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贫情惊石马山_拾民金_新浪博客
扶贫情惊石马山
扶贫情惊石马山（纪实文学）
——追记岳池县马家村党支书张秀代
有伟人说：“……俱往矣， 数风流人物
， 还看今朝。”
他不是英雄，也非风流人物。他只是今朝岳池县800多名农村党支部书记中的一员。以前他显得太普通了，普通得也许他所在的乡镇都没有多少人知道。就是这样一个平平常常的农村党支书，一位还差几天就满六十周岁的老人，突然之间成了新闻人物，数十家媒体报道了他在扶贫工作中的感人事迹。他的精神撼天动地，让沉睡数千年而且见证了他奋斗了一生的石马山都惊醒了。传说睡马曾突然站起，引颈长鸣。那呜呜的号叫之声，令四野悲痛，山水同泣，苍天流泪，万物共哀。
2016年8月27日17时20分，他虽然离我们而去了，可他忘我思想的光芒，却照耀着马家村的上空，辉映着顾县镇的四野，折射着岳池县及广安市，波及巴蜀大地。他一心全意为乡亲脱贫致富的精神，鼓舞着扶贫奔康的干部和群众。他就是岳池县顾县镇马家村的党支部书记张秀代。
张秀代也和岳池县的许多农村党支部书记一样，有着一段让人怀念的经历。1977年到中国人民解放军这所大学校里经受过三年锻炼，退伍后回乡当过民兵连长、生产大队长、乡水利管理员，1985年任支书直到逝世。在长达三十年的任职期中，他又与其他地方的农村党支部书记相差无几，为了带领乡亲劳动致富，改变乡村的贫穷落后面貌，日思夜想着种种门路，千方百计地寻找着可行措施，费尽口舌地动员群众，含辛茹苦地率先试行，忍辱负重地接受教训……最后还是由于各种原因，没有实现预想的目标。
是党扶贫政策的威力，唤醒了深藏心底的梦想，激发出一个共产党员的责任心，增添了基层干部的无穷毅力。下面所记录的，是张秀代在思想意识与言论、行动方面的点点滴滴，虽与常人无异，可内中包含着的却是感人的金点，耀眼的光辉……
一．无奈之下发狠话
2014年6月，新一轮全党动员、各级领导层层负责的脱贫攻坚战斗全面展开，马家村被确定为重点帮扶的贫困村。身患肺脓肿曾经吐血严重，去南充川北医学院附属医院作过手术，时已两年零四个月的张秀代，得到这个消息，他的病痛似乎猛地因用过某种灵丹妙药，猛地好了许多，而且眼明心亮，真正看到了马家村希望的曙光，周身增加了无穷的力量。
岳池顾县镇党委召开的会议刚散，张秀代恨不得马上飞回马家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让乡亲们也共同高兴。于是他顾不得回家吃饭，急不可耐地立即召开了紧急群众大会。
张秀代认为的喜事好消息，群众却不信认同。他在台上说得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可下面却有人与他唱反调，说什么“莫听他在上面放狗屁，这回又是走过场”、“变着花样做假事，害得我们不安宁。”“如今发财靠本事，帮扶脱贫是做戏。想当演员就莫走，我要去挖苕母地。”“在此听他说评书，不如麻将有兴趣。”没等宣布散会，就有人说着说着悄悄离开了。
看到会场人员渐渐稀少，张秀代猛地站了起来，本想把离开的人喊回来，可他却摇了摇头，轻轻地出了一口气，将升腾起来的气压下去，颤抖着身子，看着群众纷纷离去。
他忍耐着再忍耐着，让想走的人如愿。这是他当干部三十多年来修练而成的心性。
望着一个个离去的身影，张秀代的脑海中，像过电影一样，马家村的景象不断地叠印在他眼前。
流经岳池县境内的最大河流叫长滩寺河（史书记载为岳池水），相传源于县域东北角的石马山。在那个深丘里，藏着一个小小的山村。幅员面积只有0.7平方公里，到2016年，耕地与林地各约570亩。180余户630多人，日出而作，月升而息。千百年来，张氏大姓（个别为上门女婿及其后人）在此繁衍生息。因地处偏僻，环境恶劣，虽有数代干部或志士仁人，欲与自然试比高，施展种种本领，妄图改变其落后面貌，让民众过上幸福生活，结果都是抱着雄心来，带着无奈去。
改革开放后，为了彻底摆脱贫困，不少精壮汉子外出或打工或经商，挣钱发家，以展宏愿。其结果只有少数成功者带着钞票回乡，偶在山里沟梁，用新房代旧屋。室内家具显耀，令全村人称慕。但此样者寥寥无几，终是全村山水依旧，变化不大。
1985年张秀代当书记以来，除了自力更生修建一段水渠和一条村口到顾县场的乡村公路之外，其余的是外甥打灯笼——照舅（旧）。有民谣唱：马家山村，没变模样：山岭秃头，多数荒凉；坡土瘦地，靠天给粮；小道弯曲，出行不畅；石马想跑，无奈有缰。”有顺口溜又说：“好个马家湾，开门就见山。落雨泥陷脚，天晴地就旱。十家九没富，财神躲得远。姑娘往外嫁，媳妇娶进难。人心如散纱，各自打算盘。”村主任张方武总结他们村的现状是“四多一少”，即“五保户多、病人多、土房子多、出去的人多，群众包包里的钱少。”
&&&张秀代面对开会离去的群众，把胸中的气抹了又抹，硬行忍下。他知道这不能怪村民，群众不信任干部，是因为他们受了一次次折腾，自己在这个村也做过错事，让群众大伤感情，所以尚没宣布散会就纷纷离去。造成这种局面，自己也应该承担很大的责任。
&1958年大跃进，瞎指挥浮夸风，劳民伤财。为了满足大炼钢铁和公共食堂的燃料以及作炼铁炉的风箱等，曾把山上的树砍得溜光，至今还是和尚头：农业学大寨时，生搬硬套搞改山造土，把村民弄的精疲力竭……就是自己当政，不讲科学，动员村民大种洋芋，结果因土质原因而失败，造成损失，群众至今还怨声载道。想到这些，他猛地释然，平静地坐下。
　张秀代懂得，饭要一口口地吃，事要一件件地做。群众思想一时统一不了，先做好干部的思想工作。干部思想通了，才能带领村民致富奔小康。所以他当机立断，宣布村民散会，村两委干部留下。
&&马家村的党支委与村委们，对扶贫工作的认识也不是一致的。张秀代好说歹讲，直说得嘴巴里的白泡子直翻，有的人还是不点头。最后张秀代撂下一句狠话:“这回我下了决心，再不脱贫，把我脑壳砍下来当夜壶！”
二．家人劝阻没有效
　新一轮的扶贫工作，中央提出了“精准”。张秀代明白，所谓精准，就是要选准真正贫困者进行帮扶，不能再像过去有些地方那样，搞平均主义。他曾听说，某些农村基层干部，为了便于操作，要求扶贫单位，除了思想帮扶之外，在经济方面，最好直接钱。因为现金既好处理，也很省事少麻烦。只要将救济的经费，按人分配到户，搞“上山打猎，人人有份”。如此处理，富者锦上添花，称赞干部选择了好办法。真正的贫困户，虽然只得了很少的一点救济，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可心中有苦也说不出。谁叫自己贫困呢？如此一来，贫富更加悬殊，让富者更加富有，贫困人越显困难。这次为了选准真正的贫困户予以帮扶，张秀代决心逐家走访，把情况弄得更准。
在长期的基层工作中，他知道嘴说千遍，不如做出来让人看看。农村人最讲实际，他们不但要你说得好听，更要见你作得好看。只有作得好看，才能获得普遍的信任。所以他在会议之后，决定拿出当兵时“说了算，定了就干”的雷厉风行姿态来对待扶贫工作。
为了争取家人的支持，这天晚饭时，他对妻子说，这次从中央到地方，各级党委政府都把扶贫工作当作第一要务来抓，上面还要专门派干部担任第一书记，集中精力具体负责扶贫工作。他说他在部队上，首长讲战略战术时强调，要知已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要打好扶贫攻坚这场硬仗，也应该先把情况摸透，掌握每个人的的真实态度。哪家有什么具体困难，他们的贫困原因程度，都要弄清楚。精准扶贫，在于把扶贫的对象弄准确，才能把钢用在刀口上。不然再像以往那样，对不起上级，也难把问题搁平。特别要重视那些不爱表露的贫困户，计划对他们了解得更清楚，更详细，以后才好帮扶到点子上。
听了丈夫的说明，龙春华陷入了沉思。
张秀代虽然在人前表面决心很大，劲头也足，可他的妻子龙春华最近暗中观察，发现他脸色越来越差，时不时的站着喘气，还现出痛苦的表情。干咳的次数增加，咳嗽强度越来越大。他咳出的痰，过去不管多浓，很少背着人吐掉，而最近却装住无所谓的样子，或强行吞进肚内，或借故跑到没人的地方悄悄吐出，并且还用脚将其痰痕擦去。她等丈夫离开后，再到他所吐痰的地方仔细观察，发现尚有丝丝血迹还没有完全被抹去。这些现象表明，张秀代的疾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一天天加重了。想起丈夫出院时医生关于不要让病情恶化的警告，她的心猛地紧了起来。
丈夫看到她端着碗没有吃饭，以为是在听自己讲话，就催她说：“快吃快吃，吃了好早点经佑孙儿睡觉。”
丈夫病情加重的一系列表现，反映出不祥的预兆，让她一时不知怎么办好？直接阻止丈夫吗？多年的夫妻生活，使她知道张秀代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也有点大男子主义，弄得不好，非但劝阻不了对方，反而还会激起他的情绪波动，加重病情。轻描淡写地劝慰吗？也许让丈夫不会放在心上，他仍然会我行我素。
看到丈夫丢下碗急急地走出家门，她的心也猛地跳了跳，眼泪差点滚出来。
“你丈夫的病已经很重了，回去后要加强营养，注意休息，还要教育子女不要惹他生气。”想起医生的叮嘱，她有办法了：丈夫平时最听儿子的话，到南充去作手术，就是儿子联系与安排好后送去的。那之前，朋友与家人多次劝他去检查，他都以问题不大而婉言谢绝。可儿子在外打工，回来一说送他去检查，他就默认而服从了。
龙春华把情况打电话对儿子说明后，等待丈夫的归来。
夜已经很深了，龙春华才看到张秀代拖着疲乏的身子，摇摇晃晃地回来。她一步上去扶着丈夫坐下，表现得更加关心与体贴，她将医生对病人所讲的注意事项再向丈夫背了一遍说：“医生要求你，一要多吃有营养的东西，二是注意保暖，莫受凉感冒
。三是多休息，莫疲劳。四是保持好心情莫激动。五是出现胸痛、气急、乏力等异常情况，去医院复查。六是禁食烟酒和辛辣食物。”她停了停盯盯丈夫的脸色，加重了语气，“你各人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有俗话说，想吃那碗醋，就要有那个肚才行。你的身子已经是这个样儿了，能经得起大折腾吗？莫得好的身体，就再莫强行……”不等妻子说完，张秀代将疲劳的身子一摇：“你放心，我莫事。”他说他当了几十的书记，没有把马家村搞好，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他如果放弃了，今后去见毛主席也不安心。
张秀代与妻子正说着，儿子打来长途电话，龙春华听到丈夫“嗯，嗯”的回答着，她的心放下了许多。
张秀代接过电话，紧绷着的脸平缓很多。龙春华以为丈夫会听儿子的劝告，明天能去医院复查，就催他睡觉，让丈夫早休息。
谁知次日凌晨，张秀代比她醒得早就起了床，说了声“我走了”就打开房门跨出去了。她知道丈夫没有听从家人的劝告，这回跨出的步伐，也许十头牛也拉他不回来了，心里阵阵疼痛。
三．我们一定会记住
2015年4月的一天上午，马家村天空格外蓝，阳光特别好，石马山显得更绿。申请参加扶贫工作被任命为岳池县顾县镇马家村第一书记的周莉莉，跨着轻盈的步伐，行走在去村部的路上。这是她到村里第一天上班，一种新鲜感油然而生。随着行走的脚步加快，她觉得周身的热血正一股劲儿地奔流，激情像烈火般燃烧起来。尽快使贫困村脱贫奔康，让群众“住上好房子，过上好日子，养成好习惯，形成好风气”的雄心壮志支使着她，全身的劲头也越鼓越足，脚下好似生了风。她听到裤腿扇出的呼呼响声，和着激动的心跳声，与首次参加工作的心情一样愉悦。
&&&周莉莉出生在岳池县大佛乡的一个农民家庭，大学毕业先后在岳池罗渡中学、岳池县人民政府办公室工作。这次从广安市政府办公室下来后，为了与群众打成一片，所以穿得也比较朴素。当她即将走近村部时，觉得自己来得太早了一些，不应走在村支书之先，就放慢了脚步。可她走近村办公室前，却看到房门已经打开，这才迫不及待地跨进门去，惊喜地说：“张书记，我来报到。”
&&年近六旬略显矮胖的张秀代推了推老花镜，抬头望了她一眼，并没立即回答，埋下头继续做他的事，急速地翻找着什么。
周莉莉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见张秀代花白头发，背已微佗，衣服老旧，裤腿上沾满了泥，和一般农村老头没有异样。她的心顿时有点发冷，觉得书记的形象与自己预料的模样差了那么一点点，心里直犯嘀咕：“这就是我的搭档？”正在她还没回过神时，张秀代拿出一张手绘地图，说道：“小周，跟到我走嘛”。于是，他领着她转山头，走田坎，进贫困户家。二人一前二后的边走他边向她讲民情、村情、社情，以及村人错综复杂的关系网情，如数家珍，娓娓道来。说到高兴处，手舞足蹈，讲到败兴时，长吁短叹。渐渐地她对张秀代的敬意不断增生。
听说扶贫工作组进了村，群众都抱着各种不同心态观望着，不少村民都盼着这次能给自己多分一些不流汗、不出力、只签个字就可领取的扶贫金。所以张秀代领着马家村第一书记周莉莉，一旦走进农户门，马上就会听到哭穷叫苦声。他们把自家的贫困程度扩大数加以描述，有的竟然说着说着就哭泣起来，好像再不发救济就会天塌地陷一般。特别是个别人看到张秀代对扶贫调查很认真，竟然拿着一个小本本，正而八经地把群众所反映的问题规规矩矩地写在纸页上时，他们怕老书记听岔了，把自己的问题写掉了或写得不全面，就站在张秀代的近前，或一字一字地慢慢说，或反复多次讲，有的甚至指着写漏掉了的地方，要求书记补写完善。两位书记临走时，还不放心，最后会强调，莫把他家的困难忘记了。为了让群众放心，张秀代向群众表态说：“放心吧，我们不会忘记，一定会记得。”
也有人指着屋顶，提高声音道：“这座房子修起几十年，从来没有好好补修过，现在要垮了，也没得钱来整，两位书记千万放在心上，莫把我的事丢到了脑后！”张秀代还是那句话：“我们一定会记得。”
在一农民家里，边摆谈边记了大半天，出门看到屋前所种的蔬菜长势好，张秀代顿觉周身轻松，力量倍增，病情大减，脸上现出欣喜直夸赞，可村民却说“只有一亩多地，卖得到多少钱？千万不能看到我种了点菜就减少我的补助哟！”
“我家坐在村角落，出门都是岩坎坎，想上街去卖头猪都不方便，这回趁着上面来扶贫，也该把通村公路修到我的家门前，让我也享受一下改革开放的伟大成果了！”
每到一户，张秀代都会坐着认真作记录，听的也特别仔细。他不但竖着耳朵听，而且快速写。因他太注重写字的速度，字迹就显得有些潦草。他不时再看看，把写漏了的字马上添上去。工作的时间久了，他不时甩甩写疼了的手腕，伸伸弯酸了的腰，眨眨昏花的老眼，抬起精疲力竭的头，提一些问，或打断讲述人的话，让其即时补充完整，以便让被调查人把问题交待得更具体更详细。临走时，他还要向群众表示，他们家的困难一定会记得。
30多年来，解决出行难的问题，一直是张秀代和村民最期盼的事儿。为把通村公路、便民路修好，他们从群众家走访出来，再拿着卷尺，哪家哪户门前要修多长多宽的路，逐院逐户去丈量，把情况记在本本上，并在手制地图中标得清清楚楚。
一老一少两位马家村的书记，从又一家农户走出来，要到半山中去了解另一户。走在后面的周莉莉看到领路的张秀代，在上坡时精力不济，又借故向她说事站下来，一边借着喘气歇会儿缓缓劲，一边述说着。周莉莉还以为他是不分昼夜陪同工作，加上年老与劳累造成，就劝说道：“张书记，你年纪大了，可以不作调查记录，我已经作得很认真也很仔细，相信我不会漏掉大家反映的问题。”可她哪里知道，扶贫工作同志进村后，张秀代曾多次劝导妻子不要把自己的病情告诉大家，以免影响工作，免得大家为他的病操心。
张秀代听周莉莉如此要求，转身对旁边的第一书记周莉莉笑笑，大约是身体原因，那笑显得有些勉强。他说：“周书记是高文凭有学问的人，作记录当然没问题。只是我把大家的意见记起，让它时时提醒自己莫忘记群众的问题。还可以留着今后翻看，或者交给接替我工作的人，希望能起些作用。”
听到老书记的回答，年轻书记为张秀代办事认真，处处为别人着想的精神所动，她点点头说：“好吧，我们各记各的。”
张秀代转身向半山腰爬去，周莉莉看到老书记的后颈部与头部，有颗颗汗珠，顿时生出感动。
马家村的一老一少两位书记，就是这样爬向一个个山头，走进一户户村民家，了解与记录他们的情况，特别注重他们的困难。
而周莉莉则与张秀代一道，为了表示对村民的诚意，每次都花钱买上或烟、或酒、或糖，去听“百家言”。坚持周六与周日不休息，白天工作了晚上接着干的工作劲头，写了下的12本厚厚的民情笔记，详细记下了全村187户家庭的方方面面。同时，每天夜里不管再晚，她都要把当日的工作情况，挤时向顾县镇党委政府报告。还在工作群里“晒”工作，接受干群监督。
当两位书记在那个小院子调查完毕，走出最后一户村民的家门时，夜已经很深了。村民看到年青的第一书记都已经显得很疲倦，还跑上前去拉着走路都摇摇晃晃的张秀代，叮嘱道：“老书记，我家的问题已经向你们反映得很清楚了，这回可不能把我家搞掉了。”在人们的心中，上面下来的干部到村里工作是一阵风，处理问题都是本地干部说了算，所以他们对张秀代反复说着这句话。
张秀代耐心非常，吃力地点点头：“请放心，我们会记得的。”他的态度虽然很坚决，可走路时脚下却感到没了力气而觉得轻飘飘的了，只好站下喘着气回答。
周莉莉看见张秀代走路费劲，感到过意不去，就劝道：“张书记，你年纪大了，晚上走路不方便。我人年轻力壮，调查的事，以后就由我一个人作吧。“
张秀代将手摇了摇道：“我们这儿地处偏僻，你人生地不熟的，我怎好让你一个女同志独自来做呢。放心吧，我没事。”
周莉莉觉得张秀代对人热情，态度诚恳，工作配合默契，听到老书记的这番话，又一阵激动，她也觉得力气倍增。提议说：“张书记，这样吧，调查的问题我也作了记录，由我来整理归纳好不好？我人年轻，有的是精力。”
张秀代还是摇头：“我们村的情况我熟悉，村民没说到的，我可以补充，由我整理会事半功倍。所以还是我做吧。“
就这样，张秀代把村里存在的问题梳成辫子，一个个单列出来，交第一书记周莉莉整理统一后，报到镇上、县里和广安市的有关领导，得到充分的肯定，说他们村的调查认真负责，把问题摸透了，找到了贫困的原因，为下一步落实奠定了基础。
&&&调查走访基本结束后，张秀代与周莉莉带领马家村两委班子、贫困户代表到岳池县内的九道拐、牛王庙、瞿家店等村，去县外的丁坝、会龙、勇敢等地进行参观学习，开阔眼界，拓展思路，统一思想，提高脱贫奔康的信心。
2015年，张秀代与周莉莉共同协商，经过村两委班子反复讨论，最后由周莉莉执笔，绘制出马家村扶贫奔康“青山（山上）绿水（山湾）金带子（山腰）”宏图。在市政府及有关单位的指导和帮助下，进一步完善的扶贫攻坚规划为：两年（2015、2016）脱贫摘帽，两年（2017、2018）巩固提升，一年（2019）提前奔康”的“221”目标和“5个（生产就业发展、低保政策兜底、医疗救助扶持、移民搬迁安置、危房改造及环境整治）一批任务，以及6大类（基础设施、产业培育、农村环保、能力提升、社会事业）50个项目。分5年实施，共投入资金3931.5万元，其来源为财政专项扶贫资金187.6万元、行业资金整合1954.5万元、群众自筹及投劳折资1272.4万元、社会帮扶资金261万元、其他资金256万元。
邀请中国策划协会重庆管委会开展整村策划设计，
为了尽快实施规划，2015年，张秀代与周莉莉四处奔走，向领导汇报，联系投资公司，走访帮扶单位，取得较好成绩。当年投资3931.5万元，推进基础、产业、新村、生态和社会事业等重点扶贫工作。引进岳池县金锄头生态农业有限公司发展生态休闲观光体验农业，流转土地580亩，种植优质水稻410亩、莲藕160亩，打造休闲垂钓基地4个，年内打造成为乡村旅游扶贫示范村。
张秀代配合第一书记周莉莉，努力做好协调工作，市地税局、市金财公司捐赠资金100万元用于贫困户住房改善和基础设施建设，中信水环境投资有限公司捐赠60万元扶持产业，团市委试点实施“精准关爱阳光成长”项目，关爱13名留守学生，对13名残疾人实施“量体裁衣”式帮扶。市政府办干部职工结亲结对帮扶36户贫困户。
四.尽量端平一碗水
　精准扶贫，必须首先选定准确的帮扶对象，才能达到预期目的。否则，即使花去再多的人力物力财力，也不能消除贫困户。当村支书三十年，张秀代深深得这个浅显的道理。　
召开村委会，张秀代再次将贫困户的评选标准向大家公布，哪些是扶贫对象，用什么法子确定才准确？他要每个干部充分发表自己的意见。
会议室里静极了，静得来能听到参会人员的呼吸声。村干部先是大眼瞪小眼，继后为了避免与老书记的目光相碰，怕让既有些昏花却还比较锐利而又显疲惫的眼神示意发言。他们或转头望到窗外，好似那儿有特别吸引人的东西，把人的眼球牢牢地钩去了，任怎么拉也回不来；或低头用脚尖钻室内表面，想把大地钻通似的，让下面冒出精确评选被扶者的名单；或闭着双眼什么也不看，似乎眼一睁就会有虫子撞进去把瞳仁碰破，让其一辈子见不着阳光；或故意举着双手，用手臂反复揉搓眼睛，像是一直在做眼保健操……总之，大家装模作样，与老书记同床异梦，个别的还可能是背道而驰，就是不想说一句话。
沉默的背后是马家村复杂的关系，如有一张网把干部们的头脑罩着了。全村80%以上的人姓张，一笔难写那个“张”字。平时叔叔前伯伯后，大哥、小弟喊得很亲热，哪个村干部没有几个走得很近的穷亲戚？而村民又有谁不想当贫困户去领国家救济？听说扶贫工作组进村了，有多少人没有向干部请求帮忙，把贫困户的帽子弄到自己头上戴戴，也好去领些扶贫款，把腰包鼓得更胀些？
会场冷清了好一会儿，坐在张秀代身边的马家村第一书记周莉莉，有意向老书记近前靠了靠，接着转身盯了老书记一眼，意思是问怎么办？可张秀代此时如泥塑木雕般动也没动一下，装着毫无察觉，没有理睬，暗示她耐心等待。
周莉莉是在农村土生土长的，她知道确定帮扶对象是一件非常棘手的大难事。农村人面对如此利害关系极强的事很难做到意见统一。她不时显得冷静，不时又有些惴惴不安地坐在那儿，双眼不住地眨着。她观察着事情的变化而为老书记捏着一把汗。
会前，张秀代曾与她交换过意见。说，你虽是第一书记，又是专管扶贫的，可不是本地人，许多事你还没有完全弄清楚。马家村不是所有的人都好对付，弄得不好让你很难堪。所以这事就交由我来主持敲定。就算弄出麻烦，反正自己也要即将退休了，挨了处分也能承受。老书记曾笑着对她风趣地说：“你是第一书记，就当总指挥，冲锋陷阵的事由我来做。你只需坐在会场暗中掌舵，如发现我有与政策不符之处才亲自出面纠正。”
周莉莉知道这是老书记关心、爱护自己的具体表现，让她既经受锻炼又不太为难。问题解决了，有她第一书记的功劳，事情出了麻烦，不让她受到牵连。她为老书记处事谨慎和宽大胸怀而暗暗感动，又为问题的难以解决而心中着急。周莉莉怀着复杂的心态，将视线扫往每个干部的周身上下，希望有人赶快提出最好的建议，把问题解决得更圆满。可她等待一阵之后，还是不见有人发言，只好又满怀希望地转身盯在张秀代略带浮肿的脸上，她要看看老书记如何解决这些难题，以便从中学到经验。
时间过得太慢，又等了一会儿，周莉莉想到自己是第一书记，应该承受扶贫工作的一切责任。所以她决心拿出当老师的办法，积极引导大家踊跃发言，谈出自己的意见。她说，过去村里解决了很多如此类似的问题，要是有可行的，就沿用，要是有部分可用，我们就进一步完善。如果有同志想到新的方案，也请说出来，要是很好，我们就采纳，要是有部分好的，就采用一部分，再补充一部分。总之，应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即使说得不对，也不要紧，我们不采纳就是了。为了马家村尽快能脱贫奔康，我们大家都有责任走在前面，作出贡献。
周莉莉的话起到激励作用，村党支部副书记张勇实在觉得再不打破沉默，把两位书记冷在那儿，内心过意不去，这才抬起头来说了句实话：“哪个没得几个穷亲戚？我以为不管任何人提的名单都搁不平！”
对干部心中的小九九，张秀代心知肚明。他家也有好几个亲戚前来吹过耳边风，说你很快就要退休下课了，再不帮我们做点事，今后想帮也帮不成了。某亲友悄悄对他讲，别人说，“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看在我们亲戚了一场，这回你就不要再像过去那样大公无私坚持原则了，过了这个村就再无这个店了啊！一个比较富裕的亲戚，将他拉到秘密处，要找书记作生意，他说他愿意背黑锅，愿帮书记发点财。张秀代不动声问如何发，对方说，将他弄成贫困户，所得的扶贫款对半分。张秀代老眼鼓起像铜铃，丢下一句话：“这样的事亏你也想得出？”气冲冲地离开了。
也不是所有的亲戚为了自己都想难为人，张秀代把他的亲戚反复筛选了一遍，却又有两户在全村都会被公认的扶贫对象，则从来不找他说一个字，这令他又有些欣慰。
张秀代听到张勇开了头，脸上紧绷的皱纹微微地舒张了一下，接过张勇的话说：“搁不平也得搁，总要把贫困户评出来。当兵的上阵打仗遇到硬碉堡，难道会随便败下阵去不打了开倒车？”
周莉莉听到副书记张勇发了言，才略略地出了一口大气。
接着有人提出，把矛盾分散，问题就不难解决。其办法是：把全村的扶贫总数按人口比例分到各村民小组，由各组长回去协商排出名单，再报党支部与村委共同协调，张榜公布，最后研究决定上报。
他的意见尚未讲完，就遭到反对，有人说，这是过去的办法，而今应该改变。因为过去有的村民小组长，根本没找人商量，由组长个人说了算，应该解决的对象没有解决，不应该解决的又解决了，结果群众意见纷纷，找到村里闹事的不少，还有向镇上、县里甚至市头上告的，弄得全村很不安宁。这种教训应该吸取。
　　于是，对分名额的办法一部分人赞成，更多的人反对。形成两派，有人站起喊：这办法好！有人手舞足蹈，摇头晃脑，坚决反对，会场吵成了一锅粥。
&周莉莉暗暗着急，招呼大家：有意见慢慢地一个个说。
张秀代坐在那儿，向周莉莉摇摇手。示意她耐心等待。
周莉莉点点头，坐着耐心听大家的意见。
解决复杂的事情，张秀代抱着一个信念——心急吃不得热豆腐。他端坐那儿，不怒不笑，最后看到会场又冷清下来，才一字一句地说：“&&&&我就信奉一句话，只要一碗水端平，没有办不好的事！我们这次搞扶贫，尽量端平一碗水！”大约是会议开得有些久了，他的病体坚持困难，所以说话就显得底气欠足。他说，一碗水端平，怎么个端法？他归纳了大家的意见，最后得出要点有三条，一是群众自己选，自己评；二是反复推选，反复对比确定；三是由下先选出预备名单作基础，报到村里议。村干部不许向群众打招呼，禁止暗中操作。
村干部见老书记说了评选办法，没有人再提出异议。于是他征得周莉莉同意，宣布散会。
先召集村民开会，把政策讲透，将贫困户标准列出来，使大家都撑握。再把贫困户名额分到各村民小组，每个村民都在一张白纸中写上推荐名单，统计得票数，由高到低确定初步对象，再张榜公示直到无大的争议，再报村委审核与平衡。
　　　村民大会后，张秀代就有亲戚想走后门，要他向村民小组长打招呼，能当贫困户。有人当晚趁他在家喝酒的时候，走上前去，边说话边往他裤袋里塞“东西”。张秀代把对方的手拉出来，狠狠地瞪了一眼，把酒杯倒过来重重地扣在桌子上，说了一个字“滚！”这个亲戚身子一颤抖，灰溜溜地逃出去，两个月没敢与张秀代碰面，即使半路相逢也转身避开。
通过两次票选，马家村的贫困户确定为44户，其中张修国等4户第一次选上。经过第二次筛选，名单出来，落选者中没有一人到镇里、县城上访。
&&&事后，有群众评论说，老书记办事公正，就连到退休前所做的最后一件大事难事，也不寻私舞弊。暗暗伸出大拇指。
五.村民住上好房子
经过张秀代与周莉莉多方努力，调动各级因素，通过上汇报，横联系，下说服，外争取，促使部分扶贫资金到位。为了把这些钱用在关键处，让困难户尽快脱贫达康，让规划逐步变成现实。
扶贫攻坚的重要一步，是让老贫困村民住上好房子，也是张秀代与周莉莉的心愿之一。
　按照规划，村民张宗成要从山上搬迁到平坝的集中安置点。
听闻消息，张宗成不肯搬迁，气得在房前的地坝里撒野骂娘。
为了让张宗成心悦诚服地搬迁，村民小组、马家村村委、顾县镇上的干部先后轮番上门劝说了多次，好话讲了一遍又一遍，大道理小道理说了一套又一套，尽管干部们说得道明理白，口角冒白沫，嘴皮子起泡，他就是油盐不进，只吐两个字：“不搬！“
张秀代苦笑了笑，再次找上门去。他不再说理谈心，一到张宗成的屋里，转了一圈后，也不说什么，自己搬个凳子坐下来，摆出若继续不表态同意搬迁就不罢休的姿态，逼对方说明不肯搬迁的原由，说实话。
张宗成看到老书记做出如此样子，摆出这种态度，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忸忸怩怩了一阵，慢慢走到张秀代跟前，小声说：“我这里地势高看得远，风水好，是祖祖辈辈住惯了的地方。我爱上了这儿，所以打死我都不愿离开。何况平坝坝里住起觉得不安逸。”
张秀代抬头看看张宗成的住房已破败不堪：檩朽、桷断、房瓦断裂，有几丝阳光从破缝中漏泄下来。微风吹过，大有房屋摇摇欲坠的感觉。一阵沙沙细微响声后，不时掉下些灰尘。张秀代心中涌起难以说出的滋味，拍拍头顶，一步步走出房来，向四周瞄了一眼，在心中想道：军队打仗还有机动灵活一说，那就按实际情况办吧。于是他说：“好，不搬就不搬吧！”&
张宗成不相信老书记所说的话：“当真？”
张秀代提高声音表示道：“就在原地重建，除了房屋面积按规矩办，怎么修由你自己决定。”
张宗成高兴得差点跳起来，热血上涌，眼角发涩，激动的眼泪直向外滚。他忙抬起右手，使劲地揉了揉才让泪珠退回去。
张秀代离开张宗成家，向第一书记作了通报，对支部与村委的同志，说明了张宗成的情况及他的意见，希望大家机动灵活，并予以支持与配合。
于是，张秀代拖着病体，到镇上汇报，请求修改张宗成的建房图纸。上联下传，一连几天他都在张宗成家与村、镇的路途中奔波。他要让张宗成不搬迁也能住上新房子。
　　听说村里要为群众建新房，个别怀有私心的人，想在这次扶贫达康中得些好处揩点油水。他们通过人托人，友嘱友的办法，转弯抹角想打通村上的关节，要老书记张秀代表个态答应请求，去参加有关工程。有的嘴巴说是愿为村里建设出份力，可实际是盼着自己能有机会接近建设项目，得点好处，多捞些可爱的“金戈戈”。
　　张秀代对前来要求参加建房者，一概挡在门外，公开宣布说：“村上搞建设，要请谁参加，管理什么项目，不由我表态，需要谁什么村里集体研究后会通知他。”同时多次在会上对干部讲：“钱再多是国家补贴给乡亲的，我们可不能昧着良心去搞这些钱。”
　　为了能将经费完全用在建房上，张秀代立下一系列规矩：每户补贴多少钱张榜公示，让大家都清楚；建房过程中绝不指定包工队，请什么人来承建，村民自己说了算；搬迁或改建房的村民自己参与监督经费开支，决不乱支一分钱。
　　为了表示他在扶贫工作中不贪不占，张秀代当众宣布不干涉每个建设项目的一切“内政”。在张秀代的提议下，村委会、村民各立有一本账，做到一块砖、一根梁、一袋沙的支出，都记得明明白白，并且要求两本账完全相符。张秀代只当“质检员”与“账房先生”，监督经费开支与工程质量。
有个包工者在材料上把价格抬高了，张秀代做工作降下来。张军辉修房子，一袋水泥比别人多了5块钱，张秀代知道后找到包工者说理，直到把价钱砍下来才罢休。
　　房屋质量过不过关，不是某个村干部说了算。他们请镇上质检站的技术人员作鉴定，经过认真验收过了关，张秀代最后才签字。
　张宗成看着自己住了几十年的毛坯房，很快就会变成整洁明亮的砖混屋，他的兴奋劲像回到了新婚时期，感激的泪水在眼中直打转。他对为自己家建房操碎了心的张秀代真诚地说：“我搬新房那一天，肯定要请你到我屋头喝杯酒！说句内心的感谢话。”
像张宗成这样的村民，2015年，全村有14家易地搬迁户住上了新房，他们的脸上笑开了花，逢人就说这回扶贫真正为我们困难户做了天大的好事，令我们永世不忘。
马家村在让贫困户住上好房子的同时，加强修路、改厕、建卫生灶等基础设施工作，让村民过上好日子。到2015年底，全村共投入资金2000余万元，拓宽村级主干道2.84千米，打通头路1.1千米；启动6条共计4.54千米通组公路建设；打机井85眼，建沼气池26口，整治山坪塘4处；新建移动信号塔，实现电信光纤入村、入户的计划。发展农村电商，电网改造升级，完成3个聚居点选址和平场。启动贫困户农房建设12户，维修23座农房。改厨改厕22户，马家村贫困落后面貌初步得到改善。
六．为了扶贫倒下值
扶贫攻坚规划初步作出后，张秀代与周莉莉带领村委主要成员及村民代表，一遍遍前往重庆、广安、前锋等地作调查，了解哪个地方什么季节农产品需求量大，价格高，做到心中有数。接着又到代市、瞿家店等扶贫工作搞得好的地方取经，眼界开阔了，信心也更足。
这天张秀代从外地回来，连饭也没吃就召集村干部开会，介绍所见所闻。散会后夜已经很深了，张秀代才走进自己家中。他因连续奔波，年老病魔作怪，加上体弱又累又乏，所以就显得疲惫不堪，摇摇晃晃倒向椅子。
老伴龙春华看到他如此模样，急忙冲上前去掺扶着，心中涌起阵阵疼痛，差点流出了眼泪。她一边扶丈夫坐下一边说，医生叫你注意休息，不要太劳累，可你工作起来就什么也不管不顾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丢下我一个人，儿子、媳妇都在外面打工，两个小孙我怎么经佑得过来哟？说后眼角红了，她怕丈夫看到立即腾出左手擦了擦。
看到妻子为自己担心，张秀代忍着周身的疼痛与劳累造成的疲乏，勉强地笑笑道，看你说到哪去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知道自己怎么样，放心嘛，我不会有事的。
龙春华了解丈夫的脾气，长长地叹了口气。
张秀代安慰她道：我给你说过多次，我当干部大半辈子，没有把马家村建设好。三十多年了哟，仍面貌依旧，经济落后，我的心不安呀。这回遇到上级把马家村列为重点扶贫对象，是千年难遇的好机会。要是这回经济发展上去了，不要说劳累，就是真的倒下去，我也觉得很值了。
龙春华看到丈夫略略休息了一阵，精力稍稍地恢复了一些，这才将留下的晚饭端送到张秀代手上。
丈夫的工作越忙越紧张，作为妻子的龙春华也因关注的心更加紧缩了。所以这一晚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没有入睡。次日早上天刚微亮，当她略睡了一阵醒来时，却发现丈夫早已经跨出房门，她的心更揪紧了。
为了制定切合实际的经济发展规划，并付诸实施，张秀代把妻子的关心置之度外，与第一书记周莉莉去市里、到县城，把农技专家请到村上。他自己花钱买肉办招待，拉着他们到地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土壤标本带去化验后，他隔三差五打电话询问情况，&&急盼化验结果。有关数据得到后，他又与周莉莉协商，紧锣密鼓地根据马家村的实际结合外地经验，提出发展“村民经济”初步方案，反复经村两委成员讨论，再经专家论证，种什么由市场导向，最后由村民自愿决定。
　　产业发展的具体方案形成后，村里才召开群众大会，把规划方案交给村民。如果村民还有意见就组织讨论，有争议就充分辩论。经过反复讨论，马家村最终选定莲藕、藤椒、血橙三大种植业和养鸡业。
马家村的农民经济底子薄，劳动力大部分外出在家的少，文化程度低生产技术差，这些都是马家村的实际情况。张秀代意识到马家村只选好产业，缺乏有实力的业主，靠农民自己小打小闹，担心计划难以实现。他经过各种努力，配合周莉莉总算请来重庆籍业主郑东。
为了让业主在马家村考察顺利，从郑东来村那时起，张秀代就把业主的吃住安顿在自己家里，像对待亲人一样，热情招待，体贴入微。
　　张秀代的诚意感动了郑东，他准备在马家村大干一场，计划承包大量土地，成片搞种植业。因要村民将土地租给业主，这就牵涉到每户人。临到落实要村民表态在合同上签字时，个别人却泼出冷水，说什么“我不包，划不来。”
　　村民张军海将他算的账摆出来：全家4亩地，种粮食一年能卖四千多块钱，如果流转出去租金每亩500块元，四亩合计2000元。他认为租给业主，自己亏大了，不同意。
　　张秀代不与他讲道理，和他算出另外一笔账：一亩地如果风调雨顺，能产粮千余斤，除去肥料、农药、种子、人工费外，最后能落得五、六百元。要是受灾减了产，能剩多少谁也说不准。流转出去固定收入虽然只有500元，可是很稳定，算下来基本差不多。土地流转出去后，人工腾出来，可以到业主那里去打工，打一日挣一天钱，稳赚不赔。
张军海听后觉得有理，将信将疑地把土地流转出去。不久，夫妻二人都被业主请去。一个月下来，两口工钱挣了3千多。看到张军海两夫妇挣到钱，一些抱观望态度的村民纷纷将土地流转给业主。2016年，马家村流转土地560亩，种上的莲藕获得大丰收。
张秀代就是这样，带着严重的病体，日夜奔波，与第一书记周莉莉及村干部，解决一个个矛盾，落实一件件事情。他们按照“青山、绿水、金腰带”的发展思路，打造绿色生态品牌，引进业主、培育大户，壮大支柱产业。采取“土地租赁”模式种植花椒380亩、血橙460亩。“借鸡下蛋”的养鸡业，2016年6月投放土鸡苗3000只。兴办“民俗”旅游，打造“荷塘月色”基地160亩，建设休闲垂钓基地35亩。改建马家村民俗文化体验馆，挖掘“马家味道”做亮“马家厨房”及特色农家乐，创建省级旅游扶贫示范村。
发展村民产业，张秀代不仅让村里的地里有，还要让村民家的圈里也有。吸取外地的经验，试行一种全新的养鸡模式，即“借扶贫鸡下扶贫蛋”：马家村成立养殖公司，将成熟的蛋鸡借给贫困户养殖，饲料相赊。所产鸡蛋由公司按照统一价回收。在养殖过程中，若蛋鸡意外死亡，损失由贫困户和公司共担;遭遇瘟疫大面积死亡，损失则由公司负责。
失去左手掌的贫困户张杨，家里养了1500只鸡，靠此项收入，就让三个孩子和年迈的母亲过上好日子。他终于靠养鸡成了家里名副其实的顶梁柱，首次挺起腰杆作人。全村40多户贫困户都加入了“借鸡下蛋”的行列，短期内，收入4万余元。
看到村里变化快，村民收入大增加，乡亲对张秀代投去的是更加敬佩的目光。
七．&&&&光明磊落心无愧
　　　马家村有80%以上的民众都姓张，照理说不会出现以姓氏为原头的宗族主义。因为绝大多数都是一个祖宗下来的人，不是兄弟姊妹，就是叔伯子侄，就像一根藤上所结的瓜，应该同心同德，互谅互让，你帮我助，为建设美好家乡，献计献策出大力。可实际并非如此。
张秀代作为马家村近30年来的领头人，诚心诚意地带领乡亲生产，尽心尽力指导大家劳动致富，换来的应该是村民的理解与支持，照理会受到众人的拥护与尊敬，但多年来变化的错综复杂关系网，便成为脱贫奔康工作的一大阻力。谁不想领国家补贴盖新房？在个人利益面前，总有一些人心中的天平会失衡，为了私利的驱使，有的睁着眼睛编瞎话，说他利用权力，假公济私，浸吞上级拨下的款项，塞进腰包。暗中进行人身攻击，恶意诽谤。此等村民虽是极少数，却也从来没有中断过。甚至还有人在他到广安市、岳池县参加工作会议期间，制造谣言说他是“因为贪污补助款被抓捕了”。曾经有段时间，这些言论在马家村纷纷扬扬传开，竟有人对着张秀代的夫人龙春华，指指点点，说三道四。更有甚者，还朝着她吐唾沫，表示气愤。
一次，张秀代去县城参加会议，有人暗中传说他因贪污被抓捕了。龙春华不知实情，整天担心吊胆。丈夫散会刚到家，她就猛地冲上去，抱住丈夫哭述道：“您总算回来了！”
&&&张秀代不知妻子哭什么，把她劝住坐下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当他听说自己被抓了的传言时，反而大度地笑笑说：“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贪没贪污，你难道还不清楚？”
&&妻子高高举着双手，轻轻拍打着丈夫的胸脯，还是半信半疑：“这么说你没有被抓？”
&&&丈夫笑声更高了：“你这不是白问了吗？我要是被抓了还能这样轻轻松松地回来？”
&&妻子把丈夫的包抓过去放下，又拉着他的手说：“我们去问那个人，要他当面说清楚，你被抓的消息是哪儿来的，他要是说不出，我对他不客气！”
&&张秀代把妻子的手抹脱，严肃地说：“算了算了，我回来就证明我没有事，这叫谣言不攻自破。”
&&妻子坚持道：“不行，我们不能就这样便宜了他！”
&&张秀代把妻子按坐下，语重心长地道：“有俗话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我是干部，不应该得理不让人。”
&&诬蔑张秀代的村民听说张秀代开会已经回来，知道自己错了，好几天都不好意思公开出面，后来听说张秀代劝妻子饶人时，大受感动，逢人就说张秀代的好。
又一次，有个村民因为30几元的医疗费没有即时领到，醉酒后跑到张秀代家大吵大闹。这人一会儿说几十块钱是张秀代已经领去吞掉了，一会儿又说是书记在中间搞了鬼才使自己没领到钱。
张秀代看他是酒醉说胡话，劝他回去醒醒酒，并表态答应帮他查一查，弄清没领到钱究竟是什么原因。这人把书记的大度看成是心虚，更加借酒壮胆，就像猫儿的尾巴——越抹越翘，撒起野来，扬言要把张秀代告到顾县派出所，后又要张秀代马上退给他几十块钱，不然就对他不客气。张秀代看到对方越闹越不像话，就想暂时避开，等对方酒醒后再解释，可这人认为张秀代退避是胆虚，伸手拦着出门的书记，并挥起拳头威胁道：“再不退钱就揍人”。
邻居听到消息跑来才把无理取闹的人强行拉走。
张秀代虽然心里觉得委屈甚至有些疼痛感，却从不在群众面前抱怨。等闹事村民被劝走后，他却对气得身子发抖的妻子说：“你莫要气，任他怎么讲、如何告，莫害怕。别人不清楚你总应该明白，我光明磊落没做亏心事，问心无愧怕什么！”
劝阻的邻居看到张秀代如此宽宏大量，顿生敬意，赞叹书记思想确实比村民高一筹。
八．这样累倒我值得
七月的天气赤日炎炎。中午时分，太阳射出更加威猛的烈焰，把大地烤得滚烫。四野的物体，都好似被烫了一遍。马家村山路两旁的庄稼被日光照射与火风摧残，已经低头耷脑，有的叶干秆枯，生命垂危。人们在路上走过，被炙过的凉鞋变得热热的，穿在双脚上有种受烫的痛感。参加修建马家村通组联户的道路员工，正加班加点地进行硬化工作。车子拉来的水泥与石沙的混合物，被哗哗地倒在路基上面。有的举起工具将混凝土弄平铺匀，有的用震荡器把混凝土夯实，有的拿铁滚筒压平表面，工地上干得热火朝天。
村支书张秀代头戴草帽，身着背心、短裤，脚穿凉鞋，脸与四肢的皮肤都被烈日晒得黑皱黑皱的。汗珠从他的头脸上直往下掉。背心已经被汗水湿透，紧紧的贴在病体上，使他更加虚弱。凉鞋与双脚沾满灰尘与混凝土，他的模样完全像修路员工。
为了保证工程质量，张秀代一手拿着卷尺，不时量量公路的宽度够不够，指指点点；不时又拿一根铁钎，插入打好的水泥路面，再举着卷尺量量厚度足不足；有时又跨下路坎弯着腰，几乎将头脸贴近地面，左眼闭着而右眼大睁，斜视着新铺的路面平不平，如发现问题，他就督促施工人员补正。
周莉莉戴着草帽，配合着张秀代，跑前跑后。在张秀代丈量道路时，主动前去拉拉卷尺，或帮着工人递递工具。她的皮肤被晒得黑黑的，汗水早已经湿透了衣裤。她看到张秀代累得喘气，一次次地劝他到荫凉处歇歇。可张秀代摇摇头，继续坚持着。
时间已经过了午后一点，有人玩笑说：“张书记，夫人叫你回去吃午饭，已经喊过五次了。你惹再不回去，晚上不跪踏板才怪！”
一个中年人接着道：“他在这儿装聋子，所以才没回家去。我看呀，再不听喊，回去耳朵肯定会挨扯，说不定会拉起挂在房梁上。”
又一个年近五旬的汉子招呼道：“不要光站着说笑话，快点做事吧，两位书记怕质量有问题，所以才这样天天早起晚归守着我们干。大家只有把道路质量整上去，才能让书记们放心。”
一个皮肤被晒得很黑的青年汉子，一边撑着震荡器不停地抖动，一边问：“张书记，听说你身体不太好，前几年作过手术。手术大吗，现在还痛不痛？”
张秀代站着正用毛巾揩汗，听这人如此问，提高声音说：“那点手术算个球哇，当时一点痛感都不晓得。”
有个瘦汉劝道：“张书记，做了手术的人大意不得哟。谨防大意失荆州！”他说他家有个叔亲爷（岳父的弟弟）做过胃切除手术，因不注意保养，又没按时吃药，后来就恶化了。不久再复发，结果在手术台上就没有下来。听医生说，他那样的病，只要注意吃药与食疗，拖个二十年不成问题。他的手术才三年呀，好可惜。我老婆每回说起他的那个痛样哟，哭得来忍都忍不到。
张秀代笑了笑道：“我听说有的人检查出了毛病，没过多久就死球了。我看那是遭吓死的。你那叔亲爷可能是把自己的身子看得重了点，思想包袱大约背得不轻，所以才感到痛。你们看我，作了手术后，与没有做手术差不多”。因为天气太热又累的原故，他的脸上笑纹显得很苦涩。
“管他差不差得多，我看最好吃了饭再说。”不知什么时候，张秀代的老伴龙春华已经来到施工现场前。
刚才说张秀代回去迟了要被揪耳朵的中年汉子，高声吼道：“书记夫人，张书记的耳朵有点背了，快点把他的耳朵拉到前面一点，才听得到你的喊声。快去快去！”
龙春华的脸上也流满了汗，她知道大家劳动累了，说些笑话调节情绪，平淡地说：“你们要是把道路的质量弄好点，老张也不会久喊不回去吃饭。兄弟们，我们是贫困村，政府才弄了些钱来帮扶，大家可不要糊弄我们，莫整成豆腐渣工程了哟！“说后走到张秀代近前，小声地催道：”快跟我回去吃了饭再来吧。医生说，你的身子可饿不得累不得哟。“
张秀代摇摇头显得很认真：“人家施工的人这么劳累都没有走，小周书记也和我一样，守在工地上。我一个只跟着他们耍的人能先去吃饭吗？你先回去吃吧，把饭给我留着。”
一股怨气从龙春华心中升起，道：“中午是稀饭，要不我去给你端来吧？“
张秀代看看工地又说，”这段工程快结束了，一结束我就回来。”
汗水把龙春华的眼睛模糊了，她的眼前顿时浮现出丈夫的身影：脱贫攻坚工作一启动，丈夫就把医嘱抛到九霄云外，事无巨细他都事必躬亲。他的手好像发痒，每事都必须自己去作。为把通村公路、便民路、断头路修好，大热的天他拿着一把卷尺，坚持守着，监督道路的修筑质量。
不光如此，修堰塘、建马家村特色文化休闲馆等工程，他与周莉莉拉着张勇也是没日没夜地干。那段时间，村委会办公室的那盏灯经常亮到凌晨一两点才熄。扫尾工作没做完的，他如果因事必须离开，就把记着密密麻事情的本子交给张勇，再三叮嘱他对所有工程都不能马虎。
张秀代看到妻子在发楞，用手撞了撞说：“我叫你先回去，你没听着？”他还对着妻子向周莉莉努努嘴，意思是人家一个机关女干部，还不是和自己一样，我能提前走吗？
龙春华被丈夫提醒，睁眼看到张秀代的身子越来越差又很疲惫，眼泪忍不住直往外涌，她忙伸手揉了揉眼。
张秀代伸手轻轻推动妻子：“快回去，快回去。不然小孙子又在屋头把东西整坏了。”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很吃力。
这时那个爱开玩笑的中年汉子高声吼道：“大家快看呀，书记久在这儿不回去吃饭，夫人请都请不走，她要修理老公的傲劲，伸手扭耳朵了。快快看，书记的耳朵差点被扭脱了哟。”
瘦汉子一步上去，拉了拉玩笑的中年说：“你没看到张书记的身体差，连走路都很吃力。你没觉得近两天他说话也少了？”
中年摇头回道：“我那会注意这些。“
瘦汉又说：“张书记这几天说话少，一定是他身体的原因。他是个好人，我们要多为好人着想。”他说，张秀代快到退休年龄了，身子这个样子，还如此对待村里的事，真让人敬佩。要是另外其他人，把自己的身子看得很金贵，早到医院去疗养了。大家都知道，有了好身子，退休才好领取养老金，过几年舒心日子。停停盯了一眼张秀代，继续说，张书记对村里的事太认真，承包过马家村工程的人都说，这个村的扶贫经费看得紧，管得好，要想搞点钱，难！只有很正派很清白的人，才能这样做。还听说张书记从不向承包工程的人伸手，别人送给他什么，也都被他退了回去。正因为这样，所以他才把工程质量管得紧，哪个要想偷工减料，那是痴心妄想。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做事吧。
爱开玩笑的中年被说得一楞一楞的，伸出的舌头越来越长。
瘦汉子还没把话说，那个青年壮汉喊：“张书记的脸色好难看，头上的汗珠子好大颗，快扶他去荫凉处歇一阵。”说后他几步跑上去，与龙春华一道，强拖硬拉张秀代，掺扶着走向回家的路。
周莉莉此时提高声音喊：“张书记，你快回去吧，这儿有什么问题，我打电话给讲。”说后跑上前去掺扶张秀代。
张秀代推开周莉莉：“周书记，这里就拜托你了。”
龙春华看到丈夫的身体几乎全被那个青年人托着一步步前移，心中像被挖空了般难受，带着埋怨的口气说：“劝你莫要这样舍着老命地干你不听，这下累倒了，心里安逸了嘛！”
张秀代虽然身体极为虚弱，并且毫无生气地回道：“为了村里的变化，这样累倒，我倒觉得值了。”
青年感到书记身上的汗像水一样地冒出来直往自己背上流，惊诧诧地吼道：“张书记，你怎么了？”可是对方只在他背上轻轻地拍打了一下，将头全部靠了下来。
龙春华听到青年的吼叫，转头一看，惊得脸青面黑，直催青年快点。她也扶着丈夫往家的方向走。
民工们还没有完成那段路的最后工程，掺扶张秀代回家的青年跑回来说“张书记晕过去了！”大家鼓着的眼，久久没有还原。
周莉莉听到这个信息，立即飞跑向张秀代的家。
　　九．只要有气就不歇
7月19日，张秀代昏倒了。他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他向窗外望去，太阳已经西斜。妻子看到他想翻身起来，忙去阻止道：“今天你那儿也不能去，明天无论如何我也要把你送到医院检查治疗。”她知道丈夫想了解扶贫工程上的事，就告诉他说，那条道路已经完了工，周莉莉与村主任张方武已经安排在整另一条通往村民家门前的水泥路，要丈夫安心在家休息。她一边劝着丈夫，一边做着前往医院的准备工作。
盛夏的天气很热。次日凌晨，龙春华计划早点去医院，那样路上会凉爽些，所以四点多钟就起来准备做饭。她刚走进厨房，丈夫的手机就响了。龙春华以为是村主任安排了护送的人要打听什么时候启程，所以连问都没问是谁打来的电话就直说：“我们正做饭，吃过饭马上就去医院，你快准备吧。”对方说是要找书记说个事，请他叫张秀代接电话。
原来电话是马家村妇女主任蒲天芝打来的，说养鸡场购进的3000只鸡崽，马上就要运来了。她向书记请示，这鸡怎么收，叫谁去？
张秀代作了安排后放下电话，对妻子说，收鸡是件大事，马虎不得，他必须亲自参加。
龙春华听此脸色大变，劝道，你早就应该去检查、治疗了，我喊过你无数次要治病，村上的干部也多次劝你，人家周莉莉书记也催过你，她还叫我无论如何都要尽快让你去医院检查治疗，可你总是犟着不听。昨天我好说歹说，好容易让你动心默认了，可你现在却又变了卦。你每次临到要去医院时，又被一件事打断。你总说忙，还许下愿说下次去。一天天的总说工作忙，总说下次下次。两年多来，你说过多少个下次，我数也数不清了。为了劝你去检查去治病，我什么办法都用过，请亲戚朋友当说客，求干部帮我劝你去，可都没有用，现在只欠我跪下求你了。
张秀代见妻子说个没完，提高声音道：“好了好了，我的病我知道，我的事我自己知道怎么处理！“
龙春华一片好心善意，竟然不被丈夫理解，她觉得非常委曲，眼泪怎么忍也忍不住直往外冒。她干脆不忍了，也不再去擦，任其在脸上流。她抽抽泣泣地求丈夫千万要去检查，断断续续地说，你的病越来越严重了，严重到昨天已经晕过去。你要不醒来，丢下我怎么办？你工作太认真，处事太讲原则逗了硬，得罪了一些人。有的人早就希望你早走。你撒手走了自己倒是很清静，可我今后怎么办？
看到妻子委曲的神态，张秀代体会到对方的深情厚谊，他被妻子感动了，泪水包在眼中，他尽力地控制着不让滚出来。他想了想，又使用过去惯用的杀手锏：来软的。于是，他说他也想早点去把病治好，他也想有个好身体。人人都明白身体是革命本钱，有了好体质，什么也能办，身体一旦垮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什么也不能做。只有傻瓜才有病不治。可他肩上的责任太重，担着几百人的吃穿住行。三十年来总想把工作搞好，可总也不如意。这次是机会，如果放弃了，那将是他最大的遗憾。他还说，这次上级很关心扶贫，上至党中央，最直接的是广安市委市政府。市长罗增斌，百事缠身，竟多次挤出宝贵时间亲临马家村，关心、支持我们的扶贫工作。罗市长到马家村来检查、指导、督促，为马家村脱贫奔康解决了许多问题。张秀代说话觉得累了，停下来喘喘气，继续说，市政府派来的周莉莉担任马家村第一书记，一个青年女子，放弃与家人及丈夫儿女团聚的亲情，孤身来到我们这个穷山沟，与贫苦村民同吃同住同劳动。不分白天黑夜，不管晴雨风霜，放弃节假日，努力工作。还有县上镇里及各级机关的干部，如镇上的张涛同志经常到村里来指导检查，他们都关心与帮助着我们。在这种情况下，我好意思离开马家村，到医院能安心治病吗？他说得很慢，不时歇歇再说。说几句话又喘息或咳嗽几声。
龙春华的泪水哗哗地流，双肩不住地抖动。她知道自己这次又难以如愿了。看到丈夫的病态和求助的神情，她只好放弃了。
马家村的养鸡场建在半山腰间的树林中，几张帐篷安放林里，供鸡们晚上挤宿。四周被塑料网拦着，防止鸡逃出。
养鸡场离公路200余米，只有一条羊肠小道相连。天还没有亮明，冷露显得很重。张秀代被龙春华掺扶到养鸡场下的公路边，他对妻子说，你回去吧，等一会儿鸡运来，我就和村上两委班子的同志，把鸡搬进场内去。
龙春华没再说话，扶着丈夫走下公路，踩上通往养鸡场的小道。
小道坡陡，石泥散乱地铺满路上，滑滑溜溜。脚踩上面一不小心就会摔倒，并随滚动的石子滑下山坡。这时妇女主任赶到，她几步跑去，伸手想扶书记却被推辞了。
两旁的树枝和杂草，把小道几乎遮盖着，拦住了去路。人要前行，必须先用手排开，或拿脚趟出道来。如果粗心大意，就有树剌将人的手脚或身腰挂出鲜血来。龙春华侧着身子，走在略前一点，伸手先把拦着的伸枝排开，再用身子挤了一条缝道，免得把张秀代钩挂着了。两夫妻就这样一步步爬到了养鸡场口。
张秀代站着喘了一会儿气，想让妻子回去。可龙春华这回没有听从。
张秀代不再坚持，让妻子站在身边扶着自己，望着脚下的鸡场及通向鸡场的小道。
为了壮大集体经济，新建养鸡场，他不顾医生的告诫和家人的劝阻，始终冲锋在前。作规划，选场址，调整土地，搭建鸡舍，事事亲历亲为。现在鸡将运到，一种军人即将取胜的感态在他的周身涌现，脸上顿时有了些慰藉。
张秀代刚安排妇女主任蒲天芝与自己一道守在养鸡场门口，做好检查送来的各色可爱的小鸡崽时，第一书记周莉莉，村主任张方武，党支部副书记张勇，纪检组长张方海，村主任助理张建春先后陆续跑来。接着，运鸡的汽车也慢慢开到。
&&鸡崽用筐子装着，需两人同时抬运。或两人并排同行，或一前一后搬上山腰树林中的鸡场。因路小且有树枝杂草挡道，再则是上坡爬坎，行走困难。搬抬鸡筐，运者必须小心翼翼。如不注意就会摔倒，致使筐破鸡伤，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张秀代与蒲天芝看到村干部将装鸡的筐子抬（力大者可用肩扛）
近，就急忙迎上前去接着，放于地上，再揭开筐盖，将鸡一只只的轻轻捉出，仔细观看它们的身子，健壮者就放进场内，如遇体弱病残鸡，就放回筐里，准备退还崽鸡场。
&&&龙春华为了减轻张秀代的劳动强度，也跟上去相助。因丈夫多次叫她为其隐瞒病情，以免让干部担心他的身体而分散精力，所以看到张秀代劳累得不时停下喘息或咳嗽几声，头上身腰因累冒出的汗，她的心难免阵阵疼痛，想劝丈夫，她不好开口，欲硬性阻止，她又不便行动。她左右为难，只暗暗为丈夫担心，希望张秀代平安，莫出事故。
&&张秀代看到妻子如此神态，不时用眼色示意，让她放心。于是两夫妻就显得眉来眼去，暗递心声，互致关心之情。一个怕丈夫身体劳累吃不消出事而惴惴不安，一个又为不让对方揭了自己带病工作的老底而警惕着。
&&妇女主任夹在中间不明就里，以为他们两个暗中调情，想笑又怕顶撞上司惹来不乐，只在内心暗暗猜疑胡思瞎想。
&&随着时间的推移，收鸡的三个人，情况各异。
张秀代的身上汗越多，脸色越发难看，咳嗽的间隔也越来越短，病情趋向严重。他要用自己的言行，带动村两委一班人和全村民众，打好这场扶贫攻坚仗，所以坚持着再坚持着。
龙春华的担心越来越重，难以忍耐的情绪也越来越明显，好几次差点失去控制，把丈夫头天晕倒、病情越来越重的实情公开于众。这时张秀代将嘴向坡下的小道一努，龙春华转头一望，正看到周莉莉。
马家村的第一书记此时早累得大汗淋漓，青春靓丽的脸上，汗迹斑斑，红得像口红涂错了地方，薄薄的衣服已经被汗湿透紧紧地裹着窈窕的身腰，滑稽得像台上演员。可她却没有要歇息的迹象，坚持着继续吃力地坚持着。她的行动，成了抬筐者的典范，起到了极大的鼓舞作用。也令龙春华强忍着的内心波澜有所平息。
而妇女主任蒲天芝，她对书记老两口今天的举动更加不解，心中也就越来越觉得糊涂起来。她只好更加卖力地接筐数鸡，或不时劝老书记歇息一阵，请求让她与龙春华来完成收鸡任务。
&&时钟从凌晨五点渐渐走过上午九时，经过4小时的劳动，人人的衣服被汗湿透，累得面红耳赤，不时站着喘气。
张秀代不顾医生的告诫和家人的劝阻，把自己的重病置之度外，把养鸡这事看得很重，在分拣鸡苗这几个小时，他一直不停的劳作，不时悟着胸口，阵阵咳嗽，咳得面红耳赤、大汗淋漓。
周莉莉抬着最后一筐鸡，看到张秀代的身子已经累得实在坚持不住，赶紧放下手中的鸡篓，上前搀扶他，要他回家休息，但他却伸手将汗水抹去，摇摇头苦笑笑说，“莫得事，莫得事，老毛病了，过一会就没事了”。说罢，他继续弯腰分拣着小鸡。最后一筐小鸡分拣完了，张秀代想站起来伸伸腰，再看看奔跑追逐在场内的可爱小鸡。就在他起身的那一刻，他咳得喘不过气来。&
周莉莉看到老书记的嘴角渗出了鲜血，非常着急，也特别感动：“快快快，大家快点将张书记扶回去休息！”张秀代一手按着自己的腰部，一手摇了摇，再次拒绝了。
张秀代与两员女将一共挑出百多只弱小病残鸡给退了回去，减少了养鸡场的支出。
张秀代以手示意完成了任务的干部回去吃饭。大家知道老书记的习惯，每次干部做事，都是书记来得最早，走到最后，所以大家都听他的，开始离开鸡场。
张秀代看到大家已经听他安排行动了，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刚站起来想活动一下四肢，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头昏眼花，身子也摇晃起来。龙春华猛地把他抱扶着，并慢慢放坐地上。痛心疾首怨道：“别人说，你有那个肚才吃那碗醋。可你为什么莫得这个肚，硬要吃这碗醋哟？你身体有病，不自量力，这下累倒了嘛。”
张秀代苦笑笑说：我就是这样，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会歇着。更不会躺下。泥鳅临死前还要展几下旋呢，我何况还是人！”
龙春化摇了摇头，表示对他一筹莫展，既怨且无可奈何，当她看到丈夫摇晃着倒向地上时，惊呼道：“老张，你咋个的了？”
妻子的喊声惊动了大家，走下山坡的干部急忙跑回来。
在大家的掺扶下，张秀代才艰难地一步步回到家中。
张秀代虽然身体虚弱到了极点，一顿饭连小碗稀粥都喝不完，咳嗽不停，痰中的血更浓了，可他还不停地问这问那，关心着村里的事。
次日，张秀代应该送医院检查与治疗，可镇上通知参加党委扩大会议，他不得不坚持前往。第三天，村里有几件必须研究处理的重要事情，他又亲自出席了。在家人与村干部的恳切劝说下，第四天张秀代才勉强去顾县中心卫生院住下。他说，住在本镇检查治疗，因离家近，村里有什么事，他也方便解决。
7月23日，龙春华看到丈夫太确实虚弱了，才硬起心肠逼着转到岳池县医院，作进一步检查，结论是：肺癌晚期，癌细胞全身扩散。
相当于被判了死刑的张秀代，在医院输了液感觉稍好一点，7月27日，他对前来看望的村主任张方武发话道：后天下午村里组织研究一下统一流转土地的事情，他要参会。
7月29日，张秀代急急忙忙逼着医生开了出院证明书，下午准时出现在马家村部的会议室。由于他的参与，会议很快形成统一意见。办法制定好了，来年土地集中起来，出租后，集体与村民收入的增加又有了保障。
家人与朋友非常关心张秀代的身体，催促他再去医院治疗，他只好到顾县镇卫生院买了些药应付，回村参加改水、改灶、改厕、平坝的会议，接着参与动员新村点的人搬迁等一个又一个问题。日夜工作，连续作战，10天下来，病情再次一天天严重恶化，吐的血更多越浓，8月8日，他再次被送进了广安市人民医院。
干部与群众纷纷到医院看望安慰老书记，张秀代虽然疼痛难忍，可他显得毫不在意，对村主任张方武讲，有人说我是肺癌，我不相信。什么癌不癌的，啥癌呀？是山岩吧？岩前岩后，岩上岩下，岩左岩右，我都不怕。从小到老，什么岩我没爬过或跳过？这次你们说我是肺癌，我一样敢跳下去，相信什么事也莫得。他装得很乐观。　
&&龙春华看到丈夫的病一天严重一天，心都碎了，悄悄背着丈夫流泪。张秀代却平静地说：“你莫怕也莫哭，人在世上走一回，只要做一件事，他就算没白活。我认为自己这回做了件人事，只是还没有做好做完。你帮我看着村里的发展，什么时候完成了，告诉我一声。”
8月13日，张秀代再次强行要求，从四川大学华西广安医院办了出院手续。
在回家的路上，张秀代虽然身体特别虚弱可还不停地问这问那，“我住院的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新的工作安排？”几乎说不出话来的张秀代对副书记张勇缓慢地挤出几个字来。
张勇对他的病情十分清楚，只告诉他一切都好，让他安心回家，好好休息，对村里的事情只字未提。
张秀代有气无力，意识还算清醒。张勇的心思，他都知道，说：“你应该把所有的情况都告诉我。|”
回到村里，张勇准备送他回家，张秀代觉得脱贫摘帽是大事，马家村一刻也耽误不得。他控制住颤抖的双唇，吃力地说：“不急，先去办公室。”嘶哑的嗓音中，带着坚定。
张秀代被扶进会议室，已不能讲话，连凳子都不能多坐一会儿。天刚黑，村干部把他扶回家，一路上他不停地回头观望。
　　天越来越黑，但他感觉前面的道路却越来越明亮。他的病势越来越重，但他感觉自己的身心越来越兴奋，因为他发现村里的显著变化，脸上涌起满意的微笑。他知道自己剩下的时间越来越少，但他感觉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回到家后，张秀代已经体弱得不成样子，吃饭、穿衣、走路都要靠老伴帮助。第二天晚上，龙春华见他情绪低落，便提议说：我知道你的心在村里，一天离开你就很难受。我们一起去村活动室看看舞蹈队跳的坝坝舞。听说要去村里，张秀代双眼闪过一束光辉，脸上的痛苦随之淡化，精神为之一振。
　　黄昏时分，张秀代在妻子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来到村部办公室。隔着窗户，他正好能看见村民们跳舞的小坝子。
望了一会儿，他示意老伴扶坐在他经常坐的那张凳子上。
微弱的光线下，张秀代缓缓取过桌上的笔和纸。因说话已经很吃力了，他要把他想说的话写下来。
在他的脑海中，过去的事像放电影一般叠印在眼前，最多的还是这一次扶贫攻坚工作的前前后后，市长罗增斌的声容笑貌，第一书记周莉莉的言谈举止，张涛行走在山间的小道上，两委中的张方武、张勇、张方海、张建春、蒲天芝等长期与他合作的伙伴，他们建议时，拥护时，反对时的种种表情，还有六百余村民的各种面孔，以及一年多来，马家村的大变化等等，他拿着的笔，正龙飞凤舞着……
十.挥泪哭送老支书
马家村自2015年初再一轮扶贫工作开始后，渐渐地，通村通组通户的道路畅通了，贫困户的住房修好了，老百姓的钱袋子开始鼓起来，可村党支部书记张秀代为了找产业，引项目，饿了就泡方便面，困了就趴在桌上休息，病了就简单吃点药。他的身体一天天被拖垮，从2016年7月23日被强行送到岳池县医院，到8月27日17时20分，短短1个月零4天时间，他就三进三出医院，体重从150斤迅速下降到不足100斤。长时间超负荷的劳作，一个铁铮铮的汉子就在扶贫攻坚的路上与病魔斗争中倒下了。他在生命最后一刻，拉着关心与守着他的第一书记周莉莉的手，期盼地望着她，吃力地说：“周书记……脱贫攻坚这场硬仗，我当了逃兵，你们，你们一定要坚持啊！”
感动的眼泪在周莉莉的眼中转，围守着张秀代的干部与群众，都感动得热泪盈眶，有的竟然暗暗的抽泣起来。
次日的天，还是灰蒙蒙的一片没有亮明，群众怀着悲痛的心情，跨出沉重的脚步，一高一矮或一重一轻地慢慢前进着。他们自发地走向张秀代家前院坝，大家的心也很沉重，沉重得难以承受，一种从没有过的失落感，令所有的人都觉得好像自己要窒息，天空将垮塌，万物含悲痛，天地泪泉涌。
院坝一派肃穆，肃穆得听得到别人的心跳声。就连轻轻移动脚步的响声也是那么清晰。他们慢慢地走，轻轻地移步，害怕惊动了自己的好书记。因为书记平时太劳累了，为大家操碎了心，从没见到他好好地休息过一天半日，更没听说过他睡过一次好觉。现在才能安静下来，让他好好地睡睡。
当地党委政府及群众送来的花圈虽然挤满了墙面，可还有群众默默地举着花环，或拿着寄托悲思与怀念之情的物件，如手托白色纸花或野花，或臂戴黑色袖套，缓缓地走向灵堂。先来悼念过老书记的人悄悄退开一条道，让后来者将花圈送到灵前，献上冥物，以表哀思。一个个挥着悲泪，念着老书记平时的好，恭送老书记上道，祝福亲人一路平安。
灵柩启动了，慢慢地前移着。为张秀代送行的人，井井有条地跟在后面。没有锣鼓的音响，没有唢呐的哀鸣，送行队伍不断后续增长再加大。他们在心中共同祝愿着：“老书记一路走好！张书记是个好人，祝好人永远平安！”
张书记即将离开了，勾起大家无限的怀念，他的许多事迹，他的音容笑貌，不断闪现在人们的眼前。
想起张书记的种种好，马家村干部群众无不痛心疾首，泪流满面，呼天抢地，悲哀欲绝。他们怨天公无眼，不应这么早就把自己的好领导叫走了。更恨地母绝情，不该在扶贫攻坚的关键时刻把自己最敬爱的人调离。
马家村六组村民郑琼珍悲声震天，边走边哭述道：张书记呀，你当干部30多年，为我们马家村作了好多的贡献，搞建设，筑道路，修水利，引良种，作宣传，解纠纷，发救济，送温暖……不知费了多少心，流了好多汗。这回为了我们脱贫奔康。身带重病，早起晚归，任劳任怨，好感人呀！
与郑琼珍同组的村民张方海哭述之声感天动地：好书记呀！你倒在了扶贫攻坚的战场上，我们一定记住你的业绩，学习你的榜样，把马家村建设得更好。好书记呀，你放心吧，请一定走好！
马家村村主任张方武悲泪如泉涌：张书记一片诚赤为全村工作，辛苦了一辈子，现在你走了，是我们巨大的损失，大家很悲痛。我们“两委”班子一定在你的精神鼓励下，团结一心，把马家村的脱贫攻坚工作做得更好！
送行的人，有的因为悲痛，踢到地面，向前猛扑，差点把前面的人撞倒，连一句道歉的话也说不出来。有的只顾自己暗泣，忘记迈步，被后面的人磁了，才猛醒过来。更多的人悲悲泣泣，亦步亦趋。还有的由于对张秀代的逝世感到太悲痛了，悲痛得已经说不出话，行走困难，只有难忍的眼泪，流呀流。龙春华就是其中一个。
知夫莫如妻。在龙春华的眼前，张秀代好似与她若离若即，一会出现在她面前，一会儿又离她而去。她似乎看到丈夫就在前面一点点，可伸手一抓，却扑了空。当她清醒了一些，就怨起丈夫来。她认为丈夫完全可以像其他重症病人一样，被医生从死神那里拉回来。要是如此，丈夫就能过几年或几十年的退休后的平静生活，可以按时领取退休金，像许多退休干部一样，“每天喝点养身汤，不时打打小麻将。或早或晚散散步，共享天伦度夕阳。”可是丈夫不听劝，拒绝医生的救治，把老伴的好心抛到九霄云外，把家庭的事置之度外，整天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忙不完。龙春华看到，从2012年初开始，丈夫只要说话时间一长，就会不停地咳嗽，痰中带出血丝，经常是一边说话，一边嘴角冒着鲜血。家人和村干部劝破了嘴，他才勉强去顾县卫生院开些止咳药吃。眼看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实在带工作困难了，才准儿子将他送到川北医学院附属医院检查，作了肺脓肿切除手术时，医生千叮咛万嘱咐多休息莫劳累。可张秀代把医生的话当耳边风。2015年马家村脱贫攻坚工作启动，他又没日没夜地干。常常早饭都顾不上吃就到了办公室，午饭没时间回家就用方便面充饥，一直忙到深夜，既没休息好，基本营养也不足，保肺治病药物更说不上，致使重病日益恶化。2016年7月19日，他在家中晕倒，之后，不但不好好休息和去医院治疗，反而瞒着重病，带领村干部将运到的鸡崽搬进鸡场，连续坚持四个多小时的劳累，这是健康人都感到吃力的事，可张秀代用超常人的毅力挺了过去，后又超负荷到镇上参加党委会议，在村里组织土鸡养殖动员会……一个接一个的重要工作，摧残着他的身体。一直到7月23日，才去岳池县人民医院检查，可时已太晚，癌细胞扩散全身，肺癌到了晚期。输了几天液，他又想村里的事，7月28日不顾医生和家人反对，强行出院，回马家村参加重要会议。接着再忘我工作，像车轮不停地转，到8月8日，病势再次严重，才到广安市人民医院，治疗刚五天，8月13日又拗着出院，在生命垂危之际，还参加了村里的会议。14日傍晚，他知道自己在世的时日不多，让老伴扶到村部，想把没说完的话和还来不及要作的事向村“两委”作个交待，可已经无能为力了。
龙春华哭得嗓音嘶哑，声情感天动地——
我的夫呀，你不应该呀真不该！
四年前肺浓肿你作手术医生就交待：
多休息少劳累按时服药切莫松懈。
你不该糟蹋自己让病魔称王称霸，
丢老命独自一人到阴朝地府去当差。
新一轮扶贫攻坚再次展开，
你明知身患重病却装呆：
日日夜夜忘我工作车轮转，
作调查搞规划引项目百战不殆。
为脱贫你头顶烈日不怕晒,
奔小康大小事你都包下来。
抢时间争速度吃住在村部
方便面成了你美饭与佳菜。
一天天一月月时间过得还真快，
让病痛成恶魔逞凶酿大灾。
老伴我左劝右劝劝不住，
是你呀一意孤行这才戳了拐。
你不该为了家乡建设就跟医院唱对台，
才进去就逼医生把出院证明开。
三次进院总共才住十来天，
这样的事说出来谁都把头摆。
你说军人应该战斗到气息停摆，
&你总讲共产党员应该处处做表率
所以你把扶贫奔康当成生命第一，
严重的病痛及家庭却丢在了脑外。
叫一声孩子的爸呀我夫张秀代,
清清楚楚的事儿你为何就不明白？
还差几天你满花甲就可领取退休金，
我们也能共度晚年享清福补谈恩爱。
可你全不顾夫妻之爱父子之情，
竟然撒手西去跟我作了拜拜！
再叫一声我的夫呀张秀代，
经过思索我总算茅塞顿开。
人有一死自然规律谁也难免，
你去得值，走得更是光彩。
放心去吧,你的遗志在我胸怀
献计出力定把马家面貌彻底更改,
为妻我盼你天堂一路走好，
数年后我定跟踪追着你来！
龙春华的哭述，字字血，句句泪，声声情，感天动地惊鬼神，草木为之垂泪，山水与之同咽，顽石也难忍悲泣，送葬的队伍里响起一阵高过一阵的抽泣之音。一直哭得天昏地暗，石马山颤抖。
一名中国共产党的基层支部书记就这样走了，他一心为民的深情厚谊，置家人与私利于脑后将人民利益放在高于一切位置的胸襟，战病魔、隐重患、扛重担、吃大苦的情操，敢担当、勇承受、荣辱不惊的秉性，顾大局、讲团结、不记个人恩怨的大爱精神，坚信念、牢初衷、百折不挠的思想，是留给大家的宝贵精神财富。
9月15日中秋节那天，马家村第一书记周莉莉和村两委干部一道去张秀代坟前祭奠，看见贫困户张方云正端上一碗酒，村民吴龙菊端来满碗糍粑，他们含着泪，哽咽着说“张书记，我们的房子修好了，路也修到家门口了，日子正越来越好！您就放心地走吧。”
“荷塘月色”基地莲藕已经丰收，马家土鸡蛋供不应求。也许他知道了。微风轻拂，周莉莉与村两委班子似乎感觉到张秀代就在近前，像往常一样，安慰大家：不要哭泣，不要悲伤，相信你们一定能够带领马家村脱贫致富！
马家村的干部群众决心学习张秀代的精神，继承他的遗志，打好扶贫攻坚这场硬仗，迅速建成绿色、美丽、和谐、幸福新农村。
（本文部分资料来自孙维铁的《张秀代留下的十个画面》、《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好干部》；宋科林等的《张秀代：呕心沥血为村民》、《张秀代：带领群众摘穷帽》、《群众自发送别基层好干部张秀代》，在此深表谢意。笔者金青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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