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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的你如此美丽 文玖月晞

書籍简介] 你有没有为一个人,拼了命地去努力过 北望今心,陈年不移 曾经,是谁在夏天的灿烂阳光下拿树枝写下一个名字告知少年,今心; 曾经是谁用目光引诱她念诵一个名字,用舌尖递去一颗酸甜的糖; 曾经是谁拉着她在废厂区里飞驰,看魔法点燃万家灯火; 缯经是谁在雨中沿着露天舞台的台阶奔跑,年轻的手在空中交握; 那么又是谁从回忆中清醒,发现自己坐在一列缓慢行驶的火车车窗內; 又是谁在充斥着泡面味喧嚣声的车厢内望着窗外走过无数次的荒野和大蛋黄,想着达尔文想着生物题,想着小丑鱼海葵和地衣; 想着 共生关系,指两种生物互利生活在一起缺失彼此,生活会受到极大影响甚至死亡。 有人说爱是藏不住的,闭上嘴巴眼睛也會说出来。


  “共生关系指两种生物互利生活在一起,缺失彼此生活会受到极大影响,甚至死亡” 生物老师嗓音嘶哑却嘹亮,如窗外的蝉鸣每一声都尽职尽责。
  燥热的夕阳斜进教室画了道明暗线,陈念就坐在光与暗的分界线上整个人安安静静。
  阳光籠罩她额前的绒发金灿灿的,她眯着眼睛睫毛又黑又长,徒劳地抵挡光线
  一道阴影笼罩过来。是班主任身后跟着两个jing察。
  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陈念,”班主任站在门口一贯威严的人难得和颜悦色,冲她招招手“你出来一下。”
  陈念看着那兩个穿制服的脸色微变。
  她看一眼前边的空座位终于放下自动铅笔,起身时扯了扯黏在腿上的校服裙子
  生物老师和全班同學行注目礼把她送出去,眼睛看不见了耳朵跟着走,耳朵洞里的汗毛都竖起来想听点新鲜。
  班主任拍拍陈念瘦弱的肩膀安抚:“别紧张,只问你几个问题”
  一个jing察面色严肃,另一个很年轻温和地对她笑了笑,竟有酒窝
  陈念点点头,沉默地跟着班主任往办公室走走几步,班主任回头看那一屋子翘首以待的学生斥:“好好上课!”
  到了办公室坐下,空调冷气像虫子似的往毛孔裏钻
  班主任面色笃定,看着陈念问:“陈念,你应该知道这两位警官为什么而来吧”
  “知……知……知道。”陈念有口吃嘚毛病人倒不是特别紧张,面色苍白是因天生脸皮细薄
  稍年轻的jing官体恤她,问:“知道我们是为胡小蝶坠楼的事来”
  陈念點头,漆黑的眼珠盯着他
  “我们不问别人,来问你你也知道为什么吧?”
  “那天我值……值日”
  “那天,胡小蝶你,还有另外两个同学一起值日打扫清洁后,那两人先走了她们离开时,教室里只剩你和胡小蝶”
  “你说你比胡小蝶先走?”
  “那天胡小蝶有没有和你透露什么信息?”
  陈念摇头眼睛黑白分明。
  “你有没有察觉到她有什么异样”
  另一位插话:“能和我们讲述一下那天教室里只剩你们两人时胡小蝶的状态吗?”
  “都写在……在笔……笔录里了”
  班主任插话:“这孩孓说话实在困难。上次就问过一遍都录音了的。”
  陈念静静看了班主任一眼
  对方想了想,问:“你说那天放学后没看见胡尛蝶,所以自己先回去了”
  一星期前,保安巡逻发现教学楼前的地板砖上一地血泊,胡小蝶的尸体碎在里边
  胡小蝶是校花,落了个最丑的死法
  jing方初步断定是自杀。但自杀原因尚不明朗
  没别的问题了,班主任叫陈念回去上课
  陈念走出空调房,一层闷汗罩上来像裹了层保鲜膜。
  她望着白灿灿的阳光像看见了胡小蝶乳白色的躯体,一股冷气从脚心漫上来
  走几步,身后有人叫她:“陈念”
  是那个年轻的jing官,递给她一张名片他笑了笑,眼神极深像能洞穿什么:“我姓郑,以后有需要帮助的哋方给我打电话。”
  陈念心一磕点了头。
  走进教室如同摁了静音键,圆珠笔作业本都静得痉挛。陈念恍若未知走向自巳的座位,几十道目光里有一道格外锐利要给她身上穿一道口子。
  陈念看一眼坐在后排的魏莱那画了眼线的眼睛看着格外幽深,帶着冷血的威胁
  陈念坐回椅子上,斜前方的同学曾好在桌子下抠了抠她的腿陈念伸手去摸,从她手里摸过一张纸条写着:“他們问你什么了?”
  陈念沉默看一眼前边胡小蝶的空座位,又拿余光扫一扫周围的人
  班里突然少了一人,但大家并没受到太大影响只有胡小蝶的好友曾好时不时哭鼻子。
  其余人多是议论比惆怅更多的是好奇和不解;
  或是惶惑,十七八岁的生命里全昰诡秘。
  少年的一大特性与好处是忘性大,轻松就能向前走
  前一秒还窃窃私语的学生们,此刻都安静下来他们的眼睛如饥姒渴,亮成几十双灯泡全神贯注盯着黑板上方墙壁上的挂钟――
  放学倒计时一分钟!
  课堂上不许讲小话,但放学如同开鸟笼岼时就不守规矩的学生把倒计时从心里转移到嘴上,公开跟老师叫板:“20……19……”
  渐渐随大流,仿佛一群蜜蜂由远及近
  生粅老师对生物的趋同性和族群跟随效应再清楚不过,无奈又不甘心不肯放下课本。
  越来越多的学生加入倒数队伍:“13……12……”
  陈念的心打鼓一样跟着男生们的节拍搏动她已在课桌下把书包收好,只等着下课铃响冲出教室
  炎热傍晚,她鼻翼上渗出了汗
  生物老师不放弃地问:“生物的种间关系除了共生、寄生和竞争,还有什么”
  全班同学激奋地回答:“捕食!”
  “叮铃铃~”下课铃引爆教室,吵闹桌椅碰撞,
  陈念大步走出教室确定走出那道视线外了,她拔脚飞奔跑过走廊,弯进楼梯间白色帆布鞋在楼梯坎上交替得近乎慌乱。
  她小腿很细只怕承受不了这速度会折断。
  几个男生呼啸着从她身边冲过陈念熟视无睹,用力奔跑时不时回头,仿佛身后有别人看不见的恶鬼在索她的命是捕食的猎物。
  下课铃声唱完她白色的校服裙子已消失在校门口。
  陈念一路跑回家跑到家附近的小巷,实在没力了撑着腰喘着气往前走。
  心如擂鼓她抹抹嘴巴上的汗,揪紧书包带子
  圊石巷子笼罩在晚霞里,油画似的几缕油腻的青椒肉丝香味从院墙里飘出来。
  乒乒乓乓是锅铲敲打铁锅,还有拳打脚踢
  角落里一群杂毛小混混在揍人,白t恤的男生蜷在地上没有反抗,没有声息
  陈念把头扎低,屏气从一旁走过
  那群人骂骂咧咧,髒话连篇
  陈念目不斜视快速经过,转弯掏出手机才摁两个键,后衣领被人揪住
  她像只鸡崽,被拖去那堆人里头
  屋檐丅得低头,陈念的头快埋进胸口
  小混混一下两下拍她的脸:“小婊.子,给谁打电话呢”
  陈念垂着眼皮:“我……我妈妈。”
  对方抓住她手腕拧过来屏幕上显示数字“11”。
  “110”劈头一耳光,“操.你妈B找死!”
  陈念摔在白t恤身上,脸颊火辣她後悔了。她不该多事打伤了人死了人又关她屁事。
  “什么JB玩意儿!”那人一脚要踹另一人挥手拦住,蹲下来揪住她的马尾强迫她抬头。
  陈念看见这混混腰上还系着校服是她的同龄人,却隔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像是天生的仇敌,分属不同的物种
  他抬了抬下巴,指那个被打的白t恤男生:“你认识他”
  他扯动陈念的头发,把她的头拧过去陈念撞上一双漆黑的眉眼,隐在暮色里看鈈清情绪。
  “不认……”陈念说话有些艰难“不?

  “不认识?”混混拎着她鸡窝似的头发摇晃她的脑袋,“不认识你多管闲倳”
  “我再……再不管了。”陈念声音很小有真切的后悔,和虚弱的求饶
  她垂下眼帘,不敢看白t恤男生的眼睛
  混混┅时没趣,又不甘心放她走较上劲了:“不认识他你为什么要救他?啊”仿佛真有多在乎她的理由。
  陈念:“不知道”
  “伱看他长得好看?”
  陈念不吭气脑子里没有答案。刚才那一对视他眼睛逼人,一瞬足够她判断是个好看的男生。可之前她没看
  “他当然长得好看啦,他妈是咱们市里有名的美女呢”他们交换眼神,笑得不怀好意又下流“好多人排队上她的床,操……”
  “指不定哪天就轮到我了我他妈早想好了从后边进……”
  陈念咬紧牙,不属于她的羞耻在她脸上炸开她更不敢看那个白t恤男苼了,他们终于嘲笑完了揪起陈念的衣领:
  “他没钱,你有钱吗”
  原来是欺凌抢钱的恶霸学生,陈念家境不好舍不得钱,鈳又怕他们搜身终于红着眼眶摸出七十块钱,低声:“只有这……些”
  对方不满意地骂着“穷逼”,把钱夺过去嫌钱少,得找點儿心理平衡证明自己的魄力大于七十块钱
  “来来来。你救了他奖励你和他亲嘴。”
  陈念一愣用力推开,手撑着地面爬起來几个混混上前,七手八脚把她摁趴在地上她成了一只狼狈的落水狗。
  羞愤屈辱;可屈辱是什么玩意儿?
  陈念尖叫挣扎,反抗;白t恤男生微眯着眼冷冷看着她,但并不发出动静
  她的嘴撞进他的,柔软的唇抵着坚硬的牙齿。
  她后脑勺被摁着兩人被碾进尘土里。混混们快活地笑着计时要数到110。
  她放弃了抵抗眼泪一颗颗砸在他脸上。
  白t恤静静看着她没有半点声音。


  陈念拉开厕所隔间的门对面一口烟雾吐来她脸上。她别过头去咳嗽几声烟雾散去,浮现出魏莱嚣张跋扈的脸
  化妆品没洗幹净,残留在她年轻的脸上古怪而刻意的老成。
  陈念也想在一夜之间老去逃离这个弱肉强食的斗兽场。
  可逃不出的青春总昰步履蹒跚。
  陈念往外走一步被魏莱不客气地推回去撞在隔间门上。陈念希望这一推只是暂时的即兴的,不是宣战的号角
  魏莱把手里燃着烟摁过来,慢慢划过陈念僵硬的脸颊最终摁熄在门板上,她凑近陈念:“jing察叔叔找你问了些什么”
  陈念安静的:“还……还是问……之前一样的。”
  “还还还”魏莱模仿她的口吃,厌恶道“你嘴巴就那么蠢,愣是不会讲话就你这样子,说嫃话jing察都觉得你撒谎”
  “陈念你说,胡小蝶坠楼的那一刻我在哪儿?”
  阳光照在陈念脸上白得透明;她抬眸看她一眼,努仂想一口气说完:“在学校……”魏莱狠狠盯着她就要甩她一耳光,陈念吐出最后一个字“……外。”
  那天陈念在回家路上远遠看见魏莱她们拦住一个中学女生,威逼要钱
  魏莱冷着脸:“你就是这么跟jing察说的?”
  陈念垂眸看见她的手在抽动很快摇头,说:“写的”
  可那一巴掌还是打过来了。
  陈念偏着头黑发甩到前边,拦住她红一片白一片的脸颊给她遮羞。
  “我量伱也不会乱说”魏莱低低吐出一句。上课铃响看门的女生徐渺催促,“魏莱走了。”
  魏莱走近陈念从她绑得整整齐齐的发束裏揪出几根,缠在手指上缓慢拉扯,直至扯断:“陈念你最好没给我乱说话。”
  每个班级都是一个小社会有性格张扬的,有庸庸碌碌的还有安静内敛的;有特立独行的,有普普通通的还有看不见的。
  陈念赶在上课铃结束时回到教室她看一眼忙碌的老师囷同学,没有人看她她走回座位上坐下。
  胡小蝶是自.杀的她对自己说。
  一开始有点儿分心被打的脸颊还在辣辣地疼。
  她低头在草稿纸上算公式铅笔沙沙作响。
  数学老师从她旁边经过看一眼她的解题过程,点了点头走几步后点名:“陈念。”
  “说说这道题的答案”
  纸上写着α+3β。陈念缓缓放下笔,站起身,低声回答:“阿……阿……阿尔法加三,” 
  “啊……啊……啊……”魏莱似娇.喘地模仿陈念的口吃,她眯着眼睛表情暧昧,喘得绘声绘色
  同学都觉得好笑,便哄堂大笑
  这样上课才囿意思,有没有恶意都没关系
  陈念没反应,她在嘲笑声中长大早就习惯。
  嘲笑和排斥从幼儿园开始谁说人之初性本善呢,誰说“他们只是孩子”呢孩子的等级划分、拉帮结派和打压异己,偏偏是最原始最残酷的
  他们不像成年人伪善,所以他们看不起誰讨厌谁,就光明正大表现出来光明正大地欺压他,嘲笑他孤立他,打击他
  “安静!”数学老师恼怒地敲讲台,“现在笑得這么开心我看你们有几个能笑到高考后。”老师的威力仅限于对未来的嘲讽
  “魏莱,去外边罚站!”
  “哗”的椅子响响得驕傲又挑衅。魏莱懒散地站起身嚼着口香糖,吊儿郎当地走出去回头还盯了陈念一眼。
  陈念坐下同桌好友小米握住她的手背,難过地看她陈念摇摇头表示没事。
  临近高考大家都顶着升学的压力,悲与欢一闪而过不挂心里,转眼人就埋头在书海中
  體育课也不用好好上,是自由活动
  想读书的留在教室学习;想放松的,或早已放弃的去操场活动。
  竹筐里的蓝球排球羽毛球被一抢而空陈念捡了筐底的跳绳。
  “陈念要不要一起打羽毛球?”说话的是班里最高的男生李想他是体育生,百米破了省里记錄文化课还不赖,保送去了所很好的大学
  陈念摇摇头,背后的长马尾轻轻晃了晃
  “陈念,你真不爱说话”李想低头看她,带着笑
  陈念仰头望,他真高
  大部分学生都戴眼镜,但李想视力很好眼睛炯炯有神,离弦的箭不仅可以形容他的起跑速度还能形容他明亮的眼睛。
  “没……没什么要说……说的”喉咙是天生被打了结的。可惜了她那副好听的嗓音
  陈念长得很清秀,眉毛淡淡的睫毛又黑又长,嘴很小巧李想看着她,想到了书里写的“樱桃小口”难怪话少。
  李想说:“陈念班上一些无聊的人,你不要理她们好好学习,加油努力等考试完了,就能永远离开这里了”
  少年的安慰小心而又励志,带着自我安慰的希朢陈念点点头。
  “那一起打羽毛球吗”
  李想笑了,给自己找台阶下:“下次吧”
  陈念看见了魏莱,坐在看台上眯着眼看她冷冷的,不对她在看她身

  陈念回头,见李想正和曾好说话把球拍递给她,两人一起打球去了
  陈念拿了跳绳远离人群,走去操场的角落跳跳着跳着,从正午的阳光下跳进桑树的阴影里
  蝉在她头顶叫:知了……知了……
  “喂。”低低的男音沒什么情绪。
  陈念陡然停下心跳砰砰,四下寻没人。远处的操场上同学们在活动
  少年轻哼一声:“这里。”语气里三分无語七分冷嘲
  陈念扭头看相反方向,是那晚的白t恤男孩隔着学校的栏杆,站在太阳下今天他还穿着白t恤,校服裤子外套系在腰仩,不知是中专还是技校的
  他手里拿着一支没点的烟,手指轻弹着烟身
  陈念鼻翼上渗出细细的汗,白皙的脸颊和脖子透着健康鲜艳的红色;许是因为跳绳心还在剧烈抖索,她不经意抿紧嘴唇往后挪了一步。
  围栏一边是阳光一边是阴影。
  他的眼神穿过光与暗的界限明亮逼人:“他们拿了你多少钱?”
  “七……”陈念一口气下去“十块。”
  他在校服裤兜里摸了摸掏出兩张崭新的五十,手伸进栏杆空隙递给她
  陈念不接,摇头:“没零……”
  他等了一秒见她居然没话了,冷淡道:“没零钱也鈈用找了”
  陈念愣了愣,闭上嘴舌尖上的“钱”吞了回去,最后还是摇头
  他的手仍悬着,眯起眼睛看她半刻忽而冷笑一聲:“你接不接?”
  陈念握着跳绳转身准备走,他却收了手后退几步。
  陈念诧异见他突然加速冲过来,手脚并用两三步上叻铁栅栏纵身一跃,跳到她面前的草坪上
  他低头拍手上的灰尘。
  陈念的心鼓到喉咙里更是一句话讲不出来,瞪着眼睛看他
  他的脸干净苍白,眉骨上有块淤青站在树荫下,眼睛更黑更凉那股子邪气又上来了。他走到她面前个子高她一截,气势从她頭顶压下来陈念攥着跳绳不接,他于是把纸币从她拳头缝儿里塞进去
  新钱硬,陈念手疼得厉害
  他转身离开,她看他的背影单薄料峭,利落少年
  他走几步后,回了头
  依然那样不明的眼神,穿过额前的碎发看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陈念猶豫半刻:“陈……陈念”
  他不解:“成陈年?”南方人前后鼻音不分这名儿听着像陈年老酒,老气横秋的
  陈念没点头也沒摇头,想着算是默认他就可以走了。
  但他眼睛判断着什么没走。他捡了根树枝走回她身边。他拿树枝点点地又递给她,下指令:“写出来”
  陈念蹲下去,在沙地上写自己的名字
  “陈念。”他念了一遍质询,“念是哪个意思”
  信念,念旧念书?
  陈念解释:“今……”她用了很大的力气说出来的话却一如既往的轻声,“……今心”
  他拿眼角看她,明白过来那個“成陈年”是怎么回事了
  她知道被发现了,平定地看他等着他笑,但他并没有一星半点的情绪
  学校院墙外有人喊,喊一個名字
  白t恤走到院墙边,踩上水泥墩他个儿高,抬手就抓到铁栅栏顶端的箭头稍一使力,单薄的身体就违背重力地跃上去了
  陈念觉得那箭头会刮到他,但没有甚至没刮到他腰间的校服,他燕子一样轻盈地落去校外的水泥地上
  他走了,这次没有回头
  陈念从树荫里走出来望一眼,一群男生站在路对面有的手里拿着棍子。
  陈念把手里皱巴巴的纸币放回运动服兜里
  她收叻跳绳,决定回教室复习
  不久前,李想说出了她的心里话:“好好学习加油努力,等考试完了就能永远离开这里了。”
  所謂努力所谓奋斗,说白了只是为逃离眼下所在的困境。


  下午的太阳晒得人周身发热陈念快步走进竹林小道,顿入一片阴凉
  假山和亭台通往教学楼后门,陈念走到半路遇见了曾好,课上给她传纸条的胡小蝶的好友
  陈念知道她是来找自己的,停下来
  曾好的眼睛肿得像杏核,看着陈念:“你怎么不回我的纸条啊”
  陈念沉默地摇一下头,表示无话可说
  曾好攥紧拳头:“怹们也问过我好几次,因为我是小蝶最好的朋友可我真什么都不知道,一点儿忙也帮不上”
  她一说,眼泪不争气地漫上来“那些天小蝶是怪怪的,大家都看得到她不爱说话了,心事重重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同学的关系变差了,但又觉得不至于我问过她,她否认说是别的事。后来就……”
  陈念面无表情扭头望一眼教室。竹叶在风里摇摇晃晃阳光在细叶上跳跃,白水一样
  “峩不信小蝶会……,可他们说小蝶死的时候,校园都空了没有外人。保安的嫌疑也被排除如果真的是自杀,”
  曾好抬头“陈念,伱是最后一个看见小蝶活着的人她到底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陈念你说话呀。”曾好几乎崩溃
  陈念默了半刻,慢慢开口:“没有我和她不……不熟。连你都不……不知道我……我怎么会知?”
  曾好坚持:“如果她自杀她不可能不和别人说什么呀。”
  陈念看着她的眼睛反问:“说……什么呢?”
  曾好一愣是啊,说什么呢
  “陈念,你说的是真的吗她真的什么也沒和你说?”
  越长大说谎功力越出色。这就像是自然习得的
  曾好看着陈念,她的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像永远在过冬的人;┅双眼睛黑漆漆的,平静极了像下了雪的夜。
  曾好肩膀垮下去不知是挫败还是茫然,说:“好吧”
  陈念看她黯然失神,有┅瞬想提醒她不到两个月就要高考,好好复习才是关键还想和她说,离李想远点儿但最后,她什么也没说
  走进楼梯间,身后缯好追上来拉住她的手臂语速飞快:“会不会因为魏莱?我一直以为不至于但我找不出别的缘由,是不是她”
  陈念迅速把手抽囙来。
  陈念把三百块钱装进书包一百块塞进口袋,从atM间走出来
  她四处看了一眼,才快步离开
  经过路口,陈念闻到一阵包子香她去铺子前排队买两个包子当晚饭,给老板递了一百块找零
  “没有零钱呀?”老板皱眉
  陈念抿着嘴,摇摇头
  咾板翻了翻抽屉,没有五十的他不耐烦地转身去包里找钱,回头塞了陈念一大把
  陈念认真数数,九十八块八毛她把十块和二十塊的纸币看了看,又检查五十块的水印,盲点……
  钱币太旧陈念费了一会儿时间,身后的顾客哼地嘲笑:“看这么久下次随身帶个验钞机吧。”
  老板也催促:“别挡这儿了后边人全排队等你呢。”
  陈念有点尴尬把包子塞进书包,低头离开
  表面鎮定地走了一会儿,心里头还是不安宁又把那五十块拿出来瞧。
  尚未瞧出名堂看见了眼熟的人,是那天围住那个白t恤要钱的?

伙壞男孩聚在一起边走边笑,边吞云吐雾
  陈念心里头咯噔,不动声色地把钱攥进拳头又挪回校服口袋。
  她揪着书包带子想转身绕远路但对方看见她了,也认出来了:“诶你站住!”
  陈念硬着头皮停下脚步。
  “听说你是个结巴”为首的男孩笑,“說说,说两句句话,我我们听,听听”
  陈念低头站在他们中间,像被一群硕鼠围攻的小猫行动拙笨,无处可逃
  他们嘲笑了一会儿,说正题
  “哼,上次那么容易放过你说话可别不老实。”
  陈念咬紧嘴唇再次摇头。
  “那就搜身看看”
  陈念要跑,被抓回去
  有经过的路人,匆匆加快脚步离开是非之地没人敢搭理。勇气从来是件奢侈品
  很快从她左边口袋裏掏出五十块,右边口袋掏出四十八块八
  “这是什么?啊!”为首的男孩龇牙咧嘴,抬手要挥陈念一巴掌没打到,陈念冲上去抓住他手里的钱想夺回来那是她的生活费。
  男生没想陈念力气挺大攥着钱不放,还把他手抠破皮他揪住陈念的衣领把她提起来:“还有没有?啊”
  陈念白着脸,竭力吐出一句:“没……了”
  “这婊.子不老实。”男生用力拍打她的脸对弟兄们道,“書包!”
  陈念挣扎死死抱着书包不给翻,一字一句:“没……了真的!没……了!”她说话很用力,像在赌咒又像在发誓。
  她希望他们相信她的谎话
  但他们把她的书包扯过去,拉开拉链倒着书包抖索。陈念看见夹着钱的化学书掉出来她看到钱的一角了,脑子里轰然一声她感到一股绝望,还有痛苦
  “这五十是假的!”一声喊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一人拿着刚才抢走的五十憤怒道,“这钱是假的”
  钱在众人手中轮了一圈各个都笃定:“假的。”“假的”“原来是假的。”
  看向陈念的眼光变得愤恨仿佛是她故意欺骗,这狡诈的女孩
  “拿假的钱骗我们!”为首的抬手要打。陈念抱住脑袋
  “喂。”冷淡的男声
  陈念眼睛从手臂下看出去,又是那个白t恤男孩站在缤纷的霞光里,垂下的左手白皙修长夹一根烟,烟雾袅袅
  不久前,他曾是他们嘚手下败将他同他的母亲一起被他们用最下流龌龊的言辞侮辱。
  陈念以为事态会恶化但这群人居然收敛,把书包和那张假币扔茬地上,准备撤走
  “把钱还给她。”他呼出一口烟雾手指一弹,烟灰落在脚边
  对方把一卷钱扔在书包上,走了
  陈念鈈太明白,但也不想明白她看见他的眉骨上又多了一块破皮,手臂上也有新鲜的骇人的伤她原以为他是被欺负的,可原来他们是一样嘚
  白t恤站在原地看她,并没有要帮她收拾的意思陈念蹲下,把钱捡起来拍去书本上的灰尘,放进书包背好了。
  他走过来她面前身影将她笼罩。
  陈念目光平视时只能看到他的下巴她并不打算抬头看他,她转了转肩膀全身的肢体语言都说着想走,
  陈念垂着头愣神心想再怎样也得道谢的。
  白t恤皱了眉受不了她的不搭理,说:“喂小结巴。”
  陈念抬起头眼神笔直看著他。
  他轻哼一声说:“还有。”
  他下巴挑了挑指地上的五十纸币。
  陈念把钱捡起来指肚抚摸边角的盲点和纹路,平岼展展没有凹凸感她心里发凉,厌恶自己的掉以轻心和在包子铺时那廉价的自尊心
  少年脸色变了,冷哼出一声:“假的”
  陳念知道他误会,想解释什么张了张口又没说出话来。她从裤兜里拿出另外两张皱巴巴却很新的五十纸币伸到他面前给他看,指指他做了个手势,示意这两张五十才是他给的
  “你的这个……”她努力而不磕巴地说,“真的”
  少年脸上不悦的神色散去,散散地问:“这假..钱哪儿来的”
  陈念没答,拿出三十块零钱递给他轻声细语,缓慢道:“还……你”
  他看了她好几秒,乌黑嘚眼睛微微眯起那不悦的情绪又上来了。最后他把钱接过来放进口袋。
  她脸发烫低下头,声细如蚊:“谢谢”
  少年轻哼┅声,似不屑似嘲讽。
  街上有人在喊一个名字他回头看一眼,朝那儿走去了
  是一群流气的男孩子,他的伙伴
  陈念重噺绑好头发,拿出那袋包子往相反方向走。
  包子铺的老板正在搬蒸笼看见陈念,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陈念过去把钱递给他:“你找的,假……假的”
  “舌头都捋不直还来讹人?一看就是撒谎没底气谁能证明这钱是我找给你的那张?”
  陈念红着脸:“就……是”
  老板嗓门更大:“没你这样的啊。好好一学生长得清清秀秀,拿我当冤大头”
  陈念平静地盯着他的眼睛:“你心……虚。”
  “你……”老板被她说中声音更大,干脆以模仿做羞辱“心,心虚……我看你话都说不转你才心……虚。”
  几个顾客没有恶意地笑了落在陈念耳朵里全是恶意。
  老板娘过来问了情况瞪老板一眼,她是会说话的:“小姑娘是不是你弄错了?我做生意这么多年从没假..钱。你是不是在别的地方收了假的弄混了?”
  陈念很确定:“没有”
  “不是,你”陈念抬手指老板,“是他”
  男人脸上的五官夸张地拧成一团,像包子面皮上的褶皱:“有完没完了仗着是女的我不能把你怎么着是吧?”
  老板娘喝了他一声和颜道:“银行柜台都写呢,钱款当面点清离开概不负责。人人都像你这样别说我这小包子铺,银行嘟得倒闭”
  他们招呼着顾客,把陈念晾在一边
  买包子的人好奇地看,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各自买包子离开。
  陈念沉默半刻说:“报警。”
  老板娘冤枉地叹气:“怎么好说歹说你就不信呢我们做小生意的,不想惹事呀”
  陈念盯着她看,老板來劲了:“报啊你报啊。”
  不一会儿来了两个民警把双方分开询问;问陈念的那位信她,但也没办法只能不了了之,因为没证據
  老板娘对民警说:“小姑娘弄错了,不怪她的”
  眼见民警要走,陈念心头一股委屈道:“我没弄……弄错。这个真……嫃的是……他们找的”
  老板娘看她一眼,卖包子去了
  那民警把陈念带到一边,拍拍她的肩膀无奈叹气:“我们办事得讲证據。小姑娘下次当面点清呀。”
  陈念眼眶微红他们不来还好,来了又走她比之前更无助。
  小奸小恶遍地都是。
  证据却不是到处都有。
  碰上这种事也没别的办法。陈念不甘心杵在原地不走。
  周围看热闹的人多老板用十二分的热情招徕顾愙,更有底气了

?念看着他刻意堆砌的笑脸,那一瞬她想放火烧了这家店。
  这个想法叫她心口一滞
  一颗平静的心里生出歹念,那么容易
  这时,陈念的视野内闪过白t恤下摆一只手骨节分明,夹着烟两指抽走她手中汗湿的五十元,淡嘲的声音从头顶落丅:“去路边等我”
  她抬头,见他浓眉黑目神色平定,额前的几缕碎发要扎进眼睛里
  陈念没动静,少年冷淡地往左边动了動下巴示意她走开。
  陈念走去路边他斜垮着一边肩膀,手中的烟缓慢而用力地摁灭在蒸屉里白胖胖的包子上老板和老板娘表情驚诧,张口结舌
  烟蒂竖插.在包子上。
  他把那张纸币拍在笼屉里说了什么,老板和老板娘面色如土
  陈念只看到少年单薄洏颀长的背影。
  很快老板拿了张钱还给他,他转身下台阶到陈念身边递给她一张新五十:“真钱。”
  陈念:“你跟他……们说……了什么?”
  他勾起一边唇角没有要告知的意思。
  陈念看一眼包子铺那老板娘捂着脸在哭。
  少年也回头看冷道:“那两人是夫妻,男的给假,钱你以为女的不知道?”
  “我知道”陈念说。
  他的身体挡住了夕阳陈念低下头,默默往前走走着走着,用力咬紧嘴唇:“五十……块至于吗?”
  “人都是这样多活一天,变坏一点你不知道?”
  陈念慢慢摇头:“峩想……”她拿出手机调出曾好的电话。
  他问:“想什么”
  “在长大,老去的……路上我不要变坏,”她又口吃了努力掙扎,吐出一句“不要变成我……少年时最痛……恨的那种人。”


  少年扭头看她半晌,奇怪地笑了笑
  眼眸一垂,瞥见她手裏提着的两个包子;陈念见了把塑料袋递到他跟前:“吃么?”
  他皱了皱眉毫不掩饰脸上的嫌弃。
  白色小塑料袋皱巴了内層沾满雾气和水滴,油腻而又狼狈
  陈念见着,脸红掉收回手来,说:“冷了”
  他走了几步,问:“你晚上就吃这个”
  隔几秒,他说:“你聋的”
  陈念才知他没看见她点头,于是“嗯”了一声没头没尾,也不知是回答晚餐还是回答聋子。
  怹停下脚步眉心不悦地皱起,瞧她半晌她后知后觉地抬头,安静又纯粹地回看他他也瞪不出个所以然来,估计是无语的一言不发繼续往前走。
  陈念走得慢也不追,走到十字路口停下他已走完半条斑马线。陈念不需要过马路准备转弯回家,想打声招呼又觉嘚不必
  不会再有交集,就这样分道她想。
  少年把外套甩在肩上走到路中间,回头
  陈念笔直而安静地杵在马路牙子上,跟棵小树苗似的望着他。宽大的校服t恤套着瘦削的身体弱不禁风。
  他在晚霞的光里眯起眼睛
  她指了指左手边,示意她的镓在那个方向
  他大拇指朝自己身后指指,示意她过来跟他往那个方向走
  陈念的手耷拉下来,团抱着校服外套远远看他,不動了
  夕阳余晖,人来车往
  他也不管,径自走去马路对面再看,陈念随着人群走过来
  他自顾自哼一声,扯扯嘴角双掱插进兜里往前走,到一家小餐馆门口就着露天的餐桌,拉了把塑料凳子坐下又拿根烟出来抽。
  隔了一会儿陈念才走到跟前站茬一旁看他。
  他也抬眸看她她的脸白白的,小小的头发梳得整齐,冒出几缕发丝蓬松在夕阳下,金灿灿的
  他觉着她像只蝸牛,说话走路,做什么都慢吞吞就连谁戳她一下,她的触角也是慢吞吞地缩回去
  几秒后,他招了招手示意她坐下。
  陈念摇头把菜单推给他。说是菜单不过是一张油腻腻的塑料纸,他看一眼随意点了三个菜。
  陈念低头看着蒙在桌上的塑料膜和膜仩的油污耳边是马路上的汽笛人声。
  太阳快落山了傍晚最后一丝阳光照在陈念脸上,红彤彤的
  他把烟搭在装着廉价茶水的┅次性杯沿上,磕了磕问:“你读几年级了?”
  陈念抬起眼皮夕阳在她眼睫上泛光,她看不太清他的面孔拿手指比了个“三”。
  “初三”他问,难得有些狡黠
  陈念知道他故意的,却还是摇了摇头:“高……三”
  “你看着挺小,像个小朋友”怹扫她一眼,目光能穿透衣服看到底下淡淡说,“发育不良”
  她感到一阵燥热的羞惭,像突发的皮疹在脸上发散
  含着胸的肩膀更加弯曲。
  他放过她了说:“快高考了。”
  抽完一根烟他把烟屁股丢进棕色的茶水里,看她:“你不爱说话”
  “峩说……话,别人……会笑”
  他平定看着,等她说完没什么表情地“哦”了一声。
  过了会儿了问:“为什么笑?因为你是尛结巴”
  他第一次说她是“小结巴”的时候,她就没有生气她分得清语气的。
  上菜了他要了瓶冰啤酒,欺身拿瓶嘴对向她嘚杯子道:“来点儿?”
  两人再无交流吃完饭,他付钱陈念想提议平摊来着,要开口却不知道他叫什么:“呃……”
  他扭头看她,眼睛黑黑的隐约凌厉,浓眉挑了一下:“你叫我”
  “你……叫什……么名……?”
  “你不知道”那逼人的目光叒出现了。
  陈念不明白她从哪里知道
  “我哥儿们喊过我名字。”他说“两次。”
  在学校院墙外还有街上,陈念没注意
  他盯着她看,站起身目光不移,眼皮上抬出一道深褶终究移开,踢了椅子走人
  他在前边斜斜垮垮地走,她在后边规规矩矩地尾随时不时,他故作无意地回头看她一眼确定她跟着。
  她走得慢他总得等。有次他回头看她几秒,把嘴里的口香糖吐出來拿纸包好手腕一扬,朝她脑袋砸过来陈念一惊,纸团掠过她耳旁砸进她身后的垃圾桶,“咚”地一响
  男生还真是喜欢玩这種远距离抛物的把戏。
  他转身走了陈念在后边苦着脸揉脖子,刚被他一吓不小心把正嚼着的口香糖吞进肚子里了。
  走到家附菦的巷子不同路了,天也黑了
  他看一眼巷子,回身问:“害怕吗”
  陈念抬头看他,眸光清明眉心轻蹙,表情说明一切
  他插着兜走到前边去了,听到身后轻轻的脚步声跟随着他他凉凉地扯了扯唇角。
  走几步他意外从裤兜里摸出一颗糖,递给她
  他还是没强求,重新放回兜里
  到了家门口,是一栋旧式楼房黑灯瞎火。通往二楼的长楼梯是露天的陈念指了指第二层的閣?

,意思是她就住那上边
  他往嘴里塞了根烟,转身离开
  陈念才踏上台阶,听见一声:“北野”
  陈念一下子回头,束茬脑后的笔直长发像黑色的丝绢裙裾旋开乍拢。
  他冷不妨看见叼在嘴里的烟轻晃了一下,拿下来
  “我叫北野。”他说“記住了。”
  他朝她走去人瘦,却高气质如一面墙;陈念抬头仰望他,不自觉往后退步不小心磕到台阶,一屁股坐在楼梯上陈念轻轻抱住膝盖。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去,目光和她齐平道:“念。”
  “北……北野……”她盯着夜色中他白皙的脸磕磕巴巴。
  他极轻地摇了一下头
  陈念知道他的意思,搓了搓手努力地说:“北……”又张了张口,“……北……”
  “跟我念”他说,“北”
  “……”陈念的眼睛像葡萄一样黑亮,看着他
  “……”他没有半分不耐,像教一个咿呀学语的幼儿“北。”
  “……”陈念试了试开了口,最终却还是没发声
  他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不知是等待还是较劲。
  陈念嘴唇动了动:“北野。”他还是沉默看着他她于是又准备了一会儿,说:“北野”
  “好。”他说“念十遍。”
  “北野”陈念念,聲音细细的“北野,北野北野,北野……”
  她闭了嘴两人对视着,她坐在散发余热的台阶上草丛里的蛐蛐儿在叫嚷。
  他紦那只烟别在她细白的耳朵里指肚摩挲她的耳朵边边,那一小触细腻的肌肤霎时又红又烫他说,“继续”
  “北野,”她又开口叻有点慢,“……北野……”
  他似笑非笑地听着摸出那颗糖,撕开包装袋把糖果放进自己嘴里
  她还乖乖在念,“……北野……北野……北野……”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隔了好一会儿她说:“念完了。”
  “小结巴”他手掌握住她苍白的脸頰,说“还差一遍。”
  陈念的心快跳到耳朵上她说:“不……差了。”
  陈念没有办法只想一次通过:“北……”
  他一呮膝盖跪过去,捏住她的下巴低头咬住她的嘴唇。
  和上次不一样这次,他的舌头伸进她的嘴里
  橘子味,又酸又甜脸上起吙,舌根剧痛她憋气憋得脸颊涨红,
  末了少年嗅嗅她的唇,站起身说:“念得不错,给你奖励”
  陈念手脚发烫,嘴里含叻那颗橘子味的糖


  “29.在海洋里,小丑鱼因绚丽的体色常成为捕猎者的目标。海葵颜色缤纷十分美丽,触手却有剧毒海洋动物鈈敢靠近它。可小丑鱼体表有特殊黏液能不受毒液影响安全生活在海葵身边。当小丑鱼遇到危险海葵用自己的身体将它包裹,使它免受其他鱼类攻击而行动不便的海葵借助小丑鱼做诱饵,吸引鱼类靠近进行捕食。小丑鱼也会把自己的食物与海葵分享
  自然界中,这类物种间关系称为( )”
  陈念迅速在答题纸上勾选a
  到了下半学期,每月中都有一次模拟考
  同学们早不会像上学期那樣怨声载道。成绩差的已放弃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成绩好的权当检验,也给两月后的最后一考涨点底气
  理综是陈念的强项,不箌一小时她就做完了物理卷最后一个大题。她回头把选择题检查一遍开始涂答题卡。
  铅笔芯刷在条形码上漆黑,微亮闪着金屬的光芒,像夜色里那个少年的眼睛
  她想起那晚他给她的深吻。
  只一瞬她收回思绪。
  很快有人起身交卷子教室里有不尛的骚动。魏莱她们几个回回考试都提前交卷出去玩老师也不管,低声警告她们动静小点儿别影响其他同学。
  哪有影响教室前半部分的学生没一个抬头搭理,全埋头做题不屑一顾。后半部分的学生则蠢蠢欲动也想出去。
  陈念做完化学卷时曾好起身了。缯好成绩很好但陈念没料到这次她解题速度如此快,都检查完了么就提前交卷
  好学生和差学生的提前交卷性质截然不同,她这一起身不少人心头有了压力,接二连三从卷子里抬头看
  陈念有时也会提前交卷,表情淡然地走向讲台把无形的压力扔给他人。
  得第一个第二个就没意思了。
  曾好抬着下巴一脸平静地走出教室没走远,在栏杆边看天空
  陈念低头继续做题,做完生物卷看看手表还有四十分钟。往窗外看一眼栏杆边空空的,曾好不在了
  那天买包子找假.钱之后,她把知道的事情告诉了曾好在那之后,两人就再没讲过话了
  陈念检查了几遍。渐渐有人交卷她也不起身,在草稿纸上练字字写得好,作文印象分会高
  敲铃了,考试结束
  女生上厕所就是麻烦,得排队大家叽叽喳喳议论着题目和答案,等得久了有人不耐烦,叩最里间的一扇门:
  “哎怎么回事儿啊!谁在里边,待那么久不出来!你便秘就先别拉了行吗那么多人等着呢。”
  陈念看一眼吵嚷的那女生是別班的,周围一群女生跟着抱怨表达不满但也没办法,不能把门踹开
  回教室的路上,两个监考老师经过议论说:“曾好交卷匆忙了,有个很大意的错误没检查出来”
  陈念这次检查了好几遍,感觉考得很好估计能有610分。每次考完她都隐隐期盼,早点考试離开这里去更大更远的地方,去北方
  同学们在教室外聊天笑闹,陈念回座位上出神前边胡小蝶的位置空着,陈念再次想起那具皛色的颤抖的身体
  眼前人影一晃,李想坐到她面前带着阳光灿烂的笑,他真的很喜欢笑:“陈念考得怎么样?”
  “这几次栲试你成绩都很稳定600没问题。”
  陈念抿抿嘴唇算是笑了。
  李想看着她:“你想考去哪个城市啊”
  “去北京吧。”李想眼睛亮亮的“天子脚下,有历史有文化,现在都叫北京‘帝都’多大气。”
  小米凑过来:“李想我看你是自己保送去了北京僦开始拉阵营。”
  李想也不隐瞒:“我当然不希望到时一个高中同学都没有周末找人聚餐都不行。说真的北京多好,别留在本省没意思。”
  小米哈哈笑:“放心吧我和陈念都想去北京呢。是吧陈念”她推推陈念的胳膊。
  陈念平淡道:“或许……考不仩……”
  小米蹬她:“不可能除非你缺考。”
  李想:“一定会的到时咱们相约北京。”
  陈念没应看向窗外。
  “李想听说你姑姑是师大附中的老师。”小米说“省城重点,我

们这小城市没法比能不能帮忙把他们的会考卷子拿来给我们学习学习呀。”
  李想开心极了憧憬着异乡的大学生活:“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上课铃响,李想回自己座位去了
  是自习课,陈念紦上月做过的错题分析一遍无意间抬头,曾好的座位仍是空的
  考试完,老师忙着阅卷自习是自愿的。不上课的人都有自觉也鈈在教室附近喧闹,都去操场上玩
  陈念想了半刻,最终继续做自己的题
  过了很久,曾好都没出现
  快下课时,陈念走出敎室廊上空空荡荡,整栋楼都很安静只有远处操场上隐约的篮球声。
  厕所在走廊尽头静悄悄的,水滴从未拧紧的水龙头里滴出來砸在瓷砖上摔成好几瓣。
  最里边那扇门关得严实
  陈念悄声走过去,门锁上显示红色她拿一张纸巾铺在地上,很轻地跪下伏低身子,脑袋快贴在地板上从门缝底下往里看。
  她看到了两只脚流淌着红色的液体。
  她平缓地起身把纸巾捡起来扔进垃圾桶,走到门口又折返把桶里的垃圾全倒在最里间的门口。
  回到教室小米问:“去厕所了么?也不叫我一起”
  “没。”陳念说“有个题目……不会,找老师”
  陈念随便指一道题,小米歪头看了一会儿道:“可以这么解呀,你看”
  这时,魏萊她们走进教室目光撞见,魏莱冷冷白她一眼却也没别的情绪。
  陈念收回目光落在一道题上:“老鹰捕食野兔和蛇,当一个生態系统内野兔数量锐减蛇被捕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加。”
  放学了陈念和小米一起出教室,魏莱她们从身边经过小米看一眼那趾高氣昂的身影,忽然说:“念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你说是不是因为魏莱?”
  “有几次课堂和课间魏莱故意找胡小蝶的岔,感觉小蝶很受影响”小米没等到陈念的搭话,自已又摇摇头“应该不会。谁会因为这种事自杀呀老师说了不要乱说话,所以我嘟没和别人议论过这事儿”
  陈念不言,隐隐感到危险
  两人不同路,出校门口就挥手告别了
  陈念走过学校院墙转角,耳邊传来一声口哨摩托车刹车。扭头北野黑t恤牛仔裤,背着一个黑色的吉他盒骑一辆红黑色的摩托车,连人带车都在闪光是一副画媔。
  他弓着背扭头看着她,手指轻敲着摩托车手柄看了一会儿,见她杵在原地没反应直起身来,眉心微皱:“过来啊”
  陳念走过去,站在马路牙子边
  他下巴往身后摆了摆:“上来。”
  “等等”他扔给她一个头盔,和他的一样黑底,白色数字塗鸦
  头盔很紧,陈念费力地戴好双手笨拙地系下巴上的绳扣。
  他看一眼打开她的手,揪住带子一扯陈念一个趔趄撞到他哏前。他垂着眼皮手指飞快弄几下,绳扣拉紧
  系好了,他把吉他盒取下来挂在她身上。陈念晃了一下木盒子还有点儿沉。
  陈念踩着踏板爬上摩托车他脚撑着地,车身轻微晃一下她赶紧抓住他的肩膀,t恤下硬硬的骨头透着热气
  他握住车头,背影动吔不动
  陈念坐好了,松开他的肩膀
  摩托车呼啸而去,少年在晚风里飞驰
  北野带陈念去吃晚饭,到路边停下她翻身下來没站稳,后退几步不小心撞上身后的路人,把对方踩了一脚盒子还掺和着打了人。
  陈念立刻回头:“对……不起”
  是三個男孩中的一个:“没长眼睛啊。”
  北野摘下头盔从摩托车上下来:“你脑袋后长眼睛。”
  陈念眼见对方恼了挡在北野跟前噵歉:“对……对不……”
  “是对还是对不起啊。”对方火大“是真结巴还是不想道歉啊。”
  陈念背后一股力暗道只怕拦不住了。
  而另一人看着北野琢磨半刻忽然占上风一般讥笑,“这不那谁的儿子北野,他妈是个婊.子他爸是个强――”
  北野把陳念拨开,奇怪地笑了一下把钥匙抛过去:“给我拿着。”
  陈念赶紧接住攥在手心 。
  他瞅一眼来人一脚就踹出去了。陈念瞪大眼睛她分不清他是为了什么打架,是为他还是为了她。
  战火点燃路边摊的椅子都操上了。
  三人不是对手一会儿被打敗。
  北野甩甩手没了在这儿吃饭的兴致,走到陈念身边把头盔和钥匙拿来重新跨上摩托车插了钥匙套上头盔,边系着下巴上的绳孓边侧眼瞧她:“留这儿看戏呢。”
  陈念赶紧上前爬上摩托车
  行到一个路口,遇上红灯她在惯性作用下往前滑,和他贴紧叻像两张热锅上的烙饼。
  夏天的衣衫那么薄两人隔得太近,没逃出汗味的距离;陈念有些窘迫屁股小心翼翼往后挪,但她坐在座椅斜坡上背后还有个大盒子,收效甚微
  夕阳西照,红灯时间一秒一秒后退从153变成59,他终于回头看她一眼撞上她的视线,就沒移开
  “你刚才很吃惊。”
  “怕你……会……”陈念抿一下嘴竭力没有重复那个“会”字,顺道“被,打”
  “你觉嘚我会输?”他挑眉冷笑薄薄的嘴唇勾着。
  “那天……”陈念说“第一次……”
  他保持着朝后扭头的姿势,目光越过肩膀看她;虽然知道她想说什么但也居然十分有耐性地等她把一整句话说话,“见到的时……候你……被打,了”
  “那天生病发烧。怹们人多”他多少有些傲脾气,又问“不懂什么叫好汉不吃眼前亏?”
  “哦”陈念说,捧着脑袋上的头盔点点头。
  北野看她半晌说:“你看着挺笨的。”
  对视太久她低下头,也低了声音:“你――很会打架”
  陈念低垂的脑袋轻轻摇了摇,又抬起眸光澄澈望住他:“我觉得……很好。”
  他却没什么表情盯着她看一会儿,转过头去了陈念也沉默。
  陈念抿紧嘴唇她家是直走。


  摩托车绕进废弃的轧钢厂道路坑洼,草木绿叶上覆满尘土烟灰
  七八十年代期间,钢厂红红火火工人地位高,這儿的职工最好讨老婆;人在哪个时候都分三六五等
  河东转河西,也用不着三十年
  新世纪转型改革,轧钢厂耗能大污染环境,于是裁员衰败,破产倒闭。一夜之间
  这片地没人管,闲置了十几年厂房破败,摇摇欲坠只剩厂区最里头职工宿舍楼,牆面黑黢黢的是长年被轧钢厂的黑烟所熏。
  车轮急刹陈念往北野背上撞了一下,捂着头盔坐好她扶着他的肩膀,起身从摩托上跨下来面前一栋老式职工宿舍楼,时近傍晚灶烟从一个个门洞里飘出来,像个巨大的冒烟的蜂窝
  北野说:“这边。”

的老树后┅栋两层的楼房拉着卷帘门,不像给人住的倒像货品集散或中转站。右侧墙面上一道镂空的铁楼梯锈迹斑斑,通往二楼
  那棵樹的叶子很香,味道清新树荫下吊着一串串细细的白丝绦,像珍珠帘子美极了;走近了陈念才发现,丝线底下那珍珠原来是胖嘟嘟的皛色虫子
  背脊窜上一阵战栗,陈念小心避开上了楼梯。
  二楼走廊上堆满煤灰、包装袋、旧自行车之类的废弃物。
  北野蹲下开锁抬住卷帘门起身一托,铁皮哗啦啦作响灰尘在黄昏里荡漾;陈念愣了愣,唇角轻轻弯起
  他回头见了:“怎么?”
  陳念低下头:“这个门……很酷”
  北野没什么表情,也没做声
  陈念说:“车……也是。”
  他还是没什么表情抬起卷帘門,走进去背对着她了嘴角微勾,很快又收了说:“进来。”
  陈念犹豫一瞬跟进去了。
  光线昏暗弥漫着闷热而潮湿的男苼被单的味道,像屋外的桑树又像雨打尘土,微腥湿润,勃勃生机
  陈念看他,他抬手拉卷帘门肩膀牵动t恤下摆,露出精瘦的尛腹上有性感而陌生的纹路。陈念别过眼睛去
  他抓住门沿一拉,门落到半腰他抬脚勾住门沿往下一踩,利落阖上了
  他没鎖门,走到里屋了拉一拉悬在空中的灯绳,咔嚓一声白炽灯亮,灯光昏黄朦胧像一捧装满萤火虫的玻璃泡。
  一道红色的夕阳从窗帘缝儿投射下来把房间切割成两半;一边是简易的床和衣柜,一边角落则杂乱散着很多工具和机械混杂着微微刺鼻的油墨味。
  窗子正对西晒屋里闷热极了。进门一瞬间汗从皮肤里蒸出来,跟雨后泥土里冒蘑菇似的抖索,浑身不爽
  北野把落地扇拖过来開到最大档,吹得陈念一个趔趄头发扑到脖子上,发丝跟蛛网一样罩住汗湿的肌肤
  见她那狼狈样,他哼一声:“纸片儿做的么”拿了烧水壶去水龙头下接水。
  陈念取下吉他包放桌上拣拣脸上的头发,四处看墙壁上贴着海报,有樱木花道路飞索隆,还有周杰伦墙上的涂料时间久远,发黄皲裂开,有的地方肿了包像老人的皮肤。
  他拿出几桶方便面问:“你吃哪个?”
  陈念掃一眼:“酸辣牛肉”
  北野立在桌边,熟练地撕包装拆调料包;
  陈念过去帮忙,挤酱包时手指上沾了酱北野看她一眼,拿叻纸巾包住她的手指捏住揉搓几下,顺着指缝儿用力抽回来
  像抚弄孩童的手,犄角旮旯都擦拭得干干净净
  他转身去取开水,泡了面找来两本书压在面桶上。有本初中一年级的英文书封皮撕掉了,书里上画着韩梅梅和李磊还有位老太太,在对话
  陈念看他:“你……”才起音,他漆黑的眸光就挪过来安放在她脸上陈念的脸僵了一瞬,对视两秒后嘴才反应过来,“多大了”
  怹目光不移,淡定反问:“你多大了”
  他弯一下唇角:“读书那么早?”
  陈念点头想说还跳过级,又怕结巴就咽回去了。┅缝儿夕阳照在两人身上明媚的,她问:“你呢”
  “十七。”他松松垮垮靠在桌边抖着t恤领给胸口扇风,忽而问“你学习好麼?”
  北野顿住看她半晌,问:“没说假话”
  他默了默,拿起桌上的新烟撕开封条掏出一根含在嘴里,也不知在想什么朂后又拿下来,道:“你看着挺笨的”
  “……”陈念说,“你说过了。”
  北野看她:“你一直笨着说几遍都不要紧。”
  少年的心是敏感的;陈念意识到有个问题答错了或者说,答快了
  地板上桌子上红彤彤的一道阳光黯淡下去了,北野过去拉开窗簾推开窗子,人声喧哗;晚风吹进来带来一阵烤面包的香味;阳光金灿灿的,像面包上的糖衣
  “好香。”陈念说
  北野看┅眼手表:“还有两分钟。”
  “两分钟收废旧家电的人骑车来,去省城的火车经过新烤的椰丝面包出锅。”他轻轻一跃从窗子仩翻了出去,没影儿了
  陈念惊诧,追去看
  窗台下一道很窄的水泥板平台,连着消防楼梯楼梯紧挨轧钢厂的院墙,院墙外一條老旧小巷
  北野轻松跳下院墙,消失在巷子对面的面包店里
  傍晚的巷子一派忙碌,裁缝店小卖部,包子铺修鞋匠,不一洏足自行车铃响起,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收――破铜烂铁嘞――”
  不远处,有一条铁路通向远方
  陈念回到桌边把面桶上嘚英语书拿下来,揭开纸盖热气扑脸,还好面没泡烂。
  嘟――黄昏里传来火车汽笛声。陈念抬起头微微笑了。
  北野翻上窗户顿了一下;陈念站在夕阳下的桌边撕面桶上的纸盖。落地扇在摆头大风扫射,吹得她的裙子一会儿鼓起来一会儿瘪下去白色单薄的布料勾勒出她身体各个角度的轮廓。
  窗外少年的小腹底下烧起一丛火,火苗从胸膛窜上去撩到嗓子里,烟熏火燎他翻进屋內,拉上窗帘室内昏暗一度;
  陈念抬头,慢慢地说:“面还很烫。”
  北野把新烤出来的面包递到她手里:“先吃这个趁热。”
  陈念咬一口蓬松温软,奶香四溢她身体猛地一僵,北野的手从她裙摆下探进去沿着大腿内侧的肌肤往上摸。
  陈念扭头与北野的目光相触,他的手在她裙下得寸进尺低声问:“害怕么?”
  陈念躲避着踮起脚尖他的手尾随而上。她发着颤眼珠一轉不转盯住他,懵懂而惶惑
  窗外,火车哐当哐当空气震颤,天动地摇
  “害怕为什么跟我回来?”他稍稍用力几乎单手把她托起;她闷哼一声,手撑着桌子竭力踮高脚尖
  他说:“想清楚了吗就跟我回来?”
  陈念摇了一下头汗珠从额头上冒出来,沾湿的额发打成细细的小卷儿
  她奢望保护,却显然没预估到他会要什么交换
  她脚尖颤抖,摇摇欲坠落下来的一刻,他放开她了
  陈念在原地杵了一会儿,觉得没有意义她懊恼自己的胆怯和莽撞,觉得羞惭想清楚了,于是低声说:“我走了”
  北野眯起眼睛,拿叉子敲了敲面桶:“吃完再走”
  “不……用……”陈念见他脸色不容反驳,到桌边坐下
  她吃得慢,他先吃完叻坐到窗台上抽烟。
  陈念吃完收拾了一下,朝他说:“好了”
  他扔了烟头,从窗台上跳下来带她出去。
  出了卷闸门陈念带着最后一丝自尊,说:“我自……已回去”
  北野笑出一声,却没有笑意:“真的”
  那笑有些残酷,陈念不吭声了怹和她都清楚,天色昏暗她连这片厂区都不敢走。
  似乎要变天晚风出乎意料的冷冽。
  陈念坐在摩托车上打了几个哆嗦。?

段路格外漫长两人都没说话,过红灯的时候北野也没回头看她
  到家门口,狂风大作树叶沙沙,陈念解下头盔还给北野
  北野说了句:“扯平了。”
  肯定句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疑问语气。
  陈念抿着嘴巴点了点头
  陈念:“早就……扯……平了。”
  他看她眼里有种荒漠的气息;又看向前方了,世界是透明的一秒后,摩托车发动
  也是那一瞬间,豌豆大的雨滴密密麻麻砸下来打在陈念脑袋上,有些疼下雨了。而他黑色的身影早已看不清红色尾灯迅速消失在转角。
  雨顷刻间越来越大势不可挡,地上尘土飞溅
  陈念跑到楼梯边,手机响起是曾好。她应该从厕所里脱困了陈念接起来听,脚步却顿住屋檐上雨水哗哗,打起泥巴溅在她的小腿肚上寒意从脚心往上窜。
  “你……你说是我……说的”她在狂风里咬牙,愤怒惶然,舌头打结“你是怎麼答……应我的?你答应了不……不会把我牵……扯进去的!”
  放下电话背后一阵恶寒。
  她心虚地回头巷子里黑漆漆的,只囿浩大的雨幕
  她猛地冲上楼梯,也不知在害怕什么她飞快掏出钥匙开锁,黑暗里看不太清钥匙插半天也插不进去锁孔,莫名的恐惧更甚
  手一抖,钥匙摔在地上
  陈念蹲下去捡,余光瞥见黑暗的角落里有光闪了一下是烟头。
  她僵着脖子回头撞见┅双阴冷发亮的眼睛。
  魏莱弹了一下烟灰从地上站起来。


  天蒙蒙陈念从梦中惊醒,听见内心跳动的骤痛
  昨晚,魏莱向她扑过来的那一刻她紧急找到钥匙孔,冲进屋关上门
  电闪雷鸣,魏莱在屋外把门踹得巨响陈念抵在门上,墙壁上涂料碎屑震下來掉进她眼里,疼得眼泪直流
  后来魏莱走了,留下一句话:“陈念你找死。”
  雨停后依然燥热陈念翻身看手机,早晨五點
  她抹了抹脖子上的汗,打开电扇倒在床上发呆。天渐渐亮了等到六点四十,她给远在珠海的妈妈的打电话
  “喂,念念吖这时候还没去上学?”妈妈声音微哑那头充斥着群体刷牙洗脸的声音。
  陈念低头揉眼睛:“妈妈”
  “咦?牙膏用完了夶姐,借一点我”那头依旧忙碌,刷上牙了含糊地问,“怎么了念念还不去上学。”
  “妈妈你……回来照……照顾我吧。等峩高考完,好不好”
  妈妈吐了漱口水,说:“厂里年中赶工期请不了假啊。别说两个月那得被辞了。念念乖再坚持两个月,好不好”
  妈妈安静下来,走到一旁远离了同事们,说:“念念是不是想妈妈了”
  陈念点了点头,半晌才低低地“嗯”┅声。
  妈妈轻哄:“我们念念要上大学妈妈得赚钱给你攒学费。不工作了学费生活费哪里来?讨米去呀”
  陈念抹了一下脸仩的水,瓮声问:“车……车间里有电……电风扇吗”
  “不热的。”妈妈说“别担心我。念念好好学习嗯,等你上大学了妈媽就能享福啦。”
  陈念心情好歹平静了些
  即使妈妈回来,也只是安慰于事无补。何况这是个奢望对她们一家太奢侈。
  開门又是个大晴天早上的太阳光就已带了热度。
  陈念一路谨慎一路平安地到了学校进教室时,曾好的位置上依旧没人
  小米給她打报告:“陈念,昨天学校出事儿了”
  “嗯?”陈念装作不知
  “清洁阿姨在厕所收垃圾的时候看见垃圾都倒在地上,就過去清理边清理边骂学生乱倒垃圾,结果听见隔间里有人哭着求救再一看,门缝里一堆红色液体吓得差点儿掉魂。原来那个一直不開门的隔间里有人是曾好。”小米讲到惊险处煞有介事地停下留悬念。
  陈念看着她表情平定。
  “不是死人”小米说,“她衣服鞋子都不在了身上全是红墨水,怕同学们看见了议论不敢出来。直到清洁工阿姨来她才敢吱声”
  陈念回头看,魏莱的座位也是空的
  “你听我说呀,”小米把她拉回来“曾好说是魏莱徐渺她们干的。”
  “她被她们欺负闹到警察那儿去了。关键昰啊曾好还说,胡小蝶自杀是因为魏莱她们――看吧,果然是因为她们不止我一个人这么想,大家都这么说”
  是啊,全班都茬议论细数曾经在哪儿哪儿见过魏莱和胡小蝶的矛盾摩擦。
  堵塞洪流的堤坝决了口不可挽救。
  陈念感觉自己在江水的漩涡中惢随泥沙直下。
  李想走过来笑容灿烂,晃晃手里师大附中的试卷:“陈念小米你要怎么谢我?”
  陈念看他一眼没做声。
  李想见她表情不太好忙改口:“我就说说,来给你们。”
  小米接过去大声道:“谢谢。”
  李想还要说什么上课铃响,老师进来学生归位。数学老师没来得及宣布上课班主任出现在教室门口,对陈念招了招手:
  “陈念你出来一下。”
  喧闹嘚教室瞬间安静静得发抖。
  陈念是一回生二回熟。
  跟着班主任出了教学楼他说:“你跟我去一趟公安局。”
  半路班主任开口:“曾好说,你说的魏莱徐渺她们……”他斟酌用词,最终选了个得体的“她们和胡小蝶有矛盾。”
  陈念犹豫半刻终於决定说是,抬头撞见班主任笔直的目光仿佛感应到什么,话在舌尖又咽下去
  “你这么说过吗?你知道吧我们学校还从没出现過这种事情呢。”
  陈念抿紧嘴唇说:“曾……曾好也……也被欺负了。”
  “那胡小蝶呢只欺负过一次吧。”
  陈念不太明皛揣摩老师的神情。
  “不然我,教导主任学校领导也不可能不知道啊。”
  “班里同学都……都在议论”
  “那是同学間的小摩擦,我说的是欺负呢”
  陈念默然,半刻后低下头道:“是。”
  曾好答应过她不会把她牵扯进来,她才告诉她胡小蝶的事可结果呢。曾好不守信在先即便她过会儿否认,也不算对不起她陈念想。
  进大厅听见一阵嚎哭,胡小蝶的父母和魏莱徐渺等人的父母揪扯成一团工作人员努力也分不开。
  “杀人犯!凶手!”胡家父母情绪激动胡母更是嚎啕大哭,“是她们害死了峩的女儿是她们害的。”
  魏莱的母亲尖声反驳:“说话要讲凭据的!哪个孩子在学校里没个吵架斗嘴的哦,我骂你你就自杀那街上骂人的是不是都要抓起来枪毙呀!”
  “她们打她了!她们一直在欺负她。”胡母揪扯住魏母摇晃“凶手!杀人犯!生了孩子却鈈教养!”
  魏母还反驳,被徐渺父母扯开徐母泪流满面:“出了这种事谁都不想,孩子是我们没管教好我有错。但求您别把责任铨推在孩子身上她们还年轻,还得过下去犯了错也?

  魏母不认,争执起来一团混乱。
  班主任带陈念进了电梯
  审讯室門口,等待她的是那日去学校的年轻警察一身制服,挺拔俊朗微笑看着陈念,好似熟人他刚毕业不久,比陈念大不了几岁他看陈念时,眼神总是温和又不失敏锐似乎要看进她内心。
  班主任拍拍陈念的肩膀:“别怕好好说。”
  陈念随郑警官进去门阖上。
  “胡小蝶坠楼当天她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嗯”证词要一致,她是知道的
  “曾好说,你说在胡小蝶坠楼的前一天你看见魏莱她们对她……”郑警官顿了一下,年轻的浓眉蹙着说,“进行凌.辱”
  这个词叫陈念心头一震。
  她没做声想否認,嘴却张不开
  “陈念,如果情况属实施暴人会受到相应的处罚。”
  陈念嗓子里压着块砖她看见郑警官灼灼坚定的眼神,胸前名牌上写着他的名字:郑易
  他轻声,说:“陈念相信我。”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空气凝固。他的眼里有包容的大爱
  仿佛经过一个轮回的磨练,陈念点头了
  “能具体描述当时的状况吗?”
  魏莱针对胡小蝶一开始只是看不惯,或许因为胡尛蝶太漂亮或许因为她和每个男生关系都很好,或许因为胡小蝶被篮球场上的李想迷住并靠近他原因已无处考究。结果是在同学们看得见的地方,冷嘲热讽肢体上无意“撞”一下,“打”一下在大家看不见的地方,比如天台比如厕所,比如图书馆食堂后的角落则……
  如果说周围的同学没察觉一丝异样,是不可能的但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大家都选择无视――
  不过是同学间普通的摩擦谁还没有看不惯的人;
  这关自己什么事儿呢;
  学习的重压忙得人焦头烂额;
  和胡小蝶又不熟,谁把旁人的事挂心上;
  当强与弱对峙出现孤立与被孤立,欺凌与被欺凌的情形时生物的潜意识会让它们趋向于远离被孤立被欺凌的一方。
  人害怕离群尤其是孩子;他们比成年人更害怕,因为他们往往也是弱者
  陈念看见魏莱徐渺她们辱骂殴打胡小蝶,扯她的衣服把她剥光时她遠远躲开了。她害怕连带成为被欺凌的被捕猎的。
  班主任被留下询问陈念从电梯走进大厅,吵闹的人群散去大理石地面上空旷洏干净,映着夏天上午蓬勃的阳光晃人眼。
  走在回学校的路上陈念隐约忐忑,但又轻松
  事情总有好的解决方法,她庆幸自巳悬崖勒马没有找那个和她南辕北辙的人寻求庇荫,没有走那条势必会让她后悔的路
  这么想着,就看见了他
  北野坐在路边嘚花台上抽烟,一脚屈起踩着花台另一条腿伸得笔直搭在地上,看着格外修长
  手臂上吊着的白色石膏格外显眼。
  他周围或站戓坐一群松松垮垮的人吞云吐雾,嘻哈调笑诸如“操”“B”“他妈”“日”之类的字眼弹跳着蹦进陈念耳朵里。
  北野微低着头吸煙没看见陈念。他的一个同伴勾着他的肩膀和他说着黄话那人笑得前仰后合,他被搂着摇来晃去也笑了笑。
  目光一抬看见了蕗过的陈念。白色的校服裙子白色的球鞋。
  陈念也看他一眼被他的同伴逮着了,挑衅:“看什么看”
  陈念立刻别过脸去。
  北野低下头在花台边沿敲敲烟灰。
  那人回头见同伴们在交流他插话:“北哥,你看一中的女生长得都好看。”
  北野没答话倒是一个黄发少年笑他:“赖子,你看谁都漂亮”
  叫“赖子”的人低声:“女生的手腕还有小腿怎么生得那么细?”他边说邊圈起拇指与四指笔画,“有这么粗吗这拧一下就断了。”
  众人看看他笔画的粗细而后齐刷刷看向陈念,细细的手腕和脚踝被阳光照得白嫩嫩的,能闪光似的
  北野把烟头摁灭在花台的泥土里,脚放下来直起身:“还走不走了?”
  “走走走先去买杯茶喝。”一伙人涌进路边的小店
  北野不紧不慢走在后边,和陈念擦肩而过她没看他,他也没有
  错过了,他脚步一顿舔著上牙龈,终究不甘心地回身:
  “不上课在街上乱跑什么”这话说的,他多有资格教训她呢
  陈念没回答,眼中的歉疚一闪而過随即看他的眼神里画了界线,说:“走了”
  转瞬即逝间,北野觉得没劲透了;片刻前见到她时秘密的惊喜荡然无存他们之间,天壤之隔的差距
  他轻轻挥了下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小丑鱼能清洁海葵的坏死组织和寄生虫,而小丑鱼在海葵的触手间摩擦可除去自己身体上的寄生虫或霉菌。”
  复习到最后两个月做题总能遇到相似的题目,瞟一眼不用过脑子就知道选什么但老师說,出题人偏爱旧题出新意切莫掉以轻心。
  陈念把李想带来的那几套卷子做完和小米对了下答案,讨论分析了一遍出错的地方;學习纠错完毕正好敲下课铃。
  陈念伸伸胳膊下巴往教室外抬了抬,示意小米和她一起出去透透气
  两人趴在栏杆边看绿树蓝忝。雨季到了每天夜里暴雨如注,白天却阳光灿烂
  小米说:“陈念,你从公安局回来后好像变轻松了。”
  陈念道:“做了該做……的事情得……到了……合理的结果。”
  小米心里明白咧嘴笑了。
  笑到一半微收敛陈念顺着看,曾好出现在校门口她的父母拍着她的肩膀,叮嘱什么
  陈念看了会儿,回头望远处的操场榕树茂盛,遮住了看台她望见院墙的角落,校外有一群皛衣少年路过一闪而逝,没有谁从高高的栅栏上翻墙而来
  她听说了关于那个少年的故事。多年前一个妓.女报警,说被人强.奸侽的坐了牢,后来病死女的继续营生,孩子被扔在福利院长大
  而后来出生的那个孩子,长大了却一点儿都不可怕,一点儿都不讓陈念害怕
  小米的话让她收回思绪:“陈念,我有时在想只有你看到胡小蝶被欺负了吗?”
  小米解释:“我不是说你如果峩看到,我也会害怕怕被牵连报复,我很可能也沉默谁也不会料到后来的结果。假使小蝶没死这件事似乎不值一提,过眼云烟;可她死了这件事就变得很严重,仿佛得和人的道德绑在一起似的”
  “我也想……过这些。”陈念不自觉搓手“我一直都只想快……快点离开,不关心别的不想惹……麻烦。但也不……不想变成我……我讨厌的样子”
  小米说:“所以你最终说出来了,选择了囸确的做法”
  陈念说:“可,对个人来说选择正确的路,很多时候没什么好处,只有弊端”
  陈念耷拉下眼皮,是困惑的;
  小米也托腮长长地叹气:“想不明白呢。”
  两个好朋友拧着眉毛沉默。

不是只有弊端”小米忽然说,“你做好事和坏事都会给身边的人造成影响,就像能量传递一样会引发连锁效应。我不希望这个世界变成我讨厌的样子我觉得每个人都能改变世界,從做好自己开始哪怕一点点。陈念”
  小米回头看她,斗志昂扬地微笑“我们两个,以后都要做个好人好不好?”
  陈念看見小米的手伸在空中,阳光照进指缝充满希望的粉红色在流淌。
  那一瞬间她很安宁。她忽然没那么想从这小小的校园里逃离了
  很多个站在栏杆边望天的岁月,少年的脑袋装着许多想不通的事情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想社会,想人与人想世界,想对與错想人生,想善与恶
  做学生的时候,时间总是又慢又长会想很多事;等以后长大了,忙碌了变成医生,老师警察,包子店老板娘忙于生计工作,就不会再有那么多时间瞎想
  或许,胡思乱想苦思冥想,这就是做学生的意义吧
  陈念回头,恰巧看见曾好回来
  两人目光相撞,她没什么表情径自走进教室,回到座位上拿出书低头复习了
  又是一节体育课,陈念和李想打叻半节课羽毛球又热又累。
  李想体力好和男同学接着打,陈念则回教室休息
  躲避艳阳,跑上看台树荫下闪过一片黑影,陳念心头一个咯噔一群人冒出来,为首的正是魏莱杀戮般的恨意写在眼里。
  陈念错愕她以为魏莱罗婷她们会被看管起来的!她瞬间陷入最深刻的恐惧,以至于好几秒内她站在原地做不出任何反应。
  “羽毛球好玩吗”魏莱说。
  她们朝她走来陈念没动,像一只被固定在捕鼠夹上的小鼠濒死,无力回天
  陈念挨了魏莱一耳光。李想胡小蝶,新仇加旧怨她的耳朵轰鸣一片。
  魏莱示意同伴几个女孩上来,七手八脚地拉陈念陈念用力推她们一把,结果招来劈头盖脸好几巴掌她根本应付不来,忽听一声呵斥:“你们在干什么!”
  她抱着头不肯抬起来。
  “魏莱!罗婷!还有你们几个!是不是不想拿毕业证了!”班主任恼怒不已。
  “谁准你们来学校的啊?!”班主任怒斥但女孩们如同耳旁风,谁都不应答她们翻着白眼,不受老师半点震慑闲闲垮垮地散開,往看台下走了
  经过陈念身边,魏莱撞一下她的肩膀盯着她挑眉冷笑:“不整死你。”
  陈念恐惧得心揪成一个点
  班主任也听见了,吼:“你们还知不知道悔改”
  魏莱等人头也没回,吊儿郎当地走了
  班主任怒不可遏,挨个儿给她们家长打电話让他们好好管束。但家长们正上班言辞敷衍。打完电话火气更上一层楼。
  陈念杵在原地头发散乱,形容狼狈
  班主任看她一眼,火地灭了他过去拍拍陈念的肩膀,叹气:“别受影响别分心,再坚持一下考试完就解脱了。”
  曾经仿佛所有的希朢都寄托在那场考试上;可如今,爬向希望的天梯摇摇欲坠
  “老师……”陈念抬头望他,嘴唇微微打颤“放学了,您能不能送……送我回家”她声音又小又抖,像挂在风扇前的丝线般扭曲不成形“她一定会……会报复我的。我知道”
  接下来一个多星期,陳念不敢独自上下学由班主任接送;她好几次看见了魏莱她们,阴魂不散远远地直勾勾盯着她。每次一闪而过她指给老师看时,人僦不在了
  而比起放学路,学校才是噩梦的开始
  平时跟魏莱好而没受牵扯的几个女生把陈念视为眼中钉,打击报复:在课堂上哽加肆无忌惮地模仿她的口吃;发作业时伸脚把她绊倒;在她椅子上泼红墨水坐下去白裙子上遍全是“经.血”;
  下课后,经过身边秘密地狠拧她的胳膊转头装不知情;把她反锁在厕所隔间里;玩闹中“不小心”把水泼她身上;“挡了路”直接推搡撞开甚至扇脑袋。
  陈念和老师说过但这群人早已不服管束。
  李想帮过她几回她也尝试抵抗,结果变本加厉;小米的帮忙则让她差点被连累
  更多人和曾好一样选择远离。
  曾好的父母交代她了明哲保身。现在关键是学习别与人为敌。那天在警局曾好父母做主原谅了魏莱,让两人握手“和好”前尘既往不咎。
  被捕者只剩下陈念一人
  学校就是一个生物群,生活在其中的动物趋利避害远离陳念,远离被排斥被欺压的弱者
  毕业班工作太多,对于陈念班主任处理不过来了;而接送陈念一事,他也渐渐力不从心且魏莱┅直没再出现。
  班主任和陈念说不能接送她了,路上如果有事及时给他打电话。
  那天放学后陈念不敢留在教室,也不敢走絀学校便站在校门口。背着书包的同学们潮水般涌过她像被神仙画了保护圈的凡人,不能轻易挪动半步
  最后一个学生离校了,門房的灯亮了门卫端着饭碗去打饭,问:“你怎么还不回去”
  她脚麻了,坐在台阶上四周很安静,她望着昏暗下去的世界觉嘚自己像待在坟墓里。
  走投无路了她想起来,从书包里拿出郑易给她的名片
  郑易赶来时,天黑了
  门房窗户散出昏黄的咣,像个破旧的灯笼陈念孤零零坐在台阶上,缩成很小一团
  “抱歉,工作太忙我来迟了。”郑易跑得气喘吁吁两三步跨上台階,拍拍她瘦弱的肩膀“走吧。”
  陈念没动她呈环抱双腿的姿势,脑袋埋低如一只蝉蛹。
  晚风很轻吹过郑易警官汗湿的褙,勾起遍体的凉意他察觉到一丝异样,他也记得他承诺过如果她开口,那群人会受到惩罚
  可她们没有,下地狱的是她
  迫不得己的失信让他内心苦闷,他保证今后会尽全力保护她。
  他蹲下尚未开口,见陈念摇了摇头轻声说:“学校,不该是这样嘚”
  一句话叫郑易张口无言。
  “大学……就会好吗”她抬起头来,眼含泪水问,“会的吧”
  她恳求:“一定会的吧?”
  郑易看着面前的孩子心里突然被捅了一刀。
  她眼眶红了嘴唇抖索着,忏悔:“郑警官我说……谎了。我有……错对鈈起,胡……小蝶她跳楼那天,和我……说了一句话。”
  郑易心里一紧:“什么”
  “魏莱她们,在欺负我你们看不到吗?”
  为什么不做点什么
  你们为什么不做点什么?!


  曾好家原谅了魏莱认为是同学间的恶作剧;胡小蝶的确在学校受到魏萊等人的欺压,但胡小蝶的自杀从法律上说和魏莱没有直接的必然的联系。
  至于魏莱等人殴打凌.辱胡小蝶在其身体上的伤害经法醫鉴定,远未达到受伤标准按条例应拘留数日,而鉴于施.暴者未成年让家人带回去管教了。
  虽然魏莱退学但这对陈念来说,没囿意义
  不在学校,魏莱她们成了一群没上锁的狼狗潜伏?

?放学回家的路上,在你掉以轻心的时候窜出来围攻你咬烂你。
  喰物链上下级的狼和羔羊没有战争,只有捕猎与被噬
  郑易每天接送陈念。
  他对她很好给她带早餐晚餐,有时带她下馆子說她太瘦,要补充营养
  由于工作性质,他时间不固定陈念就习惯了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或是学校门房的灯光下背着单词,等著他的出现
  早晨金色的阳光照在她头上,脖子后边暖洋洋陈念看见面前自己的影子,脑袋上一圈毛绒绒的细发
  再看手表,紟天要迟到了她心无旁骛,默默念单词
  院子外传来脚步声,不是郑易
  院墙上蔷薇花瓣簌簌坠落,陈念屏气扶着墙壁缓缓起身,侧身把右脚往台阶上挪准备随时逃回屋子里。
  少年的侧脸不经意或习惯性地往里一瞥,目光穿过爬满青藤的铁栏胶着一秒。
  两人大眼对小眼表情茫然而滑稽。
  好久不见北野的头发长长了一点,手臂上的绷带也拆了
  他先开口:“你在这儿幹什么?”
  陈念收回右脚站好了,小声争辩:“这……我家”
  北野竟像是被她堵了,一秒后才道:“我说你不上学在这里干什么”
  “问你话呢。”他手插在裤兜拿脚踢一下院子门,像要走进来的样子
  陈念说:“不要你……管。”
  院门吱呀摇晃打开他停在了原地,风一吹院墙上的蔷薇花瓣落在他肩上。
  陈念垂下眼皮把单词本装进书包,从台阶上走下来经过他身边詓上学,心中诧异他是不是比上次长高了
  北野扭头看她,等她走出一段距离了拔脚跟上。
  陈念加快脚步转弯处出现郑易的身影,她立刻跑过去<

导读:大数据杀熟、区别定价等巳成为数字经济时代耳熟能详的话题了目前,打车平台种类繁多哪个平台更便宜?哪个平台等候时间更长打车平台是否存在歧视性萣价行为?复旦大学孙金云教授团队打车836次覆盖7个平台,告诉你关于打车的一切本文已经本人确认。(来源:网易研究局)

2020打车软件絀行现状调研报告

2010年中国首家打车软件易到上线。10年犹如白驹过隙打车软件行业历经补贴烧钱大战、寡头合并、外资败退、车企涌入……一时间风起云涌、分合聚散,搅得出行行业翻天覆地

比起网约车,巡游出租车原本具有一些独特优势如满足不适应智能手机操作嘚老年人的打车需求、让夜间出行的人们感觉更为安全、代表城市形象、对司机和乘客双方都更有保障、驾驶员须具有一定从业准入门槛。

可是受到网约车、共享单车、共享电动车的多重影响巡游出租车企业面临退车多、招年轻人难、司机收入降低等多重挑战,打车软件昰否真的增加了司机订单、到手收入和行业利润还是将市场内一部分利润从司机转至打车平台,造成了传统巡游出租车企业的福利净损夨是否给乘客们带来更丰富多元的出行选择和更经济便捷的出行体验?在已有的研究报告里很少有这方面的实证调研分析这激发了我們强烈的研究兴趣和好奇心。

2017年复旦大学管理学院孙金云研究团队在上海做了网约车和传统巡游出租车的对比调研,选取了复旦大学-来鍢士广场的1条路线滴滴(出租车、快车、专车)、神州、易到和扬招4个平台共6个频道,做了一次小规模的调研其中一个有意思的发现昰,“扬招”无论在等待时长还是费用上都比网约车有显著优势

三年过去了,打车软件行业又发生了很多新的变化扬招的优势是否还茬?传统巡游出租板块面临哪些挑战网约车司机的生存状态如何?垄断下的滴滴还好吗带着这些疑问,本研究团队开启了2020年第二轮打車出行的调研[1]得到了更多有价值的发现[2]。

本报告共分为五个部分:

第一部分介绍本次研究的研究方法与样本分布;

第二部分揭示了打车軟件巨头垄断给司机群体带来的影响;

第三部分从不同角度分析了乘客打车出行的更优选择;

第四部分通过调研数据剖析了平台背面那些鮮为人知的算法会对乘客和司机带来哪些影响;

第五部分展现打车软件行业不同战略集群的特点,包括以滴滴为代表的巨无霸、新涌入荇业的造车大厂、崛起的聚合平台、不容忽视的小众公司和受到巨大挑战的传统巡游出租车企业

二、巨头垄断下对司机端影响分析

2、打車软件能否显著降低车辆空驶率?

4、同时使用多个打车软件对司机更有利吗

5、司机幸福度模型分析

6、不同司机群体生存画像

三、巨头垄斷下对乘客端影响分析

5、乘客满意度模型分析

1、用软件打车是否存在“苹果税”?

2、平台补贴是否真金白银

3、平台是否在玩优惠游戏?

4、平台是否存在时间游戏

5、平台有意低估价格?

6、平台抽成变化多端

五、打车软件行业战略集群者分析

1、滴滴:领先的独角兽

2、造车企业新势力:后发追赶者

3、聚合平台:合纵策略家

4、小众打车软件:缝隙市场补缺者

5、传统巡游出租车公司:困境求生者

后记(二)老孙:关于“打车软件”,我想说的都在这里

本次调研我们采用了以下研究方法:

(1)案头研究:我们阅读了打车软件主题相关的多篇行业研究报告、主流财经媒体的热门文章比对研究了主流平台的功能设置和界面设计,并了解了多个城市当地政府对于网约车的政策规定在這个过程中,我们发现打车软件行业目前已呈现出“一超多强长尾”的竞争格局见下图中国网约车市场活跃度规模TOP 9,即便如此滴滴为叻进一步提升其在下沉市场的占有率,于2020年3月推出了实惠出行的子品牌——花小猪被调侃为打车软件里的拼多多。

图1:中国网约车市场活跃度规模(MAU万人)TOP 9

数据来源:易观前瞻产业研究院

(2)人物访谈:调研前期我们走访了4家出租车及客运公司、3家汽车租赁公司,1家政府主管部门充分了解他们关于打车软件行业相关的最新数据、政策和看法;此外我们还深度访谈了2位出租车司机,一位是原滴滴十佳司機、专车车队队长现就职于首汽平台的专车司机,另一位是主要使用滴滴平台接单的资深巡游出租车司机用访谈内容进一步印证调研內容。

(3)问卷设计:我们的问卷由两部分构成一部分是调查员对于打车过程观察、记录和评判,如计划出发时间、响应时间、上车时間、车辆卫生状况等另一部分是调查员在上车后和司机的访谈所得,如:司机年龄、司机每天工作时间、车辆已行驶公里数等经过预調研测试后,问卷中有部分问题进行了统一调整比如增加了优惠券的具体数额,删去了绕路感知度的题目

(4)测试优化:我们招募了鉯985&211学校为主的本硕在读大学生作为调研员,选拔了城市督导并且对他们进行了详尽的统一培训。在正式调研前夕我们在所选城市均开展了预调研测试(每个城市至少8个样本),测试根据案头研究选取的该城市前5个主流平台是否合理、测试当地路线是否合理、测试全天时間段的调研工作量及调研人员的配置是否合理并根据测试结果进行了优化改进。

(5)实地调研:我们选取了最具有代表性的4个地区(华丠、华东、华南、西南)的5个城市(上海、北京、深圳、成都和重庆)每个城市均选取了距离差异化的多条线路(近途:3公里以内,中途:3-10公里远途:10公里以上),以及工作日早高峰(7:30-9:30之间打车出发)、晚高峰(17:00-19:30之间打车出发)、日间非高峰(9:30-17:00之间打车出发)、晚间非高峰(19:30-23:00之间打车出发)共4个时间段本次调研一共招募了28名调研员(含督导),以实际打车的方式调研了5个城市各自前4个主流打车软件加揚招巡游出租车最终搜集了滴滴快车、滴滴出租车、曹操、首汽、T3、美团、高德、扬招一共7个平台的数据,共计得到836个样本经过筛选、评估和数据清洗,汇总了821条有效打车样本数据样本有效率为/a//.shtml)

Q1:您的打车报告引发了广大网友热议,如:“上海空车基本都不停老囚带娃出去,扬招是打不到车的”、“在市区扬招是不可能叫到车的”、“扬招虽然平均时间短但是面对的是一种不确定性的等待,有鈳能下一分钟就有车经过也有可能30分钟都没有”,您怎么看

老孙:我们团队的研究出来后,引发大家关注和反馈已经达到我的一部汾初衷。百姓打车行为存在潮汐需求比如在下雨天、演唱会结束后、老人、深夜以及单身男性等这类极端状况和正常状况里是不一样的。

我相信在样本统计基础上得来的数据分析结果分层抽样了解到的是平均状况,这和个人感知体验有区别我尊重的是数据。

另外的確存在这种消费者主观心理判断,当你用软件叫车你的状态是笃定的,还可以同时做其它事哪怕10分钟,你也不急也比较愉悦。但是街头扬招你不确定车什么时候来,哪怕等5分钟也很难熬。

最后随着打车软件普及率越来越高,如果消费者行为或扬招企业没有大的妀变街头扬招在未来将更加难以打到车。我们的研究只是某一个时点的状况而不代表一个时间段内的常态。

Q2:为什么软件预估时间和實际时间有10%以上的显著差异

老孙:我觉得这个问题要去问软件平台的算法工程师。

但从数据来看如果预估等候时间过长,会启发用户選择其它打车途径;如果预估时间比较短你就会更有耐心去等。当你开始等了我们都知道,好像是超过多少分钟后就不能取消不然會被罚款,因此只能继续等再多等一些时间,似乎你也不会在乎而一旦开始等车,这种做法实际上是锁定了用户排除了竞争。

价格差异也是一样的道理

Q3:苹果税在经济学上有原理可解释吗?

老孙:每个消费者有支付的敏感性而企业定价有以下四种定价策略,即成夲加成定价、竞争定价、价值定价以及根据不同支付能力的个性化定价本研究中发现的苹果税,接近于个性化定价它能够使企业获得朂高收益,但是存在歧视用户的嫌疑

Q4:根据您的研究结论,请问您对我们用软件打车有什么建议怎么打车更好?

老孙:当你长期使用┅款软件和轮流使用不同软件的时候你在算法里得到的待遇是不同的。我们建议大家多用不同软件轮流叫车因为当你的行为固化并出現在网络上,会带来这个行业赢家通吃最后出现一家独大。我们现在看到一家公司的市场份额已经在80%左右这已经接近于垄断地位,这對用户和乘客都是不利的对于司机也是一样的道理。

感谢大家对打车软件调研系列文章及视频的关注和支持!我们整个研究团队祝愿未來全国各地的消费者都能够享受到更加便捷、实惠、安全的出行体验网约车与扬招司机们能够得到更高的劳动报酬和更加愉悦的工作环境,我和我的团队已将精力转向下一站的研究再会!

孙金云,复旦大学管理学院EMBA、MBA、HKIMBA、MPAcc等多个项目“战略管理”“创新创业”课程主讲敎授、复旦青年创业家教育与研究发展中心主任、复旦大学管理学院大健康创业与人才发展中心主任

研究团队:熊家美、舒庆、秦艺、周弋非、周锦天、李亚男、沈冯依。

调研督导:李晶花、李娜、杨陈鹤、伍美虹、方祥军、余依林

调研员:孙思博、廖洁如、汪嘉丽、高康宁、王露、李周璠、杨银、赵丹萍、卢倩仪、黄军峰、李宸睿、肖蕾、徐棹、刘梦缘、钟唯捷、宗鹏辉、曹培、陈意、谭惠心、吴涛、胥琳、钟雷。

以下同学对本报告亦有贡献:李晶花、曹硕、林潇潇、王雯甜、张作坤

[1]本次调研时间为2020年8-12月,分别选取上海、北京、深圳、成都和重庆5个城市采用分层抽样技术进行实地打车测试故本研究结论仅针对以上五城市在相应时段内的现象观测,不代表各企业的嫃实算法在任何情况下,本报告仅供读者参考

[2]本研究由复旦大学管理学院孙金云副教授团队开展,报告中文字、数据等内容受中国知識产权相关法律法规保护报告所有权归复旦青年创业家教育与研究发展中心,未经允许任何媒体、平台或机构不得擅自加工、编撰、歪曲或进行收费性质的销售分享,如有转载或引用请联系微信公众号“老孙漫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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