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真美与真糟ppt厂关闭,还一跑遍了全国什么事都不好做。看起来只有组团开车去各乡镇赶集市摆地摊,还有点出路。

往事如绸——知青岁月(1—15)
博主按:最近,央视播映电视剧《知青》引来热议,不少人质疑《知青》的真实性,指责梁晓声违背史实,说上山下乡是“青春无悔”。那是演戏,哪能当真。要想了解真实的知青生活,就看我的《知青岁月》。这是我去年12月以来写的回忆录,反映的是真真切切的知青生活。我把这些文章汇集一起,方便网友阅读,敬请关注。
知青岁月(1)
踏上征途,有欢歌也有悲凉
1966年10月,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正如火如荼般燃烧,数百万红卫兵像穆斯林信徒到麦家朝觐一样虔诚,从四面八方涌向北京接受毛泽东的检阅。而我,一个未满15周岁的初中二年级学生,却成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到雷州半岛务农。
我因出身剥削家庭被赶出校门。我的父亲,因是“黑五类”被红卫兵勒令滚回乡下。我的继母,怕受牵连也跑到她的姐姐家避难。我的哥哥姐姐,个个如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我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走投无路被迫“响应”政府号召上山下乡。
10月10日,是我出发的日子。一大早,继母特地回家为我煮了早餐,为我送行。几件衣服和自认为贵重的东西装在一个黑色的旧木箱子里。这个木箱子已传了两代三人,开始是我最小的叔叔读书时用的,后来传给我哥哥,哥哥毕业后又传给我。原以为将来考上大学再用,没想到一场文化大革命将梦想彻底破灭,只好陪伴我到农村去。其他行装是政府发的,一张单人棉被,一张草席,一个铁桶,一顶草帽。草席将棉被打成背包跨在肩上,草帽绑在背包上,铁桶装了一些日用品提在手上。继母一手帮我提着木箱子,一手不停地擦眼泪,领着我到街道办事处,然后又到赤坎区政府集合。
继母见到同街道的一位婶婶,平日挑水经常见面,她也是为女儿送行。她女儿比我大两岁,但比我高了半个头,我那时身高只有1米58,体重86斤。继母拉着她女儿的手说:“我儿子才15岁,就要到那么远的农村去,好凄凉啊,但没有办法。他在家只知道看书,很少干家务,连衣服都不会洗,麻烦你日后关照帮助他。”她母亲对女儿说,大家都是“二仔底”,同病相怜,以后就把他当弟弟看待。继母连忙把我拉过来,让我叫她DM姐。DM姐是个比较爽快的人,她拍拍我的膊头笑着说:“记得我系大姐哦,唔听话就打你屁股。”
在区政府,举行了一个简单的欢送仪式,然后就按不同的安置点分别乘车。我们这辆车总共21人,11男10女,最大的24岁,最小的是我15岁。车外面的亲人,个个都含着泪水依依惜别,车厢内的知青有人哭也有人笑。
汽车离开湛江市,向南一直奔驰,目的地是祖国大陆最南端——徐闻县。
车开出不久,不知哪位女知青,带头让大家唱《到农村去到边疆去》,有几个女知青响应,于是,嘹亮的歌声在车厢里荡漾。这是一首节奏明快,激情澎湃,催人奋进的歌曲,诞生于60年代初,它激励了千千万万的热血青年上山下海,赴汤蹈火,勇闯地狱。你看那歌词多么美妙多么崇高,多么蛊惑人心:“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革命最艰苦的地方去。祖国啊祖国,养育了我们的祖国,要用我们的双手把你建设的更富强。革命的青年,有远大的理想,革命的青年志在四方......”但这首歌还没唱完,一位男知青就发火了,“唱什么唱!我心都难受死了,你们还唱。你们以为去淘金吖,是去锄地球,日后你们哭都没眼泪。”歌声马上嘎然而止。
大家都掉转头站起来,目光聚焦在这位知青的身上。在当时,整个社会政治气氛像汽油般浓烈,革命意识如喷泉般汹涌,他敢于大声斥责高唱革命歌曲,敢于直言上山下乡是受罪,是要冒很大风险,是要有很大胆魄的。他个子不高,但脖子较长,后来大家都叫他“长颈”。在上车的时候,我看到他和母亲都泪流满面,后来才知道他也是出身地主家庭,他的父亲在土改中被斗死,他也是家中最小的儿子。在日后艰难的知青岁月里,我们结成最好的朋友,至今仍常来往常挂念。
歌声消停后,大家陷入静默沉思。此刻我的心情,没有那几个高歌的女知青那样欢乐,但也没有“长颈”那么悲凉。因为我已到了有家无亲、无路可走的境地,或许到农村去还有所寄托有所希望。另外,长期因家庭出身问题受拖累受屈辱,现在离开家庭,真有点挣脱樊笼飞向蓝天的感觉。
知青岁月(2)
开始一切都是美好的
贫下中农把我们视作天之骄子,大城市来的,又有文化,又有组织纪律,个个都投来羡慕的目光。不少年轻的农民都争着与我们交朋友,向我们学习文化知识,听我们讲城里的故事。“农村是一个广阔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我们当时深信毛泽东这句话很正确。
徐闻县地处雷州半岛最南端,与海南岛隔海相望。据县志介绍因“以其地迫海,涛声震荡,曰是安得其徐徐而闻乎”而得名。但当年我们听到的解释是,因其地处省尾国脚,交通、信息闭塞,什么新闻到了那里都变成旧闻,所以叫徐闻。
从湛江到徐闻仅150多公里,但当年途中要过好几个渡口,走了大半天才到徐闻地界。徐闻最大的特点是红土地,公路都是红土铺就,汽车开过红土飞扬。所以在湛江,如果看到汽车尾部是红色的一定是从徐闻来的。但这种红土地很适合种植经济作物,香茅、菠萝、橡胶是当年徐闻三大经济作物。徐闻没有什么河流,没有多少水田,也没有高山峻岭,大部分是台地,几乎每一寸土地都可以种庄稼。
长期以来徐闻地多人少,60年代全县只有30多万人,而且相当一部分是从高州、信宜、化州等地移民去的,形成很多农场。大的国营农场有南华、五一、红星、友好农场,都是解放初期建立的。1969年成立生产建设兵团,这些农场隶属广州军区生产建设兵团第七师,农场都成了团建制,1974年撤销生产建设兵团,这些农场归属粤西农垦局。
我们下乡的安置点不是国营农场,是曲界公社一个大队农场。这个农场有总场和分场,我们在总场。总场有100多人,大部分是从各生产队抽调的青壮年,一批大约干一年半载又轮换,因为生产队都不想让好劳动力为大队干活。我们的到来无疑为农场增添了新生血液,又有文化,上面又给安置费,还给半年工资每人每月25元。这些工资都拨到了农场,但农场并不是如数发给我们,还要扣除伙食费,要钱花可以预支,每次不能超过5元。
农场用上面拨给的安置费为我们这批知青兴建了一栋房子。总共7间,其中6间做宿舍,1间做农场的小卖部。每间安排4个人,但因人数不够,有3间住3个人。房子不大,安放4张床后中间仅剩下1米多宽的空间,每个人的行李都放在自己床顶架上,铁桶等日常用品放在床底下。
我们21名知青,构成也比较复杂,有学校代课教师,有工厂临时工,有刚毕业的学生,也有在校学生,还有一个社会闲散人员。大部分是初中毕业或初中学生,有5个高中毕业,还有几个小学毕业。县安置办和农场协商,成立了知青小组,指定了两名组长,正组长是女的姓刘,副组长是男的姓林,都是高中毕业生。
我和副组长同住一间房,我的床头顶着他的床尾。林副组长很关心时事政治,每天6点半准时打开收音机,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闻联播节目。有时候6点钟就收听革命歌曲教唱节目,他还跟着学唱,同房间的人想睡个懒觉都不行,很烦他。有时候声音开的很大,连隔壁的人都提出抗议,但他我行我素,谁让他是副组长呢!但他工作责任心很强,7点钟就起来,挨个房间敲门叫大家起床。他对我很关心,每天都提水回来分一半给我洗脸刷牙。
7点15分,大家集合排队,到农场文化室前面毛主席画像前搞“三忠于”祈祷活动:振臂齐声三呼“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唱《大海航行靠舵手》歌曲;跳“敬爱的毛主席,我们心中的红太阳”忠字舞。那时候,这种“三忠于”活动风靡全国,从国家机关、部队营房、工厂企业到广大农村,无一幸免。
7点30分,到农场饭堂打饭。农场其他人是各备饭钵,提前按自己的饭量将大米放在饭钵里,饭堂一个个放在大锅里蒸熟,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我们是统一煮饭,你要吃多少就打多少。菜一般是一个青菜,一个星期可能有一次肉,也就是几片猪肉。尽管是这样,大家感觉挺不错,在城市里每人每月定量24斤大米,哪能填饱肚子。特别像我这样的家庭,早餐都没得吃,到农场一日三餐干饭,而且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简直是换了人间,所以我下乡一年体重就增加了10斤。
每天7点45分出工,11点半就收工;下午2点半出工,5点半收工。我们知青都是排着队唱着歌,由农场一位负责人带领,到指定的地点才分工。开始干的都是比较简单轻松的农活,种树、除草、浇水、施肥之类,大家有说有笑,也不感觉得累。
晚上7点又要向毛主席汇报。知青集中在一起,学习毛主席语录,斗私批修,谈一天工作的体会,查找思想深处的缺点,与贫下中农的差距。有时我们还分头到贫下中农宿舍教他们学习毛主席语录,教唱革命歌曲。
开始一切都是美好的。贫下中农把我们视作天之骄子,大城市来的,又有文化,又有组织纪律,个个都投来羡慕的目光。不少年轻的农民都争着与我们交朋友,向我们学习文化知识,听我们讲城里的故事。
那时候,毛泽东还没发表“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的最高指示,我们学习的是他早期说的“农村是一个广阔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我们当时深信毛泽东这句话很正确,在短短的日子里就觉得大有作为。我们还根据上面的要求,狠批刘少奇早期实行的“户口保留证”,认为是毒害知识青年的资产阶级产物。
“户口保留证”是60年代初实行的,当时因为三年经济困难,国家很多项目纷纷下马停建,为了减轻就业压力,动员城市青年到农村去。为了解除这些人的后顾之忧,下乡知识青年都发给“户口保留证”,下去锻炼几年后又可以回城。按照当年刘少奇的思路,这个策略是可行的,既可以减少城市人口就业压力,又让知识青年得到锻炼,还把城市里的新思维新文化带到农村去,这是一举多得的举措。可是文化大革命一来,好的东西变成反动的“封资修”,极左的没有人性的东西变成革命的“伟光正”,历史就是这样冷酷无情。
知青岁月(3)
炼狱的囚徒,汗水和泪水相伴
天之骄子没当多久,我们就变成炼狱的囚徒。农村是一个大课堂,但不是读书写文章,而是让你体验生活的艰辛,让你懂得一日三餐来之不易。
我们知青每天集合排队搞“三忠于”活动,打着红旗唱着歌出工,干农活时说说笑笑的美好景象,没过多久就烟消云散了。农场毕竟不是演戏的舞台,而是靠种庄稼获收成的集体企业。我们的浪漫情调虽然让年轻人羡慕,却让老农民反感,领导也无法容忍。
农场领导召集我们开会,场长亲自参加。场长姓黄,是大队党支部副书记,个子比邓小平还矮小,如邓小平一样机灵,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记忆力非常好,去公社大队开会从不记录,回来说得头头是道。分管知青工作、平时带领我们劳动的副场长,说了我们一大堆存在问题,如出工一长龙,收工一窝蜂;有些女知青工间去小便,三五成群像赶集一样来回半个小时;种树将树尾种在地里树根露在地面;挑水一半洒在路上,半桶水全倒在一棵树上;除草只除叶子根留在地里......
黄场长最后发言,首先念一段毛主席语录:“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后面两句他不念了,接着说:“你们都是有文化的人,应该懂得不出力没收获不得食的道理。不管是知识青年还是农村青年,都要好好劳动,为农场作贡献。你们已经学习了一个多月,不能老是学习,从现在开始就要像贫下中农一样,出大力流大汗,干出一番成绩来证明自己。”场长这番话,让平时满口政治的林副组长也哑口无言,也让我们对这位小个子场长敬畏三分。
为了不让知青成群结队,农场每天把我们分到各个作业组,跟贫下中农一起干活。真枪实刀去干,我们立刻败下阵来。冬天一般不种庄稼,就去炼山。当地有很多未开发的处女山,长满灌木林,要人工砍伐,然后放火去烧,再用拖拉机去犁耙,最后种庄稼。我们每人拿了一把长刀,跟着农民砍伐灌木、荆棘、长藤。我没砍几棵树,突然一条黑灰色的蛇从树上伸出头来,嘴里吐着长长的舌信。我平生最怕蛇,一看它那样子,吓得哭了起来,把长刀一扔赶快跑。旁边一位农民不知他是怎样把蛇抓住的,他说这是无毒蛇,煲汤最好吃。天哪,我怎么知道它有毒还是无毒呢,即使无毒看它那样子都怕。我怎么也不砍了,跟着农民后面,把他砍下的稍大的树削去枝叶,然后捆起来拿回饭堂当柴火。
没过几天,更严重的事情发生了。一位女知青砍树时碰上马蜂窝,她的眉心给马蜂蜇了一下,脸马上肿起来像舞狮队摇扇子的男童面壳般大,她痛得喊妈叫爸,高烧不退昏昏沉沉,几个女知青连续两天两夜守护,大队赤脚医生又打针又用山草药敷,最后还是治好了。
农场领导也怕出更大的事故,除了几名体魄强壮的知青外,其他也不安排炼山了,安排去砍甘蔗。砍甘蔗还好,虽然甘蔗叶子割手割脸,但有得吃。
我们就盼天下雨,下大雨不用出工。但徐闻的红土一下雨就很滑很粘,我们开始都是穿拖鞋,踩在地上根本拔不起来。后来个个都去买一双长筒水鞋,但一不小心就会滑倒摔个四脚朝天。常常是刚洗完澡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一摔跤又是全身泥巴。后来,我们也学当地农民,用木头做一双高跟木屐,这样走起来虽然比较慢,但不会摔倒。
夏天,所有农活都不轻松,但最怕的是割香茅。香茅是当地一种主要经济作物,也是农场主要的经济来源。香茅草经过高温熏蒸提炼成香茅油,香茅油是各种香精的主要原料,那时主要给外贸部门出口,一斤香茅油可卖50元人民币。香茅种下后可收割3年,一年可收割好几轮,一亩香茅年收入可达千元以上。
割香茅是非常辛苦的活,要全副武装:双手要戴手套,裤子最好是几层补丁,小腿要套一双草席编织的长筒,身上要披挂一条麻袋做成的长裙,一把磨得锋利像蒙古族打仗用的长弯刀。香茅草长的半人高,两年以上的草丛直径有五六十公分,熟练的一般两刀就要将一丛香茅草割完,然后夹在胳膊底下,一直夹到收不拢了才搁下。大热天,干不到1个小时全身就会被汗水湿透。而且那把锋利的长弯刀,一不小心就会割到手指或大腿、膝盖。鲜血,汗水,泪水,几乎每天都伴随着我们。
&知青岁月(4)
违抗圣旨,偷跑回家过年
文化大革命风暴,农村比城市足足晚了半年,也终于刮到了。
农场也开始贴大字报,但跟城市比,革命性政治性就差多了,都是揭发农场领导生活作风问题,矛头自然都对准黄场长,并封给他一个“打井队长”的称号。也难怪贫下中农,文化水平不高,平时也不大关心政治,他们哪知道你走的是社会主义革命道路,还是资本主义反动路线?那时候也没啥好贪的,他们看到的就是生活作风问题。而且黄场长这方面也确实不检点,经常把其他地方来农场打工的女青年安排在他宿舍旁边住,搞到人家肚子大了,给点大米和白糖就把人家打发走,连农场其他领导背后也议论他。但这些生活“小节”问题上面也懒得去管,被他搞了的也不敢去告,他依然我行我素,依然“打井”不止。
贫下中农写的大字报不同城里,不会上纲上线,不会长篇大论,都是跟小人书一样画画,很形象但很低俗,不堪入目。大字报就贴在饭堂门口的公告栏上,每天打饭社员都津津乐道:“啊,好多水哦!”“哇,打得好深哦!”我们男知青在旁边哈哈大笑,女知青都低着头遮住脸不敢看。
没过多久,中央有文件发下来,对农村如何开展文化大革命作出部署,同时又有对地、富、反、坏、右“黑五类”如何加强管制的通知。农场领导宣读完第一个文件后宣布,凡是“黑五类分子”及其子女都退场。我们21名知青一下子走了18个,还有两名不是“黑五类”子女,但看我们都走了也跟着走。只有一个知青留在会场,他家庭出身小商,但继父是地主。这个场面令农场领导也很尴尬,本来按上面的精神,知青是可以例外的,但我们不等他说“例外”就全跑了,领导怎么叫怎么喊我们也不回头。但从此以后,我们的形象在农场社员的心目中也矮了许多,“原来他们都是黑五类。”
不久,同一公社的知青开始串联。大家互相传播消息,诉说所在农场对知青的不公和政治上歧视,号召要联合起来跟当权派斗争。虽然没有成立什么组织,但知青串联到哪个农场都集会发表演说。有一次,邻近一个大队的知青到我们农场串联,晚上在晒谷场上集会演讲。农场领导把其他社员都赶走,汽灯也拿走了,我们知青就把自己的煤油灯全部拿出来,围成一个大圆圈,像烛光晚会一样。我们知青中最敢讲话最敢跟领导对着干的“长颈”,演讲滔滔不绝:“我们都在城里长大,十五六岁正是上学长知识的时候,却被赶来农村,仅一个月就要求我们跟土生土长的农民一样干活。我们一名女知青被马蜂蜇了,差点没了命。我们割香茅,一条裤子没割几次就穿窿了,谁给我们买新的?我们的大腿膝盖都被刀割得鲜血淋淋,谁给我们疗伤?”“长颈”的演讲,慷慨激昂,催人泪下。
1967年春节快到了,我们从附近国营农场听到消息,中央要求所有机关单位、工厂企业、国营农场的干部职工和上山下乡知青,都要留在当地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我们一听个个都着急了,有几个女知青还哭了起来。离开家庭虽然仅有三个多月,但好像过了几年一样,个个都想回家与亲人团聚,向父母诉说在农村的喜怒哀乐,谁想中央却要求在农村过什么革命化春节。“长颈”第一个反对,“过年就过年,难道在农村过就革命,在城里过就不革命?管他那么多,不给也要走。”连平日里最讲政治的林副组长也赞成要回家过年。几个年纪大点的知青商量谋划,准备悄悄地走,要大家对谁也不许说。
年廿八,我们天不亮就动身,分两批悄悄地开溜。上午8点到了曲界公社汽车站,但是等了半天也坐不上车。没有办法,我们只好走路去县城。从公社到县城有30公里,走路要6个小时。我们一边走,一边拦过路的货车。那时车不多,再加上我们一大帮人,人家也不敢停。后来,我们改变策略,远远看到有车来,男的全部躲到路边的树林里,只留下几个女的向司机招手。这一招果然灵验,终于有一辆车停了下来,几个女知青眼含泪水央求,司机看她们也挺可怜的就让上车。她们一招手,我们呼啦啦全部跑了出来,爬到车厢里,只有两名女知青坐在驾驶室里。
到了县城,我们去找红卫兵联络站。那时,全国各地的红卫兵都到处串联,有上北京的,有到省城的,中央要求各地都要做好接待工作,确保文化大革命顺利进行。我们谎称是湛江一中的红卫兵,准备到海南串联,宣传毛泽东思想。联络站也没细问,就安排我们吃住。
第二天,我们乘坐一辆“猪笼车”(即货车载客),从徐闻回湛江。“猪笼车”上面有帆布盖着,但后面是敞开的,一路上红尘滚滚,回到湛江个个都像是从红泥堆里爬出来一样。但总算在除夕回到了家,与亲人一起过了一个“不革命”的春节。
知青岁月(5)
争夺花魁 阳谋阴谋
“他叫你小白菜是赞美你丫,白白嫩嫩水灵灵多好啊。”知青哄堂大笑,同房间的L更是拍手叫好,“小白菜,白白嫩嫩挺好吃。”小芹很委屈,眼里闪动着泪水,生气地对着我喊:“你小孩子懂什么,他们两个都是咸蛋、坏蛋,你跟着他俩会学坏的。”我知道里面肯定有蹊跷,伸伸舌头不敢吱声了。
前篇说到我们集体偷跑回家过年,此事惊动了县里。一个知青点21名知青集体违抗中央精神,这在当时确实不是小事情。可能县里批评了公社、大队,年初五大队就派了一辆汽车和一名干部赶来湛江,挨家挨户劝说,年初六我们又全部回到农场。
农场要我们每个人都在大会上作检讨,除了“长颈”极个别外,其他知青都老老实实作检讨。个个都往自己头上扣帽子,什么革命意志不坚定了,政治觉悟低了,思乡观念重了等等。我没有那么高姿态,我说看到林副组长走也跟着走,林副组长也说是他带着我走的。农场也就是按照上级要求,走走形式而已,说句实在话,他们也并不想我们在当地过年,搞不好我们都到他们家去吃年夜饭,他们怎么办?如果真想拦我们,当天一个电话打到公社去,派几个民兵就可把我们赶回来了。
我在好几篇文章中都提到林副组长,而没有提组长,有人可能要问为什么?开始的时候我说过组长姓刘,是个女的。上面为什么指定她当组长,我不知道。她是高中毕业生,据说当过临时教师,当了组长后也不怎么管事。她给我最深的印象是,有一次在清理水塘劳作中,不知什么原因她跟林副组长吵架,两人打了起来,互相用塘泥掷,弄得污秽满面,狼狈不堪,后来两人都在知青小组会上作了检讨。第二次下乡时就没见到她,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林副组长却相反,他虽然是副的,但日常生活中啥事都管。他瘦瘦的个子,五官菱角分明,走路办事风风火火,是一个急性子的人,说话比较直爽。他也有才华,美术字写得不错,农场墙壁上的标语口号都是他写的。他把我当成小弟弟,他要我跟他住同一个房间,说好照顾我。他喜欢唱歌,总是让我用毛笔帮他抄革命歌曲,然后去教大家学唱,而且很讲究,歌谱要用红色,歌词用黑色。他还教我学骑自行车,还用自行车载我到公社到县城去玩,我把他当大哥一样。
但他在知青中威信并不高,他说话有点口吃,所以大家给他起了一个绰号“哑吉秀才”。他还有一个不太雅的绰号“咸蛋”,主要原因是他到农场后不久就看中了最漂亮的女知青小芹。小芹脸蛋长得不错,眼睛不大不小,含情不露,笑起来腮边有两个小酒窝,右嘴角上方还有一颗美人痣。身材很匀称,该凸的地方凸,该细的地方细,按现在的说法是三围很合理,特别是那滚圆微翘的屁股,走起路来一颤一颤的,令人垂涎三尺。农场有个当地农民是典型的咸虫,对谁都动手动脚,他经常鬼鬼祟祟地围着小芹身边转,趁人不注意就拍一下小芹的屁股,然后嘻嘻地笑着溜走。这时林副组长就会挺身而出,厉声斥责那位咸虫。听说林副组长给小芹写了一封求爱信,小芹明确拒绝了他,他心有不甘,说小芹是“小白菜”。
知青小组为此事还专门开了个会,很多人矛头都对着林副组长。这也很自然,一朵花谁都爱欣赏,为何让你林副组长独占花魁呢?但我对林副组长有感情,又不知道“小白菜”背后的含义,所以我在会上力挺林副组长。我说,“你们都是有文化的人,叫林组长咸蛋就不好了,你是骂他咸湿,可他又没像那个咸虫一样动手动脚。他叫你小白菜是赞美你丫,白白嫩嫩水灵灵多好啊。”知青哄堂大笑,同房间的L更是拍手叫好,“小白菜,白白嫩嫩挺好吃。”小芹很委屈,眼里闪动着泪水,生气地对着我喊:“你小孩子懂什么,他们两个都是咸蛋、坏蛋,你跟着他俩会学坏的。”我知道里面肯定有蹊跷,伸伸舌头不敢吱声了。
后来林副组长才跟我讲了杨乃武与小白菜的故事,而且还告诉我,那个杨乃武就是同房间的L。
这位 L也是高中毕业生,之前在一间小学教书,也是因为出身不好才下乡。他个子不高,很文雅,经常用一把小梳子把头发梳成小分头,生活上有条有理。他很圆滑,见人先笑,说话很幽默,也会讽刺挖苦人,林副组长经常给他挖苦得说不出话来。他很有文化,我非常尊敬他,日常都叫他
L老师。他把我看成是他的学生,教我学英语,每天都要我背几个单词。他有个妹妹,可能也是跟我一样在家没人照顾,春节后把她接到农场来。L老师见我勤奋好学又天真无邪,经常让我跟他妹妹一起学功课,也想让我们培养感情。他妹妹性格很开朗,人长得也蛮好看,波挺大,就是个子矮了点,我不大喜欢,加上又是老师的妹妹,连玩笑也不敢开。有一天就我和L老师在房间里,我就问他;“你真的喜欢小芹吗?”他用手轻轻地刮了我的头,板起脸孔说:“做你的功课,小孩莫问大人的事。”
我知道林副组长和L老师都在争小芹,一个是公开地争,一个是偷偷地争,一个阳谋,一个阴谋。小芹出身资本家,在我们那么多知青中,她的家庭算最好的,住在最旺的中华路口,自己的楼房,应属大家闺秀,眼界比较高,他们两人可能都没入她的眼球,但凤凰落入鸡群也无可奈何。
林副组长和L老师在明争暗斗,我们小字辈的在看戏。谁料想后来一件意外的事情,让林副组长颜面尽失,彻底退出竞逐场,我也因此蒙羞。网友别急,听我慢慢道来。
林副组长干什么都喜欢带着我。67年夏天,我们俩到农场的香茅厂干活,是晒香茅渣。我前面说过,香茅草割下后要经过高温熏蒸才出香茅油。蒸香茅是用一个大甑,把香茅草弄进去踩实,然后反扣在一个大锅上,其实就是一个锅炉。炉底下用大火将大锅的水烧开,蒸汽将香茅草熏蒸,冒出来的蒸汽经过水冷却,油浮在水面,顺着一条小渠留到一个池里,然后用小勺子轻轻地将香茅油舀到一个小铁桶里,过完秤后装到一个容积200公斤的专门油桶里,再给外贸部门出口。蒸过的香茅渣晒干后当燃料,香茅渣含油烧起来很旺,但烧火的人就很辛苦,要不断地添加到炉子里,蒸一锅香茅要4个小时,两个人轮流干,经常是烤的汗流浃背,头昏眼花,这都是身体很壮的人才能干的活。
有一天早上,我和林副组长跑到香茅厂附近的防风林里大便。两人面对面,不停地说笑话,说着说着,林副组长却说我的JJ比他的还大,我说你扯淡,你大人肯定比我小孩的大。两人争着争着,他说要不比一下。我说比就比,谁怕谁啊。两人擦干屁股,然后拔了一条狗尾草来量,结果还是他的大一点。他搂着我的肩膀,嘻嘻哈哈地走回去。我感到好笑,小时候游泳或者拉尿时,小伙伴们经常干这种事,他是老大哥又是领导,也跟我玩这个,我更喜欢他了。
谁想到没隔两天,我们比JJ的事情竟然在知青中传开了。我回农场拿大米,小芹见了我就说:“我早就说过,你跟咸蛋在一起肯定学坏,这下给我说中了吧。”DM姐把我叫过去盘问,我老老实实把经过告诉她。她说是lu大姐悄悄告诉小芹几个女知青的,lu大姐一再叮嘱她们不要说出去,但这么精彩的故事怎能不传开呢。lu大姐是知青中最年长的一位,下乡时就24岁,也是小学教师,也是出身不好被迫到农村。她在香茅厂煮饭,那天刚好也在防风林里大便,我们没有发现她。
我听了火冒三丈,回到香茅厂也没告诉林副组长,直接找lu大姐兴师问罪。我说,您是我们敬重的大姐,这样的事情你碰上了也应该赶快躲,怎能到处传呢,你不配当大姐。lu大姐被我说的满脸通红,无地自容,一再向我道歉,还让我转告林副组长,实在对不起,是她一时兴起,没管住自己的嘴巴。
我把这件事告诉林副组长,他说你做的对,lu大姐该骂。他说是小芹搞的鬼,是要千方百计诋毁他,这次终于给她找到机会。后来lu大姐把小芹她们大骂一通,女知青也不敢再说了。小芹见了我,也向我道歉:“小孩子不懂事,我们当大姐的也不懂事,请不要记恨,呵呵。”男知青却认为小事一桩,只是当开心的调料。
这件事情让林副组长很没脸面,见到女知青都低着头,过了好久阴云才散去。他对小芹确实很痛恨,但仍不死心,只是不敢那么公开张扬罢了。现实总是作弄人,三年后他和小芹都被招进同一个单位,小芹后来嫁给了一位长得很帅的大学生技术员,林副组长自始至终都没沾到边。
知青岁月(6)DM姐说:你真系细劳仔!
我那时真的很单纯,连她的手都不敢拉,更不用说拥抱,只是感觉两人在一起很开心很温暖。第二次下乡不久,为了早日脱离苦海,DM姐的母亲给她找了一个比她大好多的工人。我听说后好伤心,问她:“你为什么要嫁人?”她说:“谁叫你是细劳仔呢?”我那时不大明白她的意思,现在明白了可是老了。
几篇文章已说了好多事说了好多人,也该说说我的DM姐了。
DM姐在出发那天,当着她母亲和我继母的面,保证要把我当弟弟对待,到农场后她确实信守诺言。每到星期天,她就把我换下来的脏衣服拿去洗,而且还手把手地教我。她说,洗衣服不要抓得太紧,搓洗的时候手掌要一张一合,这样搓起来不累,还有叽叽声,听起来也舒畅。这一招我到现在也没丢,已经成自然了。
我最喜欢跟DM姐一起洗被子,她用洗衣粉浸泡后放在铁桶里,让我用脚不停地踩,涌起很多泡泡,我就用手捧起来吹到她头上。她说,“你真系细劳仔。”广东话“细劳仔”就是小孩子,大知青都这样叫我。我那时确实就跟小孩子一样。饭堂有个煮饭的农村大姐,还没结婚,她挺喜欢我,经常留点锅巴给我吃,我有时会搂住她脖子要她背我,她也高兴地背着我转几圈。
我也不是什么都不会干,打水就比DM姐强。打水可是技术活哦,当地打水可不像北方摇轱辘,是用一条长长的竹竿,粗的那一头凿一个孔,用一块竹条斜斜打进去成L型,铁桶就直接挂在上面,垂直下到井里,快到水面的时候晃一晃,把铁桶侧扣进水里,装满水又垂直地提上来。如果操作不当,不但没打到水连铁桶也掉到井底。女知青的铁桶经常掉下井底,都是让我下去打捞,她们说,你小孩子脱光了也不怕。那是说笑的,因为我家后面有一条小河,我经常在河里游泳,还会扎猛子,打捞铁桶都是等夜里没人打水了才下去。
DM姐经常胃痛,她胃痛的时候,不管白天黑夜,我都会跑到附近的国营红星农场十三队卫生所买药回来给她吃,有时还用自行车载她到公社卫生院去看。知青出工了,我也守在她床前给她倒水喂药。她还让我给她按摩,我用手在她的心口窝轻轻地揉,她说再往上点,我不小心碰到她的波波就像触电一样缩了回来。她呵呵地笑:“真是细劳仔。”
有一天下雨不用出工,DM姐和我到县城去玩。我们在县城逛了一圈,两人都买了一双长筒水鞋,她还买了一支口琴。到旅店去住宿,服务员不想开两间房,就问我们一起住行不行?我说,一男一女怎能住一间房呢?DM姐却很干脆,“没问题,我们是姐弟俩。”结果服务员真的让我们一起住。那时候,旅店的房子都是用木板间隔的,大约两米多高,上面是通的,隔离房间说话都听得清清楚楚。我躺在被窝里大气都不敢出,DM姐却拿刚买的口琴学吹《东方红》。她叫我过去跟她一起学,我摆摆手指指隔壁,她说:“嗨,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呢?”但我怎么也不敢过去,她又说:“你真是细劳仔。”回到农场,知青们逗我们,“你们两个昨晚是不是住一起啊?”我脸唰地红了起来,赶紧说,“不是,我和其他人住,她一个人住。”DM姐却说:“是同住又怎么样,你管得着吗?”
1967年底,我们这批知青又以“受资产阶级反动路线迫害,打回城市复课闹革命”为理由,到军管会去吵,结果又全部回城。此事在“我的父亲(5)”里已细说,这里就不再重复。回城后,我和DM姐好亲密,晚上经常成双对去公园湖边慢慢地走,两人有说不尽的话。我那时真的很单纯,就把她当姐姐,连她的手都不敢拉,更不用说拥抱,只是感觉两人在一起很开心很温暖。我自小没有母亲,亲姐姐一天到晚为三餐搏命,哪有空管我。自从认识DM姐后,才真正体验到爱,但这种爱在我的心中是高尚的纯洁的,我很珍惜这份爱,不敢亵渎,更不知道什么姐弟恋。
第二次下乡不久,为了早日脱离苦海,DM姐的母亲给她找了一个比她大好多的工人。我听说后好伤心,问她:“你为什么要嫁人?”她说:“谁叫你是细劳仔呢?”我那时不大明白她的意思,现在明白了可是老了。
知青岁月(7)
大寨式评工分,勤劳的人吃亏
好几个月没写回忆录了,春暖花开,春意萌动,又想起我的知青岁月。
1968年12月,毛泽东发出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于是,1966年到1968年的三届高中、初中毕业生,除个别需要照顾留城外,全部要到农村去。
我的不少同学,包括在文革中风光一时的“红尖刀”造反司令部的骨干,都被发配去了海南,一些出身不大好的就到雷州半岛的生产建设兵团。那时候,海南行政区归广东省管辖,海南和湛江地区的国营农场都归属广州军区生产建设兵团,每个农场就是一个团。临走时几位要好的同学还到西山公园(现寸金桥公园)相聚,大家互祝珍重。有的人大发感慨,原以为造反派推翻了走资派,夺了权可以当政,没想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现在还要发配到天涯海角,想回趟家都不容易。
我出身不好,不敢发什么议论,但心里暗暗发笑,让你们这些红卫兵掌权,天下岂不大乱。想当初你们戴着红袖章束着军皮带,喊着“造反有理”口号,到处抄家劫舍,抓人批斗游街,何等威风。但有多少风光就有多少折堕,把你们发配到海南已经不错了,想想那些出生入死革命几十年的老干部,那些无辜的“黑七类”及其子女,被你们斗的家破人亡,向谁申冤?不过今天回想起来,他们也是被蒙骗被愚弄,十几岁的学生他懂啥,你伟大领袖说“革命无罪、造反有理”,他响应号召投身革命而已。就跟当年共产党号召农民打土豪分田地,推翻国民党反动派一样,谁知道你毛泽东玩的是借民众力量推翻政治对手,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
我们这批1966年下乡的知青,上面规定必须回到原来安置的地方,别无选择。俗话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可我们个个都是“孬种”,没有办法只能吃回头草。回到原来的农场,贫下中农也没有另眼看待,挺热情的,但我们个个心里都很明白,又要重吃二遍苦了。而且没了当年刚下乡时有固定工资,全靠挣工分吃饭,处境可想而知。
那时候全国农业学大寨,农场也实行大寨式评工分,最高10分,最低5分。每个月底都选一天晚上,大家在晒谷场上站队,从高到低分成10行,一等劳力站在10分上,老弱病残的站在5分上。我们这班知青,个个都不甘示弱,男知青都站在9分上,个别的还站在9.5分;女知青大部分站8.5分,有个别站在8分上。这时候,农场领导就会站出来维持公正,把一些不自量力的人往下拉,拉下来的一般也不敢争辩,而“长颈”经常都要跟领导较劲。“长颈”干活确实不咋的,但他却要站在9.5分的行列,领导有时候故意把他拉到8.5分,争吵了一番再给他站到9分上。农场其他员工看到知青评得过高有意见,也经常往高分挤,领导就会训他们:“人家是城市里来的,上面有政策保护,你们有什么好比的,靠边去!”
工分是跟报酬挂钩的。那时候农村各个生产队收入差别很大,好的每分值1毛多钱,差得1分仅值两三分钱。农场大概1分值1毛钱,也就是说,你评上9分,干一天有9毛钱。如果出满勤,扣除了伙食等费用,一个月也能剩10块8块钱,这在当时也算不错的了。
这样的大寨式评分确实挫伤勤劳的人。你想人家一等劳力干的什么活?春耕夏种时要犁耙田,开荒炼山时要砍树挖树头,蒸香茅要烟熏火烤,150斤重的稻谷人家可挑十几里路,而我们跳一担水还晃晃悠悠。即使平时干活人家一个也顶俩,可他仅比我们高1工分,每天仅多1毛钱。一等女劳力最高也就评9分,可是人家插秧每天可插8、9分田,而我们插不了4、5分田。所以这种老实人吃亏、滑头人占便宜的大寨式评分维持不了多久,就被计件计量式的工分制替代。
我们知青的生活面临危机。不少知青辛辛苦苦干一年,到年底结算一分钱也没剩,连回家的路费都要家里寄来。这样的日子确实难熬,有些知青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到附近国营农场去撑饭吃。“长颈”有时候还以母亲病重为由跑回家,或到其他地方打临工。我还比较老实听话,什么农活都乐意去学,尽力去干,领导也经常安排一些好差事干干,比如跟汽车去海边运沙子,到香茅厂晒香茅渣,到淀粉厂晒淀粉等。凭着能写一手好毛笔字,也经常得到领导赏识,到场部抄写“两报一刊”批判文章。农场领导有时宵夜煮糯米糖粥、炒花生喝酒,我也能沾点便宜。年底回家过年,虽然没剩几个钱,但总能带点大米、白糖、花生之类回去,也挺有成就感。呵呵,那个年代个个都有阿Q精神。
知青岁月(8)
知青偷渡,被迫无奈的选择
阿伦的人生真是一出戏,悲剧、喜剧、闹剧他都演了,而且演的相当精彩。
1970年9月,广州市12名初中毕业生也下到我们农场,8男4女,最大的跟我同龄,最小的是1954年出生。因为我们湛江知青第二次下去后少了好几个,4个广州女知青分散住进我们的宿舍,8个男知青住在另一栋房子。
这批生力军的到来,让我们增添了战斗力,却让农场领导伤透了脑筋。他们可不像我们,虽然家庭出身也都不太好,但他们毕竟经历过文化大革命,书没读好可胆子却练出来了。男知青个个都不是孬种,大白天拿弹弓打鸡,黑夜里到附近农村打狗。经常三五成群到公社去趁墟,到附近农场去会友。下雨天不出工,天冷也不出工,半夜还大合唱。有个知青下去不到3个月,就跑回广州偷渡去了香港。
不到半年,农场就采取化整为零的手段,将7个广州男知青和“长颈”等4个湛江男知青分到了各生产队插户。这就遭罪了,在农场不管怎么说,集体饭堂一日三餐还有保证,到生产队插户,人家不可能让你白吃,只好自己单独开伙。没有自留地连菜都没得吃,没钱连豆腐乳也买不起,吃了上顿没下顿。他们逼得没办法,有的跑回农场撑知青的饭,有的只好偷鸡摸狗,有个别冒险去偷渡。
阿伦是广州知青中身体最壮实最帅气的小伙子,足球篮球都很棒,我们经常在晒谷场上打足球,我和他配合可打对方三个人。他被插队后熬不过去,就去偷渡,但偷了三次都没成功,每次回来都到农场跟我们说偷渡的经历。他说每次都从宝安(即现在的深圳宝安区,原来是宝安县)出发,带上两天干粮,跑一天的山路,到边境线躲在树林里,夜里才行动。树林离边境线有一片沙滩,边境线筑起两米多高的铁丝网,每隔1千米就有一个士兵带着一条警犬来回巡逻。树林离铁丝网有好几百米,偷渡者看到士兵走到最远的地方,就来个百米冲刺,爬过铁丝网跳到海里要游几千米才能到达香港境地。
第一次没经验,到边境线就被抓了。第二次因太困白天睡着了,被搜山的民兵抓住。第三次已冲到铁丝网,因要帮助另一位患难女友,延误了时间,他刚爬上铁丝网就被扑上来的警犬咬住,小腿被咬掉了一块肉。被警犬扯下来后,警犬两只前爪抓住他的肩膀,稍微一动就咬脖子,他只好乖乖地就范。偷渡者被抓住全部集中到东莞樟木头收容站,收容审查半个月后,通知户口所在地民政部门把人领回去。阿伦说,在樟木头收容所那半个月里,比坐牢还苦,伙食很差,又要受审挨打,每次被押解回来,县知青办、公社保卫组、大队革委会都要对他进行一番训诫教育。
经过三次偷渡失败,原来壮实的阿伦身体全垮掉了,胃病经常发作,身心疲惫不堪。每次来农场,我们都弄点好吃的,他要喝酒我们也陪他,喝了酒又说又唱,唱完又哭,我们知道安慰他没用,有时候也陪他一起醉一起唱一起哭。后来知青都被招工回城到工厂,他因偷渡一直到1980年后才离开农村,回到广州一家工厂。到工厂后他判若两人,入了党还当了工会主席。前年退休了还到一家私人企业打工,当技术指导。
我们每次知青聚会,阿伦都到场而且充当主角,诉说知青岁月的苦楚和偷渡的艰险,畅谈后来“重新做人”的体验和风光。他还要亮歌喉唱上几首粤曲,拉上一位女知青跳舞,有时还带上一位女友显摆,我们都爱拿他逗乐。他每次酒不喝够都不走,喝够了又会惹事,有一次喝完回家在公交车上跟人吵架,被人打得鼻青脸肿,但过后又不思量。阿伦的人生真是一出戏,悲剧、喜剧、闹剧他都演了,而且演的相当精彩。
知青岁月(9)
初恋,激情的诗篇
究竟写不写恋爱的故事,我犹豫了好久,经过再三考虑还是决定写,如实地记载。知青岁月,正是风华正茂、青春如火的年纪,你说没谈恋爱,没有女友,没有情史,那不很失败!
我的初恋情人不是原来第一批下乡的知青,是第二次下乡时,由林副组长一手操办,从另一个农场迁过来的。她比我小一岁,1米63的高挑身材,长得不是很丰满,但脸蛋确实很漂亮,在所有女知青中绝对出类拔萃,连花魁小芹也不得不甘拜下风。她原来有个很好的名字叫鹂鹇,可在文革中却改成咏冰(谐音)。与她一起过来的另一位女知青叫红兵,也是改了名字。那时潮流兴改名,什么红兵、永兵、向东、卫东之类的,认为很革命,但我听这些名字就有点反感。
第二次下乡后,住房自由组合,我和另一名叫择生的同龄知青住在一起。择生比我大几个月,人长得帅也很厚道。我俩回城一年都一起玩,他家住在赤坎运动场附近,我们经常到运动场踢足球,星期天就从我哥单位借一辆大板车到郊区去挖树头回来劈开晒干,那是上等的柴火,为家庭省了不少钱。我们同住一个房间,咏冰和红兵也经常过来一起学习、唱歌,本来红兵想跟择生好的,但择生看不上红兵,暗恋着咏冰(这是咏冰后来跟我讲的)。
开始我也不敢对咏冰有奢想。因为是林副组长相中的,费了不少心思才把她弄来,我岂敢夺他所爱。他追小芹不成已够憋屈了,我跟他又有兄弟情谊,决不能干对不起他的事。可是,没过多久,咏冰对林副组长越来越疏远,而跟我却越来越热乎。我后来也问过咏冰,为何不喜欢林副组长而喜欢我。她说,本来就没想到要跟他好,只是想离开原来的农场,因为原来农场的知青个个都说她清高,不大合群,林副组长年纪太大根本不合适。而我很单纯,勤奋好学,年纪也差不多,有共同语言。
我能讨咏冰喜欢,除了单纯忠厚、勤奋好学外,还有一道绝招,就是会雕刻印章。这是我读小学时向一名同学拜师学会的,这名同学的父亲是专门雕刻印章的。我父亲看我学到这门手艺也很高兴,说以后没有其他生财之道这也可以养家糊口。下乡时我把整套工具都带上,每个知青和农场很多社员的私章都是我雕刻的。我喜欢哪位知青,不管是男是女,都很认真地用篆书或隶书帮ta雕刻。咏冰长得漂亮,我自然也很用功,她很欣赏我的手艺,经常坐在我的身旁一声不吭地观看。
我在情感方面醒悟较晚,DM姐就老说我“细劳仔”。但经过回城一年和DM姐嫁人后,我开始懂得女孩子还是要大胆去接近,所以当咏冰投来脉脉含情的眼神,我也不退缩,迎情而上。我们真的就好上了,俩人经常一起去赶集,晚上一起到茶园、胶林去“打雾水”,让那些大哥们嫉妒恨。
我们两人在一起确实很快乐。咏冰有副好嗓子,唱歌跳舞都行。她欣赏我的字,经常要我帮她抄歌曲,我也特别认真,红笔抄曲蓝笔抄词,歌谱的线都用尺子来画。她唱粤曲特别好,很多曲目都会,我跟她学了不少曲子,《平湖秋月&寒梅赞》至今仍记忆犹新:
严寒冬至凛冽北风彻夜鸣,
深秋过后万里冰封雪未晴。
园林尽落影,
飞花多泥泞,
你看槐和柳与共桃和李,
纷纷败落庭阶铺芳径。
远看悬崖尽,
飞花败絮百草凋零,
独有寒梅傲雪,
不怕霜冻与寒风争胜。
霜冻,霜冻不损你花枝盛,
与松竹比苍劲,
奋身偏向疾风迎,
岂惧寒潮示威令,
百花最是寒梅胜坚贞。
梅枝,寒霜,松劲,
深冬过后报春声,
人间倍添春意笑盈盈。
这首粤曲我牢记心上,既是好听,也含深意,我把咏冰比作坚贞报春的寒梅。
农场也组织了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知青是骨干力量,经常排演一些歌剧到农村去演出。咏冰长得标致,经常担任女主角,《沙家浜》她饰演阿庆嫂,每次演出都赢得一片喝彩。我演戏不行,只能帮刻印剧本抄写台词。有一次排演《收租院》,咏冰饰演女佃农,小芹饰演奶妈,“长颈”饰演刘文彩,咏冰硬要我饰演管家,我也只好充当配角。在大队演出时,佃农拿着一根长棍追打刘文彩和管家,结果一棍把吊着的麦克风打飞了,刚好砸在台下看戏的一个小孩头上,鲜血直流,演出只好停止。后来我责怪咏冰:“你还真打啊,如果打到我头上那不完了。”她笑着说:“要打也先打刘文彩不会打管家。”
我和咏冰相好发展迅速,69年春季认识,到70年春节回家就互相登门认亲。她到我家来轰动了街坊邻里,没想到长相平平出身地主的我竟抱得美人归。咏冰嘴巴很甜,见了我父亲就亲切地叫伯伯,见到我哥哥姐姐和我一起叫。我家里人挺喜欢她,特别是我二姐,见了她就问长问短,眼含泪水诉说我过去的凄凉和读书的勤奋。咏冰身世也很惨,她出生在广州,但因父亲解放初被打成“现行反革命”遭镇压,母亲也被遣送到农村,几姐妹受株连各奔东西,她年纪小被送到湛江外家抚养,一直跟着外公外婆生活。她外公家庭出身好,二姨在市委是个科级干部,四姨在剧团工作,两个舅舅和小姨都是工人。他们对我都挺好,四姨两个小孩对我特别亲,每次到他们家都把好吃的全拿出来,就跟自家人一样。
我与咏冰的爱情是真挚的,也是罗曼蒂克的。我当年写了好几篇情诗,虽然显得稚嫩但也是真情的流露,就用这些稚嫩的情诗来表达吧。
赞美我的恋人
——1970年春徐闻
什么最珍贵?
我们友谊的明珠;
什么最可爱?
我们爱情的花朵。
她如春天杨柳婀娜多姿,
她比夏天荷花笑得灿烂,
她像中秋月儿明朗可爱,
她似严冬寒梅坚贞顽强。
她那明亮的眼睛,
好比茫茫大海的灯塔。
她那清脆的歌声,
胜似荒山野岭的童笛。
她那纯洁的心灵,
犹如晶莹剔透的雨露。
她那火热的青春,
给我追求幸福的梦想。
——1970年秋 湛江
十五的月儿多么明朗,
寂静的湖边更叫人留恋异常。
月儿多明,湖边虽美,
怎比得上身边的姑娘可爱漂亮。
热烈的接吻像电流贯通全身,
温暖的胸脯使我紧抱舍不得松放。
多少年来朝思暮想,
如今才能满足我的愿望。
可恨那无情的时光,
迫使我放开可爱的姑娘。
我还有多少情意要向你倾吐,
我还有多少知心话要对你讲。
千言万语倾吐不完心底话,
千歌万曲道不尽爱情的欢畅。
明月映照着湖面向我们微笑,
晚风吹拂着柳枝为我们颂扬。
甜蜜的爱情化作美丽的花朵,
在寂静的湖边盛开怒放。
纯洁的心灵结成欢乐的小鸟,
在明朗的夜空自由飞翔。
知青岁月(10)
失恋,悲怅的结局
我慢慢地抬起头,留恋地望着将要消逝的晚霞余辉。微微的晚风从窗户中吹了进来,驱散了脑海中的愁云,渐渐地清醒过来。虽然,往日的爱情像那晚霞的余辉,已消逝在昏暗的夜色中。但,明天将有一轮朝阳,又会展现在我的面前。
我和咏冰的恋爱让不少大哥们嫉妒恨,也让个别大姐转变对我的看法,我已不是“细劳仔”了。但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往日的花魁小芹对我亲热起来,居然主动地与我们合伙开灶。自从我和咏冰好以后,就不到饭堂打饭,而是自己开灶煮饭,择生也沾了光。小芹加入以后,四个人一起更热闹了,两位最漂亮的姑娘被我们两个年纪最小的占有,令所有男知青眼睛直冒火。有什么办法呢,我有艳福啊!其实,小芹是想躲进避风港,我已有所爱,择生厚道也不会打她的主意,多安全啊。
然而,这样美好的日子不长。1970年开始,招收知青的序幕拉开,最先被招的是红兵,她出身手工业者,成分较好,她被安排到徐闻县国营理发店。当年冬天,小芹也走了,她出身资本家,但不知为啥那么幸运,被招到徐闻盐场。
这下人心开始浮动了,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林副组长不久也被招到徐闻盐场。咏冰自然不甘人后,她那姿色那口才,加上她二姨在湛江市委组织部工作,帮她一把水到渠成。1971年8月,她被招到粤北某钢铁厂。消息传来,一瓢冷水把我从头浇到脚,在此之前她一点信息也不透露。我说,你怎么能这样呢,难道3年的感情一钱不值?她说,上头要她保密,谁也不能告诉。临走前的一个晚上,我们两人默默地坐着,谁也不想说什么。
咏冰就这样走了。我像丢了魂似的,每天干活无精打采,经常拄着锄头发呆。我那时已到后勤组种菜,和我一起劳作的老农看我这样,每天收工就拉我到他家喝酒。他是个酒鬼,肚子没填饱也要拿米酿酒喝。喝到半醉就说:“咏冰有什么值得留恋的,无情无义,靓女人又不能当饭吃。改天帮你找个当地农村姑娘,保证跟你一辈子。”我只有苦笑,陪他喝醉了才走。
咏冰到了工厂,很快就给我来信,她安慰我,她已跟县知青办领导说了,有机会一定安排我到粤北去。我半信半疑,给她回信时写了一首诗,表达我的痛苦和思恋之情。
悲哀的呼唤
——71年秋徐闻
霹雳一声祸从天降,
无情的打击使我悲欲断肠。
可恶的狂风
卷走了我爱情的欢乐,
无情的恶浪
淹没了我美好的愿望。
我挣扎,我彷徨,
但有谁了解我的痛苦和悲伤。
远隔千里的情侣啊,
你可听得到我的哀鸣与呼唤。
老天爷啊,发发慈悲吧,
我渴望得到重逢的温暖。
海鸥啊,托你捎个信,
让她早日回到我的身旁。
等到欢聚的那一天,
我们将献上一杯人间佳酿,
你们的恩情,
我们将永远牢记心上。
老天爷啊,救救我吧,
海鸥啊,帮帮我的......忙!
1972年,又有两位知青走了。每次招工,大队和公社都推荐我,但人家一看我出身地主就把档案扔在一边,就连湛江港务局招码头搬运工也不敢要我。我非常苦闷憋屈,但能向谁倾诉,只有跟往日情人说。她每次来信都鼓励我,不要灰心,一定要争取,只要能跳出农村离开徐闻,到湛江也好,到粤北也好,就有可能重逢。她的鼓励又让我看到一丝希望,我又在回信中附上一首诗:
生命的火焰
——72年春徐闻
不屈的生命在拼命地挣扎着,
爱情的火焰在炽烈地燃烧着,
情侣在高声呼喊着——
跳出来把,幸福是属于我们的。
困难像重重高山,
阻挡了前进的道路,
但,我怎能相信——
我的一生就这样度过。
我渴望那一天,
旱天及时雨将我这株枯苗沐浴,
我要在雨露的滋润中获得再生!
经过半年煎熬,我的心态回复了平静。我是现实主义者,从不对未来寄予过高的幻想。虽然永兵每次来信都表示珍惜过去的感情,希望我坚守信念。但一个在广东最北,一个在广东最南端,远隔千山万水,谁知道何日才能相逢。经历过爱情滋润的日子,一下子形只影单,实在难熬。我的眼睛从仰望星空转回了地面,开始寻找第二个恋人,目标瞄准广州女知青。
我在前一篇《知青偷渡,被迫无奈的选择》中曾说到,1970年9月,广州12名知青下到了我们农场,其中8男4女。8个男的除了1人偷渡香港,7人被分到个生产队插户,4个女知青仍然留在农场。这4个女知青还是很听话,全都被安排到农场的茶厂,采茶制茶,工作比较轻松。
这4个女知青中,最大的阿英名花有主,男朋友下乡到了海南。最小的紫卿思想很激进,连香皂都不用,说用香皂是小资产阶级生活方式,她和一名从北京来镀金的出身于高干家庭的女知青住在一起,谁也不想招惹她。还有一位叫阿兰,性格好开朗,人长得蛮好看,特别是那双眼睛会放电。我挺喜欢她,经常爱跟她开玩笑,但择生对她有意思,我就打消了追她的念头。
最后剩下的一位叫阿玉,是4名女知青中最安分守己的,从不掺和是是非非,自爱自重。她1954年生,人长得一般,但1米60的身材很匀称很结实,特别是胸前两个桃子般的东西在薄衣底下随着欢快的脚步轻轻跳动,散发出青春活力,吸引了不少眼球。她干活勤快,煮东西吃也勤快,每天煮5餐,除了早中晚正餐,下午出工之前和夜里还煮小餐,是个持家好手,就是她了。主意已拿定,目标已选定,于是写了一篇《恋爱的道路》向昨日告别。
恋爱的道路
——72年秋徐闻
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间,三年又过去了。前天,我好像还走在初恋的林间小道上;昨天,我正热恋在姑娘的怀抱中;可是,可是今天那,我却是懊悔地坐在桌前的失恋者了。
当我翻阅那记载三年爱情的诗篇,又感到爱情的道路是那么曲折漫长。我不觉地回头望着,望着那曾经不畏艰险攀登过的崎岖山道上,哪一处不留下我染着鲜红血迹的脚印。我仰望着山顶上那盛开的花朵,她向我不停地招手,给我力量给我勇气。劈荆棘,越山涧,攀缘着爱情的绳索,闯过了多少艰难险阻,期盼摘取那绚丽的花朵,盼望那幸福的到来。
谁料到,忽然间,那爱情的绳索断了。当我再抬头朝山顶仰望的时候,那绚丽的花朵却高昂着枝头,露出冷淡的笑。顷刻间,我那美好的愿望,也随着半空的浮云飘向远方。我失去了勇气,失去了力量,瘫倒在半山腰。朦胧中,一个声音唤醒了我——勇敢的小伙子,你虽有胆量,但还欠智谋,回去吧,重新寻找新的道路!
唉,我用剩下的一口气,硬撑着站了起来,最后望一眼那隐没在云雾中娇艳的花朵,无可奈何地掉转了头。啊,这就是我三年中走过的恋爱的道路,这就是我恋爱的幸福与悲伤。
我翻出往日常看的照片,再瞧一眼那张熟悉的面孔。啊,不禁令我惊讶,为何这熟悉的面孔,此刻既不像初恋时那么热情,也不似热恋时那般温柔,显得是那么自负那么娇吟。唉,我伤心地丢掉了照片,随手拿起桌上的镜子,瞧着自己忧郁的面容,不觉地露出一丝苦笑。往日那熟悉可爱的面孔,在我脑海中渐渐地淡去,终于消逝在落日的晚霞中。
我慢慢地抬起头,留恋地望着将要消逝的晚霞余辉。微微的晚风从窗户中吹了进来,驱散了脑海中的愁云,渐渐地清醒过来。我不禁觉得自己太幼稚可笑了,难道你不知道,这就是恋爱的逻辑吗?虽然,往日爱情像那晚霞的余辉,已消逝在昏暗的夜色中。但,你不会想到明天,明天将有一轮朝阳,又会展现在你的面前。
我走出房间,迈出门口,仰望天空。一颗颗星星在向我眨眼,好像在告诉我:不要彷徨,不要悲伤,忘记过去,养精蓄锐,迎接明天新的爱情的曙光!
也不知道是我有艳福,还是我有魅力,不到三个月,阿玉已扑进了我的怀抱。我很坦诚地跟她说,我们现在相好,不一定将来就能成为夫妻,还要看前途和命运。她也赞同。
这一切,往日的情人都了如指掌,因为我身边有个余则成,择生经常把我的情况通过书信向咏冰报告。72年冬,永兵专程回了一趟农场,看到我和阿玉已经同煲同吃,打得火热。她问我是否主意已定,再不回头。我说,你能向我保证,不管我在何处,你的心都不变,三年后跟我结婚吗?她摇摇头。我说,那就随缘吧。咏冰说,她来之前到过我二姐家,二姐让她转告我,最好跟她一起回趟湛江好好谈谈,但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她只逗留两天就走了。
我同初恋情人的戏已经落幕,但情义未了,40年藕断丝连直到今天。但绝对是友情,不是爱情,否则我也不敢那么坦然地写在博客里。
知青岁月(11)
保管员也是个官,上大学却是一场梦
随着一个个出身好、学历高的知青被招走后,我这个出身地主剥削家庭,初中没毕业的小知青也开始崭露头角。
1970年我加入了共青团,1972年进入农场领导班子,当上了仓库保管员。可能有不少网友会笑,仓库保管员算啥领导啊,是领导老鼠吧!别笑,真是领导。你想那时候农场有什么财产啊,不就是几万斤粮食和千把斤花生,还有种子、化肥等生产资料,把这些财产都交给你保管,责任重大啊,咋不是领导呢!农场领导班子成员,除了场长、副场长外,就是三大员:会计员、出纳员、保管员,还有几个生产组长,我还兼任后勤组长呐。
说是领导,其实是个苦差事。每天照样要干农活,早上各生产组要领种子化肥农药,晚上要收拾农具,还要给饭堂、社员秤大米。尤其是夏秋稻谷收获季节更是忙的团团转,水稻收割上来,要打禾脱粒,要晒谷扬场,要过秤入仓,经常每天忙到夜里10点才吃晚饭。雷州半岛的夏天一日三变,上午太阳热辣辣,中午突然电闪雷鸣,晒着的谷子赶快收拢归堆,用稻草覆盖,下午天又放晴,又要摊开来晒,经常反复几遍,弄得你累个半死。
秋收天气会好些,但有一年(好像是1972年)也反常,11月初还刮台风,成熟的稻子都泡在水里发芽,收割上来又没太阳晒。用茶厂的烘干机来烘更糟糕,烘得不干又堆在一起,结果全部沤坏,碾出来的大米一股霉味,连续吃了一个多月这样的变质大米。这年收获的芝麻也被雨水浸泡,长出一堆嫩黄嫩黄的芽甚是可爱。我想芝麻也是油料作物,花生芽可以吃,大豆芽可以吃,绿豆芽也可以吃,芝麻芽肯定可以吃。我拔了一大把,炒熟了还叫几个知青来品尝,没想一进嘴巴又苦又涩,赶紧吐出来,好在没毒,所以有些东西不可类推。
农场吃的大米都是拿稻谷去粮所换,但连续一个星期下雨,眼看大米快吃光了,就去借附近农村的碾米机来碾。一天夜里,连接碾米机的开关保险丝烧了,我自己逞能独自去换。其实自己从来没干过这活,根本不懂电的知识,光着双脚站在湿滑的地面上,用嘴巴咬着手电筒,右手拿着螺丝刀,左手拿着保险丝直接捅上去。380伏的高压电啊,瞬间感觉“轰”的一声如雷贯顶,脚下也跟地震一样,螺丝刀不知扔到哪儿去了,脑袋嗡嗡直响好久没清醒过来。全场的电都跳了闸,农场领导和电工赶来,一问情况吓得大家一身冷汗,差点出大事故啊!领教了“电老虎”的厉害,从此对电有一种畏惧感。
又一次,农场试种了一些小麦,收割了晒在文化室的楼顶上。一天下午出工看要下雨,赶紧收起装在一个谷箩里,大约有五六十斤。本来可以用绳子吊下去,但我嫌麻烦就把谷箩扛在肩上,沿着木梯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往下走。开始很顺溜胆子也大起来,就一步一梯,谁知单脚支撑不住,连人带箩栽了下去,腰挫伤了。但那时年轻不当一回事,拿点跌打药酒搽了搽,晚上照样到河沟里洗澡。30多岁后开始腰痛到医院检查,说我腰椎曾经损伤过没处理好,加上工作经常伏案,变成腰椎间盘突出。这个后遗症给我留下永远的痛,每次发作都要卧床一个星期,痛的直不起腰,翻个身都要咬着牙,打个喷嚏像抽筋一样。奉劝年轻人吸取我的教训,千万别逞能。
当保管员也经常要得罪人,有一次连知青也得罪了。春季要种花生,花生种子要剥壳,每天晚上全体社员每人都要剥两斤花生。几个知青一起领了10斤花生去剥,可他们不是用手来剥,而是用脚来踩,开瓣的花生仁留着自己吃,完好的交给公家。按规定10斤带壳的花生要交7斤花生仁,可他们仅交了5斤,没办法我只好向领导反映。场长把几个知青勊了一顿,还在大会上公开批评。几个知青对我很大意见,背后骂我是“小爬虫”,我也只好忍气吞声。其实我对知青还是挺关照的,有好的大米都告诉大伙,有新榨的花生油芝麻油都及时通知他们,每次秤大米秤杆都往上翘。但是2斤的花生仁我没办法处理,而且我对他们几个的工作态度也无法容忍。
我当保管员令农场领导特别放心。以往的保管员都是当地人担任,免不了会利用工作之便弄点大米花生油回家,每年清仓查库都会少个几十斤大米几斤油。而我家在湛江没法弄,而且每月40斤大米我也吃不完,每年都剩余好几十斤换成粮票拿回家。有一年盘点居然还多出上百斤大米,大米只有损耗怎么能多出来呢,其实这是无意中偷来的。
我们经常用手扶拖拉机拉谷子到邻近的前山公社粮所换大米,开车的也是一位知青叫瑞聪。粮所的人对我们很放心,因为我们从不弄虚作假,谷子晒得干保管也好,谷子过完秤后按一定比例折算成大米,连麻袋都不用换,直接把每袋200斤的大米扛上车。有一次没留意多扛了一袋,回到农场知道搞错了,准备下一次去才扣回来,没想他们根本不提,我们也装懵懂。瑞聪已成家,老婆是外地人,加上他母亲也来,粮食不够吃,他每次来秤米都多给他十来斤,到年底盘点仍多出上百斤。此事我只跟清仓盘点的会计说,连场长也瞒住,会计跟我挺好,也知道瑞聪家里的困难,就作平仓处理,剩余的大米就让瑞聪慢慢消化。
说到瑞聪我还要写上一笔。瑞聪是1972年后农场仅剩的一位高中毕业知青,他因出身不好人又老实,一直没被招工,农场就培养他当拖拉机手。1973年8月,好运降临他的头上,广州华南农学院招收一批工农兵学员,大队和公社极力推荐瑞聪,县里经过考察和政审,各方面都过关了,通知他到县里报到。大队和农场极为重视,因为这是当地有史以来第一位大学生,农场为他举行隆重的欢送仪式。可是瑞聪去报到后又回来了,他垂头丧气,我们问他怎么回事,他摇摇头一句也不说。后来才知道,上面经过调查发现瑞聪的父亲解放初被镇压的,但他一直隐瞒这段“罪恶”履历。最后上大学的名额被当地一名回乡知青顶替了。
瑞聪跟农场一位女知青谈了两年恋爱,但这个女的一直没明确表态,不冷不热。当听说瑞聪要去上大学后,她却如漆似胶,山盟海誓。我们都劝瑞聪,这样的女人靠不住,可瑞聪太仁厚,认为不管怎么说都谈了两年,这个时候甩掉她不仁不义。可是当瑞聪被打回头后,她立马翻脸不认人。双重打击彻底摧垮瑞聪的信心,他对前途看的一片黯淡。他那年也27岁了,经别人介绍跟湛江市郊区一名不到20岁的农村姑娘结婚。婚事都是我们知青帮他张罗,大伙腾出一间房子给他们住,我买了一张奖状纸写上“新婚誌喜”四个字贴在他房间里,农场也为他举行了一个简朴的婚礼。结婚不到9个月老婆就生下一个男孩,个中的蹊跷只有瑞聪自己知道,我们也不好再伤他的心。
瑞聪因为结了婚成了家,招工没他的份,所有知青都走完了,1980年后才被允许迁会湛江,安排到一个不景气的区建筑公司开手扶拖拉机。他的老婆和两个孩子开始都没户口没粮食,生活十分困难,知青们都尽力帮助他,我每次回家都去探望他,给点钱和粮票。后来建筑公司也倒闭了,他和妻子什么都干,好不容易才把两个孩子拉扯大。他2000年后曾到广州花都一家私营企业打工,因为噪音太大把耳朵也震聋了,要戴助听器才勉强听到别人说话。现在他回去湛江了,有一千多元的退休金,两个儿子都在珠三角打工,孙子也十几岁了,生活逐渐好起来。但每当提起当年上大学的事,他的双眼都盈动着泪水,叹一声:“过去了,别提他!”
知青岁月(12)
徐闻南北渠,功过谁人评说
我在“知青岁月(2)”中已介绍过,徐闻没有什么河流,也没有高山峻岭,大部分是台地,几乎每一寸土地都可以种庄稼。但1970年代,全国农业学大寨,搞“以粮为纲”。什么叫“以粮为纲”,就是不管你是北大荒还是黄土高坡,都必须以种粮食为主,考核一个县的农业,首先看你的粮食是否增产。
徐闻的田大都是山坑田,就是两个山坡之间有一条山坑,有一条小溪,沿着小溪的田可种水稻。但都是望天田,半月不下雨水田就干涸,连下三天雨又出现洪涝灾害。我们所处的曲界公社在徐闻的中部,条件相对好些,粮食基本可自给自足,但在东部和西部,好几个公社都缺粮。
当时的县委书记白俊峰,是从湛江地区水电局局长调任的,他很重视水利建设。为了战胜干旱,他提出“把天上降的雨水蓄起来,把地面上的溪水引过来,把地下的水提起来”,实行“蓄、引、提”三管齐下,大力兴建山塘水库和引水工程。1972年10月,一场轰轰烈烈的修建“南北渠”水利大会战打响。“南北渠”北起于海康(今雷州市)与徐闻交界处,途径和安、锦和、下洋、曲界、龙塘、南山6个公社和勇士、海鸥、红星、友好及大水桥5个农场,全长84.2公里。
为了修建“南北渠”,全县齐动员,任务分到各公社各大队,除了集中力量修水库和主干渠外,各大队还要修建引水渠。1972年冬天,我们农场承担了一段引水渠工程,有几处低洼地段,要打低井。打低井真不容易,还没挖够深水就涌上来,我在井下半身浸在水里,用一个竹筐装土,提上去的时候,泥浆从头上直淋下来,那活真不是人干的。每天从早上7点一直干到晚上10点,吃了点宵夜,男男女女钻进临时搭建的工棚里倒头便睡。连续干了一个星期,人都瘦了好几斤。
南北渠主干渠要经过我们农场一片茶园,那是种了好几年的老茶园,是农场的命根子。挖渠的土要掩埋不少茶树,大家都很心疼,更恼火的是隔壁一个大队,他们不按画好的红线倒土,把一大片茶园都掩埋了。农场每天都派人到现场监督但不管用,农场领导没招了,说要教训教训他们。
于是,农场派人到湛江市郊区请来一名功夫头(懂武术的),挑了十几个年轻力壮的,每天晚上偷偷跟这名功夫头学功夫。我小时候也吃过夜粥学过个把月功夫,会耍单头棍和豹拳,功夫头很赏识,手把手教我几道实打实的招数,我也老老实实拜叫他为师父。练了几个晚上后,农场领导决定第二天去教训一下那帮家伙。我那时是领导班子成员,自然要挺身而出。
到了工地现场,先由一名个头大的上前制止对方倾倒泥土的人,争执中就打了起来,然后双方人马蜂拥而上。我紧紧跟在师父的后面,对方一个年轻人手拿一条扁担朝师父劈来,只见师父一侧身,双手接住扁担,抬起右脚朝对方下档踢过去,对方赶紧松手,师父一个反劈,扁担正好打在对方的膝盖上,那个年轻人马上跪在地上。对方好几个人手拿锄头扁担朝师父围拢过来,但师父手上的扁担挥舞得呼呼响,谁也不敢上前。我在旁边看的入了神一个劲叫好,没想一个家伙手拿一把铁锹朝我劈来。我也学师父空手夺棍术,一下子就将对方撂倒在地上。
对方见势不妙,纷纷拿泥块向我们掷来,师父也不敢恋战往后撤,可是我的脸上被泥块击中,眼睛睁不开。这时被我撂倒在地的家伙,从身上掏出一把匕首朝我左大腿猛刺一刀,鲜血喷涌而出,裤腿都被染红。我只是感觉腿上有点刺痛,但眼睛睁不开看不见,是两名知青看到赶紧把我救了出来,农场领导看到此情景也赶紧收兵。
一名知青撕开一条毛巾帮我包扎伤口,农场用牛车将我拉到附近国营农场卫生室救治,但他们看到伤情严重,让我们赶紧到公社卫生院。到了公社卫生院,医生清洗了伤口,缝了十多针。医生说,好在刺伤的是大腿外侧,如果刺到内侧大动脉就完了。那时年轻身体好,虽然流了不少血,在卫生院住了三四天,伤口愈合后就回农场。
回到农场,我才知道这事可闹大了。县委书记白俊峰亲自下令将凶手缉拿归案,认为这是破坏水利建设,故意伤害下乡知青的事件。白俊峰书记曾在我们农场住过十来天,对我还有点印象,他看过我出的黑板报,还连声称赞我的字写的好。他的司机兼警卫员和我们几名农场干部混得也挺熟,我还拿他的手枪来玩。
县知青办负责人也到农场慰问,了解情况,还准备把我树为“保护集体财产勇斗歹徒光荣负伤”的典型。可是后来有人反映,说农场请了功夫头当教练,是有组织的蓄谋动武,我是骨干之一。县公安局和公社保卫组经过调查证实后,性质马上变了,要将功夫头捉拿归案,好在功夫头在我出事当天农场就把他送走了,刺伤我的凶手没关多久也放了。先进典型我也当不了,农场只是补助了20元营养品,大腿上留下一道永久的疤痕。
但经过这次考验后,大队和农场对我倍加信任,不久我就当上了大队团总支副书记兼农场团支部书记。大队党支部还要发展我入党,党支部副书记、农场场长亲自当我的入党介绍人(当然不是那位小个子的黄场长,他因犯男女关系问题被免职)。可是,到了党员大会却通不过,贫下中农一听是地主仔就坚决反对。
经过两年的艰苦奋斗,总长84.2公里的南北渠终于建成,另外还修建了3座中小型水库,6个公社受益。南北渠引水工程通水发挥效益后,使下洋、附城、迈陈、西连等四个公社基本上改变长期干旱的状况,曲界公社田洋和龙塘公社西洋两大片洋田减轻涝患。
修建南北渠全靠人海战役,很多工程不经科学论证,没有专业人员指导,搞土法上马,也带来不少灾难。我们农场附近的石海水库,刚建成就遇到大雨,蓄水不到三分之二就垮了,几百万立方的水倾泻而下,冲毁了上千亩农田,也不知是否有人员伤亡,后来又动员民众重建。
日,一场大雨把南北渠柑园水库的一段堤坝冲垮,南北渠出现了险情,当时缺口处的附城镇槟榔大队,迅速召集青年突击队到一线进行抢险。载着55人的大货车赶赴柑园水库,在经过大水桥曲界公路堤坝时,因为路滑等原因大货车栽进了水库,车上17位女青年突击队员和司机葬身水库中。我们农场一位副场长,也在一次巡查险情中失足淹死在南北渠中。这样的灾难,当时都被封锁的严严密密,除了当地人谁也不知道。
南北渠建成通水后,很多地方就学大寨以粮为纲,我们农场也干了不少蠢事。有一片地势平缓的坡地,平时都是种菠萝。南北渠修成后,就引水灌溉搞水田种稻谷。可是连续半个多月天不下雨,南北渠也没水可引,一百多亩的水稻变成了干稻,颗粒无收。
县委书记白俊峰因带领群众“学大寨修建南北渠”政绩显著,全省闻名,1973年出席了中共十大,不久又当上湛江地委副书记兼海康县委书记。可是他后来官当大了却骄横跋扈,不顾群众利益,严重违法乱纪,蜕化变质,搞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制造了许多骇人听闻的迫害干部群众的事件。1978年被开除党籍,撤销党内外一切职务,还判了5年徒刑,成了当年广东官场影响极坏的典型,人民日报还专门发表评论员文章《白俊峰案件告诉了我们什么?》。
但不管怎么说,修建南北渠是徐闻县可载入史册的大事,当年动员了几十万劳力,确实是一大壮举,我也为这一壮举付出了汗水和鲜血。后来由于实行联产责任制,分田到户,集体经济削弱,各公社大队集体农场解体,南北渠年久失修,变成了废渠。据悉,2011年,徐闻县投入1300多万元,修复南北渠,使这项工程恢复功能惠及民众。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感到一丝欣慰,毕竟我的汗水和鲜血没有白流。
知青岁月(13)
“知青岁月”我已经写了12篇,写了不少人也说了不少事,但都是与我的成长和我的爱情有关。而有些人和事与我成长无关但挺有趣,令我久久难忘,所以用独立的一篇专门说说这些人叙叙这些事。
黄场长的风流韵事
我在“知青岁月”第三、第四篇中说到了农场场长姓黄,是个很精明的小个子,我们知青都有点怕他。还说他是“打井队长”,生活作风很糟糕,利用职权与外来打工女青年发生不正当的关系,但没人敢告他。但物极必反,太过分了也是不行的。
记得有天夜里,我们都睡着了,被一片吵闹声吵醒,我们都跑出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黄场长住的房子前面聚集了一大帮人,有一个人在那里骂,说黄场长不是人,连当地人也不放过。原来他是附近农村的,他的女儿被抽到农场干活,还不到20岁,还没出嫁,却被黄场长搞了。黄场长在屋子里就是不出来,据说他的女儿也在里面,是有人通风报信他专门来捉奸的。副场长在旁边劝说,但也不敢敲门。僵局没坚持多久,那位屈辱的父亲无可奈何地走了,人们也纷纷散去。
这个事情闹大了,还有前不久,他把一个外来女工的肚子搞大了,生下一个男婴扔到一个枯井里,两件事情连在一起,上级不得不管,撤消了他大队党支部副书记、农场场长职务,被贬到公社农场当一个生产队长。黄场长虽然生活作风差劲,但他确实是个有智慧、懂经营的人才。他跟外贸部门关系特好,不久公社又起用他,专门负责外贸出口业务。
改革开放后,他更是风生水起,他承包了农场(分场)上千亩土地,专门种菠萝,成为徐闻的“菠萝大王”,威名远扬,连广东省委机关报南方日报都报道他的事迹。他的两个儿子也跟他一起干,不仅在徐闻,还到海南去种植菠萝。发了财,买了小汽车,还在深圳买了别墅。
2002年春节期间,我们几名湛江知青专门回农场看看,黄场长热情招待我们。黄场长已经七十好几了,满头白发,牙齿也没剩几颗,但还是那么精神。他跟我们侃侃而谈,说当年农场把他贬了搞得一团糟,畅谈他改革开放后敢闯敢干发家致富。这时,一名四十多岁的女人进来给我们斟茶倒水,我看她不太像农村妇女,人长得还挺不错,就问黄场长:“她是不是你的儿媳?”黄场长笑了笑,很坦然地说:“她是我爱人。”他老婆在厨房里煮饭,他爱人在客厅招待客人。
他告诉我们,这个爱人是当年他被贬到公社农场时认识的,她是农场的出纳,经常跟他跑出口业务,慢慢就相好了。现在他到海南岛到深圳,都是爱人陪同,老婆一直在家里,大家和睦相处,从不吵架。我们都给他逗乐了,也笑谈起他当年“打井队长”的风流韵事。他哈哈大笑,说:“男人嘛,免不了的。”我们连连夸奖他事业爱情双丰收。
傻和与泰公
傻和,是农场最自由的人,他是抗美援朝复退军人,据说在战场上受了伤,脑子有点问题。傻和的尊姓大名我忘了,因为农场所有人都叫他傻和。其实傻和一点也不傻,我们说他傻入不傻出。他不用参加集体劳动,专门单干,在那个时候单干是走资本主义道路,是要挨批挨斗的,但傻和有这种特殊待遇。他自己有一辆牛车,每天到山上砍一车柴火拉到圩镇去卖,换回大米和鱼肉,生活过得很滋润。
傻和第一次留给我们的印象,是这家伙很会勾搭女人而且很没谱。那时我们刚到农场不久,早上在毛主席画像前搞“三忠于”活动,这时从傻和屋子里跑出一位只穿内衣的女人,哭哭啼啼。原来是傻和不知到哪里弄了这个女的回来,做爱时女的不顺他的意,竟然把一个鸡蛋塞到女的阴户里。农场领导批评他,他却不当一回事,只是呵呵傻笑。我们知青看到这些场面,真是大开眼界,农村确实是一个广阔天地,什么乱象都有,如果接受这样的贫下中农再教育,麻烦可大了。但傻和从不吃窝边草,农场里的女人绝对不勾。
泰公,是农场小卖店的营业员,按现在的说法是士多店的老板。但那时候是没有老板的,他是供销社的代销员,按规定的价格批发日常用品回来卖给农场的社员。那时候,能有这份工作是很舒服的,不用日晒雨淋,要喝点小酒随便在酒坛里打就行,反正卖给人家的时候手抖一抖就赚回来了。
泰公的小卖店就在我住的宿舍隔壁,我也经常跟他聊天,我当保管员,也常常跟他打交道,他批发回来的大宗商品,也放在农场的仓库保管。他50多岁,单身一人在农场,家在大队所在地,每个星期回去一趟。他有个女儿,在县城当教师,女婿是县知青办公室主任。由于这个背景,大队和农场很关照他,我们知青也不敢得罪他。有个知青喜欢开玩笑,没菜下饭到小卖店花4分钱买个腐乳,他说:“买个妇女笃笃。”讲湛江白话,腐乳跟妇女差不多。泰公马上板起面孔训斥他:“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知识青年没点正经。”知青们对他又怕又恨,背后骂他“泰公,瓜局”,雷州话“瓜局”就是死了的意思。
泰公跟傻和本来没啥瓜葛,傻和经常到泰公的小卖店买酒喝,泰公也常常数落他,但傻和当他放屁。可是有件事情把他们俩纠结在一起,又是一件风流韵事。
傻和在县城勾搭了一个40多岁的女人,并带回农场过日子。这个女人不寻常,估计解放前就是妓女。她很讲究穿着,整天穿一双白鞋子,衣服也很紧身,走起路来屁股一扭一扭,很风骚。平日大家都出工了,农场里没几个人,这个女人就常常到泰公的小卖店抽水烟筒,时间长了就混熟了,也经常打情骂俏。有一天晚上,当农场召集社员开大会时,这个女人跑来对大伙说,泰公调戏她,想勾引她,被她扇了一巴掌。
泰公很气愤,他跟我说,是那个女人主动勾引他,她说要一块钱,泰公说不值,问五毛钱干不干。结果这个女人生气了,就造谣诋毁泰公。泰公受此侮辱,有口难辩,大病一场。本来他就有慢性肺病,这一气病情发作。一天夜里他跑来敲我的窗户,我赶紧起来问有什么要紧事。他说被那个臭婆娘气坏了,刚才咳嗽吐了血,估计命不长了。他说相信我,把代销营业款全交给我,让我盘点时替他做主。我赶紧向场长汇报,连夜派手扶拖拉机将泰公送到公社卫生院抢救,后来也没事了。他回来后,拉着我的手感激不尽,说我救了他一命。而且悔恨自己没把住,给那个女人毁了名誉。我劝他不要把这件事老挂在心上,大家都知道那个女人不是什么好货色,她说的话也没几个人相信。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现在回想起来,我那时候真傻,跟泰公那么好,虽然不算救命之恩,也算帮了很大忙,如果我向他提出,帮我在他女婿面前美言几句,或者带我去见他女婿一面,我恐怕早两年就可以脱离苦海。咳,广东话说:有早知就无乞儿。
知青岁月(14)
长颈仗义又重情 高佬潇洒走江湖
我在好几篇“知青岁月”中都提到一位知青“长颈”,他给人的印象是干活不咋的,不服管,老跟领导作对。可是我在开篇中又说:“在日后艰难的知青岁月里,我们结成最好的朋友,至今仍常来往常挂念。”这究竟是咋回事?在这一篇里,我要重点说说长颈仗义又重情,还要说说高佬潇洒走江湖。
我在开篇中描述:大家都掉转头站起来,目光聚焦在这位知青的身上。在当时,整个社会政治气氛像汽油般浓烈,革命意识如喷泉般汹涌,他敢于大声斥责高唱革命歌曲,敢于直言上山下乡是受罪,是要冒很大风险,是要有很大胆魄的。他个子不高,但脖子较长,后来大家都叫他长颈。
志同道合,惺惺相惜,是建立友情的基础。长颈的大名叫礼纯,他跟我一样也是出身地主家庭,他的父亲在土改中被斗死。那时候,家庭出身是一道分水岭,“黑五类”跟“红五类”没有共同语言,更不可能交为朋友。我们这批知青,大多数都是“黑五类”,“红五类”成为少数派,所以谁也不敢拿家庭出身来说事。唯一一位不识相的,他生父是小商,继父是地主,他经常说自己出身“红五类”。农场开会,说贫下中农留下,我们所有知青都走,只有他一个人留在会场,礼纯每次都讥讽他:“那你干嘛还要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呢!”
礼纯很孝顺母亲,他是家中唯一的儿子,虽然有两个姐姐在湛江,但每次听到母亲生病,他不管农场批不批准,都要回去探望。礼纯很仗义,知青有谁受到不公他都挺身而出,所以经常跟农场领导较劲。他身子瘦弱,干不了重农活,他也反对知青去搏命。择生认为自己身体强壮,什么重活都争着去干,他是知青中唯一学会犁耙田,唯一敢去蒸香茅的一等劳动力。礼纯经常劝他,不要拿命去搏,多挣两个工分值不了几毛钱,把自己身体搞垮了吃亏一辈子。这真是苦口良药,可是择生不听,结果中年以后一身是病,他经常后悔不听礼纯劝告。
礼纯因为不听话,爱惹事,1971年和广州7名男知青一起,被分到生产队插户。虽然被安排的农户对他不错,但他也不想经常麻烦人家,就与同队的广州知青阿忠一块开火。阿忠是懒鬼加缩骨(广州话爱占人家便宜),所有知青都讨厌他。有一次,广州知青阿英母亲托阿忠带20元和一些食品给阿英,他回来竟然一声不吭,将钱花掉食品吃掉,阿英春节回家才知道。但就是这样的瘌痢头,礼纯仍像兄长一样对待他。我们不解,礼纯说,都是天涯沦落人,何苦让人见笑。
礼纯在生产队生活很困窘,经常到农场来找我,每次来我都想办法弄点好吃的。他是烹饪高手,什么东西到他手上都弄得有滋有味。
有一次,我在菜地里劳动,和我一起种菜的老农家里有点事没来,就我一个人。这是一块冬瓜地,冬瓜收完了,准备收拾干净种其他蔬菜。我正在除草,忽然听到“吱吱”声,像是老鼠叫。我悄悄地走近观察,原来是两只田鼠在谈情说爱呐。看到有人来,两只田鼠赶紧钻到洞里。我观察了周围环境,都是平整的菜地,没有其他渠道可走。抓田鼠一般都要用火来熏它才出来,但我站在旁边还听到里面吱吱声,证明洞穴很浅。我用锄头柄捅了两下,听到里面痛苦的叫声,我继续用力地捅,直到不叫为止。我用锄头挖开来,看到两只田鼠已一命呜呼。两只田鼠好肥好大,像两只小兔子,每只约有两斤重。
刚好礼纯来,他高兴的要命,说他真有口福。他用稻草烧起一堆火,用手抓住田鼠的尾巴放在火苗上烤干净鼠毛,烤过的田鼠皮黄黄的还有稻草的香味。然后宰杀干净,用点姜蒜再加点乳腐,焖起来香喷喷的,买了两斤米酒,几个知青大刷了一顿。
他炒糯米饭更是一流。人家糯米饭都是煮的,但他却是炒熟的。我在仓库精挑细选了两斤糯米,都是细长细长油光滑亮的。我大姐在廉江学校刚寄来几斤腊肉,他拿一块腊肉和一块萝卜干切碎炒熟,又拿半斤花生米炒脆。他将糯米放水里浸泡一个小时,然后放在锅里用油炒,干了加点水,一直将糯米炒熟,然后再将腊肉、萝卜干、花生拌在一起,再加点葱花,这样的糯米饭只要吃过一次永远回味。他这道手艺我也学会了,几十年来成为我最拿手也仅有的烹饪好戏,凡贵客来访或者喜庆,我就会露一手,吃过的都啧啧称赞,其实跟礼纯比起来还是有差距。
我在农场养了不少鸡,有时候没有其他东西,也会杀个鸡招待礼纯。说起养鸡也有好多故事。在农村,鸡是不用喂的,野外有虫子、草籽之类,根本不用管它。母鸡生蛋有时生在窝里,有时生在野外,想找也找不到。有一次,一个母鸡好几天没露面,我还以为给黄鼠狼叼走了,没想到过十来天它竟然带着十几只小鸡回来了。我在香茅厂干活时,养了一只公鸡,是一窝小鸡里出类拔萃者。那只公鸡可厉害了,养了四个月竟然有四五斤重,脖子抬起来有四五十公分高,走起路来雄赳赳气昂昂,那些生蛋母鸡见了它就乖乖就范。但这只公鸡也不安分,它会钻到人家的床底下,用嘴把人家的米桶盖叼开然后偷吃大米,经常被投诉。有人提出拿一只母鸡跟我换,我觉得吃亏不干,因为太大了又不能骟成阉鸡。礼纯说,干脆杀了它够知青吃一顿的,我也只好忍痛割爱。杀它时两三个人才把它制服,可是吃起来一点也不好吃,礼纯说它精力太旺盛了,哈哈!
礼纯后来回城,开始被安排在湛江钢铁厂,后来钢铁厂下马,又被安排到卷烟厂。1980年代,卷烟厂并不算好,1990年代到了烟草公司,后来当上销售科副科长。这下子他风光了,全国各地都跑遍,一年收入十几万,2000年代以后更不得了,光住房公积金一年就上十万。每次他到广州,都给我带几条好烟,我每次回湛江,他都把知青们召集来欢聚一堂,吃顿饭千把块对他来说真是湿湿碎。
湛江知青里面,礼纯也不是最威水的。当年我的同房L老师后来当上了一民主党派主委,20年间从一位中学老师升到市政协副主席。L老师每次到广州来开会,都约我和广州知青聚一聚,但在湛江却很少跟知青相聚,他怕麻烦事缠身。还有那位自称“红五类”的,听说当了房地产老板,身价上千万,但从不与知青来往,怕知青们沾他的光。只有礼纯念旧情,不管湛江知青,还是广州知青,他都热情相待。
顺便再介绍一位知青高佬。高佬其实也不很高,也就1米75,但在知青中算他最高。他是书香门第,家庭出身也是地主,父亲原是湛江一中教师,1957年被打成右派,长期在农村改造,母亲在湛江一所小学当教师。高佬初中毕业下乡,比我大一岁,长得很英俊,性格很开朗,如果不是因文化大革命,他肯定是个英才。在农场他也算是个乖知青,跟谁都合得来,也有女人缘,但他都是寻欢作乐,从来没有认真爱过哪一个。
高佬在农场知青岁月中没有什么惊人举动,但回城后干的事情却令人瞩目。他开始被安排在一家区属建筑公司,后来企业不景气就下海经商。他什么都干,到海南经销汽车配件,将徐闻的菠萝、蔬菜贩运去东北,20多年走南闯北,吃了不少苦但钱没赚到多少。他娶了一位好漂亮的老婆,比他小10岁,在湛江当小学教师。生了一个男孩,那绝对可以跟潘安比美。儿子喜好美术,后来考上大学读服装设计,现在搞得风生水起。
高佬2005年干了一件令人难以想象的事情。他花了3万块钱由中介一手操办,跟老婆搞假离婚,与香港一个女人搞假结婚,拥有香港居留权,可经常到香港打工,在茶楼当服务员,每月有七八千港元。他跟那位香港女人都没见上一面,几个月后又离婚,又与老婆复婚。这事只有我们几位要好的知青才知道。我们说,你都五六十岁的人了还这么折腾,累不累。他哈哈一笑,说:“人生就应该多姿多彩,要不白活几十年。”真佩服他!
知青岁月(15)
终于脱离苦海,告别知青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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