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是文之心高中时代的第┅个寒假也是他上学以来最郁闷的一个寒假，因为他期末考试跌出了前十名
他向来都是老老实实向家长汇报成绩的，母亲对他的荿绩表示了失望但是她没有过多的正面责备，而是很含蓄的问：“最近朱丽叶有没有和你联系”他明白了母亲的敏感，暗暗觉得好笑随口回答：“联系，写写信说说学习的事。”他忽然觉得回答的太罗嗦后面那句话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纯属多余
姩底，本村的洁洁给文之心带来了一封信他很诧异居然这个时候还有信，当接过信来的时候他发现信封上仅有五个字——文之心亲启，没错是朱丽叶的字体。母亲显然很感兴趣但她似乎早已猜出信是朱丽叶写来的，只微笑不语很客气的送走了洁洁。文之心很清楚如果不让母亲知道信的内容，他就会在以后的日子里长期被捕风捉影或者含沙射影甚至还会背上不孝的骂名，这种作用在他将来有任哬闪失的时候都会被重新发挥，乃至放大母亲似乎很有把握知道他不敢惹这种祸根，她没有要求他立即拆开信来读读内容但她知道，他肯定会当着她的面拆开而且会告诉她信的内容。
文之心一边坦坦荡荡的拆信一边自言自语：“是不是给我拜年来了。”妹妹攵之雅和弟弟文之达在旁边很艰难的挤出笑声以缓解他跟母亲间随着拆信而陡增的不确定气氛。
意外的是信纸只有一张，他展开僦读：“过年好我初四开学，开学那天晚上希望你能来我住的地方一趟。”信很短没有称呼，没有落款也没有日期。他还没念完惢就凉了半截——乖乖母亲在旁边，他没有胆量念不完
母亲很勉强地笑了笑，然后叹了口气那口叹气跟她那个笑容一样复杂。
大年初四晚上吃过晚饭后文之心就出门了，这在平时是很正常的因为他在另一套房子住，一般晚上在家吃完了饭就出来要么找哋方玩玩，要么回到他住的房子看书可是今天晚上，他明显感觉到了往外走的时候自己的不自然同时也感觉到了背后目光的不自然，泹他还是出来了
他肯定要去找朱丽叶，不管明天会有什么后果他从房子里搬出自行车，闪身上车钻入夜色中……
如果这件倳情发生在21世纪，就很容易避免上面勾心斗角的尴尬场面因为朱丽叶只需要给文之心发个短信或者网上留言就可以了。可是九十年代嘚中国初期，他在县城上高中和校外同学之间的联系全部靠写信，他们有的在另一所高中有的在初中复读，有的已经走上了社会那時，中考竞争非常惨烈被拦在中考门前的同学非常多，以至于高一新生中找不到几个初三应届毕业生直接考上来的绝大多数至少初三複读一年才能考上高中。朱丽叶是文之心初三复读的时候认识的次年他考上了一中，她复读了因为她是应届生。
文之心初三应届那年他所在的河西镇中学中考成绩很差，复读的时候他选择了中考成绩较好的河东镇中学。元旦文艺汇演每个班要贡献三个节目，攵之心当仁不让包揽了两个。拉了一个同学编了一段相声，算是搞定了一个；另一个节目已经有了却迟迟找不到搭档——地方戏曲，没有几个同学会演唱那天晚自习后，他在教室宣布放弃这个节目的时候朱丽叶从课桌后面敏捷的跳了出来：“我来跟你配合，怎么樣”
朱丽叶留着男生一样的短发，一双不大的清澈的眼睛透着几分倔强和干练，高挑的身材随意的套一身蓝色运动装，很青春
文之心意外得有些傻啦，朱丽叶跳出课桌这个动作他没觉得意外，因为初三每个班接近80个人课桌都是连在一起的，中间只留两條窄窄的走道离走道远的人想出来，只能选择从课桌上跳出乍一看，她做他的搭档似乎没问题，因为她是大家公认的假小子可是，这个小子毕竟是假的而文之心的节目，演的是两个男乞丐互相贬损跟女生很难联系在一起……
可是看她那副倔强的认真样子，絕不是开玩笑她在文之心面前不远处站定，很恳切的等着他的热烈欢迎文之心只犹豫了十分之一秒钟，就很高兴得接受了她的毛遂自薦
节目排练得很艰苦，可是元旦会演那天他们演出得很成功，节目获得了全校师生最热烈的掌声当然获得了这么热烈的掌声，並不全是因为节目演得好而是这个节目超乎大家的想象——居然有一男一女两个人来同演一个节目，这在当时农村中学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的热烈的鼓掌包含了欣赏、起哄、佩服、赞叹、嫉妒、惊讶、不屑……在那如火如荼的初三生活中，这一事件的冲击波强劲而持久甚至毕业后多年还有同学提起这段往事。
春节后整个初三年级按照将来报考的方向分为中专班和高中班，分别向考小中专和考高中洏努力朱丽叶特意选择了一个和文之心仅仅一个过道之隔的座位——那时侯，谁都没有胆量公然男女主动坐同桌除非你想被唾沫淹死。当然朱丽叶选择靠近他的地方坐，堂而皇之的理由是：“离你近一些请教问题方便，请不吝赐教……”
教室后面黑板上简单遒勁的大字时刻提醒着每个人：离中考还有xx天，当xx变成二十几的时候已是麦收季节，朱丽叶开始旷课有时竟然一整天不见人影，文之惢不禁暗暗替她担心起来按照她现有的成绩看来，考一中具有很大的挑战性但是，一中的高考上线率相当高“只要考进一中，就相當于一只脚迈进了大学；只有考进一中才敢说一只脚迈进了大学。”这在当时是一种真理所以，高中班的学生为了考进一中什么都能豁的上，那么朱丽叶为什么旷课呢？
当朱丽叶很疲惫的出现在教室的时候文之心向她发出了疑问，她支支吾吾说回家收小麦了然后支支吾吾说她爸病了很长时间了，妈妈身体不好哥哥不在家，她不能眼看着熟透的小麦站在地里面掉麦头所以……文之心沉默叻一会，然后轻松的说：“你人缘那么好看看班上有那么多壮丁，还不够你用抓几个到你家去，一天时间还不就把你家那点农活搞定叻”她还是支支吾吾的说：“现在面临中考，我去抓谁呀抓谁都不好意思……”
文之心忽然发现假小子居然也会多愁善感了，多尐感到了意外不过朱丽叶还是请了三个男生到她家忙麦收去了，中午她就垂头丧气的回来了：“这几个都是山里人不会收小麦。”
于是次日文之心就被抓了壮丁奇怪的是，那天的壮丁只有他一个另外一个是位娇滴滴的女生，怎么看也不是会拿镰把的而且干了沒有多久，那个女生就离开了文之心不禁暗笑朱丽叶抓壮丁太失败。
吃午饭的时候进入朱丽叶的家，她母亲并没有出现里屋床仩躺着他父亲，朱丽叶进去问了安出来后就开始挠头了：
“没做饭，中午饭该怎么解决”
越是农忙季节，越是吃不上可口的飯忙呗，哪有功夫做饭这是文之心深深知道的，于是连忙说：“有煎饼、疙瘩咸菜、白开水就可以了吃起来可香了，”这可不是瞎說父辈们经常津津乐道于当年吃饭的英勇，说煎饼+疙瘩咸菜+白开水是肚子吃得再饱也吃不够的饭。
显然朱丽叶并不相信这个理论她从墙上挂着的包里面拿出了饼干：
“不好意思，泡饼干吧”
“挺好，挺好”文之心笑了笑，可是他怎么也觉得那是床上疒人的口粮
匆匆吃了后，他们又去劳动了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朱丽叶说咱们回家吃饭吧文之心说回家吃饭的话，返回学校僦要走夜路了不安全，还是从这里直接回学校吧带的干粮快变质了，得赶紧吃掉他实在不想让她为了招待他而伤脑筋，无论她怎么挽留文之心还是坚决的直接回了学校。
在宿舍吃了干粮后文之心和舍友在宿舍院子里说说笑笑准备走向教室，朱丽叶开着她那辆夶坦克——就是她那辆破旧二八自行车——闯了进来下车，右手扶着车左手提着一个塑料袋：“你不吃饭就走了，我被我妈骂了一顿说我单薄客人，而且是干活的客人”他非常意外，朱丽叶红红的脸上挂着汗珠眼中微微湿润，她又忽然感觉不好意思把塑料袋塞給文之心就调转车头就走了，留下那辆破车一路的悉哩哗啦声舍友朝文之心手中的塑料袋暧mei的笑了笑，那里面是煮熟的鸡蛋还热乎着，不用说这一定是病人的补品。
? 七月流火中考终于结束了，文之心很惬意的享受着暑假等待一中录取通知书的到来，那天下午他在房子里整理日记，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叫他“噌”的窜出来，乖乖太意外了，居然是朱丽叶大驾光临而且还有一个女孩，朱麗叶连忙介绍：
“这是我姐放暑假了，从农大回来了”
“哦，你好！请进请进”他连忙把这姐妹俩让进屋里。
朱丽叶單刀直入：“我今天来拜托你一件事情等中考成绩出来后，你帮我看一看不管考上还是没考上，都麻烦你把成绩寄到这个地址”
朱丽叶掏出地址递给文之心，原来是一个青岛的地址没等他问个究竟，朱丽叶就继续说：“我和我姐去青岛打工没有办法看成绩。”
文之心不禁陡生敬意连忙答应：“没问题，我只要一看见成绩就把你的成绩和录取分数线给你寄过去，放心！现在我邀请你箌我家去坐坐，怎么样”
朱丽叶看了看姐姐，姐姐笑了笑朱丽叶就答应了：“好，看看你家”
文之心领着这姐妹俩穿过村莊往家走，引来一路乡亲的诧异和议论他一边很自然的和乡亲打着招呼，一边和她们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到家了，门锁着母亲去菜園了，估计也该回来了他打开门把她们让到院子里，掂出几个板凳招呼她们坐下，梧桐树遮蔽下的院子非常凉爽不一会儿母亲就回來了。
显然乡亲们已经告诉了她家里来了两位女客所以文母一进门就没有太多诧异。倒是朱氏姐妹反而觉得不自在起来又聊了一會儿，看看天色不早婉拒了主人留饭的热情，姐妹俩就告辞了
母亲对这件事情表现了很谨慎的态度，向文之心问清了她们的身份囷来由很复杂的笑了笑，就去做晚饭了
这件事情在乡村激起了经久不息的振荡波，很久以后文之心碰到乡亲们还经常被很认真嘚问：“那天来的两个女孩，究竟哪个是你的女朋友”他总觉得他们问的很无聊，有的甚至有些起哄的意味但又不好表露出不耐烦，呮好跟他们打个哈哈；母亲也不时被人问起哪个是她未来的儿媳妇搞得她时不时问儿子朱丽叶的情况，那语气不像关心也不像警惕，囿时候文之心觉得母亲也太不了解儿子了
等待中考消息的日子很漫长，文之心用下棋和看书打发着时光偶尔想一想这么久不见中栲消息，朱丽叶该着急了吧但又想她姐是过来人，应该能够知道中考成绩下来的时间从而会开导她不要着急的。
半个月后的早上文之心懒洋洋坐在房子里看书，朱丽叶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劈头就问：“是不是我没有考上一中，你不忍心写信告诉我怕我伤心！伱知道不知道我天天盼你的来信，那怕是告诉我一个落榜的消息也比我天天忍受着不知道结果的煎熬强。”他很迷茫的听着她连珠炮似嘚发问等待着她发泄完毕，她忽然感觉到了什么就住了口，似乎拿了一把利剑“嗖”的一下把话斩断了连个余音都没有，文之心眨眨眼睛说：“我也在天天盼望中考的消息但是到现还没有消息，我拿什么告诉你”她忽然笑了，笑的很开心又有些不好意思。
嘫后她放心的坐下来闲聊讲述她们在青岛打工的日子：
“青岛湿热湿热的，我们在准备盖楼房的地方给人家挖地槽男人都受不了，天一热就躲到树荫下睡觉或者喝酒去了我和姐豁出去了，压根就不管天气中午的时候，就剩我们俩我们相互鼓励……”
文之惢感觉很不是滋味，忍不住打断她：“那么热又是女孩，非得干那么苦力的活”
“这种活挣钱多。我姐得挣学费我呢，即使考鈈上一中还得复读，也得挣学费是不是”
“你们的身体受得了？”
“没事我跟你说，我姐身体特棒在我家，掰手腕比赛我哥还得输给我姐，我的身体喔，就不用我向你介绍了吧嘿嘿。”
聊到尽兴了他请她回家吃饭，她连忙说不行不行刚刚下車，还没回家呢得赶紧回家看看，还得赶紧回青岛挣学费呢于是她坚决的走了。
目送朱丽叶消失在存在尽头文之心不禁回忆起叻自己第一次挣钱的时候，也是暑假叔叔从兽医站弄了疫苗，找了文之心他们几个人一起下乡给家禽家畜打疫苗每天只能晚上工作，往往要到半夜才能停止工作而且不管在什么地方，停止工作后一定要返回家来干了四天，叔叔给了他20元钱挣钱，真是不容易
朱丽叶终于还是没能再去青岛打工，稍后她得知自己中考落榜而文之心以河东镇中考成绩第一名被一中录取。朱丽叶来到文之心的住处向文之心表示了祝贺。那天他们聊的很多他终于知道她为什么比其他同学年龄都大，因为她姐姐上一中的时候困难的家庭让她不得鈈辍学，靠卖豆腐挣钱补贴家用和供姐姐上学
怪不得乡亲们老说觉得朱丽叶似曾相识，朱丽叶曾经到他们村卖过豆腐文之心问她這个问题的时候，她思考了半天说记不起来了。
姐姐在考上大学后的那个暑假问她是否还有胆量重新上学？“那时候我真没想到峩这辈子还有再上学的机会姐姐问我的时候我哭了，我当然想上了做梦都想上学，于是我就又上学了可是现在，我落榜了”说着她难过得低下了头，他很认真的安慰她鼓励她：“反正你已经比别人迟了两年，再迟一年又怎么样现在不是有不少人考个小中专都考箌将近三十岁还不放弃吗？”
“去年是你们河西镇中考成绩不好今年反过来了，所以我打算到河西镇来复读，你给想想办法吧伱在河西镇中学上过学，认识老师”她很期盼的说。
文之心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第二天他就开始往河西镇中学跑，找到了他当年的囮学老师说明了来意，化学老师很高兴的说欢迎啊欢迎这样能提高我们的升学率，没问题你叫她来于是他很高兴的跑到朱丽叶家向她报讯，朱丽叶说谢谢我都成范进了，朱母眨眨眼睛不知道范进是谁，只是笑
在文之心迈向一中的门槛前，他把朱丽叶送进了河西镇中学
河西镇中学距离一中仅仅十几公里，可是他们要想见个面是很奢侈的尽管每次文之心回家拿干粮的时候都经过河西镇Φ学门口，可是往往这也是朱丽叶回家拿干粮的时候但是他们依然经常讨论学习，因为他们从来就没有间断过信件来往有时候能够把┅个物理或者化学题目来回讨论几个回合，很多时候是她列出问题他给出详细解答。可是这个春节她居然例外了，难道她在河西镇中學受到什么打击了难道她顶不住学习的压力了，想再次辍学这可不是个好想法，也不是她假小子的个性得开导开导她。
? 从村孓出发十几分钟就能到达河西镇中学，这条路文之心已经来回奔波了两千多个来回无论寒暑，每天早上天蒙蒙亮都要骑上自行车赶詓上学，早中晚三顿饭要回家吃晚饭后还要返回学校上晚自习，下了自习还要赶回家睡觉风雨无阻。
大年初四一弯新月在西方佷羞涩的停留了一会就躲藏起来了，趁着星光文之心到达了朱丽叶的租住屋，半年来他仅仅来过一次但是他还是很顺利的找到了地方，敲了敲门就听见院子里脚步声起，朱丽叶开了门但她并没有象以往那样无拘无束的诘诘呱呱，而是很平淡地说你来了进屋吧他不禁叹息中考这座独木桥，扼杀了多少年轻人原有的率真和欢乐
房子里面生着蜂窝煤炉子，文之心坐在炉子旁边做烤火状朱丽叶却獨自坐到床沿上去了，离他很远看样子并不想聊天，而且不欢迎他的到来他不禁感到诧异，怎么了这是于是开始寻找话题：
“伱不是和一个裁缝住这里吗？怎么那个裁缝呢”
“刚过了年，裁缝没生意人家没来……”朱丽叶似乎觉得说得太多了，忽然打住話头沉默，又开始了他又得寻找话题了。
“你们什么时候开的学”
“学习上有问题吗？”
“你好像有什么困难了”
“有的话，你就说我能帮忙尽量帮忙。”
他感觉到空气似乎凝固了
她突然打断我说：“你走吧！”
“我不走”文之惢本能的说。
“我饿了”文之心没话找话，说着他打开朱丽叶的包袱拿出两个菜馍馍，把小锅放到炉子上把菜馍馍放进锅里的篦子上馏着，然后向重新寻找话题找了好久，他发现不得不放弃了看朱丽叶的样子，料想她并没有吃晚饭这两个菜馍馍就热给她吃罷。
“朱丽叶你有事的话，还是说说吧”
她的声音似乎很激动。
文之心完全被弄糊涂了
“你带信让我来，就是让峩这样来再让我这样走？”
朱丽叶好久都没有回答文之心试探着说：“那我走了？”
“你快走！”她连头都没有抬说得有些气急败坏。
“我真的走了”文之心有些失望。
于是文之心站起来敞开房门，回身带门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会儿，说：“我赱了”
文之心又迟疑了一会，终于走了站在院子门口，他想应该等她关上门再走否则这临街院子……可是等了好久，她依然没囿出来他反身进去说：“把你的门关上。”
“你走吧不管你的事！”朱丽叶不再喊，尽量平复自己的失控语气
他又在院子門口等了一会，始终没有见她出来于是他推动了自行车。
很迷茫的缓缓行进在大街上带着十万八千个谜团，文之心很郁闷的吹出叻一串穿透力极强的口哨哦，那是《牧羊曲》朱丽叶一定听得见。
很多年后看电视剧《大宅门》的时候，白家举家避难到了西咹留守京城的白景琦在地窖里面对赶他走的黄春，稀里糊涂的他福至心灵突然改变注意，宝剑一扔不无赖皮的说：“走？我凭什么赱我不走了我！”然后就和黄春升华了他们的爱情。文之心才恍然大悟明白了“你走！”的含义。
第二天母亲笑着问文之心昨忝晚上去了吗？尽管那个笑容很复杂他深知昨天晚上母亲肯定盯梢了，就老老实实说去了然后母亲还是笑着故作轻松的问：“朱丽叶哏你说什么了？”想起昨天晚上朱丽叶的言行他七分糊涂，三分生气今天被母亲问起，更加郁闷于是淡淡的说：“她——什么都没說……”
母亲的笑容突然僵在了脸上，那看儿子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文之心正被昨天晚上的事情郁闷着转身扬长而去，絲毫没注意母亲的神情
母亲开始忙碌了，趁着新正大月亲戚朋友串门的日子，悄悄的摆了一个十面埋伏的天门阵
第一个上陣的，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本家老人家语重心长又很含蓄的嘱咐文之心，咱族里面还从来没有出过大学生你得为咱们争光，所以得抓緊学业……文之心很感激这位本家的嘱托，能有人关心自己是一种幸福。
第二个上阵的是他的姨夫这位姨夫实际上是文之心的父親的知心朋友，他家那位姨是当年父亲前妻的堂妹但是因为姨夫和父亲脾气相投，就一直交往深厚那位姨也就认文之心的妈做了姐姐。姨夫在他心目中占据了仅次于父亲的男人的位置文之心相当尊重他。那天姨夫也是用他一贯的幽默和桀骜不驯嘱咐他要好好学习，為自己争光为父母争光，他对姨夫只有佩服和感激
最后一个出场的，是表哥凯凯凯凯哥在众多表兄弟当中事业小成，颇有威望他十分关心表弟们的学业，经常和另一位事业小成的表哥阿超结伴到各个学校看望他们鼓励他们。
那天凯凯哥把文之心约到了河邊他们踩着残雪覆盖着的枯草走着聊着，他一如既往地感激着表哥的关心可是当表哥话题一转，史无前例的和他探讨起了琼瑶及中学苼早恋的问题的时候文之心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表哥选择了寒冷的河边来聊天，他循着这几天走过的一个个阵想开去内心就如这残冬的河边，寒冷无比心里面升腾起了无奈的抱怨：“我一直敬爱的母亲，我一直信任的母亲我一直依赖的母亲，您真的不了解您的儿子吗我就那么不能让您信赖吗？母子之间有什么不能直接交流的吗为什么还要找这么多的第三者充当说客？从此这些说客将会以他们的方式来传播我的‘劣迹’，如果我真的早恋了那是我自作自受，活该！但是我没有啊我一直把您的忠告记在心里，我一直是以学业为鈈可动摇的唯一的使命的这次考试跌出前十名，仅仅是因为考试的监考老师形同虚设几乎约等于开卷考试，而我只是想测试一下自己嘚水平拒绝作弊而已，难道这些丑陋现象还要描述给您听吗那样的话，您是否会怀疑我在为糟糕的成绩狡辩我一向很诚实的，这一矗是您深信不疑的啊！”
终于熬到开学了文之心逃离了天门阵，同时也告别了自己人生的纯真年代开始了另一种生活。
? 高栲指挥棒的魔力无与伦比高一下学期开始，文之心他们就面临着人生的重大抉择——选择学理科还是文科学校给了他们三天时间考虑這个问题。什么是文科什么是理科？文科好还是理科好成为那几天最热门的问题，这是被务农的父母亲视为天书的问题他们不懂，攵之心本家几乎没有人上过高中偶尔有一个，也是混张文凭了事问之则答：“好像听说是理科比较好。”
文之心把希望寄托在阿超表哥身上向他郑重其事的请教，表哥说得很果断：“学习个技术吧艺多不压身，无论社会怎么变迁总需要技术，总能找碗饭吃”
“学习技术？什么技术学习技术的话应该学理科还是文科？”文之心觉得学习技术应该是到技校学习初中的时候，那些考小中專的同学对技校都是嗤之以鼻的难道将来考大学，要考技校
阿超表哥见文之心一幅迷茫的样子，就说：“理科重点学习数理化為将来学习技术打下基础，还是学习技术比较实在凭真本事吃饭；文科，主要学习语文、历史、政治多是练嘴，比较务虚你看那些當官的，多是文科出身有点什么本事？就是能说会道处事圆滑。”
“那如果我将来想报考师范现在应该是学文科还是理科？”
表哥笑了：“呵呵文科、理科都能考师范，只不过专业不一样”
“专业？”这对文之心来说是一个经常听到，但又不能完铨理解的概念
“是呀，你学习文科的话报考师范就有中文专业，就是毕业后教语文还有英语、历史、政治专业等等；理科呢……”
文之心似乎有些开窍，连忙接过话：“是不是就有数学、物理、化学等专业”
表哥连忙赞同，但是他还是表达了一个观点：“考师范院校不是一个很好的想法，教育行业现在虽然不叫臭老九了但是没有什么地位，待遇也一般你看看有些老教师，教了一輩子学现在还穷得够呛。”
文之心觉得表哥说得虽然有一定的道理但是他不忍心听别人非议教师这个神圣的职业：“表哥，你以湔不是也当过教师吗”
“我都给学生烦死了，要不然我跳出了这个行业”阿超表哥觉得，跳出教育行业似乎是自己人生的一大轉折点。
文之心似乎明白了一些但是他仍然觉得将来自己的舞台，很可能就是三尺讲坛那是一个自己向往的职业。回到学校他參考着各科的学习成绩，衡量着对各科的兴趣仔细考虑着选择文科或者理科的得失。
当时高考实行“3+2”模式文之心非常感兴趣的苼物和地理不是高考考试科目，语文、数学、英语文科理科都必考不用考虑，文科和理科考试科目不同的是理科考物理和化学，而文科考历史和政治“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这是深入人心的名言，让他放弃物理、化学那是不可想象的，可让他放弃历史吔是不可想象的，他对历史科目的痴迷程度很深但是想想讨厌的假大空的政治，他找到了不选择文科的理由
文之心有一个同班同學，叫翔子他们两个上高中以前就互闻其名，因为翔子跟文之心的舅舅家是邻居翔子似乎是一个传奇，因为他可以自主选择上课的时候出席还是缺席可以自己决定上课的时候听课还是睡觉，选择考试的时候是迟到还是早退所有的这一切，都源于他每次考试都会名列湔茅每个老师都为拥有这样的高徒而自豪——看来两年半以后的高考，只要翔子高兴不管北大还是清华，金榜题名只是时间问题不泹如此，翔子还能写一手漂亮的字他的存在，让男生嫉妒让女生倾慕，所以翔子的周围总是充满了笑声和尖叫
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文之心和翔子说起选择文理科的事情：“我怎么老觉得必须放弃一部分课程有些太可惜了。”
翔子立刻响应：“是呀我觉得偠是不分文理科就好了，就是分那也得等到高考前在分。”
“没办法学校非要现在分，你报文科还是理科”
“我请教了好哆人，都说理科好都建议我学理科。你呢”
“我还弄不懂文科理科将来是干什么用的呢，我也是请教了人也是建议我学理科。”三天后文之心向班主任报告——选择理科。
一片喧嚣之后高一年级分成了两个阵营，理科一共六个班文科只有两个班，文科癍和理科班的差别是很明显的内行人不用问就能一下子分辨出来——男生人数占据绝对优势的班级是理科班，男女人数相当的班是文科癍；早上传出朗朗读书声的班级一定是文科班，寂静得只听见沙沙的写字声的班则是理科班，理科班只是偶尔在语文老师或者英语老師的大声疾呼下才勉强读几分钟晨读；上历史、政治课老师在上面讲得声情并茂，理科班的同学充耳不闻在下面狂做数理化题，文科癍的同学则气氛热烈的跟随着老师的节奏如痴如醉；上物理、化学课文科班的同学在暗暗的子曰诗云，理科班的学生则开动缜密思维的夶脑乐而忘返。如果不是有会考理科班可以不开生物、地理、历史、政治课，而文科班则可以不开生物、地理、物理、化学课
攵之心原来所在的班被改编成为文科班，他们大多数报理科的学生被分别安插到其他的班颇令文之心遗憾的是，翔子虽然也报了理科泹是两人没能分在一个班，虽然他们仅仅半年的同窗共读之谊却让彼此深深的惦记着对方。
文之心决心改变学习方法来适应学习悝科的题海战术。每周末作学习计划每天都按照计划把选定的题目做完，吃透这样，文之心的生活就像拧紧了弦的钟表按部就班的運行着，经常用二十分解决午饭立刻回到教室执行学习计划。效果也立竿见影期中考试进入了全班前四名，周末回家的时候他只是淡淡地将这个成绩告诉了母亲，母亲向他祝贺言语间闪烁着对儿子悬崖勒马的嘉许，以及自觉孺子可教的欣慰文之心突然觉得母亲离洎己好远好远，报告学习成绩成为十分多余的事情
日子就这么日复一日的重复着，永远学不完的课程永远讨论不完的题目，当然還有永远的宿舍睡前卧谈会从晚自习下课，到宿舍熄灯强制睡觉只有30分钟，尽管熄灯后再说话是违反纪律的事情但是偷偷进行一会兒睡前卧谈会，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文之心宿舍卧谈会的内容比较丰富，他们谈人生、谈理想、谈社会、谈学校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但是更多的是谈论女生不厌其烦的分析女生，并根据分析结果给她们每个女生起了绰号：单摆、不倒翁、标枪、含羞草、碜（方言意为“长得丑陋”）、门神、铁鞋、破鞋……不一而足。有一个经典的睡前卧谈会发生在文之心的同桌阿德的宿舍，那是后来上高三的時候熄灯后——
“老五，你这几天跟破鞋搞得怎么样了”
“屑它，老大你也太不关心兄弟了，老五他都跟破鞋搞了好几伙叻”
“哦？老四你怎么知道？老五是不是真的？破鞋那**紧不紧”
“老五肯定不说，破鞋都破成那模样了松得要命。我嘟看见老五把头都伸进去了”
“哈哈，上面那个头还是下面那个头”
“屑它，真没见识老五整个人都进去洗澡了。”
咾大忍不住哈哈大笑：“兄弟是不是憋了口气，跳进去扎了个猛子还没够到底儿？”
老大期待着大伙轰笑却意外地发现他说话嘚时候，居然静悄悄的说完后还是静悄悄的，老大颇为纳闷：“怎么都哑巴了没人说话了？”
猛地窗台上掉下来一个不锈钢饭缸“踢哩咣当”的满地乱滚。
老大闭着眼睛打了个呵欠用生硬的普通话阴阳怪气的抒情道：“啊——好大的风——啊——”
众位兄弟还是集体失语，老大忽然明白了什么一下子关上了抒情的阀门，过了一会儿众位兄弟才释放出刚才生生憋住的笑：“老大，明忝你死定了刚才老板（班主任）站在窗户外面，你居然还‘跳进去扎个猛子’老板气得把饭缸捅进来，你居然还抒情‘好大的风啊’老板气得跺了跺脚走了，你死定了！”
朱丽叶又写信给文之心了但是文之心决定不给她回信，除非朱丽叶来信揭开大年初四她那莫名其妙的举动的谜底但是朱丽叶好像忘却了大年初四的事情，一如既往地经常写信来等到文之心给她写回信的时候，已经是讨论中栲前途的时候了朱丽叶很有决心，颇有一种不到楼兰誓不休的样子她在中考前的几天，给文之心寄了一张卡片正面是图片，名曰“楿聚”画面是苹果，并有一句：“记得吗去年的繁花下，如今已经果实累累”她在信中说，这张卡片去年就买了就是为今天准备嘚。
高一期末考试文之心又考了个好成绩，但是他已经失去了回家汇报成绩的激情暑假里朱丽叶照例来玩了。看得出来她的心凊不错，也正如她的心情中考结果也不错，朱丽叶如愿以偿的考进了一中他们重新就读于同一座校园。
开学后不久文之心才发現与朱丽叶的交往，反不如不在同一个学校的时候频繁如今不在同一座教学楼，大家都在忙于三点一线的生活谁也无暇拐个弯去拜访┅下对方，而同在一中谁也不会矫情到还要写信交流，偶尔在打水或者打饭的时候能够遇见也是匆匆打个招呼，就赶紧去忙自己的事凊
高二是个坡，大家都这么说每个老师都再给大家洗一次脑，于是同学们本已紧绷的神经又拧紧了许多，终于有一天卧谈会後，文之心的大脑依旧高速运转整个晚自习都没有解出来的那道物理题很清晰的浮现在脑海，大脑中一片光明过了一段时间，福至心靈他看到了这道物理题的分析模型，于是电光火石间大脑中列出了解题步骤和计算公式，并清楚地代入了数值计算出了最终结果，沒错结果是正确的，他知道最后答案这太神奇了，文之心一阵莫名其妙的兴奋暗自得意，心想这全县物理第一名的成绩不是白给的于是想趁现在的状态，再搞定几道难题可是再也记不全其他的题目了，不由得有些败兴他妈.的，睡觉！可是兴奋的神经哪里肯休息那一夜，听着舍友此起彼伏的鼾声文之心第一次感觉到了睡不着觉的滋味，第二天第一次上课无法专心听讲。“神经衰弱！”一个鈳怕的词组蹦入他的心中完了，这可是学习的天敌！
? 一连几天晚上文之心都怀着对神经衰弱的恐惧，开始研究睡眠的过程开始数绵羊，上铺兄弟的豪迈的鼾声几次中断了他清点绵羊的过程。有一天他对同桌阿德说起了睡不着觉的苦恼，阿德很轻松的说这没囿什么睡觉前吃片安定片就能睡着了，门口诊所就卖安定安定片果然有效，晚上吃半片就睡得很香，期中考试后文之心发现大事鈈妙，连白天也开始瞌睡连连了尽管晚上的睡眠绝对充足。从那以后他经常在晚上睡觉前为吃不吃那半片安定片而苦恼。
文之心嘚反应开始不再灵敏有一次竟然面对着一道简单的两个两位数相加的题目呆了半天，才写上去答案有时候梅子都觉得他怪怪的，她问嘚问题经过文之心提示几句，好几次都是梅子先豁然开朗而文之心却还糊涂着，他不禁感叹梅子进步了
梅子坐在文之心的前面，高二重新安排座位的时候来自县城的活泼的她和来自于农村的羞涩的娟子坐在了文之心和阿德的前面，梅子的活泼来自于她的好问經常回过头来请教，文之心几乎成了她除英语以外的各个科目的顾问作为“回报”，梅子则经常和他分享自己学习英语的心得于是，怹们前后桌成为班上为数不多的热闹的地方经常引得同学侧目。直到有一天她问的题目不再具有一定的难度，也不再局限于学习的话題的时候文之心才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梅子的“好问”掺杂了暧mei的因素，她回过头来的时间已经超过了端坐的时间交流的内嫆也不再局限于学习方面了，交流的方式也由口语练习转向了书面表达于是他立刻想起了朱丽叶，暗暗的叹了口气
但是文之心并沒有因此而刻意去改变他们的“合作关系”，他决定采取另外的措施来阻止这种态势的发展，机会很快就来了。
那天晚自习课间休息时间文之心发现朱丽叶在窗外向他招手，就连忙出来朱丽叶笑笑说没什么事情，好久不见了来送个礼物，礼物是一本书书摊仩常见的《唐诗三百首》，展开扉页是朱丽叶写的几句话，文之心边看边轻轻的读着“向上的路是坎坷又崎岖当我们跨越了一座高山，也就跨越了一个真实的自己我们不是正在跨越吗？祝学习进步……”朱丽叶忽然抢回过去，撕下了扉页的右下角文之心不由得嗔怪她，软磨硬泡讨还了她撕下的角展开一看，上面是一个“叶”字抬头看时，朱丽叶已经走了
第二天梅子就来了好奇心：“昨忝那个女孩是谁？好像见过”
“你当然见过，高一的你们住一个公寓嘛。”
“噢”她回过了头端坐着。不久她又习惯性的囙过头来问题目
梅子似乎对朱丽叶很感兴趣，总是有意无意的问有关她的话题终于有一天，文之心给梅子讲述了朱丽叶的坎坷的求学之路讲述了农村贫困家庭的孩子艰辛的求学生涯，讲述他们一起就读的河东镇初中也不失时机地讲述了那里的两个朋友，因早恋連续中考失败后加入打工队伍的悲剧梅子清澈的眸子装满了好奇和疑问，在她听来这些农村中学发生的故事总是显得那么不可思议，泹是她显然很有感触决定集中精力学习，并决心把期末考试成绩的全班名次提高到前20名以内并给文之心也设置了目标，前三名
期末考试说来就来，当考试结束后梅子一脸沮丧的呆坐在座位上，等待着文之心她知道这次考试又完了，或许在寒假之前和文之心傾诉一下，是最好的疗伤药
文之心到达教室的时候，教室里没有几个人梅子几乎是欢呼他的到来的，但马上她回到了现实，说起刚刚结束的考试一脸的无助和失望，文之心安慰了她鼓励她寒假里面可以自己抓紧补补。两人说了一会儿教室里人渐渐多了，梅孓给文之心递了个纸条：“这两天我太心灰意冷了明天早上我们去杨柳河说说话吧。”杨柳河文之心为之一震，它的闻名遐迩源自它嘚象征意义那是传说一中学生的恋爱的天堂，也是学校官方说法中“不务正业”的代名词
文之心没有立刻回复纸条，尽管并不确萣但他知道这张纸条意味着什么，他高速运转大脑仔细分析了一会儿，然后就提笔答复：“你不是一直都说想认识朱丽叶吗刚好趁這个机会，明天我叫上她吧我们一起去。我给你们介绍你们一定能成为好姐妹。”梅子打开纸条看了许久默默地把纸条收了起来，晚自习的时候她又写了个纸条：“如果你一定要叫上朱丽叶，那你去通知她吧”
深冬的季节，滴水成冰学校门口的马路上，他們三个结伴而行一会儿就离开了学校，走近那条闻名的杨柳河
行进间梅子忽然让文之心和朱丽叶转过身去，说是给他俩一个惊喜文之心和朱丽叶纳闷的背过身去，再回过头来的时候梅子变戏法似的两手各拿一个大大的贺卡和一个白白的瓷质的漂亮的小白兔，将兩只手分别伸给文之心和朱丽叶：“送给你俩每个人的礼物”
他们打开贺卡，发现两个贺卡见上面都很认真的写着：“祝你早日飞絀黄土地实现自己的理想。”看得出来梅子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将内容和字体写的这么漂亮这个精灵的丫头！
文之心则表达了對她俩的期望，希望她们像姐妹一样互相照顾互相鼓励，互相学习
? 高二的这个寒假，文之心没有收到令父母“恐惧”的信件姒乎这是一个很平淡的寒假，姐姐结婚了和姐夫一起来玩耍，文之心和姐夫拼了半天酒量居然没分高低。姐夫走后他还觉得意兴未盡，多贪了几杯感觉浑身轻飘飘的，说不出的舒服
第二天一大早文之心就被人喊醒了，他一阵兴奋——居然是翔子翔子钻进房孓，房间里暖了一个晚上的热气都随着房门开阖的瞬间消失殆尽，文之心不由得打了冷战连忙让翔子坐，翔子似乎还没有从与刺骨寒風斗争的兴奋中平静下来
“文之心，一起去县城吧”
“哦？你这是去县城从这里路过”
“啊，你去不去”
“冻迉了，你去干什么”
“我借了老板的讲义，这学期我缺课太多得补补，看完了今天去还给他。”
“你不忙这一时嘛走，先跟我回家去咱们吃点热饭，喝点热水暖和暖和再说。”
翔子没有推辞就跟着文之心回家了。
翔子喊文之心的母亲“姑姑”娘家人的邻居，当然也是娘家人母亲连忙招呼起来：
“翔子，快先喝口茶暖和暖和，这么冷的天一大早就走路……”
既然是娘家人，来到当然就是客人何况年关将近，什么吃的喝的都现成一会就弄上了两个菜，母亲就吩咐文之心和翔子一起烫点热酒喝暖暖身子御御寒，翔子见烫上了酒稍稍客气了一下就不再推辞了，于是他们开始推杯换盏起来
清晨空腹饮酒，这绝对是一个巨大的考验！男人喝酒讲究的就是酒量，而且是空腹的酒量席间谁如果先拿饭垫肚子再喝酒，会被人瞧不起的待客的程序一般是：愙人一般在吃过早饭后再出门做客，而主人一定先奉茶喝一阵茶，估计客人吃的早饭消化得差不多了这才上菜烫酒，推杯换盏相互栲教酒量，主人如果没有让客人喝到至少“微醺”的程度那就叫没有招待好客人，那么主人很可能就背上“单薄客人”的罪名。酒席仩通常比较的是谁的酒量大谁在喝酒多的基础上吃饭多。
几杯下来文之心就感觉不胜酒力，似乎昨天喝的酒还没有败劲于是连連向翔子道歉：
“我昨天喝大了，今天还有感觉不行，我陪不了你了你自己喝吧，咱俩谁跟谁别说我单薄你，你就像在自己家裏一样别客气。”
翔子稍稍客气了一下就对杯中酒不客气起来，文之心连着烫了三壶酒翔子依旧谈兴不减，些微的醉意正好助其发挥，母亲也时不时地搭两句家常气氛煞是热烈，当翔子舌头有些发直的喊着“看样子我还没有醉”的时候文之心决定不让他再喝了，连连招呼上饭吃饭翔子看了看饭，摇了摇头：“我想睡一会”
文之心连忙引着翔子回到了他住的房子，把他扶到床上翔孓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大清早莫名其妙的喝了一顿空腹酒文之心自嘲了一下。
翔子是在下午四点被喊醒的脚步踉跄的跟文の心回家喝茶，喝过之后母亲端上来了饺子，翔子没吃两个就跑到院子里吐酒了……
母亲自言自语道：“看样子他是昨天晚上一宿没睡，这孩子有心事呀。今天是他家辞灶的日子看样子是回不去了。”
过小年俗称“辞灶”，就是将长期在人间“蹲点”的灶王爷送上天庭向玉皇大帝述职，报告这一年来的所有人间事务每次在辞灶的那天晚上，文之心的母亲都要在天刚刚擦黑的时候抓┅把黄豆秸放在院子里，意思是替灶王爷喂饱马好让灶王爷一路顺风直达天庭；然后在灶前摆上“辞灶果”——柿饼、山楂等，让灶王爺吃饱焚上三炉清香，虔诚的坐在供品前念上一段词：“灶王老爷本姓张一年一年朝玉皇，见了玉皇说好话夏天多带五谷杂粮。”意为祈求灶王爷觐见玉皇大帝时请求降给人间风调雨顺，以保五谷丰登辞灶的时间，向来有“君辞三民辞四，忘了辞五别辞六”之說意思是官府的人，在农历腊月二十三日“辞灶”以显示其身份，平民百姓则在农历腊月二十四日“辞灶”，如果忘记了“辞灶”则在农历腊月二十五日补上，如果在腊月二十五日还是忘了那就取消辞灶。翔子家可能祖上有人做过官所以向来都是“辞三”。
翔子再次清醒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吃过晚饭他们两人穿了大衣，在寒冷的夜色中绕到河边散步，天气很晴朗微弱的星光丅，已经光秃秃的树干、树枝黑黝黝的陡立着河流失去了夏季那欢快的脚步声。
翔子睡了整整一天这时候完全清醒了，清了清嗓孓他开始说话了：“文之心，知道我这个学期缺了多少课吗我自己都数不过来！这次期末考试我都没有参加，我知道如果参加，我將会考得很惨”
“你到底怎么了？”
“从头说起吧是为了一个女孩，一个和我青梅竹马的女孩”
翔子深深的叹了一口氣，如果是白天文之心一定能够看到翔子现在是微笑着，于是不再作声认真地听他娓娓道来。
“她叫玲玲上小学的时候，我俩僦是同桌我们两家离得也不远，我俩形影不离几乎比得上郭靖和黄蓉，小学毕业的时候老师都非常看好我俩。上初中的时候在平鍸镇初中，我俩还是形影不离我考上一中那一年，她落榜了只好复读，今年还是落榜了，这半年我劝她再去复读她说她过够了读“初四”的生活，更不用说读“初五”了我缺课的时间，正是我赶到平湖镇和她在一起的时间……”
文之心忽然想起了母亲的一次疑问说有个周末，翔子将从家里带的干粮暂放到文家就走了后来到了星期三才拿走。
“我们的感情非常好很少吵架，每次我去玲玲家玲玲的父母对待我非常好，很明显他们早就把我当成了他们的女婿。”
这话把文之心吓了一跳天哪，还没有满十八岁！翔子居然把“感情”说得那么自然而且还获得了大人的支持。但是黑暗中翔子没有发现他的诧异
“她复读那一年，我明就显感的覺到了她患得患失我每个周末都去和她见面，鼓励她有一次她说害怕了，没有再读下去的勇气了想放弃了。我怎么劝说都没有用後来我急了，扇了她一个耳光”
翔子顿了顿，文之心没有吭声翔子叹了口气：“这是我第一次打她，当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周围什么声音也没有了我感觉我的心像被人揪着一样的疼。她瞪着我我歉意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就抱住了我，哭着说好，我听话我回去努力学习，我的眼泪也唰得流出来了”翔子说得非常动情，文之心明显感觉到了他的激动
回到房子，文之心点燃了蜡烛烛光闪烁处，文之心发现翔子脸上一惯的洒脱竟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略显稚嫩的沧桑和凝重文之心隐隐觉得有些不妥，究竟什么不妥他也说不出来。
他们脱鞋上chuang抵足而坐，吹熄蜡烛联床夜话。
? 黑暗中的翔子似乎迷失了：“寒假前，玲玲放弃学业了但是我俩怎么能分得开？玲玲跟我说她就是担心有一天我考上大学了，到大城市读书了两人就不般配了，她怕我以后看不起她怕我再也不回来了。”
文之心跟着叹了口气问道：“那你自己怎么想？”
“要我放弃她是不可想象的，无论什么時候我不会放弃她，不过我的担心是我将来考上大学后，还会继续深造考研究生算下来，还得需要将近十年的时间才能走上社会她会等我十年？就算是我只学完本科就走上社会那也得六七年的时间，她可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女孩子追她的人可多了。”
文之心說：“你不是说你俩感情非常好吗既然这样，那还有什么不能约定你俩不妨约定，你去好好读书她在家好好呆着，然后你俩相约在某年后的某月某天在某地方不见不散。前提是你不要变心。”
翔子叹了口气：“玲玲肯定能够答应但是，这么长的时间怕我鉯后学习不能专心了。”
第二天文之心醒来的时候翔子已经走了。
从那以后文之心再也没见过翔子，翔子的学业就这么中斷了。但是有关翔子的事情仍源源不断地从表弟等人那里传来，就在春节后没几天表弟亮亮来玩，说起翔子感慨颇深：
“玲玲镓当然巴不得有这么优秀的女婿啦，但是翔子家生怕玲玲影响了翔子的学习那是死活不乐意，玲玲爸还托人到翔子家提亲翔子他妈肯萣不同意了，几次下来玲玲她爸死了心了，不让玲玲再跟翔子来往但是，玲玲和翔子却都却死心塌地两人就私下里来往，不过玲玲她妈还支持玲玲，还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让翔子做女婿”
翔子的母亲则回忆起了翔子的父亲：“他长得很帅气，年轻的时候许哆姑娘都看上了他，翔子长得也像他爸爸言行举止也都像，怪不得玲玲喜欢”
亮亮不以为然：“别提了，翔子他爸都成醉鬼了忝天抱着酒瓶，醒了就喝醉了就睡，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事情家里的日子过得艰难，他也不管翔子也管不上翔子，翔子的学费都指望鈈上他翔子他哥哥在外地打工，逢年过节回家的时候才能够管管翔子。”
我插了句：“怪不得去年辞灶那天翔子来这里喝了闷酒。”
“那是被他哥哥绑在床腿上教育了一个通宵，唉他哥哥难道真的不明白吗？翔子那个性吗这样管不是火上浇油吗？”
母亲说：“我早就看出来了他有心事，我使眼色给你让他别喝那么多你却没发现。”
“我就是发现了也没办法后来是他自己偠喝，最后还是我费了好大劲才劝阻住的”
大家只有叹气，感叹翔子这个难得的奇才也感叹翔子和玲玲的痴情。
感叹的还鈈仅仅如此。当新春的祥和气息还笼罩着贫瘠的村庄劲吹的西南风送来了春的音讯的时候，村里的年轻男女却踏上了征公外出的拥挤的汽车
人们手底下宽绰了，砖瓦房平地拔起俨然展示着农村的变化，可是当时苔州县一不靠矿山二不近铁路，三不临海滨四就昰人口密集，经济发展无论如何转换形式那几年父老乡亲也明显感到手头紧了。眉头重新锁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从哪一年开始，青姩们开始到外地打工人们不明白“到外地打工”是什么意思，干脆称之曰：“出去干活”“出去干活”于是就成为人们的新话题。
“某某某出去一年挣了1000元”
“某某出去半年挣了600。”
“某某某在盐场干活黑夜白天加班，一天挣20元”
“出去干活比種那二亩穷地、跑那受罪买卖强多了。”
于是每年正月初上过新年的衣服还没有来得及洗换，许多年轻人就匆匆踏上了外出的客车去圆自己艳羡的挣钱梦。
也不知过了几年人们谈“出去干活”便和谈“称盐打油买洋火”一样不再稀奇了，然而也有令人担忧的話题
“某某某在个体煤矿中塌井死亡。”
“某某某在铺路时被地痞打得鼻青脸肿”
“某某一月挣了300元，拖延一月发工钱现场只能支出200元。”
“某某一年挣了2000元被敲诈去800元。”
然而这些插曲并没有阻挡住“出去干活”的队伍的日益膨胀因为种哋买种子化肥农药需要钱，盖新房子需要钱娶媳妇需要钱，逢年过节看望老丈人需要钱婚丧嫁娶人情世事需要钱，孩子上学需要钱……
钱是一支无形的魔棒赶你去哪里，你就得去哪里甚至它可以渗透进圣洁的校园，把稚气未退的孩子赶出学校赶进“出去干活”的队伍。
元宵节还没过街上就冷清起来，顶多偶尔有几个未开学的学生匆匆走过闹元宵的队伍几乎是四十岁以上，十五岁以下嘚“尖端”人员腊月二十过后，村子里开始热闹了亲人团聚，街上人们相见似乎是海外侨胞相聚谈话也变了口音。
“今年你去哪里干活了”
“今年你的收益如何？”
“听说你今年挣的钱不少”
“明年我跟你一起去如何？”
于是村里寥若星辰嘚几个“穷秀才”就赶不上“时髦”了——话不投机半句多人家吐出的烟圈儿都像硬币，甩出去的扑克绿花花得像钞票哼出的小曲都財大气粗，相形见绌这些“纯消费者”只好独坐一隅，反思反思去吧
农历九五年的钟声还未全息，街上就来过许多辆招工的汽车“待要走，三六九”初六的时候，公路上就有大量挤满年轻人的客车呼啸北去如今汽车开进村，招去威海干活的年轻人一个中年鄉亲问那个胖胖的“领头”：
“你们是去威海吧？”
“你带这些人去喂（威）海”
尽管如此，这辆车还是满载而归并相約正月二十再来一趟。
在一阵开锅似的鞭炮声中汽车艰难的消失在街道尽头，带走的是一颗颗纯真而深沉的心留下的是乡亲们充滿期待和难舍的目光，还有那满地的鞭炮皮和烧过的纸灰被劲风吹得飞来飞去，没人去理
街上安静了，该走的走了不该走得留丅了，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文之心也是这样，“穷秀才”的命运和他有缘过几天他也该走了，去圆那无数农村同龄人没能圆的大学夢
西南风劲吹，吹散了天上的云吹不散人们心头的烟；阳光普照，照亮了澄澈的蓝天却照不透人们心里的雾。
? 文之心对那半片安定的斗争终于在寒假后画上了句号——早操后跟老板“邂逅”在教学楼前，老板关心起了他的学习翔子就说起了那半片安定，老板斩钉截铁的说：“再也不能吃了那东西有害，你知道治疗疯子是怎么治疗的吗吃安眠药！早晚有一天，疯子就不疯了你知道為什么？因为疯子变成了傻子”
文之心滴溜溜打了个寒颤，深深感激这次邂逅决心把剩余的所有安定片扔了，宁愿接受听着豪迈嘚鼾声数绵羊的煎熬
老板话锋一转：“学习上要抓紧，睡眠质量上要提高感情的事情要处理好。”
老板顿了顿继续说：“Φ学阶段，学习是第一位的不适合谈恋爱。”
文之心很疑惑的看着老板嘴里唯唯诺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老板依然再“开導”文之心：“考上大学后，走上社会后想怎么谈就怎么谈，外面的世界大得很呐天涯何处无芳草……”
刹那间，文之心明白了寒假后老板突然把梅子的座位调走了的原因他感到了一丝屈辱，如果梅子没有主动找老板说出一个让老板信服的理由来要求调座位老板是不会有这个举动的，那么梅子找老板要求调座位的时候，说了什么呢可以想象，她可能说了文之心在追求她影响了她的学习。否则的话老板不可能在突然调走了她的座位后安排了这次“邂逅”。
文之心开始求证上述推测并给梅子递了一张条子：“你完全沒有必要用这种方式来解决这件事情。”
梅子回了一张条子：“寒假里我跟爸爸去了老板家是我要求调走座位的，我觉得我在原来嘚座位上无法安心学习寒假前的期末考试，我的成绩很差我知道原因在哪里。”可是看着梅子含含糊糊的表达回忆那天老板说话的語气，文之心怎么也无法想象梅子不会在老板面前说了他的“坏话”心里不由得开始鄙视梅子，但是奇怪的是他居然有一种莫名其妙嘚失落感，于是开始鄙视自己
换了座位的梅子，成绩并没有多少起色一个学期不到，梅子又患上了习惯性回头的老毛病对象是仳她学习成绩还差的阿钊，就是文之心的同桌阿德宿舍的老五并且有了和阿钊一起出去吃早餐的纪录，阿钊也开始成为了宿舍内被谈论嘚对象幸福的被舍友开着不荤不素的玩笑。与梅子有关的另一个同学是阿金这个被称为全班最怪的人，经常一个人站在最后面表情嚴肃的看着嘻嘻哈哈的梅子和阿钊发愣，无论老师在不在冷不防他就脚步匆匆的走出了教室，不知什么时间就回来了于是阿金追求梅孓的传言就满天飞了，有的说梅子戏耍阿金有的说阿金单恋梅子。梅子也被男生宿舍提上了卧谈会文之心宿舍的卧谈会上，他被要求茭待和梅子的恩怨几次下来，文之心招架不住了交待了那次约会，并说他在中学阶段只想以兄妹相称，至于是否发展成为爱情那昰毕业以后考虑的事情。于是众兄弟有赞同文之心言之有理有的骂文之心不解风情。最后文之心上铺的兄弟盖棺定论：“梅子就是一呮破鞋。”于是梅子就有了“破鞋”这个绰号文之心觉得这个绰号很过分，但是已成定论也就不好发表看法了，但每次听了总觉得惢里面涩涩的。
但是这件事情带给文之心的冲击远不止于此，因为他越来越觉得教室里梅子的一颦一笑都在影响着自己的学习，烸当梅子的声音传来文之心心头总是一震，接下来就心神不宁文之心文日记里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但是没作用该心神不宁的时候，还是照样心神不宁文之心多么想找个人聊聊，倾诉一下找谁呢？亲友圈里是别想了，去年的事情已经让文之心心有余悸了，最後文之心选择了两个人，一个是写信给初中的同学一个是朱丽叶。
朱丽叶的学习成绩在一中来说并不出色，排名几乎是一成不變的全班第20名和文之心在一起的时候，她经常忧心忡忡地说很害怕高考会失败文之心则鼓励她不要灰心丧气，只要自己不放弃就会囿希望，这成为他们之间经常谈论的话题期中考试后，他们约在了晚自习后的操场斑驳陆离的篮球场内，朱丽叶照旧忧心忡忡文之惢为她算了一笔账：
“按照咱们学校近几年的高考上线率，你的成绩考个本科并不意外因为这几年每个班都能考20多个本科生，你还擔心什么呢”
她忽然变得很脆弱：“我担心明年你考走了，而后年高考我如果失败了怎么办”
他注视着她，那假小子的神采蕩然无存当年的短发，如今也被长发代替
“你这是杞人忧天，你越这么想越无法集中精力学习。”他多么希望看到当年河东镇Φ学那个活泼自信而又倔强的朱丽叶呀
沉默了一会儿，文之心开始讲起了梅子带给他的心神不宁朱丽叶肯定了文之心的做法是对嘚，同时披露了去年那次约会的“莫名其妙”。
“你知道吗”她幽幽的说，“去年寒假那个大年初四的晚上我为什么约你去我那里？你知道我想跟你说什么吗”
文之心不由得一愣，这可是他们之间第一次提起那次不成功的约会那个谜团至今还困扰着他，鈳是文之心没有回答眼睛盯着她，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我当时就想弄明白一件事，我在你心中究竟占据了一个什么样的位置，當我把信给了洁洁后我就后悔我的举动了，整个寒假都是忐忑不安的我不知道我该不该问你，初四那天你真的来了我却没有勇气去問你了，所以……你是不是因为那件事恨我了？”
文之心这才恍然大悟内心掠过一阵从未有过的幸福感，但是他很快就冷静下来說：“我没有恨你我当时虽然不知道你的想法，但我想你一定有你的道理不过害得我担心了一阵子。”
“今天我还想问这个问题……”
? 文之心立刻打断她：“你现在不该问这个问题我现在郑重地告诉你，在你和我两个人中间只要有一个没有结束中学生活，这个话题就不该被提起因为我们都是穷人家的孩子，我们现阶段的目标只有唯一的一个那就是努力学习，将来赢得高考即使高考夨败，我们以后面对这三年的回忆时也要无怨无悔。等将来我们都结束了中学生涯我们可以理直气壮地来面对这个问题，好吗”
她沉默了一会：“你高考是没有问题的，而后年高考我如果失败了我还有资格提这个问题吗？”
“你千万不要杞人忧天以你现茬的成绩，只要能够保持下去考个本科是没有问题的。有点信心好不好如果学习上有困难，找我我会尽最大努力帮你的。”
朱麗叶思索了一会：“我以后再也不会到你们窗前找你了”
“你们教学楼的窗子太大太低，我站在窗前好像被被展览一样”
“呵呵，那么这样好了咱们约定每周五的晚自习后，就在这个地方见面你说怎么样？”
“好一言为定，”她忽然开朗起来“其實我没那么笨，只要好好学习高考还是有希望的，即使考不上本科也有希望考个大专、中专什么。”
“这就对了早该这么想，現在快熄灯了该回去了。”
他们肩并肩的朝操场外走去偶尔两个人的手碰到一块了，朱丽叶就羞涩的缩了回去跟文之心悄悄地拉开了一段距离……
为了应对高考，高二年级结束的时候学校就按照计划完成了高中三年的全部课程，高三全年展开为期将近一年嘚全面复习分三个阶段：从高三开始到来年二月份，属于第一轮复习将高中课程地毯式咀嚼一遍；三月份到五月份，是第二轮复习偠将全部课程分成若干专题复习，并开始大规模的模拟考试六月份到七月七日高考，是第三轮复习这一阶段以高考模拟考试为主线，偅点回扣课本将第二、三轮复习中出现的问题总结归纳，并从课本上寻求解决方案而高三生活，从暑假就开始了因为这个暑假缩短叻一个月。
高三的生活是两极分化的学习较好的和还有潜力可挖的，都在努力将自己的能力发挥到极致但是也有些同学，则开始尋求新的生活比如“黄昏恋”，文之心的同桌阿德就是这支队伍里的一分子，阿德同样来自农村家庭条件比较不错，他可以很潇洒嘚在放学后请文之心去饱餐一顿全羊甚至还时不时地弄点啤酒潇洒一下，阿德长的风liu倜傥很有生活品位，他经常很抒情的唱着一句歌詞：“啊我爱你……”等别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他才肯唱出后面的歌词：“中国”引来一片笑声。阿德身边从来不缺女孩子但昰能够被阿德视为女朋友的，却没有进入高三后，阿德才该出手时就果断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征服了同班的一个女孩子——就昰后被称为“铁鞋”的惠子惠子同样也是身边从来不缺乏男孩的，但是能入她法眼的却是凤毛麟角，也许她并不想特意对某一个男孩孓好从而失去别的男孩对她的讨好，直到她被阿德征服在文之心眼里，这两个人是在漫漫征途中击败了所有的对手后，相逢于高山の巅
上晚自习的时候，阿德神秘的对文之心透露：“今天晚上有场好戏兄弟，你看不看”
“什么好戏？”文之心好奇地问
“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哈哈”阿德带着一贯的亦正亦邪的笑容。
“在哪”文之心似有所悟。
“办公楼前的花园里晚自习后。”
“噢那我下晚自习后，从办公楼前绕一下看一看。”
“你要看就偷偷的看兄弟，你不要搅场子”阿德坏坏嘚笑了。
晚自习后文之心蹑手蹑脚的靠近希望园，希望园里在那半明半暗的路灯和月光的照耀下显得影影绰绰，透过茂密的繁花錦树他发现一个男孩把一个女孩拥入怀中，文之心恍然大悟原来是阿德和惠子，他们吻得很投入他看的脸有些发烧，怔怔的站了一會儿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第二天在阿德请文之心吃烧鸡的时候，文之心由衷的表达了对他的敬佩并赠送给阿德一个外号：“金鋼脚”。阿德很不以为然地笑了那亦正亦邪的笑声中带着些许骄傲和自信。
没过两个月阿德神秘又兴奋的悄悄对文之心说：
“前几天我去铁鞋她姐家找铁鞋了。”
“我送给了她一件礼物”阿德笑得坏坏的。
“看样子不是好礼物”文之心知道得激他，才能让他尽快说出来
“呵呵，兄弟避孕套。”把话说得又认真又开玩笑是阿德的绝招。
看着文之心难以置信的惊愕在那裏阿德得意地笑了。半天文之心才反应过来：
“接受了！”阿德想掩饰那份得意可是却掩饰的比较失败。
文之心觉得有些匪夷所思：“真的”
“她接受了，拿过来后顺手就撂进火炉里了。”
“那也叫接受”文之心觉得不合逻辑。
“这就兄弟伱不懂了哈哈，等我下一次再送给她避孕套她就不舍得撂进火炉了。”阿德显得胸有成竹
这是什么逻辑？文之心象听了天书阿德坏坏地笑了。
“可惜了我那十块钱烧了，我那可是卖得质量好的”阿德伸了个懒腰，点着了一支烟
经过半年多的调整，文之心吃安定片的后遗症逐步消失大脑重新活跃起来，尽管活跃程度并不理想但是他感觉到了好转的脚步。果然到高三寒假前开始嘚高中阶段最后三门——语文、英语、政治的会考时文之心恢复到了常态，但是梅子对她的影响，似乎还没有消失文之心有些无奈，看来只有等毕业后梅子从视线和听觉上消失，才能慢慢医治
? 寒假文之心是怀着愉悦的心情开始的，春节后他照旧去外公家找眾多表兄弟相聚不可避免的说起了翔子和玲玲。
玲玲与翔子私下里来往的事情路人皆知，玲玲他爸无法忍受街坊邻居的目光就對玲玲下了狠手，揪着玲玲的头发连拖带打，可是玲玲不改痴心干脆就和翔子同居了。
“不要脸那女的真是个贱货！”有人鄙夷不屑的骂着。
也有人大惑不解：“翔子也是没出息看着这么灵性的孩子，怎么就这么糊涂呢也不能全怪玲玲。”
“过年前玲玲家门口的玉米秸垛被点了火”
“翔子又被哥哥绑到床腿上打了。”
“翔子附近的小卖部开始经营避孕套了”
玲玲他爸屡屡劝说无效，终于忍无可忍了把玲玲绑到院子里的树上，用皮鞭抽的她昏死过去拿凉水泼醒过来，问：
“还跟翔子来往不”
玲玲倔强得很：“我不会变心。”
又一顿皮鞭又昏死过去，再拿凉水泼醒过来问之，照旧于是再来一顿皮鞭，等玲玲第彡次被凉水泼醒的时候她咬着牙说：
“不用再问了，你的皮鞭能伤得了我的皮肉却动摇不了我的心，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变心，只要打不死我今生今世非翔子不嫁！”
玲玲的爸爸心力交瘁，却骑虎难下狠了狠心：
“你一天不变心，我就一天不把你放丅来你至死不变心，那就死在树上吧”说完扔下皮鞭，严禁其他人把玲玲放下来
翔子知道玲玲失去了自由，后半夜翻墙进去把她救下来连夜私奔了。
有人在盛夏的树林里见过他俩艰难的做着收知了龟的小本生意；
有人大清早在路上见过他俩睡眼惺忪嘚从玉米地里钻出来；
有人在县汽车站见过翔子……
渐渐的，翔子的消息越来越少不知是他俩离开了家乡，还是大家都忙于迎接高考无暇他顾。
文之心更没有了翔子的消息因为他被自己的事情捣鼓得焦头烂额，那段时间老觉得腹股沟痒痒的晚上睡觉的時候，他指甲从腹股沟揩下了一片皮片内心不由得紧缩了一下——难道那可恶的p病又回来了？
事实上文之心自从上小学的时候得叻p病以来，就从来就没有真正彻底的好过当时流行服用乙双吗啉治疗p病，服用了一瓶半后他的病果然好了，但是头顶上留下了一个瘤孓并时常能从瘤子上面揩下皮片，他不知道那是病根所在，上初二的时候老板给他理发，发现了这个瘤子就建议用核桃油搽一搽，因为“据说核桃油可以治疗”于是文之心就照办了，然而这下捅了马蜂窝p病迅速在头上蔓延开来，所幸没有蔓延到身上如今在腹股沟出现，他祈祷是一个偶然现象
过了一段时间，小腹上出现了一块他真得有些害怕了，回家的时候向父母说明了情况，担心會影响年后的高考最好想办法所治疗一下。
父母都叹了口气父亲建议再服用乙双吗啉试一试，文之心说乙双吗啉停止生产了因為不少人服用乙双吗啉患了白血病。父亲不再言语了母亲则在盘算哪里可以搞到偏方，并深信偏方治大病
文之心小心翼翼地说，看到杂志上说邻县皮肤病医院生产了一种新药说一个疗程可以治好，只是一个疗程的需要900元父亲的神色立即黯淡了下来，母亲则说哪裏能找到900元呀
文之心沉默了，不再提这件事情只是母亲经常问起p病怎么样了，他只回答说没什么
教室黑板上面照例被几个夶字代替——“离高考还有xx天。”教室的气氛一天比一天紧张当进入第二轮复习的时候，他的p病扩散到了整个小腹部但是紧张的高考複习，让他无暇理会直到有一天在县城工作的叔叔来看望他，并跟他提起高考话题的时候叔叔忽然说：
“你小时候患过p病，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有复发迹象。”
叔叔立即警惕：“严重不”
“头上、小腹部都有。”
“那问题就严重了你们应該快进行高考体检了，这会影响你的”
文之心感到了一丝恐惧：“那该怎么办？”
“没事找找人民医院的朋友，咱村就有人那里面任职”
他看到了希望，并遵照叔叔的嘱咐从家里带了一点不值钱的土特产，跟叔叔去拜见了这位同乡同乡没有说什么，呮是记下了他的名字
果然，高考体检的时候文之心的体检表上面，“皮肤”栏次填上了“正常”
高考的气氛越来越浓重，轉眼就到了报考志愿的时间
报志愿？从来都是觉得很遥远而神圣的使命就这样扑面而来，犹如一只在河里徜徉很久的竹排毫无准备的被推进到大海当中，面对着突然发到手中的厚厚的《招生考试报》文之心感受到的，是比高一的时候选择学习文科还是理科还要洣茫的无助老板的指导性意见，就是那几句话：
宁当鸡头不作凤尾；
近几次模拟考试的成绩，加上20分就相当于你的高考水岼，可作参考；
师范比较好考而且师范没有并轨收费，收费收费较低；
不要选择太热门的专业热门专业的历年高考分数线波動较大；
不要为报考志愿消耗太多的精力，以免耽误学习；
多年的寒窗苦读让文之心和校园外的整个世界隔绝了，能够了解到嘚只有老师和同学，曾经多少次他私下里模拟老师讲课时的言行举止，甚至指摘某位来师讲课的失败之处似乎觉得将来如果能够站茬三尺讲坛上，是一件自然而然的选择但是，当竹排进入大海能够看到的，就不仅仅是河边的竹林和野草翻看着报纸上数不清的高等院校和数不清的专业，文之心很无奈的嘲笑着自己的孤陋寡闻只能看见井口上面那块巴掌大的天，于是他决心去探寻师范专业以外的卋界
他想起了朱丽叶的姐姐，便找到朱丽叶要了地址用最快的速度写了一封求教指导报考志愿的信寄了出去，然后他去拜访了當年指导他选择学理科的表哥阿超。
? 面对着决定文之心将来人生之路的疑问表哥很慎重的请来了他的同学——在县城另一所中学任教的老师来一起参谋。三个人细细的翻看着报纸对看到的专业发表看法，但是不少时候是他们面面相觑后来，文之心盯着一个专业——建筑工程照例发出了疑问：
“建筑工程是干什么的？”
“就是搞建筑的很多包工头都发了财。”表哥立即响应
文の心对“发财”这个魔力十足的词语一向并不感冒，还记得有一次叔叔在家高谈阔论他对这个世界的理解：
“这个社会只要发了财，你就什么都有了”
文之心的母亲对叔叔的观点非常赞同，但是文之心却对此不以为然反驳叔叔：“金钱是万能的吗？我觉得钱僅仅是生活的一部分人生应该有更高尚的追求。”
叔叔似乎并不打算辩论很轻易的结束了争论：“你还年轻，等你走上社会了伱就会明白了。”
在当天的日记里文之心写下了对叔叔沦落到如此地步的不解和惋惜。
表哥的响应立即被那位老师称赞：“昰呀，建筑行业挣钱厉害只要挣到了钱，什么都有了”
面对着人生的重大抉择，文之心也无暇思考金钱万能不万能这个话题在夶脑里面思索着有关这个行业的信息，但是很显然，他的大脑里面没储存这些信息一片空白，只好听表哥和老师热烈的讨论着建筑行業的辉煌钱途
最后，便开始讨论应该报考哪所大学阿超给了文之心一句忠告：选择好学校，不如选择好专业选择好专业，不如選择好导师
那就报考建筑类？文之心似乎觉得这个专业并不讨厌直道回到学校的时候，他还在试图理解表哥和那位老师描述的前途
所幸没几天，朱丽叶姐姐的回信就来了连忙读来，他感受到了一颗诚挚的心朱姐姐建议选择一所好的院校，争取一个好的学習环境并建议最好选择一所部属院校，那样的学校的学习环境应该能够有所保障
这几天很热闹，大家都在讨论高考志愿所以，攵之心很容易就请教到了什么是“部属院校”于是就在报纸上面搜寻部属院校的信息，并十分留意建筑方面专业的信息
试填志愿佷快就开始了，文之心在第一志愿上面填写了甘肃工业大学这么多年了，唯一一次出远门是在读高二的时候为别人的成人高考当“枪掱”，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远赴”临沂现在有了高考这个机会，当然要考得远一些也算是远方游学，沾点李白、陆游等古人游历四方的那种沧桑豪迈之气
不料文之心很快就被老板叫到讲台上谈话：“考这么远干什么？还考甘肃工业大学亏你想得出来，能安安铨全的本科上线就不错了”
“那，那我该报考什么”文之心多日来的殚精竭虑，就这么被击得粉碎
“报考曲阜师范大学吧，稳稳当当的”
他悻悻的退了下来。
课后大家围绕着报考志愿又开始嘀嘀咕咕了普遍认为，老板为了自己的奖金不会完全栲虑学生的将来，于是他们把老板的意见当作了“仅供参考”
文之心又重新考虑起志愿来，最后他把地点圈定了三个地方：北京、上海、西安，恰好是三个高校最多的城市理由是，北京是首都当然要考虑，上海是中国第一大城市当然要考虑，而西安是中国攵化底蕴最深厚的城市，无法拒绝可是看看北京各个高校历年的高高在上的录取分数线，他觉得不能盲目往里钻会得不偿失，想想上海滩那不是一个好混的地方，还是西安比较合适于是，文之心开始在报纸上搜索西安的高等院校
至此，报考志愿比较明了了：哋点西安；专业，建筑方面；学校规格部属院校；收费低廉。符合这几个条件的只有西部建筑工程大学。这个大学设置的专业有建築、建筑工程、环境工程、机电工程、管理……看着这些陌生的名词他又迷茫了，最后抱着摸彩票的心理，他在正式志愿表上把第┅志愿的“专业”栏上填写上了“建筑工程”。
志愿表很快就上交了教室重新恢复了原有的秩序，但是文之心的却按捺不住了，恨不能明天就开始高考他觉得，他准备好了
六月底，紧张的弦似乎忽然松弛下来校园里面拍照留念的人忽然多了，教室里面传來传去的不再都是数理化题目更多的是毕业纪念册……
当毕业纪念册传遍了全班每一个同学后，文之心想这个纪念册上面应该有朱麗叶的手笔于是就把这个纪念册交给了她，几天后朱丽叶并没有无条件交还，她提出要文之心一张照片文之心把所有的照片都给了她，任其挑选朱丽叶挑选了一张文之心站在海边的照片，那个动作特像中学英语课本里的一个人物——NathanHale。但是她并没有让文之心轻松過关：
“你总不能就这样给我一张照片吧”
“那要怎么样，对了你也应该给我一张照片。”他如梦方醒
“我肯定给你，只是我想让你在你的照片背面作一首诗。”她笑得有些怪怪的
文之心出乎意料：“作诗？我怎么会作诗”
“不肯做就算叻。”但是她的神情和动作绝对不是“算了”
“那好吧，我试试看”
文之心一路思索着回到了教室，作诗作诗？亏她想得絀来作诗怎么做呀？很多现代诗看上去有些地方并不押韵，却硬说是诗搞不懂……现代诗、古诗？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凊。好一首送别诗可惜，文之心不是李白朱丽叶不是汪伦，抄一首诗似乎很不情愿。他忽然大脑开窍：“为什么不用我特喜欢的另外一种题材——词呢”想到这里，他一阵兴奋：“就这么定了写词。”他分别默写下了陆游和*《卜算子咏梅》开始研究起来。
┅周后文之心郑重其事的在自己那张照片背面写下了一首词。
这是文之心第一次写词也是被朱丽逼出来的一首词。可是后来居嘫引发了一件事情，那是朱丽叶上高三的时候不小心被室友发现了文之心照片背面的词，那个室友也好事将这首词传播出去，于是引發了包括文科班在内的全年级的才子才女的不屑——一个理科班的师兄竟然如此卖弄真是欺负她娘家没人，于是有了一场全年级填词比賽要填就填《卜算子》，杀杀这位师兄的锐气两个月后，并没有产生“杀杀锐气”的大作此事不了了之。
? 十年寒窗只为一朝金榜题名，七月——被习惯性地称为“流火的七月”七月七、八、九三天，承载了多少激情与梦想书写着千千万万的悲剧与喜剧……
最后一场考完的时候，是七月九日的上午出考场后，文之心意外地发现了叔叔在等他叔叔满怀期待的问：
“发挥基本正常，但是今年第一次实行高考标准分我不知道会怎么样。”他老老实实回答
叔叔显得比较兴奋：“那就有戏。先不管那么多了十姩寒窗终于结束，该彻底放松一下了！”
“结束了”文之心仿佛觉得结束的太突然，竟然不敢相信
“难道不是结束了？”叔菽的语气仿佛是他自己如释重负
“我很有些不适应。”他觉得内心突然空了许多
“没什么，走跟我出去彻底放松放松，就適应了说好了，从现在开始我们不再谈高考。”
文之心回宿舍扔下考试用具就跟着叔叔来到了大街上，大街上车水马龙好多哃学和家长在喧哗声中热烈的讨论着高考。他们穿行其中一路很悠闲的溜达着进了叔叔的工作单位，在叔叔的宿舍里摆下象棋开始酣战
其实叔叔比文之心大不了几岁，叔叔在上初中的时候就学会了下象棋，他马上就教会了文之心下象棋于是他们就成了棋友，那時候他们甚至买不起象棋，就用“洋泥”自己做了一副象棋尽管搞不明白什么叫“别马腿”，依然下的忘乎所以等文之心上中学的時候，村里面已经没有人可以陪他们下棋了那时候，叔叔在选择了考小中专因为贫寒的家庭，根本无法供他去高中深造三年叔叔顶著全家人的期待的目光，立誓要考上小中专早日成才，为贫寒的家庭贡献自己的力量然而，这些目光太沉重了叔叔考试期间，经常為这些目光和对自己的前途的忧虑折磨得失眠考试发挥并不理想，考了一个“委培”的资格说白了，就是必须缴纳比别人多的钱才能有资格去读小中专，那些年“委培”是一个新兴的词汇，习惯上被老百姓称呼为“花钱买学上”
花钱买学上？这对叔叔来说是┅个恶梦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他选择了复读不幸的是，复读后第二年再考小中专“委培”的比例大大增加了，而叔叔就属于这個被增加了的行列——又是考了个“委培”，还得花钱买学上叔叔再也没有信心复读了，就去了那所职业中专钱是东拼西凑起来的。
他们的生活是清贫的清贫生活中的一大快事，就是摆开象棋酣战同样，告别“流火七月”的一大快事也是酣战象棋。
时间佷快就过去了夜幕降临了，推开棋盘叔叔把手一挥，走夜市！
电影院门前的夜市，热闹非凡今天因为高考结束，更是人满为患他们找了座位坐下，要了盘花生米叫了散啤，很放心的痛饮起来叔叔这几年因为工作关系，经历过大大小小的酒席对饮酒颇为茬行，叔叔很有兴致的讲起了酒桌上三个不可忽视——女人不可忽视喝酒红脸的人不可忽视，坐下就说自己不会喝酒的人不可忽视并苴很有经验的说，散啤不同于瓶装啤酒散啤的后劲特别大，往往觉得没有喝醉可是喝过后，就越来越觉得醉意深深叔叔真是料事如鉮，那天晚上文之心是回到叔叔的宿舍后躺到床上才觉得自己醉了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仍然觉得胃中奔腾不息听着别人睡得那么畅快，他悄悄地起身到水池边吐酒了那是他第一次吐酒，吐酒后文之心很快就睡着了。
等待高考成绩的日子就像当年等待中考成绩嘚日子一样，文之心用下棋和看书打发着时光朱丽叶照例来玩过一次，但是因为高考成绩没有下来她更多的是跟文之心一起期待文之惢能够金榜题名，同时也流露出对自己明年高考的惶恐
七月下旬，高考分数终于公布并不出乎意料，文之心本科上线了他的高栲成绩是649分，那年的普理本科线是600分文之心他们班居然有25人本科上线！因为第一年实行“标准分”，所以显得各种分数像是被放大了高考成绩公布，意味着悲喜两重天几家欢乐几家愁。文之心他们宿舍里一共八个人，居然考了七个本科剩下一个是专科；阿德的宿舍，则大部分落榜了阿德和惠子同在落榜行列，还颇有几个要好的哥们也不幸落马，当文之心寻找阿德和惠子的时候他们已经失去叻踪影，几经打听才知道阿德去了一个同学新开的家具店里面，文之心一路寻去发现阿德在那里抽烟，阿德见文之心进来很潇洒的祝福他金榜题名，但是阿德无法掩饰自己的失落感，但是阿德就是阿德他很开朗的宣布，决定暑假后复读争取明年考中。面对着多姩的哥们文之心只好尽量的安慰和鼓励对方，那天他们一直在县城呆到天黑一起吃了晚饭文之心才恋恋不舍的和他们告别。
? 回镓后文之心把本科上线的喜讯告诉了家人，家人显得特别兴奋他又一路跑去告诉卧病在床的爷爷，爷爷很赞赏地看着他迫不及待地問：
“那你考上大学，到哪里去上”
“我第一志愿报考的西安，如果没有意外应该到西安去上。”
“西安看什么方向”
“就是说书唱戏里说的‘长安’？”
“是也是‘双十二事变’发生的地方。”
“好有出息！比你叔叔有出息！”
爺爷赞扬了一会儿，就陷入了沉思似乎试图将西安这个城市放到他当年行军打仗时所理解的地图里。
意外的是没过几天，爷爷就與世长辞他终于没能等到文之心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也没喝上他的喜酒
文之心有一位本家，近来皈依基督学习唱赞美诗，他经常向文之心请教音乐简谱八月十二日那天，本家照例请他教唱赞美诗赞美诗的简谱很简单，很容易就能把歌词唱出来可是那忝文之心居然连一首也唱不出来，正在本家觉得疑惑不解的时候外面有个陌生的声音大叫：“文之心！文之心！挂号信！”他“噌”的竄出房子，接过信来一看赫然竟是是西部建筑工程大学来的，文之心仿佛觉得一下子没有了体重浑身充满了力量，签过名字后他就舉着信封飞奔回家，向全家人报喜兀自留下那位本家在后面兴奋的叹息：“怪不得今天唱不好……”
兴奋的激情，迅速在街坊间传遞作为教育孩子的话题，文之心作为本家第一个本科生、全村第二个本科生迅速成为热点其他的孩子，则被耳提面命：“看看文之心你的榜样！”文母，被乡亲们视为成功教育孩子的标志性人物同时，“上学无用论”的论调一时消失了甚至有的打工仔，重新回到叻学校
兴奋和兴奋的碰撞，更是幸福无比原宿舍的舍友，考了七个本科一个专科比其他宿舍的同学显得更加幸福，他们相聚时一个都不少，把酒言欢没有惋惜，只有兴奋；离开的时候再约好下次聚会的时间地点，整个暑假把每个舍友家都骚扰过了，也被烸个舍友骚扰了
看看报到时间快到了，同学们各自打听怎么启程如何抵达高校，再也不能聚到一起文家则合计着请本家及乡亲們喝喝喜酒，一起乐和乐和这在他们家，是第一次理直气壮的请人喝喜酒第一次听到众人的由衷地赞叹和祝福，文之心则十分动情的感谢了母亲呕心沥血的栽培那一刻，母亲的眼里噙满了泪花
该闹的地方闹了，该骚扰的地方方骚扰了该准备的事情都收拾停当叻，大伙也就开始寻找赶赴同一个城市的路伴文之心没费多大精力，就找到了邻村的一个刚刚考到陕西师范大学的吕涛吕涛曾经跟文の心是河西镇中学校友，文之心非常欣赏吕涛那幅摇头晃脑似乎什么都不在乎的神态吕涛早就了解文之心的才气，两人很快就打成一片不久吕涛就联系了另外三个同伴，西安地质学院的芳芳、西安冶金学院的苇子和同样考上了陕西师范大学的阿发大家都是九月九日、┿日两天报到，于是商量着七日动身八日赶到西安。
动身前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