死撑着一个点,让他不要彻底堕落和绝望。
  墙壁上的秒针滴滴答答走了几下,肖景深的耳边传来了一声轻笑。
  “整体来说,你现在就是一团圈子里随处可见的垃圾,如果没有我的话。”
  桑杉把文件放在了肖景深的面前,双手抱胸站立。
  “你什么意思?”肖景深抬起头看着桑杉,这是他今晚上第一次主动去看这个女孩儿。
  与追求清瘦脸小的娱乐圈女演员们相比,她不够瘦,脸部轮廓也不够柔和,更重要的是气质上几乎找不到让人喜欢的地方——这一点真是和她当年一模一样。
  “原本我只是想给你介绍更好一点的工作,但是看见你已经废物到了这样的地步,我现在反而很想当你的经纪人,因为我觉得那份工作会很有挑战性。”
  这个夜晚,从肖景深坐上了桑杉的车开始,他就只能作为乘客任由桑杉这个司机来把握方向,不仅仅是现实中的车,更是两个人聊天时的全部逻辑方向。
  现在桑杉突然成了车神来了一个秋名山九连发卡弯,肖景深只觉得自己被晃到头晕目眩。
  “你……我?”
  “有什么疑问么?我,来当你的经纪人。”桑杉用手指点了点自己,“你应该是了解我的,我一直认为把六十分的人带到一百分没什么了不起,能把十分的人带到一百分,才能看出一个经纪人的真本事。”
  肖景深依稀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
  “你现在戏路窄,认可度低,知名度可以算是没有,以前在电影学院里的东西也都丢的差不多了,就脸还勉强能看,年纪却大了,最近的一部戏里你演的是个中年掌柜对吧?你这样的人娱乐圈里多的是,事业毫无前途,勉强混口饭吃,随便在哪个影视城的旮旯里扫一扫都能扫出一堆,但是比起别人你好歹有一项优点……”
  桑杉细长的手指在自己的手臂上轻快地跳了几下。
  “这些年……你烂泥潭一样的经历好歹消磨掉了你大部分无谓的自尊心,比我找个人从头打磨要好一些。”
  因为没有自尊心而被夸奖?!
  肖景深抬手捂了一下自己的眼睛,他觉得晕眩的症状并没有得到缓解,刚刚还在发热的头脑现在依然处于血管膨胀的状态。
  作者有话要说:  来呀~造作呀,反正有,大把时光,来呀~放纵啊~,反正有,大把存稿~~~~~痒~~~~~
  心好痒,好像多放存稿出来气系那个吃吃喝喝调戏妹子的人渣!
  ————by寂寞地打了个嗝依然觉得很饿的存稿箱
  “其实我这也算是在帮你实现你以前的梦想。拍拍胸脯问问自己,你不想红么?你以前不是说了一堆豪言壮语要当最红的明星么?
  我记得你是专业影视学校毕业的吧,哦,对了,我上次见你的时候你就是在参加同学聚会,你的同学们看起来都混得人模狗样,你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不自卑么?他们曾经应该都比不过你吧,现在呢?以后呢?
  ……我说要带你,就是给你一个机会,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毕竟,这样的机会你可能下半辈子都再也碰不到了。”
  这样在神态里带着功名利禄、语气中带着权钱富贵的桑杉,肖景深是极其陌生的,其实仔细想想,分别了十几年,桑杉早成了他心里的一道剪影,又如何去分辨现在她身上到底有什么是固有的,有什么,是在他们天涯相隔的日子里这个女孩儿一点点往自己身上添加的呢?
  当然,这些并不是肖景深考虑的重点,在桑杉甩出了想要跟他合作的想法之后,肖景深忍不住真的开始考虑了这其中的可行性。
  桑杉的手腕儿自然是不必说的,即使他了解的不多,想想同学会上那**人偶遇桑杉之后表现出的热络甚至于谄媚,他就可以想见桑杉在娱乐圈里有多大的能量。
  这样的机会……他能不能,敢不敢去抓住呢?
  他还有没有可能,在度过了人生漫长的雨季之后洗干净身上的泥泞,继续做他曾经想做的事,成为他曾经想要成为的人——和桑杉一起。
  桑杉在最后捅了那么深到见骨的一刀之后就再也没说话。她转身打开了播放器,悠悠一支江南小调就从音响里飘了出来。
  最后斜斜地看了对方一眼,桑杉仰躺在了老板椅上闭目休息。
  所谓:“有问不可迟答,无言切勿先声。”说得正是桑杉此时的策略,前面的连消带打已经足够,男人的神经已经绷在了弦儿上,如果逼紧了是会反弹的。
  过了一会儿,女人懒懒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时间,看到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三十五,又在吴侬软语中缓缓地阖上了眼睛。
  十几分钟后,肖景深终于开口了。
  “我和你合作,你能给我提供什么?”
  女人迅速睁开眼睛,一点流光转瞬即逝,溪水般流淌的乐声中,她的声音透着一些不出所料的漫不经心。
  “我能力范围内最好的资源,能在短时间内最快捧红你的话题,一个完整的、可持续的发展规划。别人有的,你都有,别人想要却没有的,只要你想要,都能有。这样的保证够么?我甚至可以把它写进合约里,我甚至可以保证你一年至少能赚多少钱,也可以写进合约,你赚不够我自己赔给你。”
  肖景深站了起来。
  桑杉在他的面前摆下了一块让人不可能不食指大动的大饼,如果这个饼对别人来说是“美味的诱惑”,对他这个已经饥肠辘辘到了忘了饥饿是怎样的人来说,就是可以重新点燃他人生的火把。
  明亮又炙热,想拥抱,又畏惧危险。
  是面前这个女人让他到了这个境地的,用轻描淡写的过程和他自己在这个夜晚里突然重生的欲望。
  “你的条件优厚到让我……”肖景深摊了一下手,“我很怀疑我值得你这样去付出么?”
  “把这种我随手就能拿出来的条件看成了付出,肖景深你这些年到底是混在了多低能的圈子里。”
  桑杉冷笑。
  肖景深感觉自己脑海中的一根弦儿被人拨弄了一下。
  他认识的桑杉永远都能做到她承诺的,无论是成为全班第一,全校第一,还是跳级,还是取得奖学金,还是……他高中毕业他们两个人就分手的约定。
  “这么晚了,我有点饿了。”此时此刻,一切都尽在掌握本该乘胜追击的女人突然扯开了话题,肖景深看着她走到了酒柜旁边,打开冰箱拿出了一个小纸盒。
  拆开纸盒,里面放了几块切好的蛋糕。
  “这家布朗尼还蛮好吃的。”
  晚上11点55分,一块洒着核桃碎的巧克力色布朗尼蛋糕被桑杉摆在了肖景深的面前。
  “先吃口甜的补充体力,省的你大脑容量不够想东西想多了还缺氧,明天反悔了就说我坑你。”
  肖景深吃了一小口,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桑杉已经背对着他在看材料了。
  巧克力蛋糕甜美中带一点巧克力特有的苦涩,柔滑的口感在唇齿间翻转,还有朗姆酒的香气,在鼻尖,在舌尖……
  轻轻地,男人眯了一下他的眼睛。
  “我在国外的时候认识了一个人,她很喜欢做吃的,偶尔也会讲故事,有一次在一家甜品店,她告诉布朗尼蛋糕是个黑人老太太做传统巧克力蛋糕失败的产物,她忘了打发奶油,所以有了这样的一个失败品。可是失败造就了一种新式蛋糕的出现。所以,我们有时候很难去定义失败……”
  桑杉低着头,灯光从她的身后洒下,没人能看清她此时的表情,只有男人觉得,这大概是这次见面以来,对方最柔软的姿态。
  “也许失败了也可以试试,也许去回味一下失败的人生,能得出其实自己不那么糟糕的结论,也许有些收获是在过程里,我们不能只看着一个让人失望的结果。
  这些其实都是她给我灌的鸡汤,虽然我出了名的功利又刻薄,可是还觉得里面有些话是有道理的,特别适合用来给你这种人洗脑,说不定运气好一点、你咬着牙再走一点就撑过来了呢。话说回来,谁又没失败过,失败了一天和失败了十年本质上也没什么区别,反正还活着。”
  女人扯着嘴角轻轻笑了一下,最后总结道:“只要还活着,就该试试能不能翻盘,不然直接跳楼更痛快。”
  随着桑杉说的话,肖景深能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声响越来越剧烈。可他还是怕将来会失望,不是自己会失望,是这个女孩儿,肖景深特别恐惧自己有一天从她的身上看到对自己失望的神情,与那种恐惧相比,他更希望十几年前的自己在她的心中是个代表快乐的符号,而现在的自己于她只是个不得一提的陌生人——一个空空荡荡一无所有的陌生人。
  比他的人生更空虚的,莫过于一颗心。
  何曾没有热血,凉透也已十年。
  男人面带微笑地低头说,语气就像是在安抚一个小女孩儿:“我可以跟着你干,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做,我也不图什么大红大紫……你别为我费那么多心力了,我不值得。”舌头上还带着蛋糕的甜,在一瞬间,蔓延成了苦涩。
  “你要是不能大红大紫,我要你有何用?再说了,就算我有资源给你,你也得能拿在手里啊,没有话题,没有热度,没有代表作,你在那些大导演面前光着屁股跳孔雀舞他们都不会搭理你。
  肖景深,要么,你就一往无前地做,要么你就收拾包袱滚蛋回秀城,别在我这弄出一副老干部攒退休金的样子,真叫我惊叹你的小市民思维。”
  桑杉猛地转过身瞪着肖景深:
  “我只要你的回答,你到底干不干!”
  “干。”
  两人交锋到此时此刻,肖景深终于被桑杉逼出了内心里最真实的那一面。
  “那好,未来五年,你全部事业和生活安排都要听我的,任何规定与准则与我的要求相悖,以我的要求为准,我也保证做到合约上的一切,要是目标完不成,我十倍违约金赔你。
  ……你放心,我不会吃亏的,我和你签约的额外条件是除了代理佣金之外未来五年你的收入我和你五五分。”
  桑杉坐回到办公桌前打开了电脑。
  肖景深深吸了一口气,既然下定了决心到了这一步了,他就必须得拿出正经谈合作的态度了:
  “七三分,我七你三。”
  桑杉挑了一下眉头扫了对方一眼:“□□分,我六。”
  肖景深只能妥协:“好,五五分。”
  “那就七三吧,我七。”桑杉立刻提高了自己的价码,五五分?那是半分钟之前的事情了。
  男人苦笑:“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么斤斤计较的人?”
  桑杉理直气壮:“斤斤两两我当然从不计较,可我们现在谈的是钱啊,我怎么可能不计较?!话说回来,我记得你以前也不是一个喜欢讨价还价的人。”
  “好歹也算是我的**。”
  “卖身?我是在让你升值。”
  桑杉一边纠正着对方的说法,一边迅速敲打着键盘。
  讨价还价对上斤斤计较,肖景深自然敌不过舌灿莲花的桑杉,收入分成最终定在了三七开,肖景深拿三。
  “放心,收了你的钱我当然会给你把事情都做好,在事业发展上你的要求我都会满足你,既然签合同了你必须要明白,我是你的经纪人,是你的利益共同体,没人比我更希望你能好,知道么。”
  已经“卖身”男人轻轻点头。
  刚刚的氤氲在空气中与情感些微相关的东西,现在已经无影无踪了。
  合同打印了出来,肖景深粗粗扫了一眼就签了自己的名字。
  桑杉也签了自己的名字在上面。
  “不需要加盖华光天下的公章么?你现在可以独立签人了?”
  看着一式两份签好的合同,肖景深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不用。”把合同锁进保险柜,与刚刚的气势夺人相比,桑杉此刻的笑容可以称得上亲切可爱,“我已经和华光解约了,现在你是我手下唯一的艺人。”
  男人帮忙抱上来的那个纸箱子,刚好就是桑杉从华光被扫地出门的时候带出来的。
  肖景深:“……”
  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在瞬间凝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她在浪浪浪,我要蹲更新,她在次烤肉,我要蹲更新,她在睡妹子,我要蹲更新……
  我才不哭呢,hing!
  呜哇!!!!!!
  ——by箱生绝望的存稿箱君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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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10:28 编辑
  “怎么?能让你交付信任的不是我?而是一个华光天下副总经理的头衔儿么?”
  桑杉脸上完全没有事业失败的窘迫,她淡定自若,倒是反衬着瞬间失语的肖景深有些大惊小怪了。
  “我不仅离开了华光卖了他们家的股份,还放弃了‘The King’。”
  似乎觉得对肖景深的刺激还不够大,桑杉笑着把她现在到底有多么“一穷二白”都数了个清楚。
  说到最后,“如果不是这样,我也没有把握能有足够的时间好好带你。”
  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或者说,今晚上的一切都有点不太对。
  为什么桑杉失业反而有利于肖景深自己的前途呢?难道不是她失去了她曾有的职位之后很多资源就很难获得了么?
  “你应该明白,你交付信任的是我这个人,而不是我的职位或者我曾经的荣誉……如果你不信任我的能力,现在撕毁合同还来得及。”
  话是这么说,被忽悠了半晚上的肖景深怎么可能到了这个时候反而收手呢?有些无奈地点点头,他对桑杉笑着说:“我只能选择信你。”
  “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只要你这些年智商下滑的程度在我的容忍范围内……这是另一份合同,你看看没问题也签了。”
  说着话,桑杉又从打印机里抽出来两张薄薄的纸。
  “以工作需要为基础的情侣契约合同?”
  男人眼前一阵恍惚,眼前这些字单挑出来他每个字都认识,放在一起,他只觉得自己是看到了外星人,就连给他合同的桑杉,现在在他眼里似乎也成了外星人。
  早上七点,肖景深逆着汹涌人流从地铁站里出来。看着晨光满布人声渐密的街道,他就像是一个被妖精抓走经年后放出来的碌碌凡人一样,天似乎还是那个天,又似乎不是了,街景还是那个街景,似乎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都陌生着,也许是因为他大梦太久。
  与桑杉待在一起一整晚,他好像就是做了一场梦,梦里有过去,有未来,唯独少了点儿现在。
  穿着黑衬衣、牛仔裤和运动鞋的男人站在街头看了看,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转身往地铁站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走去。
  小巷子往里走三十米有一家羊肉面馆,店面只有三十平米不到,梁低门窄,生意却是相当红火。
  肖景深走进去点了一碗十三块的羊肉面加一个卤蛋,挑着角落里的位置坐了。
  “你要红,就要有话题,没什么话题比炒绯闻更快出位,只要找好了合适的对象和时机。”说话的人语气是那么笃定。
  “十三年恋爱长跑,至始至终的相濡以沫,这样的感情才有足够的吸引力让别人关注,不是么?”言语中仿佛自带了蛊惑。
  “炒作的时机还要等等,现在我有半年的竞业禁止,未来的三个月你的主要任务是减肥、健身,我希望时机到来的时候你能展现出来的是个跟现在这个落魄龙套完全不一样的你。”……所有的一切让人心里隐隐生出了奢望,又觉得有未知的危险。
  想着昨晚,或者说短短几个小时之前桑杉对她说过的话,肖景深低低地呻|吟了一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洗了冷水澡又吹了风,昨晚又通宵没睡,他现在觉得自己的头又沉又疼。那些话像是隔着一层棉布,在他的脑海里闷声闷气地回荡着。
  男人扶着头慢慢笑了一下。
  羊肉面用的手擀面,面片稍宽,入口的感觉顺畅滑软,是这老店的特色,羊肉是羊腹肉,薄薄的几片有肥有瘦,香得很有味道。
  带着葱花香菜把面送进嘴里,再喝一大口故意多放了胡椒粉的面汤,肖景深觉得自己终于又恢复了一点元气。
  坐在肖景深对面的是一对年纪不大的情侣,男孩儿把女孩儿碗里的葱花都拣了出来,女孩儿噘着嘴对自己的男朋友娇声说了两句什么,又把几块肉夹到了对方的碗里。
  然后相视一笑。
  看衣着打扮,这两个人应该也收入平平,可是简简单单的两碗面,就是让他们两个人吃出了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味道。
  肖景深想到的是自己将来也得跟桑杉“秀恩爱”。
  “秀恩爱这件事儿主要由你负责,一方面是因为我毕竟是个经纪人,主要负责幕后工作,另一方面……我的时间精力不想花费在这么无聊的事情上,如果你需要我配合秀恩爱,每次要支付我至少七万的出场费,这一点合同里也已经写明了。”
  秀一次恩爱就七万块,桑杉给自己定的身价显然比现在圈内最有名的女明星还要高。
  再吃一口羊肉面,男人突然喃喃自语:“我忘了问问她为什么离开以前那家公司了,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
  接着,他又在心里反问自己:“问了又能怎样呢?”
  不能怎样,所以继续吃面吧,十三块钱一碗羊肉面,他以前要一个礼拜甚至半个月才舍得自己掏钱吃一次,每次想要吃之前都要给自己一个值得吃一顿好的来庆贺的理由。与那些从他贫瘠人生里被好不容易挖出来的“好事”相比,再次看见桑杉,让肖景深愉快到可以毫无心理压力地来吃面了。
  “这份假扮情侣的合同在三种情况下会自动终止,你或者我找到了真正的恋爱对象,我们的经济代理合同终止,以及……我不想玩儿了。”
  步行回家的路上,男人还想着桑杉说的字字句句,那些话在他的脑子里环绕着、回放着,最终,变成了一个问题:“你还是肖景深么?”
  长大的女孩儿这样问长大的他,肖景深自己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十九岁的自己是什么样子?身体有些不适的男人用手撩开额前的头发,对着早高峰来往的车流,脸上露出了一个属于少年的笑容,笑容转瞬即逝,化成了一声叹息。
  肖景深拖着自己的两条腿走了将近半小时才到家,他所住的房子房租之所以如此便宜,一个主要原因就是距离地铁站够远。
  同住的李可是个靠在网上接活儿混日子的宅男,现在九成九还没睡醒,肖景深轻手轻脚地开门进来,昨晚他们张罗那些吃的已经被李可收拾了,只是摆着的凳子马扎还原封不动,男人一样一样地收拾好,拿扫帚清理了一下才回自己的房间里趴到了床上。
  “一会儿醒了得记得吃点感冒药。”
  这是肖景深意识消失之前最后的一点想法了。
  这天傍晚,睡得人事不知的肖景深是被手机吵醒的。
  装在屁股后面的手机孜孜不倦地发出声响,男人艰难地把它掏出来,摁下了接听。
  “老肖啊,上次说的那个戏主角档期改了,明天就得拍你的戏了,你能来么?”
  皱着眉头,肖景深没有及时给出回答。
  “明天上午八点,京郊影视城曲水园这边我带你见导演,没问题下午就开拍了。我跟你说,你现在没有经纪公司了,这价我就先替你谈了,前头先有大半个月的戏,后面再配合主演大概半个月,有大夜,你拿四万五,虽然说是比以前姓李的给你谈的少了点,但是现在这钱好歹都是你的,你也不用跟别人分了。”
  狠狠地捏了一下额头,靠着外来的痛感找回了自己的意识,肖景深终于反应过来给自己打电话的人是谁了。
  老陈,混在各个剧组里干场务的片场老油子,也是肖景深拍戏的时候认识的朋友。他跟众合解约的事儿早两个月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老陈当时二胎生了个闺女,办满月酒的时候肖景深刚好在京郊拍戏,就去随了个份子,当时提了一嘴。
  上个礼拜老陈就打电话来说一部现代戏里有这么个角色大概得拍差不多一个月,正好开机的时候肖景深也解约了,不管解约以后干什么,这一波赶巧了,先赚着总是不亏的。
  肖景深记得当时自己是答应了的,虽然老陈事先说了说不用签合同,但是口头答应了的工作也得去做,也就是因为这个戏,他才定下了自己一个半月之后再离开京城。
  男人“嗯”了一声,手机一扔又昏睡了过去。
  感觉自己刚睡了没一会儿,手机又响了,肖景深拿起手机一看,依然是老陈。
  这才早上六点多,老陈已经在外面等着接他了。
  所谓的“让导演看看”,对于他们这些老油条来说基本上就算是打个招呼“人来了”。
  老陈和剧组这边早有默契,肖景深走了个过场儿就进了化妆间。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看见自己这部戏的剧本。
  这部戏的名字叫《老爸不嫌多》,其实是一部家长里短的家庭剧,讲的是一个女孩儿小时候父母失散,长大后她又去找自己亲生爸爸妈妈的故事。这么简单的一个剧情,里面充斥着大量的狗血元素,早恋、婆媳、出轨、浪子回头、你爸不是你爸、你妈也不是你妈……还有现在正值话题风口上的“二胎”以及女性因为被逼生二胎导致的失业以及产育风险提高,要注意的是,这样一部大杂烩的剧,是一部“民国爆笑励志剧”。
  在这么一部长达七十五集的电视剧里,肖景深扮演的是女主继父的弟弟,也就是女主母亲的小叔子——一个婚内出轨后来又洗心革面的浪荡子。& && &&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  伊人还在天边浪,我在家里守空房,存稿减少谁心急,恰似大火已上房。
  ——by已经进化出写诗技能大概可以考虑踹掉渣作者单干的存稿箱君。
  午饭的时候肖景深单独叫了外卖,这样的“奢侈”让老陈都有些惊讶了,毕竟虽然看起来还算体面,但是跟肖景深相处久了都知道他是个在生活上很“抠门”的男人,剧组提供了盒饭他还叫外卖这种情况,让老陈一度以为自己这个老朋友是中了彩票了。
  肖景深也是没办法,即便吃了药他的头疼也只是稍有缓解,今天又添了嗓子疼的症状,早饭没吃撑到现在,看着那些油腻腻的盖浇饭他实在是一口都吃不下去。
  “改天趁着没戏了还得回家一趟,早上收拾东西只拿了毯子忘了拿一次性床单。”
  这个剧组提供住宿酒店是肖景深很熟悉的福运大酒店两人标间,肖景深住过几次,很是怀疑他们这里更换床单的频率和质量,吃了几次身上起疙瘩的亏之后,他习惯性带一包一次性床单来解决自己的睡眠问题。
  一碗西红柿鸡蛋打卤面勉强吃了半碗,那杯用来纾解嗓子疼痛的冰糖雪梨实在太甜还没有梨味,肖景深强灌了自己一大口就放下了。
  看着剧本上下午自己的戏份——出轨被老婆看到,挨了一个耳光——不敢吃感冒药怕下午打瞌睡的肖景深最终还是抵不过病魔的侵扰,意识晕沉了过去。
  等到被工作人员叫醒走出集体休息室,男人才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起竟然下起了雨。
  春雨连绵不绝地飘洒着,凉风一扫,只穿了一件衬衣外面套了个棕色马甲的肖景深打了个冷战。
  “你搂着她往前走的是,注意这个机位,这个机位是主要用来拍你特写的,你得注意走位知道么。”
  穿着雨披的副导演草草讲了讲戏,又指了指两个年轻的女演员跟肖景深说:“她们两个都没什么经验,你多带带。”
  肖景深撑着一个笑点了点头。
  被委托“照顾”的两个女演员可不这么想,尤其是演跟肖景深饰演的那个角色有“jian情”的那位。
  在她看来,跟她合作的这个男演员虽然长相不错,但是在娱乐圈里混了这么多年还不出头,显然是有问题的,至于是什么问题?还用问么,没红就是最大的问题。戏没有演过多少,自以为知道很多所谓“黑暗面”的女演员立刻对他提高了警惕。
  勉强对了两边台词走了两次位,肖景深就感觉到了两个合作者对自己的抵触,他轻轻咳了一声,强打着精神站在了摄影机前面。
  “等一下再拍,这个场景怎么没有赞助商的牌子?不是说了要挂上广告么?”
  恰好在场的制片人在即将开拍的时候突然叫停了整个剧组。
  某个牙膏的赞助商给这个剧组花了钱,所以,在这个民国风情的小路上,就生生出现了一个“XX洁牙”的木头招牌,一会儿这场“捉奸”戏就发生在这个招牌的下面。
  等场的时候,裹着大衣喝着热水取暖的肖景深接到了一个电话。
  “半小时后我接你去见形体教练。”
  “我……咳,我现在不在家。”
  “哦?你在哪?”
  男人迟疑了一下才说:“我之前答应了串一部戏,现在在片场准备拍了……本来想提前跟你说的,现在因为主角档期调整,我们这些配角就提前开始了。”
  电话的那一头沉默了一瞬,肖景深感到自己头皮一阵发麻。
  “没事儿。”终于,女人慢慢悠悠地开口了,“我明天能见到你么?”
  “明天下午我应该是没事儿,晚上之前能赶回剧组就行。”
  “哦……那你先忙吧。”
  桑杉挂了电话,肖景深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打电话的时候他觉得非常心虚,大概是错觉吧?一定是错觉吧!
  另一边,桑杉方向盘一打,把车停在了一边的辅路上。
  低头翻找了一下手机电话簿,她迅速拨出了一个电话。
  “喂,小宋,我是桑杉……帮个忙,给我查查你们京郊(影视城)那边现在有几个剧组。”
  “四个?你知不知道哪个剧组现在主要拍配角的戏,明天还安排了夜场?”
  “好,你先帮我弄一张你们那的车辆通行证,我一个半小时之后到,麻烦你了。”
  勾起的唇角挂在桑杉的脸上,是今年最流行的口红颜色,这个被各位美妆博主夸赞“温柔知性”的豆沙色,此时显得有些犀利甚至是凶残。
  黑色的轿车在驶到某个十字路口之后直接转向开上了通往城外的高架。
  又等了二十多分钟,肖景深终于等到了工作人员再次叫他。
  簌簌春雨里,他满脸笑容地轻揽住自己身边女演员的腰。
  “哎呀,你要保持距离啊。”
  女演员很不客气地把他的掰得离自己远了一点。
  “好的,我会注意的。”
  肖景深点点头,细细的雨丝拍在他有些发热的脸上,让他的精神好了不少,听见对方的称得上无理的话他也没有任何不悦的表示,手臂重新放好,虚虚地悬在女孩子的腰边,带了一点病色的脸上依旧是一脸演戏所需的笑容。
  对方态度太好,女演员反而有些不自在了,抬头看一眼眉眼间不是很有精神的合作伙伴,她终究没再说什么。
  这应该是很简单的一场戏,男人拥着自己现在的心上人从某个店里出来,还用手掌贴心地为对方遮雨,路对面的女人看见这一幕终于忍无可忍,冲上去给了男人一耳光。
  既然说了“应该”,很显然,那就必然会出“意外”。
  第一次NG是因为肖景深的那个女伴笑得太僵硬。副导演直接目视肖景深,显然已经把这个“新人”的戏不好归咎到了肖景深这个“前辈”的身上。
  “我会跟她再说说的。”
  “行吧。”副导演拍了一下他的上臂,“身体不好也不能拖累大家进度,你早点儿拍完了也能早点休息。”
  趁着导演调整机位的时候,感觉到热潮再次涌上头的肖景深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对合作的女演员说:
  “这场戏里面你不用表现出多么喜欢我,你只要想着这个手镯就好了,它很漂亮,很昂贵……如果你不喜欢这个镯子,你就想想杂志上那些名牌,我……”
  男人指了指自己的脸接着说:“你看我的时候,我的脸上都是那些名牌儿,正好呢,你又是个很拜金、很爱钱的角色。不用去揣摩怎么表现喜欢我,你只要对我表现爱钱就够了。”
  爱钱?
  女演员想象着自己是个面对着金主的小情儿,现在眼前放了一大堆的金银珠宝。她试着笑了几下,一开始还有点儿矜持,在肖景深鼓励的目光下,笑容笑得越来越自然,勉强算是有了一点儿感觉。
  第二遍拍的时候他们这边二人组没问题了,倒是那个跑来“捉奸”的穿着高跟鞋脚下一滑摔倒在了地上,身上倒是不见伤,那个演员只是喊疼,足足缓了半个多小时似乎都不见丝毫的缓解。
  导演都快发火了,副导演见势不妙特意去跟她说了几句,那位依然一瘸一拐的女演员才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继续拍戏。
  跑的动作太僵硬,重来。
  打耳光的动作不对,不对,重来……
  后来实在没办法,临时找了个替身替那位受伤的女演员把跑过去的背影戏拍了才算是解决了一半的问题,剩下要拍摄的戏份,就是这位女演员痛打肖景深这个“渣男”了。
  “借位抽你懂么?你软绵绵的干什么?让你对空摆个动作你都不会?”
  “导演,我是新人,不太懂什么是借位唉。”年轻女演员揉着自己的手臂甜甜地说道。
  “你能演就演,不能演就滚,这也不懂那也不懂,剧组花钱请你来是干嘛的?”
  导演很生气,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了过去了,这么简单的一出戏都没拍完,这样的低效让他已经忍无可忍了。
  女演员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这时候倒不让人觉得她的演技有她真正演戏的时候表现出来的那么糟了。
  制片人看看她,又看看副导演,那位副导演立刻心领神会把导演拉到了一边,制片人也慢吞吞走过去,背着双手,低着头小声地跟导演说话。
  “我还以为她是副导演的关系户呢,没想到是和制片人……”
  另一个女演员小声嘀咕了一句,才想起来自己边上还站着别人。
  那个“别人”自然是得了感冒还在这样的湿冷天气里坚持拍戏的肖景深,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他只喝了两次热水,现在他觉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那些顺着他的头发留下来的雨水滴进他的衣领里,让他一会儿觉得气闷不堪,一会儿又觉得雨水成了冰块在从他发烫的肌肤上划过。
  “唉?你还好么?”
  女演员觉得肖景深的状态不太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
  “还好。”
  男人勉强笑了一下,赶紧闭上眼睛养精蓄锐。
  明天桑杉要带他去见什么形体教练,看见他这个样子一定会生气吧?晚上找个地方打一针明天就能好了。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的汽车驶进了京郊影视城的门口。& && &&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那个人渣已经累die了!今天就要滚回家明天就得老老实实投喂我了!开心!撒花!
  ——幸灾乐祸的存稿箱君!
  “这段戏咱们就真打吧,反正女孩子们,手劲儿也不大,拍完了咱们晚上一块出去搓一顿怎么样?”
  副导演在那边哄完了导演,又过来哄肖景深这个“小配角”。
  晕的迷迷糊糊的男人点了点头。
  无论在镜头之外是多么的昏沉,一听见打板的声音,肖景深立刻精神了起来,这是他在从业十几年间练成的职业素养,毕竟作为一个“还债机器”,别说像是眼下这样发烧了,身上打着石膏还要演戏的情况都出现过不止一次,大冬天跳冷河,烈日地里连续拍上几个小时也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了。
  “能熬过去的,就像过去的每次一样。”这样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肖景深迎来了第一个真正甩到他脸上的耳光。
  他下意识有技巧的闪避让这个耳光看起来凶狠但是并没有什么杀伤力。
  这场戏应该过了吧,垂着头的他却并没有等来导演说好的声音。
  因为站在他对面的女演员突然咯咯笑了起来。
  “抱歉啊导演,人家是第一次打人啦,我找找手感,下次肯定就过了!”
  笑场的人一边笑一边道歉,声音落在离她最近的肖景深耳朵里聒噪又刺耳。
  “你都不会生气啊?”退回到一开始站位的位置,肖景深身边的女演员裹着助理送来的外套小声问他。
  “没事。”
  肖景深抿了一下干裂的嘴唇。
  生气?一个欠债几千万的人有生气的资格么?他要赚钱,跟公司的合约上他每年都要赚到足够的钱来抵偿债务,微笑和善能换来金钱,争执与愤怒会让他有接不到下部戏的可能。
  他不能争吵、不能抱怨,更不能离开拍摄现场。
  这些有任何威胁性的行为都做不到,生气,不过是当了个让人耻笑的小丑罢了。
  再次开拍,肖景深看见女孩儿挥过来的手,想要闪避却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太听话了。
  一个耳光重重地落在他的脸上,肖景深感觉不到疼痛,只有耳朵一阵轰鸣,让他觉得天旋地转。
  依然没有喊停,没有人说“OK”。
  此时,剧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突然开进拍摄现场的车子给吸引了。
  “砰!”车门打开又关上,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径直越过来驱赶她的剧组工作人员,走到了肖景深的面前。
  “你还真是把自轻自贱四个字发扬到了极致啊。”
  双手撑着自己的腿让自己勉强站立,肖景深抬头,看见身穿白色衣服撑着一支红伞的女人站在他的面前。
  “我……桑杉……”
  他动了动嘴唇,说出来的话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走,跟我回去。”
  桑杉直接去抓肖景深的手臂,抓住之后突然一顿。
  旁边的人看见这个莫名开车闯进来的女人抬手,动作轻柔地抚摸了一下男人的额头。
  “除了自轻自贱之外你还得加一条还愚不可及。”
  嘴里是这样说着的,桑杉还是解下自己身上白色的羊绒披肩裹在了肖景深的肩膀上。
  “他在发烧。”站在一边的女演员说,“我感觉他越来越严重了”
  “知道他的休息室在哪么?麻烦你把他的东西都拿过来。”
  纤细的手臂穿过男人的腋下,桑杉扶着肖景深,直接对那个年轻女演员下了指示。
  “好!”
  女演员毫不犹豫地转头就往他们休息的地方跑,显然忘了自己应该是站在哪儿一边儿的。
  工作人员们终于缓过神儿来要拦住这个女人带走他们剧组的演员,桑杉没理会他们,虽然还挺吃力地支撑着一个大男人的身体,她的气势依然足以震慑别人,冷冷的目光环视一周,最终她转头直接看向剧组的导演:
  “林导,您好,上次咱们在张建新先生那见过。”
  张建新是现今影视圈儿里一个有名的投资人,他没有什么固定的合作公司,只要是感兴趣的项目都喜欢掺一脚,很受一些没什么名气的制片导演的追捧,如果能和他搭上线,别的不说,下一部他自己想拍的电影至少不用再苦哈哈地一家一家求投资了。
  听见张建新的名字,刚刚脸色还极其难看的林导演一下子就温和了下来:
  “您是?”
  “我叫桑杉,前一阵儿张先生给李许默导演的电影投资就是我牵的线。”
  如今这个圈子,桑杉这个名字已经足够的响亮,这个年轻的女人出了名的人脉广手腕高,跟几个赫赫有名的投资人都能搭上线。
  李许默今年才三十多岁,作为一个导演他非常年轻,之前只拍过广告和只能在视频网站播出的电影,这样的人能从张先生那拿到钱让圈儿内人惊诧了许久。虽然自从周荇戏剧性地一夜成名之后很多投资方都开始青睐年轻导演,但是以李许默的资历,那怎么也轮不到他的。
  现在,他们的疑问有了解答。
  林导演的气势彻底和缓了下来,显然已经开始在“保持导演威严”和“结交桑杉”之间摇摆不定。
  “桑小姐,您从我们剧组里直接把我们的演员带走,这不管怎么说都不太合适吧?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们说我男朋友是你们的演员?他什么时候签约的?我怎么不知道?你们给他开了多少片酬就能让他这样发着烧还淋雨拍戏?林导演,我一直听闻您工作认真,对合作的演员也关爱有加,在圈子里有不错的口碑,今日一见,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桑杉的话让林导演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这位……先生签的合同呢?赶紧拿来给桑小姐看看。”
  合同?当然还没签,这其中颇有猫腻,主管演员事物的副导演不自在地清了下嗓子。
  “啊,签约那个事儿,我们还得等晚上才能弄,这戏都开拍了,您直接带人走,也太不给我们剧组面子了。”一段话分两节,前一半是对着导演解释的,后一半就是用来呛桑杉的。
  桑杉看着林导演皱了一下眉头,瞟了一眼那个主动跳出来当炮灰的副导演,脸上瞬间浮现了一个讥嘲的冷笑:
  “面子?谁的面子?我给了面子你们要的起么?我男朋友才来半天已经被你们折腾成这样了,你们居然连合同都还没签?!医药费、调养费的单据我后续都会寄给你们剧组,如果出了其他问题,我们说不定还要走其他途径解决……还有,你刚刚打了他一耳光是吧?”
  细长的眉目轻转,桑杉结结实实地盯了那个甩肖景深耳光的女演员一眼。
  “我男朋友长得不错吧?皮肤很好吧?抽起来很爽吧?我最喜欢他的那张脸,所以给他的脸投了价值几百万的保险,你这种戏都不会拍的人抽得起么?我男朋友的脸受伤了,你们的整个剧组负责得起么?我建议你以后换个名字出道,或者整整容,不然我哪天觉得我家男人的脸手感不对了,我是会想起来找你的。”
  眸光如刀,又利又冷,看得那个女演员脚下一歪,差点摔到地上去。
  “林导演,您也得多想想您现在用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这几年国内烂片儿太多了,张先生他们那些投资人可都谨慎了不少,您一直找这样除了傻逼能本色出演之外就干啥啥不成的来演戏,能拿出让人满意的作品么?指望他们您还能忽悠到多少投资?”
  桑杉的几句话敲在了林导演的心口,他的神色一动,显然注意力已经不在桑杉带人走这件事儿上了。
  “你骂谁傻逼?”觉得自己被人身攻击了的女演员尖叫了一声。
  “傻逼才问这么傻逼的问题。”
  意识不太清楚的肖景深听着桑杉为他这样单挑全场,轻轻地,毫无知觉地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桑杉懒得理她这种小角色了,扶着肖景深继续往她车子的方向走,那个被她指使着去拿东西的女演员已经抱着肖景深的大衣和包儿跟了过来。
  别人还要拦下桑杉,林导演却发话让他们离开,他和那个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制片人还想走过来跟桑杉客气几句,桑杉懒得理他们,只甩出了一道尾气消散在潮湿的空气里。
  “那个演员叫什么来着?”人都走了,戏当然都拍不成了,林导演在心里盘算着先把哪场戏拎出来拍,再去找演员来顶上。
  副导演想了一下:“好像是叫肖什么?林导,他这样开拍了还走人,真是够不要脸的。”
  “要面儿能吃软饭么?看人也不怎样,运气倒好,攀上了个厉害的女人。”
  “运气那是挺好。”副导演想起了桑杉解开披肩后展露的身材,搓了一下鼻子,嘿嘿地笑了起来。
  肖景深躺在车后座上,身上还裹着桑杉的披肩,他的行李和大衣都带着湿气,被桑杉扔在了副驾驶座上。
  车行出大约半个小时,桑杉听见副驾驶座上那摞东西里传来了来电铃声。
  桑杉趁着等红灯的时候接起了电话。
  “老肖啊,我怎么听导演说你病了?怎么样,还好么?明天还能拍戏么?”
  “是啊,病了,感冒,发烧,肺炎,最惨的是得了脑癌,才跟你这样专门坑朋友的家伙混到一块儿去了。”
  盯着红绿灯,女人的目光比外面的雨水还要冷冽。
  “你谁啊,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呢?”
  “你叫陈启是吧?是你介绍了他这份坑人的工作?想来也是,不然你也不会当时不出现事后跑来打电话描补了。肖景深拍半个月的电视剧应该拿多少片酬?你谈的是多少,又贪了多少?剧组为什么没跟他签约?谁在里头两边通吃?骂你两句你还觉得自己天大的委屈了,你给剧组捅了这么一个天大的窟窿,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去补。”
  老旧的电话上还有红色的挂断按钮,用手指摁一下,然后关机,桑杉透过后视镜看了面色潮红的肖景深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每次见面,你都能可怜得推陈出新,这也是本事了。”
  要不是他实在可怜,什么时候那些人还值得自己亲自开口了?女人自嘲地笑了一下,这次自己算是秀了一次恩爱了,得记账。
  作者有话要说:  咦嘻嘻,我回来了!——渣作者
  斜眼楼上的辣鸡!——by存稿箱君
  桑杉直接带肖景深去了一家私立医院检查,确定只是感冒引起的发烧和炎症之后她下意识长出了一口气,陪着男人打了针又吃了药,此时天色已经黑透了。
  肖景深还是有些昏沉,好在意识逐渐清醒,能够很正常地说话了。
  能说,却不敢说,车里的气氛十分压抑,桑杉面无表情地开车,他坐在后面老老实实地低着头,倒是显得十分乖巧。
  一生病就很乖这一点,还真是跟十几年前一模一样。
  这样想着的桑杉打算开车直接把他送到家门口,在肖景深的指点下拐了两个弯儿,就看见了一条黑黢黢的巷子。
  男人想要下车,桑杉却没打开车门上的安全锁。
  “这是养病的地方么?这就是个狗窝!”
  一踩油门,桑杉又把车开回到了大路上。
  “嗯?”肖景深的脑袋随着车转向晃了一下,鼻子里哼出了一个表示疑问的音节。
  “去我那吧,正好也方便我天天带你去打针。”
  桑杉并不是给那个病恹恹软塌塌的男人选择权,只是像往常一样通知了对方自己的决定。
  “放心,我家里有没开封的牙刷、拖鞋、梳子和全新的枕头。”
  “嗯。”
  “你睡觉记得得自己换衣服啊。”
  “嗯。”
  静默了许久,后座上只传来男人渐渐轻缓的呼吸声,安静的车厢里,桑杉突然听见坐在后座的人嘴里念叨了两声。
  “你说什么?”
  “小黄毛,不气啊,哥在呢。”
  车顶,路灯次第而过,握着的女人似乎眨了眨眼睛,冷淡的眸光轻轻跳了一下。
  第二天上午,一夜深眠的肖景深在睡梦中感觉到了胸口一阵重压。
  他奋力把手从被子里掏出来往胸前一抹,摸到了温热柔软的一手毛,热乎乎的猫团儿还突然发出了一阵“咕噜噜”的声响。
  猛地睁开眼睛,那双圆滚滚的金色眼睛就在眼前,一下子就把肖景深吓清醒了。
  “什么情况?”
  “咪嗷~”
  呆愣了好一阵儿,肖景深才明白过来自己现在是在桑杉家里,显然,眼前这只胖乎乎的“黑猫警长”就是桑杉养的了。
  “你好。”随手捏了一下猫胖乎乎的肉垫儿,肖景深在猫的重压下强行坐了起来。
  那只黑白两色的猫从男人的胸口跳开,在床上弓了一下身子。
  离开桑杉特意为他翻出来的新枕头(粉色的),踩上新拖鞋(粉色的),这些让他想起了昨晚睡前用的牙刷(当然也是粉色的)。光着膀子只穿了自己一条睡裤的肖景深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几乎是同步的,那只除了肚皮四爪儿脖子和嘴巴之外都是黑色的喵星人也趴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真胖。”
  试图再摸摸猫毛茸茸的后背,却被毫不客气地挥了爪子,套上一件睡衣,肖景深走出了卧室。
  房间的主人此时并不在家。
  桑杉所居住的公寓大概有一百多平的样子,整个装修的风格以白色和灰色为主,透着一股现代社会的干练冷肃气质,没有茶几,也没有电视,应该是客厅的地方摆了七八个书架,上面摆满了书本,阳台和客厅打通了,两只看起来就很舒服的藤椅摆在那里,中间有一个小小的圆几。
  无声地跟在陌生的男人身后,那只警长猫警惕地盯着他。
  肖景深走到阳台,看见藤椅的靠垫上放了一本插着书签的《孙子兵法》,显然是最近桑杉正在看的。
  翻到插着书签那里,入目是《虚实》一篇的内容:“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嗯,虽然从小也受过古文熏陶,但是学生时代一直努力当学渣的肖景深表示自己一看见这些古文还是一如既往的头疼。
  放下书,他伸手挑逗了一下阳台上摆着的绿色植物。
  粉白色的小花儿一团一团地开着,胖乎乎的多肉植物像是长了很多娇嫩的小爪爪。
  窗外是寸土寸金的繁华地界儿,以男人目前的情况,不吃不喝两辈子大概也不够买下桑杉的这个房子。
  除了没有客厅之外,桑杉这个房子的餐厅也被缩小了范围,只是在厨房往外打通的墙上做了一个吧台摆了两把高脚椅,大概就是用来替代餐桌的了,在多出来的空间里摆了几件健身器材。
  那个吧台式的餐桌上,肖景深看见了桑杉留下来的字条。
  “饿了定外卖,下午三点我送你去打针,猫粮在厨房门口白色柜子下层,记得喂W先生,别给罐头。”
  “W先生?”
  肖景深低头看一眼蹲在几米外用那双圆眼睛盯着自己的猫。
  “你好啊,W先生,我是你主人的……朋友。”
  男人走过去试图跟猫先生打个招呼,比如摸摸头顺顺毛什么的,但是W先生十分高冷,并不理会他的示好,转身跳上了墙边固定着的白色横隔上。
  看看它在墙上那些一块一块一层一层的木板上自由来去,肖景深这才明白,原来这些让他当做装饰性的设计都是让猫用来攀爬的猫爬架。
  再看看每个房门下面为了让W先生自由通行的小门,男人已经很清楚地意识到这个房间有一个主人和一只主猫,主人暂且不说,这个主猫对自己绝对称不上友好啊。
  “喵!”蹲在自己的领地上,W先生警告这个陌生的、比较大只的两脚兽不要轻举妄动。
  示好不成的男人默默收回手,走到了放猫粮的柜子旁边。
  “要吃饭么?你对我友好一点,我考虑给你好吃的,怎么样?”
  “喵~”不怎么样!
  一小把干粮倒进了不剩什么的猫碗里,十分高冷的W先生踩着小碎步走过来,低下头哼哧哼哧吃了起来。
  “你这给了吃的还不给好脸儿的性格怎么这么眼熟呢?”肖景深伸手去摸那个圆滚滚黑乎乎的脑袋,W先生躲了两下,胖乎乎的猫脸在饭碗里蹭来蹭去,因为不肯放弃吃的,它自然是实在躲不过,纠结许久就只能任摸了。
  真的是很像它主人啊。
  一只手摸着猫头,头发还乱着的男人眯着眼睛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头发发黄的小女孩儿。
  夏秋之交的时候,桑杉家已经搬来半个多月了,肖景深没和他们打过什么交道,倒是他外公景老爷子对桑杉一家的评价还不错。
  那天,他骑着自己那辆全校独一无二的高档自行车路过一家小卖铺的门口,看见几个人正围着一个“小黄毛儿”。
  如果不是桑杉那头毛儿确实黄的很有特点,肖景深大概就直接路过了。
  干瘦的女孩儿抿着嘴站在那,小小的眼睛里是满满的不驯。
  肖景深在附近几个区的中学都是很有名的,几句话就驱散了那些才十岁出头的毛孩子们。
  “你还记得我么?我外公就住在你家对门儿。”
  昂着头跟个小斗鸡一样的丫头防备地看着他,肖景深没忍住伸手想揉她的头毛儿,女孩儿梗着脖子躲了一下,又躲了一下,还是被揉到了。
  “干嘛啊,我刚刚可是帮你把他们都赶走了,摸摸头发嘛。”
  女孩儿抿着的嘴,随着肖景深的话语和动作,变成了撅着的样子。
  那个下午的夕阳应该很美好,因为桑杉的头发被映成了灿烂的金黄,在那之后很长的时间里,肖景深都叫桑杉“小黄毛儿”。
  “转头。”
  “干嘛?”
  “这边头发揉完了,我要揉那边。”
  “你这个人怎么?嘿呀,头发都乱了!”
  “我不叫你这个人,我叫肖景深,小黄毛儿上车,我送你回家。”
  当初刚到秀城连普通话都说不好的桑杉真是可爱啊。
  揉猫想着猫主人的肖景深手上被吃饱喝足的W先生挠了一下,两道白花花的痕迹就成了它给他的见面礼。
  桑杉开门进来的时候,看见自己家里的那位临时住客跟房间的另一位主人相处得还算愉快。
  “你回来了?锅里有粥,放了点芹菜肉末,你要不要尝尝?我还拌了一点黄瓜。”
  “没叫外卖么?”
  一看就桑杉回来了,刚刚还一脸高贵冷艳的W先生立刻冲过去绕着她的腿蹭来蹭去,桑杉弯下腰先轻轻拍了一下它的后背。
  “下午好呀,W先生。”
  “喵~嗷~”
  “新来的住客你还满意么?嗯?”
  小麦色修长的手指挠了一下雪白的下巴,胖乎乎的喵星人就迅速仰倒在了地上,嘴里软绵绵地地叫着,任由桑杉□□自己白色的肚皮和粉嫩嫩的爪垫儿,与面对另一个两脚兽时高冷的画风截然相反。
  真是撒娇到了让人不忍直视的地步。
  女人的表情在面对猫的时候也变得极其柔和,嘴和眼都流露了满满的亲昵,素来的冷硬强势一下子就不见了。
  肖景深站在一边围观,一声轻笑从他的嗓子里冒了出来。
  “这……W先生你养的不错。”
  “养人比养猫省心,猫是种不会轻易吃亏的动物。”
  作为“轻易就能吃亏的动物”,男人轻轻咳了一声,很显然,他昨天的行为惹恼了桑杉,对方这是要算账了。
  “我没想到会一下子就生病了,如果不是突然下雨,那场戏我是能应付的。”
  “我不喜欢听到如果这种假设,在已经发生的事情的基础上改变某一固定条件来更改结果进而推卸责任是很愚蠢的行为。”
  “愚蠢”的肖景深决定闭嘴听桑杉的训斥。
  女人却揉着猫,没有再说什么。
  昨天一场雨下到今天还没停,桑杉在外面奔波了半天,鞋子都湿了,如果肖景深不在,她倒是可以把脚下的袜子脱下来,可是现在……桑杉打算找一双别的拖鞋先穿着进房间里去。
  “我去给你盛粥。”
  男人放下了手里的逗猫棒,背对着桑杉走进了厨房。
  桑杉见他确实看不见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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