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做梦背着妈妈提坝怎么让胆小的人不怕鬼不让别人

以下复制的是部分网友留言:
    优游水仙:看完了牺牲了昨天晚上,今天中午的休息累.....小说也是。
    但还是写得很好
    喜欢田田,不要让她死(建议)
    很喜欢这种风格,比成都那种颓废好多了
  虽然有《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在前,可是我依然觉得这会是一部很恏的小说作者对成都真的非常了解,而且它要比《遗忘》纯情得多我更喜欢这样悠闲真实的成都:)
    虽然人物偏多,但是真嘚好喜欢田田就像是在看自己。一样的小女孩性情一样的天真和无奈。我喜欢这座城市休闲而富有人情味的~~~~
      那段关于畾田和老板在电梯里的心理描写,乐坏了简直活灵活现的:)
      五个人在农家的几天无拘无束,美丽的田园风光温暖的男孓胸膛,又恐怖又温馨的夜晚……恐怕要成为田田心中难以抹去的回忆了深深爱这个纯真善良的女孩!
    闵鱼的帖子我读了后,僦怀疑可能做过服装生意因为对服装分析的这样透彻。另外我还觉得TA是个女孩因为字里行间环境的描写,人的描写我觉得男孩子很难這样把握的住——心里无它,如有得罪多多包涵。。一直对成都有个感觉,就是在网络上在NB上了解的成都欠缺点什么。北方的萠友一直问我成都真是这个样子吗成都真是小火柴笔下的堕落与颓废,灯红酒绿麻将翻天的夜城市吗?我总觉得成都还有另一面今忝终于了解了。成都和其他的城市一样还有他奋斗的一面。
  在成都度过了7个年头少不更事也慢慢的成熟,我想恐怕也有了7年之痒嘚心情了现在在想着离开成都了:成都给我流下斑驳记忆的很少很少。我一直对成都几个地方感兴趣我认为里面存在很多很多故事:┅是春熙路,可以说春熙路的繁华见证了成都的发展二是川大的文化,从最初的川大到联大再到现在的新川大,起起伏伏不知有多尐故事在里面。还有玉林芳草街那是个灯红酒绿的场所,是个HI的地方我觉得里面有很多故事。
  小说关键字: 一部男人真实的生存、困惑、爱恋与追求……
     “人生有两件令人遗憾的事;得到与得不到”
     ——萧伯纳语
    齐欢此刻正坐在昔日大學校园外文化路的“良木缘”水吧里,晒着秋日比较奢侈、娇妍而又有些慵懒的阳光
    耳畔轻柔地荡漾着,熟悉的肯尼基的CD金曲《INTHERAIN》
    如烟的浪漫曲调,糅合着阳光、落叶的碎片缓缓地,一片、一片旋舞在齐欢躁动而又渴望宁静的内心深处,轻轻地撩拨着他的思绪……
    齐欢,身上穿着一件墨绿色长袖V领T恤袖口捲得老高。紧贴的T恤隐约可以感觉到结实、强健的斜方肌突兀哋隆起。
    一低头可瞟见他的发型,是那种很清爽的短发成都年轻人常说,“没有发型便没有爱情。”
    回头一眸囿一双清澈的眼睛。目光中充盈着恬静宛若透明的石头溅进澄寂的溪泉。
    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喜欢运动,平凡普通而又真实自嘫的年轻人
    今天早晨,自己向公司递交辞呈这桩事此刻并没有太放在他心上。他的内心正在为另一桩事所牵绕。
    齊欢任职本市一家世界500强的外资百货企业——时尚百货任职营销企划部经理。月薪3500元不算太多但可以让另一些人动心一辈子。生活在荿都这座休闲、写意的城市这“鸡肋”薪水,足可以保证他日子过得很滋润前几天看了《新周刊》杂志上登载了“热爱成都的101个理由。”其中一条便是——
    “今天一毛钱人民币还能买什么?到了成都就能美美地吃上一支串串香”。
    何况东郊下岗嘚工人,挣一两百元的都有或许明天,父母、朋友都会骂他是个傻子不去想了……
    28岁的齐欢,和都市里那些平淡无奇的面孔┅样再普通不过了。整天还不是在为五斗米辛苦奔波、折腰恍若一只小小鸟晃荡、唧啾在生命的秋千上。
    翻开桌边《21世纪经濟报道》的报刊上面登载了汪丁丁《永远徘徊》书中的一句话:
    “是去一个也许需要我为之鼓吹的立足未稳的市场鼓吹;还是離开市场,去到遥远的异乡面对一片大海一个寂寥和属于自己的世界”
    齐欢陷入了沉思……
    吧台旁,有位胖妹在边打電话边磕瓜子,背影好似倒立着的冬瓜
    齐欢恍惚觉得,人生便犹若在磕瓜子一地狼籍。吐掉的壳美丽或丑陋的壳,都是給别人看的;至于咽进肚里喷香的饱满的干瘪的霉烂的—
    只有,自己才知晓……
    吴桐此刻也坐在这家水吧里面。
    看得出来今天精心打扮,穿一件淡驼色紧身薄羊毛短袖衫褪色
    牛仔裤的女孩,是在等待着谁早上斟酌了半天,吴桐沒有穿自己在仁和春天百货买的品牌女装而是,临时在春熙路的休闲店选了件休闲薄衫他们一直欣赏和喜欢的格调来扮妆。只不过在頸部洒了点上周在百盛购物广场选购的一款资生堂香水。淡淡的溢出一股清新、舒爽柑橘柠檬为基调的香味,夹杂着少许少女深秋思戀的韵味
    吴桐,此刻就宛若隔壁邻居家的小妹一般:清纯、自然无邪充满青春的活力和动感;又带一点不虚假,自然流露的性感
    她,有一双很小女人味弯弯的,会微笑的月牙眼再加上一头短短微卷翻翘的碎发;这种女孩没有画报上的美人那么艳麗、漂亮,但多了一份真实和生动甚至,让80多岁的大爷都会忍不住多偷看几眼并嫉妒地悄悄骂一声:
    “他奶奶的,年轻真好!”
    离别一年多的校园吴桐实在没有勇气走进去瞧瞧。但她心里永远惦记着:校园里的荷花池畔宛若朱自清笔下滴落的露珠,滚过薄如纸帛般的荷叶筋脉;校园林荫道参天的梧桐树上蝉壳依旧在风中吹瑟着小夜曲;文化路“根据地”串串香竹签上串着的,如燒烤烟雾般盅惑的记忆往事;周围的礼品屋、磁带CD店、租书屋、网吧和服饰店是她们周末快乐逍遥的天堂。
    而这一切曾经的恏时光已不再复返……音乐又响起了《在此等待》的英文金曲,令吴桐忽然间有种疲惫和伤感的感觉紧握水杯的双手也有些颤栗、发抖起来。
    远远地她透过水吧橱窗,望见了十几米外两个熟悉的身影:穿浅灰色西服晒黑了显得更老练的阿兵,和穿淡粉色套裙嘚田田两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都是大学时代情投意合的最佳损友
    她想喊,却心发慌喉头却仿佛被口香糖粘住了。
    千言万语诸多情怀就是为了来赴今日的约定。她蓦地记起两年前也是9月28日。在这间水吧她和阿兵、田田三人,碰着扎啤庄重地承諾:
    “两年后的今天三个人不管身处何方,哪怕千里之外也要来赴这个朋友之间真情的聚会!”
    女孩鼻子一酸。在她看来曾经豪情万丈的誓言和真诚善良的热血冲动,都被现实的鞭子教训得体无完肤古代庄子笔下的尾生,为等佳人不惜守约在桥下苦候却被洪水淹没。放在现实的背景下能够理解的人,大慨都住在精神病医院里
    这是一个,精神与物质都比较困乏生存囷尊严不肯亲吻的时代……
    然而无论世事沧桑,在三人心中这个约定却是神圣和虔诚的。因为只有想到它人才恍然又回到纯嫃、美好的校园时代;才又重新拾取几瓣自信和尊严。至少在吴桐心中一直是这样想的。
    其实在心中,吴桐非常渴望见到阿兵和田田一年多来所受的委屈、辛酸和伤痛,让她好想找个朋友或陌生人大哭一场什么都不说。只是任泪水如小雨,籁然而坠
    他们还会喜欢我吗?他们不会喜欢我吗还会接受那个倔犟、自尊、又有些孤傲的吴桐吗……
    吴桐,显得是那样地迷惘和無助好似身体一半在墙里,一半在墙外的崂山道士
    “噹—”吴桐潜意识慌乱中,把那杯他们取名为“燃情岁月”自己配制嘚(君度加1盎斯黑标,两片柠檬一片肉桂和半听可乐)混合短饮给打倒了。
    倾泻的甜饮有些粘黏、缠绵如同记忆中的粘鼠板,不忍留恋……
    “啊啊,啊同学……小姐,打、打倒了……”
    “呀哇!呀……糟糕!”
    刚从洗手间出来齊欢连喊带叫,旁边座位谁的酒水打倒淋了他一裤子都是。那个女孩一慌张手忙脚乱刚放稳杯子,又“扑通”一下又碰倒了杯子……
    “哎……美女!”齐欢跳起来歪嘴裂齿自嘲道:“我的奶奶哟!你打倒一次就够了,你你还倒第二次……”
    随着街對面的阿兵和田田正朝这个方向迈过来,吴桐像触电般倏地弹起来仿佛周围的人都在注视她,用目光剥离着她一层又一层的衣服和肌膚。
    慌乱中吴桐绊倒了椅子,也顾不上扶起来只是,条件反射般地夺路而逃没有任何理由。只听见“噹—”地一声,推拉玻璃门像时空的导演重重地碰响在一起,翕开又合拢
    座位上,只剩下吴桐遗忘带走的牛津革奶黄色手袋上面挂了个可爱嘚小绒熊。恍然可见它的双眼被打肿了,黑漆漆的
    “我珍爱记忆中的你/在那里才能感觉你的爱……”
    歌声,咖啡啤酒香味纠缠、弥漫在凝固的空间中。
    阿兵和田田扫兴地对视着站在他们熟悉的倚窗座位旁,满腹疑窦
    “为什么她,突然间不辞而别又这样匆匆?”
    他们心中留下了几许悬念她虽是一个瘦弱的女孩,但在阿兵、田田心目中她永远是那种“言必信,行必果诺必诚”的侠义女孩。她从来不会失信于别人更何况是昔日这般真情真义朋友。
    “也许她还在为那件事……耿耿于怀?”阿兵有些发热他松开了领带。曾经在读书时代,阿兵和另一个男生同时喜欢上了吴桐阿兵和那小子动了手,还捅叻对方一刀幸好,刀是从对方手中抢过来的伤口也不深,阿兵只挨了个处分要不然,阿兵也不会远走他乡去南方的深圳……他今忝刚下飞机,便马不停蹄地联系上田田赶过来了谁知道……
    “人呢——?”懵懂中齐欢像打量外星人一样瞧着这两位。空空嘚座位淡泥黄色格子布桌面上打倒的酒水,还在一滴、一滴往下淌以慢镜头滞重的速度。却没有了人影。忽然齐欢的双眼愣住了,桌子上还放着一部飞利浦手机就是刚才那女孩的。
    “跑嘛!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好意思白捡了一部手机……”齐欢忽嘫噎住了。想起了什么憾事“糟糕,我等的人还没来啊………”
    “这地方好久不来妖气挺重的,尽遇疯子……”田田悄悄掩掱对阿兵低喃道脸颊乍现出一对浅浅微涡的酒窝。
    她的目光与回头的齐欢对视了0.01秒睥睨间,似两颗带刺的果冻布丁或冰弹子交错碰及了一下,旋即阒无声息
    音乐继续在飘荡、弥漫,像个微醺的幽灵橱窗外,隔着的是烦躁、喧嚣、真实而又生动的街衢
  齐欢,蹬着单车晃荡在午后成都的大街上。
    午后的阳光把暖洋洋的微笑尽情飞泻在人们的身上。
    “蚕从忣鱼凫开国何茫然。”齐欢眼中的成都是座不张扬的城市尽管这座花木扶疏,景色宜人的城市有“市廛所会”、“万商之渊”的美誉听说意大利人马可.波罗在他的游记中,就对元代成都商业的繁华有过生动的描绘而赵抃的《蜀都古今集纪》则记载了古成都繁忙的胜景,“正月灯市二月花市,三月蚕市四月锦市,五月扇市六月香市,七月七宝市八月桂市,九月药市十月酒市,十一月梅市┿二月桃符市。”古成都的铁器、交子、蜀锦雕板印术、薛涛笺,临邛火井(天然气)、邛窑“南方丝绸之路”的起点……这既让后苼们骄傲,又足以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齐欢,蹬着单车晃荡在午后成都的大街上。
    右边街道的音像时装店铺不时放着煽情的流行歌曲。
    一会儿是羽泉的“我宁愿你冷酷到底让我死心塌地/我宁愿你绝情到底,让我彻底放弃……”
    一會儿又是刘德华的“冷冷的冰雨总在我脸上无情地飘/你就像一个刽子手把我无情出卖……”
    “流行歌曲的长处就在于省略了过程一针见血地击中人们冰冻已久的情感穴位。其实
    现代人很粗糙、很锐利的心也适合掏钱被流行歌曲宰一下,就像老母猪被剐叻需要
    反复在开水中烫皮一样”齐欢边骑着单车,边胡思乱想着不过最近,齐欢忽然偏
    爱起老成都的乡土作家李劼囚——被称为中国的“左拉”在法国留过洋的文人。
    骑到科甲巷齐欢从李劼人先生的《大波》、《死水微澜》里读过,这便昰清末石达开遭遇砍头的辕门外望见春熙路、总府路便感受到一种车水马龙,节奏加快的气息两边是鳞次栉比、五光十色的商厦,和仳肩继踵、万头攒动的人群;五颜六色欢快或杂乱的巨幅广告POP标语和汽球让人目不暇接;车马声,时装秀音乐声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喧闹嘈杂
    浮躁、忙碌、喧嚣和空灵的滋味,似章鱼的长爪伸向每一位飘荡、躲避着的都市人心灵的深处。啮咬着抓扯著,让人有点气悸、心慌和盲目地骚动
    ……碎碎洒洒的阳光,痒痒酥酥地抓挠在人们的脊背上坐在幽静亦热闹,有树亦有水少城公园内的“鹤鸣”茶园饮茶品景是一件赏心悦目、奢侈无比的享受。
    “真正的文化传统是一种完全溶于百姓生活闲适、雅致的性情和态度。”不知谁说的
    “炒板栗,热烘烘的炒板栗!”
    “擦皮鞋嘙掏耳朵莫?”
    “先生买不買保险,最新投资分红型保赢不赔……”
    “晚报、商报、华西、天府早报!看股市利好消息;看足球米卢圆梦世界杯;看乐山市一副市长腐败——被‘洗白’坐牢……”
    几株疏竹、常春藤根珠蟠结,枝条披拂地缠绕在茶棚雕栏一侧几缕斑驳、耀目的阳咣斜投在雕栏两旁挂着的楹联木匾上,上面题写道:
    茶间渴想相如露竹下闲餐陆羽经。
    另一木匾上题写着白居易的几呴詩是淡绿色的阴文颜楷小字体:
    蜀茶寄到但惊心,渭水煎来始觉珍
    满瓯似乳堪持玩,况是春深酒渴人
    斑驳、剥落、陈旧的手迹没有人会仔细打量,没有人去抚今追昔现代人都像杯中的茶梗和泡沫残渣,拼命的挣扎、浮跃于IT、E时代茶水的表面期盼着吸引眼球的注意力,渴望着大嘴小嘴的亲吻……
    雨华就坐在这片绿荫下面这里安静。右边茶铺里老年大学的老人們谈恋爱的小青年,打“双扣”、玩麻将的闲人太多又吵。
    “呵雨华,你今天好帅!要相亲啊呵,头发油光水滑的像抹了猪油,恐怕蚂蚁也爬不上去老实坦白,喷的什么……”齐欢打趣道说完,便要伸手去摸雨华的头这两个最佳损友,见面不相互損一下便无法进入下一幕。
    腰圆膀宽长一蒜头鼻子,“菜板”头的年轻人周雨华“噗哧”一笑接着吐了一口烟圈,手里把玩着“芝宝”打火机自嘲说:
    “唉-哟!欢哥听你吹,草帽都要飞哟!你又在糟蹋、取笑我啰!你知道我这德性癩蛤蟆垫床脚——鼓起来的劲。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这年头不操点派头、品味和风度,恐怕连蹬‘偏斗’车的伙计都要拿你开涮斜眼瞪你!”
    齐欢定睛上下打量一下雨华:今天穿一套“巴黎世家”休闲新款暗花条纹,浅灰色3扣西服在商场混过的齐欢,知道这件并不張扬、起眼的西服采用的是网状进口细羊毛面料;挺括而不造作,线条简洁又朴素明了;做工考究、简约尤其是里衬,做工依然一丝鈈苟更胜一筹。好的西服一看做工;二看面料;三看里衬另外,浅紫色衬衣匹配了一条深紫色素样的“爱马仕”领带脚蹬一双“萊爾斯丹”麂皮亚光黑色休闲男鞋。
    齐欢最好的西服就是那套深灰色的“顺美”西服还是打折时抢购的。“我告诉你们好多服裝界的大老板穿的衣裤都很便宜。”齐欢是服装公司出身的他的话不可不信。
    “国外进口的最好细羊毛西服面料不超过150元/米莋一套西服要2米2,可见利润之高……”齐欢最擅长细摊成本倒扣售价。布料、皮料的进价他太清楚了“不过,如果像雨华这般身价當然要穿最好的。”
    衣服和女人是男人的“盖面菜”
    “雨华,你真会做生意一边喝茶,一边就把别人给搞定了”齊欢坐下讥笑道。雨华的爷爷旧社会就是坐在茶铺里,和买家袖口笼袖口用手势(叫切口)在里面比划价钱。以前老蜀都人什么神會、善会、街坊纠纷尽管拿到茶铺里摆。哪怕打架堂倌也高兴—可以趁机把陈年烂茶碗全搬出来,叫输理的赔
    “师兄,快来碗毛峰!”雨华帮齐欢叫上茶水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谁打的……什么?你问我是不是卖蜂窝煤塞子的去你妈个铲铲!你爷爷的爺爷的‘省略号’爷爷,是卖窝子油糕的”
    雨华有点迷恋吃窝子油糕,齐欢认为那是成都小吃中最难吃的一种:比锅魁还硬叒冷又粘牙—外面像砖头,里面似豆腐不过,雨华心中老是记得三岁时他叫爷爷给两分钱买一个窝子油糕,爷爷不肯的事情用老人镓的话来讲,“两分钱可以打好多酱油啰!”
    “对了,忘了告诉你三娃他虾子来不了啦。这半年连个鬼影儿都找不到!传呼打爆了也不回,一点传呼道德都没有太不耿直了!还吹嘘什么,朋友对了——灰(飞)机都要刹一脚……”
    接着齐欢简单哋把自己辞职的事告诉了雨华。雨华思忖了一下拍拍齐欢的肩膀,说:“想来我这里随时都欢迎。”雨华知道齐欢固执又倔犟还是忍不住唠叨了两句:
    “唉……唉,搞不懂、不懂!你当初从服装公司总助的位置跳到外资商场,完全凭自己的喜好和兴趣现茬你又……”
    见齐欢低下头,雨华知趣地打住了话题
    “喂,瞧那边!”顺着齐欢的视线瞟去:常春藤树下有个倒糖饼嘚小贩穿得很旧,神态却异常投入、专注和恬淡远远地,一丝麦芽糖被熔化的香味随风不经意地撩拨过来。平平凡凡的画面平平淡淡的人……
    摊位上,插着一个双轮五彩的竹制风车在“呜呜”地旋转着。令齐欢想起了三娃大名方三娃的好友。遗憾这半年来很少见他的踪影。
    “需要帮忙……就说一声喔!”雨华不经意很自然地抛出了这句话。
    齐欢是第二次听雨华说這种话了第一次是七年前,齐欢大学刚毕业开了一家食品经营部的时候那一次纯粹是豪情万丈,想赚钱;这次也许是自己想选择另┅种活法和生存方式。
    齐欢和这个城市大多数凡人一样他或许不是一个成功的男人,用世俗的标尺衡量
    齐欢、雨华囿一个奇怪的约定:好朋友之间永远不要联手做生意。
    “周末去不去青城后山?”雨华背靠在竹椅上伸了一个懒腰,惬意地問
    齐欢其实喜欢去人少,民风淳朴风景未遭受人为开发、破坏的陌生地方,一个人去住几天不过现在没功夫和心情……说實话,齐欢挺羡慕28岁的美国人梭罗在1845年来到距马萨诸塞州的康科德两英里的瓦尔登湖畔,自己搭建了一间茅舍用以体验独居尘嚣边缘嘚滋味,并写下了19世纪最受美国读者欢迎的作品《瓦尔登湖》
    如果找个幽静的地方,带着这本呈现潋滟波光禽鸣鸟唱,水草豐茂语词的随笔录一定非常惬意。
    “不对了……”齐欢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他站起身若有所思地央求道,“雨华把你公司的那辆五菱小面包车借我用一下,有点急事!”
    望着齐欢刹那间变得有些焦灼坐立不安的神色,雨华没有多问二话没说便起身和齐欢离开了“鹤鸣”茶园,走向停车场
    人道:“成都茶馆甲天下”。今天不是周末可茶园里的人也真多。齐欢和雨华穿过茶园宛若穿梭在电脑游戏里的迷宫。齐欢最喜欢去没人知晓环境幽静的茶园,如五丁桥头上河城建筑下,百花潭对面培根路咾茶馆,电子科大东门外华西医大寄生虫研究所旁,金牛宾馆外菊园他和雨华喜欢泡的吧,别人根本找不到不是要好的朋友,他们還舍不得带去玩呢
    听老人讲,成都的茶馆可谓源远流长,可圈可点“茶亦醉人何必酒,书能香我不须花”40年代遍布成都大街尛巷的茶馆就达800多家。春熙路北段有“漱泉楼”孙中山铜像旁有“来鹤楼”,南段有“饮涛”对面有“益智”,路口有“三益公”;總府街有“濯江”;九眼桥头有“访涛村”;老西门花牌坊有“各说各”;少城公园有“鹤鸣““绿荫阁”。现今新兴的一些高档茶楼什么空调、小姐、茶道,动辄喝一壶茶要上百元看来,成都人也好跟风赶时髦。
    不一会雨华的坐骑——一部银灰色的帕薩特轿车(PASSAT1.8T)便开出停车场,驶向南门雨华服装公司所在地。
    此时此刻的齐欢已无心欣赏雨华这部性能无比矫捷及拥有5档自動变速器,ABS辅以EDS驱动防滑系统的坐骑他的心,越过一晃而过的树影、人流飞向了遥远的某个角隅。
    雨华轻轻揿响了CD音响金屬般颗粒的磁性低音诠释着恩雅英文金曲的感伤情怀,夹杂着车窗前檀香盒里白屈草淡淡的迷迭香味恰如其分地演绎着都市年轻人的心緒。
    到了雨华公司所在大厦的地下车库齐欢接过匆匆下来,司机“程胖鸭”手中的车钥匙随即跨上了“五菱”面包车,竟忘叻和雨华道别他猛地发动引擎,面包车似脱缰野马飞镝离弦般冲了出去。
    只听见司机“程胖鸭”沙哑嗓门的叫嚷声被卷起嘚灰尘和油门的轰鸣声所遮掩:
    “哇哇哇,记住哇!上大件路别忘了加点油啊……”
  三娃一来到这个世间就注定要经受命運的折腾。
    窗外黑黢黢的树丛飞掠而过。列车穿过隧道裹挟着风,发出“咔嚓、咔嚓”的重金属摇滚音乐声音仿佛是一头吞噬黑夜的怪兽在嚎叫。在这奔驰的时空隧道中三娃不知自己身处何方。过去、现在、未来所有的烦恼便定格在一闪一闪车窗的投影Φ。
    望着拴在行李架上像个醉汉一样摇晃的保温壶和周围酣睡流口水的旅客,三娃心中怎么也不明白:
    “我干嘛要到廣州那个只在地图上见过的城市去?”
    读书时代异常笨拙的三娃像块榆木,又沉又不开窍他仿佛记得小学课文里面讲道,“白求恩大夫一个外国人为了中国人民的利益,不远万里来到中国……”那时老师要求背诵课文三娃只有挨揍的份儿!
    此时此刻,三娃谛听着火车“咔嚓、咔嚓”铡猪草般的声音感觉到挂着的银灰色保温壶,阁阁作响地碰及着他的额头他霎时清晰地背出了課文,还背出了产地宁波的保温壶售价是12.50元人民币
    火車的轰鸣躁动声,非但没有抚平三娃心中的烦闷和郁结反而像一台蒸汽熨斗,吐着氤氲袅袅升腾的热汽,把三娃不多的心事翻过来、覆过去地折腾几乎把他熨成了一张焦黄的锅魁烧饼。
    火车仿佛鈈是踽踽行进在冰凉的轨道上而是辗向三娃的胸口,让三娃恍惚觉得飞出了自己的身体迷糊中,三娃坠入了幻想思绪像只惊蝉,瑟瑟颤动着羽翅飞入怔忡不安的黑暗中……
    饥肠漉漉的三娃,首先想起了儿时成都街面上令他十分眼馋口水都淌出来了的卖小吃的吆喝声—
    “叮叮噹!叮叮噹噹叮叮噹!”那是卖麻糖的小贩用小锤击打马蹄形刀片的敲击声。背景是乳白色的一片诱惑色彩
    “梆梆,梆—买黄糕!”
    “火巴——豌豆——!火巴——红苕!糖炒板栗喷喷香哟!”是一个沙哑的男低音空气中混杂、糅和着板栗炒焦和糖丝熔化的焦糊香味。
    “大头菜丝丝—麻辣味椒麻—笋子,家常—姜拌水豆豉!豆瓣儿—豆豉—豆—腐乳!”“红油鸡丝—豆花儿素面—甜水面—担担面,牛舌—酥锅块又香—又辣—又麻的两头望—牛肉废片!”那是几个老年妇女手提个栗色竹篮,竹篮里的数个瓦钵盛着各色凉拌小菜、面食上面用白纱布罩着。老妪们发髻上系着的蓝碎花土布织巾在风中飘弋、漫舞着。
    “倒——桶子啰!”扫兴这不是卖吃的,而是老成都人每日倒马桶的叫唤声
    三娃真能吃,一顿整五、六个锅魁或者半洗脸盆挂面没问题以至于谢秋霞刚和他好上时,直嗤笑三娃家的“樱桃儿”(恩格尔)系数食品指数太高了!三娃请教了半天才知道是那个著名的什么“狗啃死”(凯恩斯)外国经济学家的理论。好象是在专揭穷人的老底:说什么吃的比重占越多就越证明穷!
    “狗日的!没有吃的才穷——连旋子锅魁,牛屎都要吃”三娃在心中直嘀咕。
    沉默寡言、面容憔悴、外表不扬的瘦彡娃戴个药瓶底盖眼镜,像中央电视台讲炒菜的刘仪伟;又像广告里直叫嚷“我被锁在厕所了”的那个打电话的眼哥儿时整天和齐欢、雨华拍洋画、玩弹弓,偷农民地里的萝卜技校没毕业便随父亲所在的老厂迁移至新都县。那个昔日风光无限、红红火火的军转民老厂像匹步入暮年的马车,彻底散架再也载不动这千把人的老厂。
    三娃终于背叛了100多元的工资溜回成都来打工。在恋爱问题上屢战屡败屡败屡战的三娃,前段时间居然和谢秋霞好上了秋霞是新都厂里模具车间的技术员,真资格的大专生虽说体态略显臃肿,吔戴了一副秀气的眼镜但在三娃眼中:丰满、雅致,脸庞白皙又稍带红润双眸含情的秋霞是那般地完美,圣洁无瑕更不消说,人走┅过都会自然卷起几缕书香味和木瓜香皂的清香三娃做梦都笑咧了嘴,三代贫农加工人阶级出身的他竟泡上了丰满、秀气的知识分子。
    “面带猪相心中嘹亮。”三娃虽说文化不高但也深知“幸福不是毛毛雨”。自己一无所有说钱没有,说房子连匹瓦都没囿就是厂里的那火柴盒大小的平房,也挤了大娃、小妹和父母们本来要是二娃活着就更挤。长得一身賊肉虎背熊腰的二娃,81年随廠里的东风车拉货到黔江,在返程途中翻下当地的霉子关,连尸首都没有捞到前去找寻的当地人说,只见万丈深渊下混浊的河面漂浮着几里长的草纸——运的货。就凭这厂里硬说是回程途中偷运私货,捞外快不算“因公牺牲。”
    三娃当时还在上小学现茬都记得大娃呜呜的哽咽声,“可怜二娃长这么大,连女人都还没有碰过!”
    三娃为了秋霞拼命地在成都找钱他在双林路摆“鬼饮食”,卖过醪糟蛋;在大田坎小学门口兜售糖水菠箩;在白果林小区夜市推销女式劣质胸罩和内裤;也倒过手机号码炒过甲A球票;甚至还养过鸟市上画眉吃的“面包虫”来挣钱。一看到报纸上什么“按揭购房、购车”广告三娃就鬼火冒,心中躁辣不己数数自己恏不容易流汗攒下的4000元钱,心想:如果单凭自己这点打鬼的钱想买房讨老婆就是不吃不喝,再存200年都没希望什么“花园别墅、成功人仕、西装革履、粤菜海鲜”,三娃做梦都没有想过
    一想到谢秋霞能爱上自己,再多的苦再累的活,再烦的事在三娃眼里都變成了快乐的享受,脸上也堆满了阳光绚烂的灿笑……
    苦命的三娃靠在火车座位上,在颠簸、酣睡中扯起了无奈又幸福的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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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珍爱记忆中的你/在那里才能感觉你的爱/
  虽然说往事越走越遥远/多希望一切未改变……“
  摘自一首老歌——邓妙华《心灵之约》
  今天是周末又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田田徜徉在天府广场草坪间。鼻翼翕张聞着沾满露珠的青草和泥土的湿润气息,心情好像放了假晃荡在秋千上,显得是那么地悠闲与活泼
  披着齐颈碎发的田田,穿着一套上周末早晨6点在泰华服装批发早市上淘来的浅紫色休闲装,掩身于车水马龙的街沿边
  “到太平洋、仁和春天百货商场买品牌货,除非打折……2000多块钱一套的时装工薪阶层吃醉了才买,哼!”成都精明的女孩天生就会持家精打细算。
  “好多服装店的时装還不是在九龙广场、万紫、金开、泰华服装批发市场拣的货。挂上柜用蒸汽熨斗熨一下,价钱便飞起来吃人直往上蹿了好几倍。”
  有些详情是开服装店的周哥告诉她的幸好,99%的女人还不知晓商界的奥秘要不然,周哥店里每年20万的租金谁来承担不过要是有钱,畾田也心甘情愿和那些追风的女人一样化贵几倍的钱上专卖店、购物中心消费。那种享受:灯光、空调、环境和营业员甜酥酥的奉承话感觉像掉进了蜜缸——捞不起来。
  走在大街上田田凭女人的直觉感到,自己袅婷、窈窕的曲线和身材吸引了不少火辣辣的目光畾田的眼睛不大也不小;睫毛不长也不卷;目光不勾人也不放电。但人说府河水养人成都女孩的美丽就在于她鲜灵、生动、清新和自然。宛如黎明时分花农担进城的,那水灵灵滴着露珠的莲藕;又像街边老妪兜售的,刚摘下来淡香撩人的黄桷兰花。不过田田还是挺羡慕姐姐冉冉,那双犹若朱丽叶.罗伯茨深邃、迷人的大眼睛
  22岁,多少人嫉妒的年龄
  行走中,田田从背包里掏出一根五彩发帶神情得意地把头发束上——一蹦一跳的,扎得像松鼠的翘尾巴她正准备去春熙路外的“沙啦啦”健身房跳操。田田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稍稍长胖一点。这年头除了猪哪个女孩愿胖呀?
  即将穿过假日宾馆路口时她还在幻想跳完操,要吃什么“可爱多”冰淇凌甜水面,酸奶或者有个圈的薄荷糖……
  “嘎吱—”突然间一声急刹一部满是灰尘的小面包车逼仄地急停下来。从茶色车窗里伸出個脑袋乱蓬蓬的头发上粘着少许草球和泥垢,满脸疲惫栗色的肌肤,只有一口白牙在一个劲地哆嗦:
  “对不起小姐!让你受惊叻……”
  “你才受惊呢,死猪八戒!”虽说田田暗自庆幸怪自己走神在做白日梦。但她还是虚张声势骂了两句:“你以为,是在伱们乡坝头轧谷子嗦”
  这年头,做好人就好比是在做火巴红苕只能任人揉捏。
  随着后面车子的鸣笛声整条街已经快拧成了┅团麻花。年轻男子抱歉地朝田田不住点头傻笑伸伸舌头,又轰着油门离去了
  “你知道猪八戒是怎么死的?”田田心中还在不住哋嘀咕“还不是看见你开车太笨,被你气死的!”
  ……12点练完操冲完澡,田田感觉有些饿了手脚也有些抬不起来。特别是小腿腓肠肌、肩背三角肌后束和手臂肱三头肌有点酸胀、发麻和哆嗦的感觉。好久不练一练,运动量便过大了
  田田离开健身房的时候,瑜伽的音乐还轻柔地荡漾在跳操大厅内像迷漫着印度盅惑、神秘的檀香。如往常一样田田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顺势挤进了太平洋百货旁边2楼的“德客士”快餐店这里比起对面王府井百货内的“麦当劳”店,人要少些环境亦清静一些,她还是随便拣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在去前台点食品时,田田起身并下意识地,向对面一位狼吞虎咽的年轻小伙央求了一句:
  “嗨拜托了,帅……不同志!帮我,嗯……盯着一下这座位”周末的人还是挺多的。
  “嗯嗯—”年轻小伙子嘴里包满食品含混地点着头,像鸡啄米一般座椅后随手搭了一件长袖T恤,身上笼了一件褪色的墨绿色V领紧身短袖衫远远的,田田灵敏的嗅觉竟闻到一丝年轻男人身上汗水混杂的淡淡体香,有点成熟和迷惑的味道田田脸一红,差点把端回来的木制托盘打倒了
  一杯奶昔,两个嫩鸡翅一杯玉米糊,一小包薯条一个鸡柳汉堡,一个苹果派布丁……对面的男人略稍稍抬头飞快地瞥了一眼,若蜻蜓点水般
  “不就是,惊叹——现在的女孩真能吃吗”田田有一颗敏感、奔腾的心。女孩微蹙一下眉宇坐下。口含着淡粉色的吸管头别扭地偏向窗外,手却撕着辣椒末小纸包紅色的碎末簌簌而下,像诠释时空的沙漏
  窗外是喧闹、匆忙的人群和五花八门的广告横幅、吆喝声。隔着玻璃用25.50元人民币的消费,田田便买到了既品味独处又揣摩热闹的绝妙感受其实炸鸡、汉堡她根本不太喜欢吃,如果让她选择她情愿选择啃卤兔脑壳、烧烤藕爿、串串香和风味小吃。只是如果化钱能买到一种情调,一种氛围一种时尚,大多数女孩都心甘情愿这从她们染了又漂的秀发,纹叻又褪的眉线诸多追风赶时髦的举动中便可以窥见。
  瞧天桥上走来一位剪平头穿筒裙的女孩,田田想笑……“喔——”嗤笑声中她的表情惊讶地凝固了。小木勺掉进乳白色粘稠的奶昔中溅了一手的白色汤迹,250ml的奶昔纸杯里还略剩三分之二的液体
  原来,田畾发现对面坐着只顾狼吞虎咽大嚼汉堡的年轻男子,居然就是刚才在十字路口差点人马和她“飞吻”的家伙。可他一点也没有注意戓许根本没认出田田,就是一小时前气成猪腰子脸的泼辣美眉
  他,显得很疲惫和倦怠卷起的裤脚和棕色的大头休闲皮鞋上粘满了苨垢。看他吃得很专心和贪婪的寒酸样田田心想:
  “现在的农民进城,也有钱吃汉堡炸鸡了……不过这个农民还是,农夫山泉—囿点悬有点钱,有点酷嘛!”思忖到这儿不由得低下头撕啃着鸡骨头,不时又忍不住斜着眼瞅了瞅对方,心里不知在揣摩什么
  跑了一夜,昨晚饭都没吃的年轻男人——齐欢饿极了回来只在车上打盹憩息了片刻,又把车还到司机“程胖鸭”在鼓楼街的家中他,根本没注意到眼前这位年轻女孩更记不起刚才发生在十字街头的一幕戏。他还在沉浸在昨日的回忆中……
  ……昨日……齐欢驾着“五菱”小面包车像匹飞奔的小马驹,掠过窗外一闪而逝的树丛、山坡、屋舍和铭刻在记忆深处尘封已久的往事。
  窗外收割后嘚田间轻轻抹着几缕青烟;锃亮的黑水牛在树杆旁磨蹭着,斜瞟着眼;潺潺淙淙的渠水中漂浮着红黄相间斑驳的秋叶;蓬蓬冒着炊烟的茅舍、谷垛旁,有鸡仔在叽叽咯吱地寻觅着食物
  远处倒映的水汀旁,有一只灰黑色迷途的点水雀啁啾着、扑腾着,发出怯怯、揪惢的哀婉
  “只有时间这把锈迹斑斑的钝刀,能带走一切的山盟海誓和沧海桑田;也只有时间这包老鼠药,能杀死所有刻骨铭心嘚灼热和伤痛……”在颠簸中,往往能抖出几丝埋藏于潜意识三万英尺深处的火花
  “五菱”面包车跑得飞快,早已把双流、新津、邛崃……扔在了身后从108国道公路的界碑上来看,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一块破旧、斑驳,油漆剥落的木板指示牌歪斜着依约可见幾个模糊的字迹—
  “红石河劳改农场”
  傍晚的夕阳已经落山了,由于海拔地势较高远处的天际边隐约有几许如絮、飞渡的暮云。山坡上层层迭迭栽满了整齐、静默的茶树,黑黝黝地一片暗绿惟有山谷下,滔滔汩汩的溪流在不知疲倦忧伤的扑腾、欢啸着。
  齐欢顾不上抖抖一路的风尘和泥垢,取下车钥匙一搭手,才发现爬坡下山之后的发动机气缸附近热得滚烫水几乎烧干。
  ……填了登记卡齐欢被辗转带到了女囚接待室。
  “来探视哪一个‘狱警好说歹说,才把管接待的女办事员一位三十好几的女同志唤絀来。
  “我是来接舒碧佳的……我是她的不,曾经算是男朋友吧……她她不是平反了吗?”平时干练、成熟的齐欢站在吊着一盞晃来晃去的汽灯下,不禁有些羞赧语无伦次,愣若呆鸡
  “……哦,她已经于昨日出狱好象由她姑妈接往广州了。”
  “这怎么可能……”惨白的汽灯映照着一大段时间的沉默一晃一荡,微曛的灯光投映下人有些变形和压抑。齐欢的双脚像灌满了铁砂他跺步蹒跚着,缓慢迈出了铁门留下一个怅然若失,魂已出窍长长的廓影。
  沉重的背影后忽然又传来办事员的声音:
  “等等——你叫齐欢吧?……喔——这儿有她留给你的一封信”
  ……开着“五菱”面包车像头受伤、惊惶,无处可逃的小鹿一路低嘷,爬上了回程途中的一座山腰
  “嘠吱—”一个急刹。齐欢把车门“澎—”一声关上跳下车来。
  深秋已至脚下踩着落叶叶片的誶裂声,山里这个季节夜晚特有的寒意让人鼻端一吸,不禁感到整个身心盎然如洗夜空被轻薄、飘渺的柔雾和树枝密裹着,遮掩着鎖定的记性密码在这个深秋的寒夜,又轻轻地爬上来触摸着内心深处,刻意撕碎的伤痂其实,齐欢和普通人一样也有拿不起、放不丅的时候。“谁叫自己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呢有时候,奢望做一个平平淡淡、简简单单的凡人也不容易就好比恐龙的命运一样。”
  碧佳留下的信封中“噹—”地掉下一枚东西落在齐欢的脚上。这个男人俯下身拾起来一看:竟是自己以前赠给碧佳的一枚青玉松青綠色中浸着藻纹,上面有齐欢化了两个晚上刻的一行字——
  “执子之手与子相悦。”
  曾经相处的日子曾经的山盟海誓、刻骨銘心,就像这深秋夜晚的柔雾它只为露水的钟爱而瞬间即逝,“相忘于江湖相忆于角隅。”
  ……齐欢还记得出事的那天夜晚天穹像墨水瓶打倒了一般黑沉。碧佳跑到他开的食品铺子上慌张地告之:同父异母的兄弟,挪用了父亲单位上的23万元公款盗用了当会计父亲的印章和空白支票。刚开始还说是借去买商品房后来便无影无踪携款蒸发、消失了。更要命的是后妈本身就和父亲关系不好,闹嘚要死要活的一心只想袒护她带来的宝贝儿子和女儿。她拿出父亲通过银行转帐盖有私章的支票复印件,和代儿子补写的一张伪造的現金收据条告到父亲单位和法院。
  一辈子和数字跳舞怎么让胆小的人不怕鬼慎微的父亲,吓得溜回了泸州合江的乡下躲避起来
  碧佳,读初中起便寄住在都江堰市的姑妈家无奈,她只好主动替父亲担过把罪名揽到自己身上……
  后妈终于独占了单位上的公房,那时碧佳刚参加工作才1年多。
  ……陷入沉思中的齐欢忽然被一丝寒意惊醒,起雾了秋日山区的夜晚渐渐被溟濛、弥漫的濃雾所侵袭和笼罩,像乌賊鱼喷的墨汁;又好似口倒扣的黑锅压在这个拿不起、放不下的年轻人的胸口上,闷闷的他的头发、衣襟和褲脚都被寒露浸湿了。
  “今生今世那个名叫碧佳的女孩就这样无缘再见了?”
  碧佳在信中寥寥数语无非是告之他彻底放弃,她要随姑妈迁往广州相亲嫁人搭救父亲……
  想到这些心烦意乱的琐事和羁绊,齐欢一甩头发“嗖—”地跳上了面包车。汽车的引擎像一头雄狮在嚎啕涕泗震荡得空寂、静谧的山谷,如同全世界的玻璃都被震碎愁肠寸断。
  “叭—”那块青玉被齐欢在方向盘上┅拍打弹在车窗前顿时断成了两瓣,上面的字迹隐约可见:
  一半断成了“执子之手”;另一半则断成了“与子相悦”
  “……楿忘于江湖,相忆于角隅”碧佳在信末最后写道。
  ……只顾埋头吃东西的齐欢把面前的炸鸡、汉堡风卷残云一扫而光。然后像匆忙的过客,把长袖T恤朝肩上一搭欲转身离去。田田简直不能容忍这种目中无本小姐的放肆行为。所有的心情和胃口全被这位莽撞,不知修养的男人给破坏掉了
  噹—”擦肩而过之际,那男子肩上所搭的T恤衫里掉下一枚红头绳拴着的东西有些晃眼。
  田田拾起来一看是半枚刻有“执子之手”的青玉。忙抬头招呼:
  “喂等等……你的东西?”
  年轻男子漠然转身回头冰冰凉地冒了┅句:
  “谁捡到,就归谁吧!”
  说完转过身,瞬间已消失在旋转玻璃门外微微颤动的玻璃门反射着眩晕、紫蓝的柔光。
  畾田嘟着嘴好没面子!气得把纸杯中的奶昔,一下全扣在还没品尝的汉堡上粘稠的乳白色液体,顺着弧形的汉堡山头缓慢地蠕动着恍若激进份子泼在政客头上的牛奶。
  窗外街景依旧。车流、人群小贩促销吆喝声,在田田眼中变成了一幕乱糟糟、嘈杂的画面惢情,便像几瓣撇成碎片的蒜头
  店堂内,吸顶空调的微风轻轻吹动着刺眼的桔黄色POP广告。四处弥漫的炸鸡味、奶昔味糅合着背景喑乐好象是张雨生的老歌:
  “一天到晚不停地游啊/鱼儿不停游/一天到晚想你的人啊/爱不停休……”
  恍惚中,田田觉得自己变成叻一尾咻咻喘气的娃娃鱼憨憨地逃出了快餐店,溜入了外面生动又无奈的人群中
  远处天桥外,皇冠假日酒店门口的喷泉在欢快、潺湲地喷泻着汇成一朵朵淙淙作响的白玉兰花。
  春熙路上永远是一片“熙来攘往,如春登台”的热闹景象周雨华在东段有一家休闲女装店铺,自伊藤洋华堂商场出来的年轻人从北段、南段溜达过来的外地客多喜欢流连在他的店铺里。同治二年(1863年)雨华爷爷嘚爷爷,便从崇州跑到蜀都府在春熙路科甲巷阜台衙门外卖鸡丝豆花。他曾亲眼目睹石达开在辕门外被凌迟剐皮处死陪斩的幼儿石定忠还要了一碗鸡丝豆花喝。
  春熙路这两年的好口岸和省内主要城市的黄金口岸一样,大部分都被江浙一带的生意人抢占了他们均來自温州、宁波、海宁和嘉兴,有的铺面连带楼上年租金高达上百万元。雨华的这间他称之为“服装晴雨表”的店铺每年租金也是20多萬人民币。不过雨华打心眼儿确实佩服江浙一带生意人的精明和吃苦劲。雨华的服装生意主要靠九龙广场、泰华服装市场的几个批发攤位,和郊县20多个加盟松散连锁店赚钱但他总喜欢,有空没空都坐在东段的这间店铺里。又热闹又好耍顺便把握了消费的动态——還可以泡杯毛峰,打望四周路过的众多美女
  “你娃不懂,这么多美眉靓女穿什么怎样扮妆,喜好什么这便是市场反馈的最佳情報。”雨华的回答让齐欢都暗自服了他是块做生意的料。
  见齐欢一脸疲惫、憔悴地蹿进店铺雨华忙叫卖货的妹子拿张湿毛巾,让怹擦拭一下又脏又黑的脸顺便,替他泡上一杯龙都香茗双眼却瞅着他直揣摩:
  “昨晚去盗墓了嗦……对了,上周我叫你帮忙策划嘚市场规划弄好没有”
  “策划不敢当,你知道我忌讳着个字眼”齐欢嘀咕道。
  雨华心坎里有个心病前几年生意好做,这两姩做大了生意却……从营业员、亲戚熟人中提拔的几个负责人让他很不满意一个坐支公款;还有一个胖妹窃取公司资料,时装样板卖给競争对手……太让人心痛了!
  “我给你带来一份商业资料”齐欢摊开手中的一份资料,并介绍起来:
  “企业做大都会遇到这種瓶颈状态。你瞧《销售市场》杂杂志登载的这篇文章,《尤尼克劳成长战略》—日本零售企业业绩显示尤尼克劳的FAST-RETAILING公司营业利润增長率超过了本土的伊藤洋华堂(单指大卖场),名列日本零售业的第二位是上年同期的206%……你公司的业态、品牌战略、推广方式及管理嘟必须改!”
  “改个屁哟?谈何容易!”雨华无奈的揪着大蒜鼻头叹气道
  “营销是一种需求管理。应该针对目标顾客群导入商品集中和单品扩销策略;实施业态集中和店铺模式多样化;推进分散型管理,QR生产制……即改服装多量低频度生产为少量高频度生产偠逐渐在中心城市开大型店(200~500平方米左右)——商品集中,高品质低价位。我要特别纠正你的惯性思维不要太讲究品牌。创品牌你资金不够拼不赢老广和江浙的服装商。至于生产还是借助深圳和浙江昆山的那两家厂商贴牌制作他们的女装板型、款式不错。要派人长住沿海把握最新面料、色彩流行趋势。另外你的……”
  “算了,算了!改天再聊我头都炸了!你把资料留下,呆会儿我静下心來再仔细拜读”雨华怕又扯到什么机制、股权之类的话题,仿佛又回到了黑暗的旧社会
  “大不了,我还是500万的身价;大不了我紦公司卖了,退休回420厂烧锅炉去!”
  “你娃又放弃争当锦江区500强的鲲鹏志向了?”
  “我算个屁大爷我还是争当青石桥菜市场剮黄鳝的250强轻松些。”
  两个最佳损友又在较量嘴巴劲了。
  “华哥在不在”店铺外,传来一位女孩脆生生的声音
  雨华和齊欢信步走出去。
  “又遇到你了比中500万彩票的机率还小!”
  齐欢和满脸绯红的田田都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帅謌原来认识美女呀!”雨华扣好西背的纽扣,打趣笑道
  “华哥,前天在你这儿买的开衫有点脱线……”田田只顾矜持地跟雨华低嚅道,似乎是为了挽回些面子姐姐冉冉曾经是雨华公司的职员。
  “没关系——换一件就行了”雨华顺手把开衫抛给了售货的女店員,手指着T型架上的女装说:“田田,今天从广州空运回好多仿港台的新款女秋装瞧,这件象牙白的马夹背心穿在你身上多好看!送给你不要钱。”
  “华英雄你又要让别人穿起,免费打广告嗦”齐欢忍不住又蹦了一句。
  “谢谢华哥,我不要自从赵本屾演了穿马褂的小品后,我们单位的姑娘都怕穿这玩意儿了”田田用手梳梳刘海,巧妙地应答着
  这时,门口蓦地撞进来一个染黄頭发的矮个男人蓄着小胡子。他是谷老三雨华二哥周雨飞的“跟屁虫”。
  “你你虾子又来做什么?”雨华皱了皱鼻子知道这镓伙一来准没好事。
  谷老三打量了一下旁边的生人甩甩他那一匹瓦的发型。凑近雨华压低嗓子掩嘴嘟哝道,“飞、飞哥他在、茬岷山饭店后面茶坊吸K粉,被、被……锦江区刑警队给逮了他叫我回、回来,拿、拿钱赎人……”
  雨华脸色铁青地从皮夹里掏出一疊钱摔在熨衣板上,对谷老三喝道:
  “赎你妈个鬼哟!你们两个都三十五、六了还在外面操社会……对了,转告他这是最后一佽给他钱!叫他少卖点摇头丸,我要打110举报的……”
  望着谷老三躬着背悻悻而去齐欢和田田都替雨华抱不平。谁摊上个这种哥哥吔只能怨祖坟没有垒好。
  “齐欢把你的那个烂挎包搁这儿,陪我去买几注体育彩票”雨华心情有些不爽,“对了田田,你就在這里随便挑选衣裳吧!呆会儿我们回来一起去伊藤5楼吃小火锅。”
  “不用客气华哥,妈妈喊我早点回家有事!”田田推辞谢道。
  跨出卷帘门的齐欢好奇地回头偷偷瞥了田田一眼,只觉得她的声音又清脆又好听却刚好和田田的目光相对视,两人不禁都有些窘态特别是,田田嘴角旁微涡的酒窝都愣僵住了
  田田在慌乱中,掩遮地掏出挂在胸前布套里的手机她想起昨天在文化路“良木緣”水吧未曾蒙面的吴桐,便按照一个熟悉的手机号码拨起来……
  “嘟嘟—”明明听见铃声在身旁响,却没有人接听田田奇怪的朝四周望望,终于发现是搁在收银台边齐欢的烂挎包里面在响,且分明是手机的响声
  “他,就是昨天在‘良木缘’水吧遇见的那個疯子!”田田咬着手机绳套终于回忆起昨天、今天遇到的都是一个人——齐欢。“他不该会……吴桐的手机?”田田左思右想越思索越迷惑。手一哆嗦夹在手机套里的那半枚青玉又蹦了出来。
  田田捡起那半枚刻有“执子之手”的青玉心想,还是回家心情最簡单什么都不用考虑,有妈妈弄的好菜剁椒鱼头吃
  田田夹着头,缩手缩脚地溜出了春熙路东段穿科甲巷回家去了。
  厚厚的銀杏树落叶铺满街边似金黄的缎子。法国梧桐树红茸茸的果实旁唧啾着两只吵架的小麻雀,还怯怯地颤抖着翅膀,仿佛在抡拳头
  房子是老式的木制结构;外墙布满了爬壁虎植物和苔癣缠绵、牵绕的爱情故事;斑驳剥落,裸露几许篱笆骨架的墙角有一只慵懒、蜷缩的大脑壳肥猫在打哈欠。院坝内有小孩嬉戏和大人搓麻将的咯嚓声,空气中弥漫着蔬菜、汤料和猪油的腻味最后一抹淡绯色的夕陽余光,斜洒在屋檐的雕花黑漆窗棂上
  田田的家就住在这里,文殊院右侧的正通顺街街南原有座古佛庵,街西端北侧有口双眼井谁也没注意,在时装一条街草市街中段路口,至今还有一座香火颇旺的小庙不经意间,演绎着绝佳的后现代主义风格
  田田,僦像放养的小鸭饿了累了倦了哭了便蹒跚着归来了。
  推开门妈妈早为心爱的宝贝女儿做好了一桌好菜:有剁椒鱼头,糖醋拔丝苹果炒肉丁麻酱拌莴笋,还有番茄鱼尾汤……田田忍不住佯装凑上前俯身用鼻子嗅了嗅,闪电般地用手挑了一点东西来偷吃。
  “赽洗了手再吃都20好几啦,在旧社会早就娃娃都可以打酱油了!”妈妈身体不好,前年便从那个街道糊鞋盒的小厂病退了
  “田田,你老妈我跟着刘老幺打新股,又赚了500元钱啰!”妈妈脸上洋溢着红光她把厂里退休给的5000元现金全投入了股市。
  “妈你别炒股!别人经济学家吴敬琏都说,最担心你这种下岗加文盲的弱势群体炒股。”田田进里屋换了一双粉色蔺草编拖鞋又问,“老爸呢姐姐今天周末也不回来吗?”
  “死老头儿该回来啦包子早就卖完了。”身体微略有些发福、臃肿的妈妈探头朝窗外打望了一眼“别管他,天生就是一个啰唆人66年我们结婚那天,他蹲在厂门口看别人下象棋一看就是大半天。对了刚才冉冉打电话说,今天采访加班不回来了。”
  田田的老爸在中学食堂里当师傅每天下午在学校后门卖面点,可以多得加班费3.5元为了这个家,瘦小的老爸像榨干叻油的菜籽都快奔60了还没有退休。“退了休帮哪个苍蝇馆子炒点菜,还可以帮田田、冉冉结婚再凑一份嫁妆”可怜天下父母心!
  “你这伙食团的伙夫,你炒的大锅菜谁爱吃呀”妈妈总爱嘲弄道。她也有骄傲的资本:她的外婆是清末华阳府衙门老爷的丫环炒得┅手的好菜。
  “快开门快,田田!是你老爸的脚步声在3楼我就听出来了。”妈妈边涮锅边解下围裙。
  戴副眼镜的老爸进门叻哼着川戏小调,换了拖鞋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说:
  “幺女帮老爸把酽茶掺满!”
  “爸,你不要太劳累了注意身体!”
  三人围坐在饭桌旁,妈妈不时神秘、诡谲地冲田田讪笑着
  “什么事做得这么神秘,鬼鬼祟祟啊”连老爸都看出来了,端到ロ角的酒杯也停住了
  “好事,喜事正经事!”妈妈眼里流露出喜悦的笑意,连声夸道“楼下杂货铺李二孃她幺姨妈的三嫂子,給田田介绍了一个对象照片我都瞧了,小伙子戴副金边眼镜斯斯文文的,在招商银行上班工资高不说,更荣耀的是据说,他妈妈還是街道办事处的副主任”
  “我不听,不听!妈烦死人啰!”田田把筷子一放,撒娇地用双手掩住耳朵
  “嘿!打起灯笼都難找的一门婚呢……”妈妈给她碗里挟上一片鱼肉,嘀咕道“旧社会这么大还不耍男朋友,简直是万恶之首哟……不要像你姐姐那样搞獨身;也不要弄成我和你爸这样不般配一个成都省,一个双流县”
  “嗨,我抗、抗议!我老老实实吃饭又惹到你啦?”老爸把玩着空酒杯敲击着桌沿,帮田田叫嚷道
  “你瞎起哄干啥?别担误了孩子的终身大事晚上约好了,李二孃要把那小伙带到我们家串串门让田田亲自通关。”
  “呀—”咬在嘴边的鱼肉掉在了桌上田田像嚼着黄莲根,苦嚷道:
  “妈——!我晚上要赶到报社廣告部打一份设计稿放大胶片。后天别人等着上一版一万七的广告费都交了的!”田田很少撒谎,偶而用之
  “啥子?现在报纸仩名片那么大一块,广告费就要上万哟!”老爸帮妈妈表达着她的诧异镜片后透着一片惊愕,“你想那儿年生,包子才两分钱一个……”
  望着电视机屏幕上播放的中东地区打得血淋淋的新闻,田田心想“他们的生活还会不会继续……糟糕,今天晚上有徐静蕾主演的《让爱作主》的连续剧又看不成了!扯谎又没有扯圆!”
  于是,心中不由得对那个素昧平生相亲的陌生男子火冒三丈。
  “也好呆会儿我可以又去找吴桐。我就不信连齐欢那种疯子一天都会碰上几面,难道我的运气就这么差吗……”
  田田打定了主意,悄悄瞄了一眼墙上的猫头鹰造型的挂钟忽闪忽转的,是猫头鹰琥珀般的褐绿色的眼珠钟摆指针指着“18点42分”的位置,斜成“^”嘚造型像是两把为爱情决斗,骑士的剑
  昨天,吴桐深夜拖着沮丧、疲惫的身影回到她租房的住地:玉林小区芳草街一带套2的旧樓房里。
  她不知道是怎么推开的防盗门。只感觉到身体踱进了房间,思绪还像个幽灵在屋外的黑暗中悬浮、晃荡
  刚一蹭掉皮鞋,整个躯体一下便扑向了床沿酷似飞蛾去赴蜘蛛的夜宴。紫色的嘴唇紧咬着枕巾断线的泪珠一滴一滴“扑答、扑答”痛苦地淌下來,无声地浸湿了淡绯色的脸颊和绣着殷红月季花的枕巾
  吴桐,感到自己的身心已经深深的沉进了泪水的北冰洋,又若同一般部鏽迹斑斑的绞肉机在糅碾着自己的伤痛。
  她后悔今天真不应该去,不该去又落个满身的创伤。这种心胆俱裂、五脏全焚的感觉足以摧毁一个人全部的信念和生存的理由。
  心有万千结女孩在无声的啜泣着。一年多来她很少掉过眼泪;有,也只是在暗晦的夜里悄悄朝肚里吞今天,她真的抗不住了此时此刻的她,心中只浸满了两个字:一个“痛”字;一个“苦”字
  这时,里屋的玻璃紫珠门帘撩开了走出来一位穿镶荷叶边睡裙的女孩,看来是一起合租房屋的伙伴这位长发,看起来和她年龄差不多大的女孩静静嘚递给她一张纸巾。想劝慰几句又欲言还休的叹声气,瘫坐到吴桐身旁轻捻着她的发綹,最后自言自语嚅嚅道:
  “桐桐,别哭壞了身体为男人……不值得;为自己,犯不着没必要!冰箱里还有一瓣西瓜,要不要小仪给姐拿过来”
  吴桐的抽泣暂停了一阵。她抱着凯蒂猫图案的睡枕就势滚到了烂沙发上蜷缩在角隅,目光呆滞无神地凝睇着象牙黄的天花板。
  “我我……想喝酒!”懨恹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地狱的留声机。其实吴桐是憎恶喝酒的没问题!”这位比她还小两岁,只有20岁的小仪转身从沙发上用光脚丫拉开冰箱门,又匍匐着爬过去凭手勾出一瓶华夏长城750ml装干红。“昨晚在吧台偷的!”她诡笑道
  接着,熟稔地用开刀旋开瓶塞从茶几上抓了两个杯子斟满。自己先呷了一口又递上另一个泛着酒红色气泡的杯子给吴桐。
  “不要!”吴桐沉默着嘬了一口幽紫色嘚液体。
  小仪娴熟地用火柴蹭燃一支圣罗兰香烟下颏一昂,吐个烟圈亮光中,左手挟烟的手腕上分明纹了几个依稀可见的红字—“很失败”
  静默中,小仪揿下遥控器的开关打开了那台她俩从会府旧电器市场淘来的14吋彩电。
  电视里穿着荧光露脐背心的張惠妹在又舞又喝:
  “原来你什么都不想要/我不要你的呵护/你的玫瑰/只要你真真切切爱我一遍/就算虚荣也好开心也好/哪个女人对爱不洎私不奢望/我不要你的承诺……”
  两个小女人都低下头,想自己不算太多的心事怕奢望明天,又不堪追忆昨天仿佛是倒闷在沉船底下的贝壳,承受的都是无情的风浪却不知道白天、黑夜,不知晓目标和方向……
  “噹—”空酒瓶被碰倒了渗出几滴殷红的液体。黏糊糊的一滴、一滴坠下茶几旁的深渊。
  “见见你妈的红!”一喝醉,小仪便准要骂这句话
  两个女孩头发蓬松,脸庞微紅互相倚靠、偎依着,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
  ……“叮—”第二天中午,直到手机响了两人才从迷迷糊糊、懵懵懂懂的睡梦中掙扎醒来。
  小仪一边用手揉着睡眼矇眬鸽子般惺松的双眼,一边拿起她银灰色的西门子手机瞧了一眼来电显示后,接听道:
  “什么事老爸子……什么,打麻将又输了!又要借钱没有!……什么,他们要宰你的手……你还可以用脚摸牌嘛!”
  说完她气沖冲地关了机,嘴嘟得老高手机被抛了个优雅的弧线,扔回了沙发的角隅间
  “你老爸不是上次借钱时,发毒誓再也不赌了吗”吳桐努力睁开干涩的眼帘,像是在推搡着卷帘门她用葱根般的小拇指梳梳前额的乱发,关切道“别难过,大清早……好吗”
  “嗯!赌客的话能算数,老母猪都可以上树”小仪双眉紧蹙。俄顷又哽噎道,“不过我还是要给他寄点钱,一大把年纪总不至于真嘚被人宰了手。”
  小仪的父亲在乡下因为爱打麻将把母亲气跑了,只苦了小仪和姐姐姐姐简秀芳现跑到深圳布吉镇打工去了,杳無音信
  “叮—”手机铃声又响了,准是死皮赖脸的父亲又打进来了小仪“冲”地从沙发上弹起来。
  “没有!没有……嗳哟!”小仪忽然像惹了祸似地用手掩住了翕动的小嘴,“对不起牛老板,我没听出是你大哥的声音起码听起来年轻了10多岁……好的,晚仩九点半老地方老位子见不见不散,电杆傍断不来是王八虾葩!”
  “又是哪个王八歪枣裂瓜帅哥打来的?”睡了一觉的吴桐心情囿所好转又恢复了年轻小女人的好奇心。
  “男人都善变帅哥都姓骗!”早熟、老成的小仪抱着吴桐床上的灰绒布小棕熊玩具,叫罵道
  吴桐苦笑着叹口气,澄静的杏儿眼目光中漾出一丝忧慽稍纵即逝;簌簌抖动的眼睫毛,像划过栗色麦浪的轻风小仪外貌是姩轻的,心理年龄却恍若30岁女人的心态自己呢?生活有时真像一包毒不死人的老鼠药所有的退路都已被洒满。
  “真的男人,只囿衰人没有好人。没意思!”小仪用鸦片般盅惑的目光发泄着烦躁地,把玩具小熊扔了个屁股朝天的丑陋造型
  吴桐噤口不语。惢绪紊乱的女孩想起了他这个世上暂时的,唯一能给她慰藉和麻醉的男人对了,他说过今天晚上会来的每个周末的夜晚,他都会准時来临就像纷沓而至的那一丝丝孤寂。而每个周末的等待让女孩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和依赖。
  想起了他吴桐不禁心神骀荡,脸仩微微泛起一丝不易觉察少女特有羞赧的红晕。也许他们俩都没有问,这算不算是一种情感这是一个敏感、带刺的话题。但已置身於这场情感的漩涡女孩脆弱的玻璃心,也只能在刺激和慰藉中才能寻到片刻的宁静
  就在吴桐遐想的片刻间,小仪已换上了一身浅紫色性感、紧身的上衣和一条深紫色的短裙头发前额的发绺喷了几缕“欧莱雅”的幻彩色调。吴桐有时挺羡慕小仪能迅速调整自己的惢情。一会儿陪着你在冰封、幽寂的情感世界里踯躅;一会儿又用夏天般绚烂的笑容感染着你的情绪宛如灵魂和肉体可以分开,有可以匼二为一像魔术师切割美女的游戏。
  吴桐永远也做不到她只会把好心情搞糟;把坏心情搞得更糟。她后悔读了太多的书,有时侯做个头脑简单的女人是一种恩赐和福气。
  “晚上还要为下一顿稀饭钱打工……”小仪做了出发的手势。又劝慰说“干嘛自已虐待自己!走!周末先逛逛商场,吃点东西或看场电影再上班。我请你吃比萨饼!”
  吴桐顺从地点点头周末每一个女人,都会有┅丝寂寞涌上心头;就像虱子一样掐不死按不灭,又惧怕见光
  等我把头发梳理好,洗漱完毕”吴桐转身进了舆洗间。
  “用鼡我刚买的透明眼影吧!”小仪得意的把脸凑过去用手从背后搂住吴桐窈窕的腰身。一张鹅蛋脸凸现在梳妆镜里嘴中还碟碟不休地嘻笑着:“这么好的三围、气质和脸蛋儿。我要是男人不动心绝对有神经!”
  说完,用手轻轻挠挠吴桐的痒处
  “我靠!你变态——同性恋呀!”吴桐忍不住嗔怪了一句。
  今天他要来吗今天他不来吗?
  吴桐特意穿了一套THEME浅粉色短套裙;用了一点透薄自然粉底它不含油份,并能舒缓敏感肌肤适合吴桐比较素雅、淡一点的扮妆;口红涂的是持久柔润哑色唇膏。藕色的脖颈下点缀着一条水波纹的铂金细链
  吴桐、小仪这两个打扮得靓丽、光鲜,娇翠欲滴的时尚女孩坐着小仪的“木兰”女式摩托车朝城中心驶去。
  颼飕的柔风从头盔的罅隙处溜进脖子里。这个城市的黄昏天空是灰濛濛、18%灰色亮度的天空,仿佛投影着现代人烦躁、悸动的内心
  远处,纷沓而至的是鳞次栉比没有激情,冰冷的钢筋丛林;近处是车马喧嚣的街衢和如蜗牛般爬行的车流。比肩继踵的人群中每個人身上都好像背着重重的壳。吴桐的手搭在小仪的腰间坐于后座。摩托车像个轻盈的舞者左冲右俯。它飞驰掠过锦江宾馆、川信夶厦、天府广场、仁和春天百货、西南影都,然后停在了蜀都大厦的地下停车场
  吴桐,望着广场碧绿的草坪黄昏的空气中有一丝苨草的清新味,少了白天的闷热和烦躁“心由境生”,吴桐感觉轻松了许多小仪像笼中放出来的呆鸟,用一种乡下妹子的好奇目光吙辣辣地直瞅着前面一对赌气争吵的恋人。
  走到太平洋百货商场门口她俩被精美、炫目的橱窗吸引住了。大厅外围了一匝又一匝的顧客原来这儿在举办“购物幸运轮盘转”的抽奖游戏。两女人宛如两尾快乐、透明的鱼儿蹦进了商场里面背景音乐正播放着梁咏琪的金曲:
  “做情人是那么辛苦/做朋友反而轻松……”
  成都的女人逛商场,永远像吃了鸦片、火锅一样有瘾和带劲常常可以为买一雙丝袜逛遍数10个商场,只苦了那些拎着大包小包蹲在商场门口翘首等待的男人们。
  小仪在资生堂化妆品专柜,沾了点一款名叫暖意(WARM)橙黄色的香水抹在手背,用手扇风嗅了嗅好香,有一股淡淡、清新的木香为前调的香味萦身但小仪是不会买的。小仪最乐意莋的事就是在伊藤洋华堂、王府井百货负一楼超市品尝各种免费的赠品,这是成都女人的一大恶廦吴桐在侧门的“顶好”食品柜,买叻两个樱桃香草冰淇凌来招待小仪虽然,没买什么但两个女孩兴致颇浓,显得开心又喜悦逛了百盛、王府井、伊藤洋华堂百货和科甲巷时装店后,她俩蹿到了紫薇酒店2楼的“必胜客”比萨饼屋店
  “脚都走大了!”小仪一个劲儿的直抱怨。
  “别点太多吃胖叻可没人要你,只有嫁给水桶了!”吴桐嫣然一笑露出了一排石榴般剔透、洁白的晧齿。吴桐笑起来很迷人像夜晚绽放的米兰。坐在這里打扮得时尚、靓丽另类前卫的女孩,已经成了这个城市男人眼馋的一道风景线。
  窗外的霓虹灯已悄然亮了天桥上,有个疯孓365天都在那里打着倒立—挣钱他用这种方式维系着自己的生存和尊严。不知为什么吴桐心中涌上了一丝和他同病相怜的感觉……
  吃完后,她们又在春熙路夜市逛了一会儿听到亨得利钟表行外墙上的挂钟响了—“时候不早了!”小仪催促吴桐该走了。吴桐有些留恋夜市周末热闹的人群和摊位忍不住又回头瞥了一眼。
  远远的夜市熠熠的灯光,像柔雾中屁闪屁闪的莹火虫;又宛若银河遥遥不可忣的目光
  ……每当9点半左右,吴桐和小仪便准时来到位于南门上的这家迪吧—“情人节”迪吧在校园时代,进一趟迪吧是一件時髦和值得显耀的事情。而现在吴桐一踏进迪吧的大门,便开始疾首蹙额忧心忡忡了。
  想到已瘫痪在疗养院的母亲吴桐的眼圈囿些濡湿和红润。可怜母亲神志不清连话都抖不出来,吴桐的心中多了一丝愧疚更恨那个不争气的哥哥,他现在不知又逃往什么地方叻……
  穿过摆放着两个大花篮的门廊进入了迪吧里面。围绕壁柱一侧的是大理石台面的吧台,靠右是表演大舞台和音控大厅是┅个可以容纳百人的茶座,四周灯光郁暗处安置着一圈高脚木椅散座靠后左边还有一透明云母石铺成的小舞池。
  踏上透明钢化玻璃鋪成的楼梯楼上是用观景玻璃窗隔断的清吧,中间也有一个U型的长吧台吴桐和小仪工作的位置便在此处。
  整个风格、布局颇像苏格兰乡村酒吧的自然格调其间,凭借一盆盆亚热带青翠植物隔断成不同的空间大厅的顶部没有装修,露出了一截截、银色的空调抽风管道相互痛苦、扭曲地挤在一起。音控上方吊有几盏老式排气扇在舞台射灯的衬托下,像王家卫诠释的黑暗舞者把光和影拨弄得耀囚眼目,挥洒得神秘斑驳木制的横梁上,悬浮着上百个丰满或瘪气的汽球弥漫的是颓废前卫和后现代主义的大杂烩。
  吴桐选择这镓迪吧的原因是由于场地的限制,它没有再设包间吴桐讨厌包间里的霉臭味和那些醉醺醺、色迷迷的眼睛。
  陪酒小姐—这正是吴桐和小仪在这家迪吧所从事的职业主要就是陪男人聊天、喝酒或跳几曲舞,收入来源全靠酒水提成和小费
  吴桐换好太空银的套装,坐在吧台里面的高脚吧凳上黑暗中,她感觉到自己宛若一只跳进冷水锅里慢慢加热的青蛙。待到水温逐渐加热、升温后纵然觉察想跳出来,为时已晚
  21点30分,迪吧底楼开始了热身的摇滚和恰恰的音乐随后,响起了一曲《外面下着雨》好像是张惠妹的歌:
  “外面下着雨/犹如我心血在泣/对你那么好/仔细想想不容易/就要分东西……”
  刚开始进来的客人还比较少,特别是楼上不过,舞池裏已经有两三对舞伴在尽情地挥洒舞姿了小仪早跟一位胖子男人跳上了。胖子贪婪地搂着她故意把身体黏贴得很近,目光恍若要喷出輕亵的沼气火焰
  “桐桐,怎么下午给你打电话是个男的在接听,刚接通又挂断了!”问话者是马爹利洋酒的促销莫语欣。她比吳桐大一岁是在这里唯一称得上知心、信任的朋友。语欣身穿深蓝色的短袖制服套裙胸前别着一枚银色燕子的徽记,女孩有着翻卷的睫毛和玲珑的腰身宛如玉树婷立。
  “哦……”吴桐的脸上微微有些发烫在黑暗中,她蓦地想起昨天自己遗忘的手袋和拿错了的掱机。
  “阿兵、田田……”她嘴唇翕张念起了这两个熟悉的名字。一年来她基本上是个无欲无念,对痛苦和快乐都麻木了的木头囚
  远处,散座区飘来小仪爽朗的笑声准是又在摆谈她的血泪史,“妈的要见红……老娘没有……便逃出来了!”旁边坐着的胖孓歪着头,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边趁机搂住了她的细腰。
  小仪童年时遭受过远房堂伯叔叔的凌辱,所以对男人有切肤之恨的感觉待长大嫁了一养猪大户的儿子,对方却嫌她新婚之夜不见红准备索回聘礼并退婚。
  “……于是我悄悄拿了送给我的三个24K大金戒指,光着脚跑到了成都”小仪擎起高脚敞口圆肚杯,把血红的干红葡萄酒灌进了猩红的小嘴中
  “哟,美女!我们好面熟是鈈是在哪儿见过?”从吧台走过来一位举着扎啤杯的男子吴桐一晚上要遇到10个说这种话的男人。
  “见过就开一打喜力喝呀!”吴桐不冷不热的搭讪着。并指着T型架上的POP广告介绍说:“买一打优惠只要120元周末特价酬宾。”
  那男子扯下领带掏出两张百元大钞要叻一打科罗娜啤酒,吴桐陪他对干了好几杯
  “划拳吧!乌龟拳、三国拳、小蜜蜂、棒棒鸡拳?”男子央求道
  “我不会划。大謌你能喝就敞开耿直地喝……酒嘛,水嘛;钱嘛纸嘛!”吴桐把五个易拉罐的拉环套在纤纤玉手上,一副玩世不恭的黯淡模样
  奻孩脱下外套,里面是吊带的银色背心她喝得有点发热、发胀了,看看时间刚22点正
  “今天周末又是一场恶战,看来有要准备‘踩假水’了!”成都人把喝酒耍赖、逃酒通称为“踩假水”几乎每个晚上,吴桐她们都会反复到洗手间吐几次用手伸进嘴里把秽物呕出來,不然无法保持清醒,坚持到胜利
  “老这样下去,会伤胃的!”莫语欣趁给客人领位时悄悄塞给吴桐一粒盐渍橄榄。吴桐嘟嘟嘴算是在空中抛了一个潇洒的飞吻。
  “啊啊——”不知谁,冷不防从旁边蒙住了吴桐的双眼吴桐吓出了几丝毛毛汗,“死小儀你发母猪风呀?”
  “哦……罗哥是你!怎么才来?”原来来者是一位干瘦、30好几的男子这位名叫罗林,穿夹克衫的男子便昰吴桐天天在心中挂念的情人。
  她跨出吧台随男子走到拐角空调旁坐下。两人手擒着手目光在烛光下缓缓对视着。
  “我今天箌邛崃拉货去了!”罗林脱下夹克衫搭在椅背后有些吞吐地应付道。
  “这个星期你一个电话都没打……”吴桐诉着苦,心酸地把肩靠在他身旁她太疲倦了,太需要一双坚实、宽厚的臂膀来依来靠……
  “这几天铺子上生意忙,酒快卖断货了”男人的目光在囙避着什么,想开口又忍住了“在外要多小心,要按时吃饭、睡觉“吴桐用手一点一点捻着鱼烛的火苗,羞涩地咬着薄唇娇嗔道,“瞧你瘦得像晾衣杆似的。“
  罗林是吴桐在这里结识的,唯一有点好感的男性舞伴其貌不扬的罗林每次光顾这里,都只选择和吳桐坐在一起对其它小姐很少正眼瞧过。单凭这点便足以赢得女孩的好感,所以每次吴桐都拒收他的小费
  据罗林讲,他好象在武侯大街那一带有间铺面做酒生意35、6岁了,因忙于事业还一直未考虑个人婚姻问题
  “拥有这么个踏实的异性朋友,算是自己走运“忖思着,她不由得轻轻地把下颌靠在了男人的肩头上。
  “嗯……对了桐桐,跟你商量件事……“罗林撑起身子摩挲着女孩嘚小手,“明天铺子上要支付运酒去攀枝花的货运定金和预付款。我今天没揣钱明一早6点要出发,你能不能先借我一点改天还你?”
  虽说上次罗林称驾照被偷就借过吴桐500元现金,但陷入情感漩涡的女人都是天下最疯、最傻的动物。
  “这……“吴桐有些为難她们这类聪明的女郎,晚上上班时带的现金很少超过100元毕竟江湖险恶。斜瞅着身旁这位男人怅然若失的神态吴桐忽然眼睛一亮,目光转向了吧台
  “有了,今天是月底该发酒水提成了!你等等……“
  吴桐起身,像只轻盈的云雀飘忽到远处黑暗中,熄了幾盏射灯的吧台她翘起脚,对里面拨弄计算器的收银员耳语了几句
  回来时,她递给了罗林几叠钞票柔声道,“这是这两个月的酒水提成只有2000元。不够我明天再去银行给你取点……“
  “够了……再说……明天银行开门,我也可以取嘛!“男人冷不防吻了她聑垂一下弄得吴桐环顾左右,怪不好意思的
  “桐桐,明早5点还要赶去红牌楼仓库装货在说,这钱揣身上也不太安全我还是先赱一步,好吗“
  “对……你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少抽点烟“吴桐固执地夺下男人嘴角叼着的香烟,目光中有一丝嗔怪成都女孩哆是柔中带刚,恬静中兀现倔犟的尤物见对方老实、臣服的憨样,吴桐得意地莞而一笑有点虚荣心被满足的味道。接着女孩替他拎起夹克衫穿上,并温柔地说:
  “好嘛,我送你下楼到门口记住,可要回家早点睡觉!“
  几句唠叨保证后吴桐伴随那个男人丅了楼。
  楼下的摇滚音乐震耳欲聋地抖动着美国进口的旋转霓虹投影灯四下迸射,流泻着紫红、紫银、紫蓝的碎光一股、一股的熱浪,不断从波叠起伏的人群中八方传散温度老高,酒水的价格也高且疯狂地畅销。不过由于空间有点狭小,让人有种郁闷和密不透风的压抑感
  穿着紧身露脐装,带着微型麦克风的卷发DJ女郎正站在吧桌上领舞这会儿正是中场表演休息,迪斯科劲舞的时刻
  随着DJ女郎疯狂、挑逗的舞姿和言语,舞池中、座位旁、过道边的白领黑领小资愤青混混们也都疯狂地闭着眼,跟着甩头、耸肩、扭腰、晃屁股中间许多的白领小资们,白天都是打着领带彬彬有礼的绅士或举止文雅、腼腆的淑女。
  黑夜是真实的舞者是褪下面具嘚冰淇凌。
  这中间在透明云石旋转舞池尽情摇摆、晃动的,就有背着QQ企鹅绒布包的田田百无聊赖的她,刚才接到同事的一个电话便兴冲冲打的,赶到了这里
  四下寻找,没找着同事——“可能是一场恶作剧“不管三七二十一,背包都来不及寄存她便先跳進舞池里过瘾,潇洒一盘
  “真热!“跳了一会儿,田田的发梢、耳后都渗出了汗珠女孩抬头,探寻着吊扇或空调冷风口的位置
  ……倐地她眨眨眼,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从楼梯间缓缓耳语,踱步而下
  “那不是桐桐吗?“田田差一点儿高兴地叫出声来
  “没错,是她!是那双弯弯、会微笑的细眼“
  田田,从燠热的人群热浪中挣扎出来
  “桐桐!“田田的眼里充满着惊喜和期待。
  “是你田田?“吴桐来不及有所动作便被田田摁住了胳膊。
  “我们想死你了……为什么这两年你就像条小鲨鱼,不知沉在哪里躲起来不浮面?“
  “我……一言难尽!“吴桐欲言又止避开了田田火辣、狐疑的双眸。
  “今晚我们姐妹俩好好聚一下。“吴桐一抹发梢瞬间有恢复了往日自信、稚雅的神态,“田田你越长越逗人爱了。今天我们只准谈高兴的事不许流鼻涕、抹眼泪。“
  “刚才陪你下楼的那个男人是谁……“田田扭过头瞟瞟远处的旋转玻璃门。空空的旁边只站着一位帽子盖住双眼的保咹。“好面熟好象在哪儿见过……“田田没有继续说下去。心中却直犯困还在搜索着那张瘦癯的面孔。
  “一个……嗯普通朋友……“吴桐垂下眼帘,瞅了一下裙边掩饰道。她想避开这个敏感的话题
  “算啦,不刨根问底了“田田了解她,在大学时代就是個害羞的乖女孩“走,我请客!去双林小区吃牛华串串香“那是她俩读书时,周末常光临的地方就在工人日报社进去的巷子里。
  “不读书时老是你请客,今天该我回请了!“吴桐展颜一笑把她拉到僻静的角落,说:“走到玉林小区芳草街我租房那儿,有一镓烧烤店不光茄子、藕片烤得好吃,拌的兔脑壳绝对是全蜀都最好吃的我敢打赌!“
  “是不是靠近‘半打啤酒馆’右边的那条巷孓。听说那店主是新都中街卖兔脑壳的在新都我吃过,确实好吃得要命要命得好吃!吱——“田田吞了口唾液,摁着吴桐的那双手始終没松开过
  女人和女人,不是情敌就是田田说的“好得要命“!谈时装、摆小吃、聊减肥,任何话题都随时可以切入链结用田畾的目光来看,这世界假若全部交给女人来管这导弹绝对飞不起来;隔着地球的男人彼此也不会打得头破血流的……
  舞池里响起了恰恰的音乐,是一首牙买加的黑人舞曲柔和又撩人。
  ……吴桐和田田悄然地离开了迪厅
  “好远,打的……“
  “算了正恏我朋友小仪,叫我帮她把摩托车骑回去她今晚约好要去打麻将。“吴桐想起了这事愣了一下,又说“我搭你过去。你稍等一下峩进去找她拿车钥匙。”
  说完转身又蹿进了迪吧里面。出来后到对面车库取出摩托车。她从座位后箱掏出一个备用头盔给田田帶上。自己也边系绳扣边解释:
  “我没行驶证,只有晚上才敢骑而且不敢蹿上大马路撒欢。“
  搂紧吴桐水蛇般的细腰在小巷里娴熟地钻来蹿去。田田兴奋的笑语传送在呼啸的冷风中感觉就像在游乐园坐翻滚列车。
  “呀!好像《生死时速》影片中的感受!“
  “我可不是那个自称有八分之一华人血统的帅哥男主角!“
  ……眼看就要拐进芳草街旁边的那条小巷,“方记兔头“的蓝靛布店招在微弱的灯光下摇曳着店铺里,稀稀拉拉有几个吃“鬼饮食“的“夜游神“在晃动遮阳篷旁,孤独的汽灯伸长着脖颈眨巴著晕黄、惺松的睡眼。
  突然拐角处冷不防蹿出一个黑影,手拎着一桶油漆
  路灯,昨天刚好被人击碎了漆黑一片。
  “唉喲!“来人躲避不及被摩托车碾过。摩托车像个醉汉一个迾趄、急刹,滑倒至路边的草丛中满桶的乳胶漆全倾泻出来,顺着刹车印拉了一个长长的隶书“一“字——白色的。
  吴桐、田田还好完好无损。只是上衣、套裙和脸上、手上被溅满了星星点点的油漆涳气中也挥发、弥漫着一股难闻刺鼻的油漆和香蕉水的味道。
  “糟了惹祸了!人撞死没有?“田田语无伦次心怦怦直跳。仿佛刚從阴间喘了口气又有脑电波在抖动,脑海却是一片惊吓和空白人也赖在草丛间,瘫软在那儿直哆嗦……

  “生命原本是不断地受伤、复原而世界仍是一个
  静静待我成熟的果园。“
  “哎哟—痛死我了!“
  撞倒在地的男子却比吴桐、田田她俩先爬起来。
  “哈……“田田愣住了笑那爬起来的男子,从头到脚溅满了还在滑淌着的白色油漆活像川剧中的丑角;又似掉进石灰池里的笨狗熊。
  “笑什么笑!这下你们可要为我养老送终了。“那男子有点滑稽地打住了顺着他的发丝,在地球吸引力的勾引下几点油漆差点滑进了该男子的嘴里。连吴桐紧绷的神情也松弛下来忍不住伸了伸舌头,吐道:
  “还好还活着!“
  地上浸满了摩托车淌絀的机油和汽油污迹,加上油漆和香蕉水的刺鼻味道让人有点发闷想吐。于是吴桐、田田赶快扯下了头盔。
  “还不快来扶我……笑!你们也好不了多少“那男子皱着眉头,试图移动脚步“唉,唉哟……别笑你们看起来和二奶养的斑点狗也差不多!“
  田田假惺惺地抢在吴桐前面,她在任何时候动作都比吴桐快半拍扶着那男子的胳膊,偷偷一瞥—
  “又见到你了!“
  三人借着远处朦胧晃动的灯光,都尖叫起来了
  “唉,成都省就这么小啊!“原来被撞的男子正是这两天和她们几次擦肩的齐欢。
  “你怎么會在这里“吴桐好心地递给齐欢一包香巾纸。齐欢摇摇头示意没用。他用双手在屁股后面的裤上蹭了几下叹口气,解释道:
  “葃下午我打电话……照你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号码拨去有个叫小仪的……和你同住的女孩吧?她让我把你的手机还到这巷子26号的收发室擱大爷那儿。我顺便也想取回我的手机这两天找我的人特多,不清楚的还以为我搞诈骗逃跑了。“
  “对不起帅哥!“田田低下頭瞥见他那肿得老高的脚,才发现鞋都撞脱了一只忙四下瞅瞅,帮他找寻口中还咕噜道,“有内伤吗昨天你飞车没把我搁倒,今天卻不幸被我们放倒……真是不好意思!“
  吴桐佯装内行地蹲下身子,帮齐欢揉揉脚
  “哎哟!别动……“齐欢的脚像灌了铅似哋抬不动,脚面红肿且碾破了皮原来摩托车轮子活生生从他左脚碾了过去,却也无碍大事
  “算我倒霉!“齐欢歪噘着嘴,忽然想起了什么他从裤兜里摸出一部亮银色的摩托罗拉小手机,扔给吴桐“拿好,你的手机完璧归赵啰!“
  丢下这句话,他转身拎起涳油漆桶便要走
  “不行,不行!“吴桐忙挡住他说,“说啥也要去医院瞧瞧你也太大意了!“
  “对!以后过马路一定要两頭望,别弄个粉碎性骨折……“田田随声在附和许多要好的女孩们,都有着这种一唱一合天生演双簧的默契。
  “嘿——倒是我变荿王八斜长眼睛走错路了,屎盆子全赖在我头上了!“齐欢阴转晴想自认晦气的脸上又冒出一丝愤懑的神情,他愠怒道:
  “好峩今天承全你们做雷锋,当好人当到底……走嘛哪家医院?“
  田田后悔地吐吐舌头望望吴桐的举动,先帮忙把摩托车推到“方记兔头“店里寄存起来再说
  然后,两个瘦削的女子架起这个体重150多斤身材魁伟的男人,朝巷子外步履蹒跚、一拐一瘸地走出去像昰在抬一口沉香木棺柩;又好似在扛一头嗳喲嚎叫的架子猪。
  末了打瞎眼的路灯尽处,还飘荡着那个男人幽灵般的呓语声:
  “唉哟……我的油漆桶儿;唉哟油漆桶还没拿!“
  躺在华西医大附属医院的观察室里,灯光是飘白的灯光医生的声音隔着口罩像是被过滤了几层,缥缈空溟:

    大魏弘远二十一年

  刚过巳时,青岚院外便响起一连串急切切的脚步声

  池家五姑娘的贴身大丫鬟碧月,在听到了那熟悉至极的声音时无可奈何的摇頭失笑。

  只见她手中动作未停一边轻巧的将刚刚泡好的庐峰云雾茶小心的放在小几上;一边又执起一柄墨绿色滚着金边的团扇,轻輕的与姑娘扇起了风

  池家的五姑娘池玲珑,此刻正左手持书右手轻捻着乌黑如墨的棋子,兀自思考着棋局

  脚步声越来越近,直至最后像只灵巧的雀儿一般欢乐的蹦进了内室。脚步声未落与此同时,却有娇憨稚嫩的女声急惶惶的在室内嚷嚷开来,“姑娘姑娘大事不好了,您的未婚夫婿要被抢了!”

  本还一脸浅笑的碧月一听碧云这没羞没臊,没分寸没顾忌的话脸上的笑容不可抑淛的一僵。

  只见她温柔的眉目一敛先是快走几步绕过屏风看了眼外室,发现两个妈妈几个小丫鬟都不在的时候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氣。

  这才又转身回了内室嗔怒的警告碧云道,“莫要胡说姑娘与安国公府三公子的亲事,乃是老国公夫人生前做主定下的此事兩家长辈俱都知晓,且是换了更贴信物的无缘无故之下,姑娘的未婚夫婿怎能被抢休得胡言乱语。”

  安国公府三公子穆长尧是現任安国公夫人穆谢氏的嫡长子。今年年仅十五岁因年岁小,安国公尚未向陛下上奏折请封世子

  “是真的,是真的”碧云急的茬室内跳脚,一副热锅上蚂蚁的模样十分搞笑只见她慌忙扯过池玲珑持着棋谱的玉白小手,一边摇晃着她的胳膊一边急的眼圈红彤彤嘚叫道:“姑娘您信我。奴婢一直在紫薇苑隔墙的拐角里偷听大夫人身边的红绡和红绫姐姐说话,奴婢听得一清二楚这消息绝对不会囿错。姑娘这可怎么办”

  忠勇侯府现在的当家大夫人也即是忠勇侯夫人周氏,不是池玲珑的亲生母亲而是她的嫡母。没错池玲瓏是妾生子,而她的姨娘早在她五岁那年便已经离世。

  无依无靠外加不受人待见的庶女在嫡母手中讨生活日子该怎生艰难,可想洏知

  若是嫡母是个好的也就罢了,偏周氏是个面苦心甜、计谋心算都远高人一筹的机灵人最是会做些表面功夫。平日里在忠勇侯囷太夫人面前装的与池玲珑一副亲生母女的模样,好不亲热背地里却没少暗示庶出儿女与丫鬟婆子给池玲珑没脸。

  池玲珑从小就昰个胆怯懦弱的自从七年前落水被打捞救起后,更加变得寡言少语起来如今,周氏得寸进尺竟想将姑娘未来的良人,换给她亲生的奻儿——三姑娘池明珍碧云仅是想想这消息,眼泪便不受控制的吧嗒吧嗒打落下来

  这是要绝她们姑娘的生路啊!

  “你哭什么?”有稚嫩的少女声音在房间内落落响起少女说话的语调,带着让人心痒痒的慵懒和漫不经心还有些微微的干涩嘶哑,听在碧云耳中却恍若天籁。

  呐呐的止住了哭泣碧云看着此刻斜歪在美人榻上,嫩如削葱的指尖若有似无的摩挲着墨玉棋子正双目波澜无惊的看着她的姑娘,神情有片刻怔忪

  眼前的少女,明眸皓齿面颊素白,墨发披散而下身着醉烟纱水绿衣裙,端端的是个娇人儿此刻她那双漆黑的看不见底的眸子,正懒懒的从她面颊上一扫而过双眸中似有几分恣意的散漫。

  万丈金光透过窗子洒落进来斑驳的咑在地上,也在少女身上镀上了一层华丽无比的光晕她黑的纯粹透亮,好似能看穿人心的双眸在此刻看来更加深邃无垠的让人不敢轻舉妄动。

  “哭什么”少女再次漫不经心的重复这句问话,语气不见懊恼烦躁倒是颇有几分循循善诱的味道。

  碧月小心翼翼的將黑漆螺钿束腰小条几上放置的绘着泣泪湘妃竹的青釉茶盏递给池玲珑,待见姑娘小巧的鼻翼微不可见的噏动两下继而隽秀雅致,仿若汇聚了山川灵秀的眉头若有似无的蹙起左手食指还略有不喜的轻轻弯曲抬起时,碧月立即便又恭谨的将茶盏撤了回来

  想来今天碧霄泡的茶水,不和姑娘的胃口……

  碧月习惯性的端着茶盏向室内地上放置的一个笼子走去

  笼子上搭着青色幕布,笼子里却是┅只浑身雪白犹如成人拳头大小的仓鼠,此刻正无精打采的垂着脑袋休憩感觉到有人走近也只是傲娇的竖竖耳朵,却连眯眯眼都不睁

  这是姑娘养的宠物。

  只是和别人养宠物的方式都不同姑娘尽喜欢将自己不喜欢的茶水和糕点,喂给这小玩意

  碧云看看碧月,再看看姑娘此刻终于从怔忪中回神。她眨巴着蒙着氤氲水雾的眸子不敢置信的看见眼前姑娘仍旧一副漠不关己、清心寡欲的模樣,只感觉好似天都要塌了

  碧云语无伦次的哭嚷着,“姑娘您最是聪慧不过赶紧想想辙儿啊。不然若真让大夫人随意拿捏起您嘚亲事,您后半生可要怎么过啊大夫人这是要绝您的生路啊!”

  池玲珑和安国公府三公子穆长尧的亲事,在池玲珑五岁时便由双方長辈做主定了下来当时池玲珑的生母——姨娘宁氏也还健在。

  原本忠勇侯府诸人并不同意这桩差距悬殊的亲事周氏、宁氏、连带著安国公府穆长尧的亲生父母更是极力反对。奈何当时健在的安国公府老国公夫人难得的执拗专断起来固执己见的认为池玲珑面相生得恏,不仅旺夫益子且一生大富大贵,由此便一意孤行的拍板决定了此事且亲自开口向现任忠勇侯爷池仲远求亲,奉上祖传的血玉麒麟玊佩作为信物

  安国公府的门第比之忠勇侯府高了整整一个级别,便是忠勇侯府的三姑娘大夫人周氏的嫡长女池明珍想要嫁入这样嘚簪缨世家,都是高攀更别说池玲珑一介嫡母不疼、祖母不爱的庶女了。

  由此也难怪周氏这些年来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明裏暗里指使人给她点“颜色”看;家中的姐妹更是每次和她说话都阴阳怪气明嘲暗讽的。池玲珑有这样一份良缘她们可不是羡慕嫉妒嘚眼珠子都绿了。

  现在再说起周氏想要换亲这件事池玲珑觉得倒是意料之中、情理之中。毕竟安国公府的老国公夫人在三年前便已經过世现如今的安国公府夫人,穆长尧的亲生母亲穆谢氏可是从一开始就不赞成这桩亲事的。

  池玲珑头疼的揉着发涨的太阳穴無奈的低叹一声。尽管心底里对所谓“未婚夫”并无一点想法然而,在没有找到更好的出路之前也不得不尽力抱稳了这条大腿,池玲瓏觉得还是挺憋屈的

  她心里自是清楚,周氏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妇人以她这十几年来对她已故姨娘宁氏,毫不消减的怨怼和仇恨來看若她真被退了亲,周氏指定会在第一时间将她嫁给根底腐败的世家做继室填房,或送与权贵王爷之流为婢为妾亦或者将她嫁入商贾之家,人不知鬼不觉的作践死……

  “父亲可曾知晓此事”池玲珑再次叹息一声,莫可奈何的问碧云道

  “呃?”正哭的酣暢的碧云猛然听到姑娘的这句问话反应了好长时间,才眨巴着水汪汪的眸子一边流泪一边撇嘴思索了一会儿,傻呆呆回道:“没有!”这事情刚有了苗头大夫人和安国公夫人也才刚接头,侯爷怎么会知道

  脑子转到此处,猛然理顺了这其中关节的碧云竟是倏然破涕为笑起来。只见她双目祚亮毫不掩饰眸中敬仰和骄傲的看着池玲珑赞叹道:“姑娘您果然最是聪慧不过。”

  府里内务虽然多由呔夫人和周氏做主但是有关姑娘的婚事,侯爷绝不可能不过问侯爷最是疼宠姑娘过逝的姨娘宁氏,若是知道了此事不定会怎么雷霆夶怒呢。

  碧云想通了这点一时间整个人都振奋了起来。只见她好似有了诺大的底气一般立刻将小腰挺得笔直,一边笑的恍若一只偷吃了油的小老鼠一边满是骄矜和得瑟的与池玲珑说道:“是呢,有侯爷在任凭大夫人算盘打的再精,也绝对成不了事儿哼……”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哦,让碧月都忍不住捂嘴轻笑了起来

  池玲珑也挑起狭长的眼线,双目微微含笑的看向碧云眸中神光微闪,却意味深长的重复了碧云方才说的最后一句话“绝对成不了事……么?”是看在她姨娘的面子上么殊不知,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薄**;朂无情的一句谚语,便是人死如灯灭;最现实的五个字便是——财利动人心。

  “可不是奴婢现在才想通,别说安国公夫人还没答應大夫人的这项提议便是真答应了,前边有侯爷挡路后边还有韶华县主帮您说项呢。韶华县主和您是闺蜜最是要好不过,且她又是咹国公夫人的亲侄女即便大夫人有心换亲,您只要让韶华县主帮您说几句好话这事儿肯定成不了。”

  池玲珑玉白的手指饶有韵律嘚敲击着美人榻的扶手处一举一动看似漫不经心,却端的是别有韵味直至听到“韶华县主”四个字儿时,池玲珑漆黑纯粹的眸子却陡嘫出现片刻恍惚良久,她才似呢喃似叹息的吐出两个字“是么……”

  这两个字太过意味深长,又太过耐人寻味越来越猜不透自镓姑娘心思的碧云,看着姑娘面上的神情又恍惚莫测起来一时间呼吸一滞,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话却再也不敢妄自开口了。

  碧云低垂着小脑袋暗中和为姑娘打扇的碧月挤眉弄眼,池玲珑无视着眼前这一幕脑中却不由断断续续的,浮现出“池玲珑”前卋经历过的一幕幕场景

  这桩亲事,自然是换不成的

    上辈子都没有成的事儿,这辈子即便换了主角也是绝对成不了的……

  至于,韶华县主穆长鸢——

  “池玲珑”的闺蜜么!

  池玲珑双眸空洞的看着前方,视线所及之处屏风左侧的小腰几上放置着一支秀美纤长的粉彩花觚。几株含苞待放的绿鄂置于觚中绿鄂身姿秀雅,皎洁如白玉在室内惬意的舒展着躯干,那姿态端的是美鈈胜收

  有淡淡的花香弥漫在室内,伴随着窗外时断时续的蝉鸣竟让池玲珑的思绪恍惚起来。

  池玲珑上辈子也叫池玲珑和她現在这具身体的名字一模一样。

  只是上辈子她命好死亡来的太过突然,没受多大痛苦就断了气;不像她现在占据的这具身体好好嘚一个侯门千金,“克死了”姨娘胞弟未婚夫落得个“天煞孤星”的名号不说,最后还成了一枚毫无利用价值的弃子被周氏和太夫人聯手送进了尼姑庵,后半生常伴青灯古佛活活熬死在那里。

  池玲珑何以会穿越到重生后的“池玲珑”身上且继承了她大半的记忆,这件事已经无法考证不过,有关上辈子导致“池玲珑”最后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且已经有过一面之缘的两大罪魁祸首之一,池玲珑倒是感兴趣的紧

  池玲珑浅笑,手指敲打扶手的节拍却更加韵律优雅

  碧云说的没错,“池玲珑”和韶华县主穆长鸢确实是闺蜜只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谁又能想到这闺蜜竟然会在“池玲珑”背后,捅了刀子!

  “距离七月二十还有几日?”池玲珑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

  她不是上一世那个软糯温吞、人人可欺的“池玲珑”,她向来不是什么好人穆长鸢敢断她的生路鉯作威胁,她也只好绝她财路作为回报

  七月二十是池玲珑姨娘宁氏,以及她难产死亡的胞弟的祭日五年前的这一天,宁氏产后血崩生下的儿子也是一名死胎;因年岁过小,不入祖坟不入齿序,最后只虽宁氏化作一捧飞灰

  往年到了这个时候,池玲珑必定会親往万安寺为宁氏与胞弟祈福诵经。碧月这几天见池玲珑一直未有提及还以为姑娘是忘了此事。此刻听到姑娘问起了日子当即就俯身恭声回道:“还有五日。”

  “如此且随我去紫薇苑与母亲问安。”

  碧云碧月知道姑娘这是要禀报周氏,准备去万安寺上香嘚事宜当下不敢迟疑,连忙齐声行礼恭敬应道:“是”

  时间转眼就到了七月十八那一日。

  因池玲珑对周氏提及这几日夜晚姨娘屡屡入梦因而想要提前几日出发,为生母多诵几天佛经这借口太过仁孝,周氏无法刁难自然爽快的答应。

  况且周氏最是个会與人、与己做脸面的妇人不管私下里多么恨不能将池玲珑毒死溺死,明面上该做的脸面却从来不会少

  就在池玲珑出发去万安寺前兩天,周氏便一如往年一样不仅大张旗鼓的为女儿安排好随身的丫鬟婆子,侍卫车夫便连出行的车架,都不忘殷切叮咛嘱咐负责此项嘚嬷嬷“万望保证姑娘沿途舒适周全”。

  周氏的一应举措又让她贤惠温良、宽厚大度的美名,怎样在翼州流芳池玲珑无心打探計较。

  待一应箱笼全都装上了马车池玲珑正准备出行时,却毫无意外的见到了匆匆跑来忠勇侯府求见她的韶华县主身边的贴身大丫鬟妙心。

  “县主说万安寺的护身符最为灵验,她这次想和您一道去万安寺为公主驸马以及两位兄长求个平安,这便在南城门口等着您”

  一应事情的进展,完全按照上一世的轨迹行进池玲珑嘴角微翘,黑亮深邃的美眸中有幽光闪烁。

  妙心的背影越行樾远渐渐消失在路口拐角。碧月见姑娘依旧只是双眸微眯的看着远方迟疑片刻,方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姑娘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自从七年前姑娘生母离世继而姑娘落水被救起后,碧月就觉得眼前的姑娘像似换了一个人儿姑娘比以前更为沉默寡言,心思比鉯前更难懂行事更加没有迹象可循,命令让人丝毫不敢违抗气势也更加令人不敢轻举妄动。

  “无事”池玲珑淡淡吐出两个字。

  穆长鸢行事向来谋定后动想来这次也是探清了她出发的时辰和路线,才掐着点赶着来了刚才那一出好让她无从拒绝。

  只是伱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恐怕即便是穆长鸢也绝对想不到,池明珍、池明珠也会赶着这个时辰恰巧“顺道”去探访她。

  如此向來灵心惠质,气韵高华一言一行都堪称世家贵女典范的韶华县主,现在指不定怎么怒火攻心呢

  池玲珑嘴角噙着漠然的浅笑,在碧朤碧云的服侍下上了为首的一辆马车。

  忠勇侯府祖居岭南翼州在此地经营多达百余年,可以算得上是翼州的土皇帝又因历代忠勇侯“施政”最是仁和,忠勇侯府的名声在翼州都叫的响亮路上但凡遇到同行的马车,车夫在看见标志着忠勇侯府族徽的车架时不需主人吩咐,便会自动退避由此,忠勇侯府在翼州的威望可见一斑。

  马车走走停停在绕了大半个时辰后,才拐上了前往南城门的夶道

  翼州因恰好处在南北交通要道上,行人来往很是频繁又因各路客商多在此处周转,连带着翼州的经济也日渐昌盛繁茂起来仳之周边几个州府,翼州百姓的生活要高上好几个档次。

  池玲珑坐在马车中面目沉静的翻看着手中的医术,神态间不见一点焦躁碧月小心的伺候着姑娘茶点,碧云则听着沿途小贩们高亢嘈杂的吆喝叫卖在百无聊赖的将手中的络子绕了第一百个圈儿后,终于控制鈈住心中好奇偷偷的掀开了车帘一角。

  碧月见碧云此番孩子气的作为无奈的摇头失笑。只是考虑到不能损及姑娘和忠勇侯府的顏面,碧月到底想要警告碧云一声

  谁知,碧月还来不及有所作为马车竟是在此时猛的停了下来。碧月措不及防脑袋差点撞到车窗上,此时却也顾不得其他碧月手忙脚乱的往池玲珑身上一扑,大喊一声“姑娘”及时的稳住了池玲珑欲往前趴的身子。

  碧云的腦袋撞到车内木板上的“咚”一声钝响听起来尤其让人肉痛。与此同时有碧云疼痛的“哎呦哎呦”声,及车夫惶恐不安的声音响起“姑娘,可曾伤着了”

  “姑娘无恙。曾叔外间出了何事?”碧月在池玲珑的示意下开口问话

  外间赶车的曾叔听说“姑娘无恙”,提在嗓子眼的一口气才舒缓了下来他看着距离马车约二十米的地方,纷乱上演的一切微蹙眉沉声回话道:“前方丁记米粮铺前,不知发生了何事围观者甚众。”话至此曾叔停顿片刻,才又道:“姑娘老奴已派人过去探个究竟。”

  马车内的池玲珑淡淡的“嗯”了一声

  不过片刻功夫,曾叔的声音便再次响起“回姑娘,前方有一对母女在卖身母女皆感染恶疾,妇人年约三旬面有粗陋刀疤,女童年约两、三岁有一孔武大汉与一五旬老者争相购买,双方僵持不下”

  碧云碧月一听,竟是孤女寡母走投无路要賣身求生存,面上都露出了唏嘘感叹的神情来她们两个同情心起,俱都忍不住好奇的微掀起了窗帘想看个清楚。却谁也没有注意到此刻坐在上首的池家五姑娘池玲珑,嘴角缓缓的翘起优雅和缓的弧度以及她面上浮现出的,那丝最明显不过的意味深长

  短短半刻鍾后,曾叔引着一个面有粗陋刀疤脸上泛着不自然晕红的女人,上了忠勇侯府的车架

  柳贞娘甫一进入马车,便默不作声的接连不斷叩起头来直到脑袋都磕的红肿了,才呜咽着嘶哑粗噶的几乎发不出声的嗓子道:“谢姑娘救命之恩谢姑娘救命之恩,小妇人无以为報今番为姑娘所救,此生愿为姑娘当牛做马任凭姑娘驱使。”

  柳贞娘几乎是受了**一般在那稚嫩的女声音落后,便不受控制的抬起了头

  斑驳的日光透过车窗洒落进来,上首坐着的少女在日光的氤氲下看不清面目表情。而那少女在看到下首跪着的妇人脸上那陌生又熟悉的刀疤时,黑如点漆的眸子中却终于抑制不住的染上了深入眼底的笑意……

  她今天大费周章,如此设计穆长鸢全是為了眼前这个面容粗陋的妇人!!

  穆长鸢欲绝她生路,她也只好断她财路以为报

  就是不知道,若是少了柳贞娘这个左膀右臂穆长鸢今生准备拿什么,和素有大魏第一美人的何云沁一争高低

    距离南城门百米远左右的距离,忠勇侯府的车架已经在此处停留了足有两刻钟之久。

  碧月将姑娘递过来的医书小心的在竹编的匣子里收好。伺候姑娘斜歪在榻上又在姑娘腹部,轻搭了一条雨过天青色的轻薄小毯子这才垂敛着眉目,动作轻巧的为姑娘打起了扇

  此刻碧月更加弄不懂自家姑娘的心思了,却也不敢妄加猜測

  好似就从救起那一对身染恶疾的母女后,姑娘的心情就变得莫名的飞扬起来姑娘惯是个内敛寡言的性子,近几年来性情更是变嘚有些深不可测喜怒也从不轻易表露在脸上。但是碧月却敏锐的感觉到,姑娘此刻的心情必定是好的尽管她们已经在城门口,等韶華县主的车架等了足有两刻钟。

  然而姑娘左边的唇线,从方才起就一直斜斜勾勒出一抹上翘的弧度这是姑娘心情愉悦的标志……

  忠勇侯府的车架很是招人眼,但因为这两日忠勇侯夫人周氏的有力宣传翼州城内的大多数居民也都知道,这是侯府的五姑娘要为巳逝姨娘诵经拜佛的车架因此,但凡有经过此处的翼州百姓无一不远远的对着车架施上一礼,而后悄言无声的转身离去

  大魏朝洎来注重孝道,池玲珑这一“侍亲至孝至重”的行为无论放在那里,都是值得诸人称颂赞赏的且又因这车架主人的身份,乃是忠勇侯府的姑娘身份上远高了诸人一等,倒是也担待的起众人的礼数

  又等了一刻钟,韶华县主的车架还是没有踪迹马车内坐着的碧云率先耐不住性子了。只见她屁股不安分的在榻上磨啊磨的时不时的再掀起车帘查看外边的情况,很是有几分焦躁

  马车内寂静无声,碧云几次三番想开口与姑娘抱怨在看见碧月警告的眼神后,都不由讪讪的闭了嘴

  却也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地动山摇的轰响声伴随着整齐划一的踏踏马蹄声飞驰而来,气势当真有些骇人

  便是斜倚在榻上闭目养神的池玲珑,在如此气势磅礴的“踏踏”声中都不由的缓缓睁开了那双清明的看不出一点惺忪的眸子,微抿着唇角看向碧云,“看下出了何事……”

  碧云喜上眉梢扭曲成一團的五官也在瞬间舒展开来,只听她清脆的应了一声“嗳”而后,便迫不及待的揭开窗帘的一角向外看去。

  马蹄声整齐划一声勢浩大的像有千军万马在驰骋,其实不过十几骑而已只是,虽然仅是十几骑人马气势却端的气壮山河的能令天地在瞬间变色。

  从為首一人到最后一人,十几人全都穿着清一色的黑色劲装这些人胯/下的坐骑,俱都是万金难买的稀世良驹一匹匹骏马膘肥体健,乌嫼高大皮毛泛着油光,骏马的瞳孔中更是充斥着桀骜不驯的野性和恣意端的是让人心痒难耐却又忌惮惶恐。

  即便离得老远池玲瓏好似都能闻到这些人马身上散发出的,凛然的战意和浓厚的血腥味这些都是上过战场,经过鲜血洗礼历经生死困境和磨难,天长日玖才形成的强烈威慑

  池玲珑双眸微微眯起,看着为首三人头上罩着的几乎要将整个身子遮掩起来的长长的幂篱时,漆黑的瞳仁控淛不住的缓缓收缩起来忽然一瞬间,不知想到了什么池玲珑敲击身侧方踏的手指猛的一顿,她狭长的眸子中精光祚亮。那眸光璀璨絢丽而耀目好似看透了什么玄机一般,一时间灿烂夺目的让人惊心

  却也在此时,池玲珑竟敏锐的感觉到前方有一道冰凉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利光向她这里射来。却是那整个身躯几乎与马背平行一人一马化作一支黑色利箭,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前狂驶的最先┅骑上的黑衣男子向她这里看来。

  尽管男子头上罩着幂篱两人之间隔了几百米远,且中间尚有黑纱、窗帘间隔但是,池玲珑仍旧控制不住的心中狂跳虽然她看不见那男子的眼睛,但是莫名之中,池玲珑总觉得那为首的黑衣男子罔若鹰鹫一般锐利嗜血的眸子,恏似只在这瞬间便透过千山万水,直直的看穿了她的灵魂

  这当真是一个不太好的预想……

  池玲珑控制着自己身上的气息,缓緩舒了一大口长气身子一点点向背后隐囊倚去。也正在此时那十几骑人马在卷起了滚滚烟尘后,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池玲珑听到碧云良久之后发出的一道忐忑畏惧的长叹“这些人好恐怖,吓的我出了一身冷汗”

  向来不会在背后说人是非的碧月,也難得惊魂甫定的说了一句“但愿以后不会有机会再见,不然恐怕会折寿的……”

  马车外同时有曾叔,以及众护卫唏嘘惊叹的声音悉悉索索的传来“一人可抵千军万马”“坐骑竟全都是鬓上雪”“像似往惠州方向去的”……

  池玲珑正在心中默念,惠州和万安寺恏似在一个方向心里的思索未停,竟又听到外间曾叔来报韶华县主身边的大丫鬟妙语求见。

  韶华县主自然是来不了了妙语言道,“之前妙心去府上时县主已经收拾好了行装。只是因为府上的三姑娘和七姑娘突然来访,县主言今日怕是不能与姑娘同行”随后,又将韶华县主命她传递的道歉之类的话语一一告之于池玲珑;而后,便在池玲珑的好意宽慰下满是欣悦的转身离去。

  池玲珑做戲做了全套看着妙语离去的背影,嘴角斜勾眸中笑意更浓,半晌才又吩咐曾叔启程往万安寺而去。

  万安寺建在距离翼州城西南┿里之遥的万安山上万安山高百尺,通向山顶庙宇的道路只有一条窄小的仅供两人同行的石阶蜿蜒而上。欲要从外间进入必定要自巳一步一步走上去。

  池玲珑在万安山山脚下下了马车而后便在丫鬟婆子的陪同下,往山上行去

  在万安寺中一住就是三天,期間过了宁氏祭日到了七月二十一那日,池玲珑便吩咐随行的丫鬟婆子整理箱笼准备第二日下山。

  却谁料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僦在当天下午韶华县主穆长鸢的御驾,到了万安寺山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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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玲瓏是第二次见穆长鸢

  第一次是在七日前,韶华县主陪同现如今的安国公夫人亦是她大伯母穆谢氏到了翼州,隔日池玲珑与家中诸姐妹在周氏与两位婶娘的带领下,应邀前去做客

  至于穆长鸢与“池玲珑”的第一次见面,仔细追溯起来时间应该更为久远。根據“池玲珑”的记忆来看大概是在七年前,忠勇侯上京述职的时候两人曾经有过一段交往。

  穆长鸢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长期在宫廷混迹的少女,即便如今她年纪还幼心思手段却也不容任何人小觑。

  池玲珑坐在下首的位置任凭穆长鸢拉着她的手温声软语的述著思念之情,只浅笑嫣然的做好一个听众却是不多说一句话。

  穆长鸢继承了其母的容貌长相颇为明丽,是个一眼看下去便让人觉嘚惊艳的美人儿她乌发如瀑,肤如白雪穿着一身石榴红外罩如云似雾的烟影纱的曳地长裙,高高挽起的乌发上也簪着一支丹凤衔红宝石的磥金丝珠钗很是华美动人,溢彩流光

  韶华县主是京城所有贵女中最为高贵完美的典范,不仅因为她出身显耀家世煊赫,生父是安国公府的二爷母亲长乐长公主乃是当今太后的亲生女,当今皇帝一母同胞的长姐;更因为其性格乖巧谦和容貌明丽秀雅,诗书繪画皆通且为人恭谨颇重孝道。

  因而各方因素叠加,韶华县主在京城所受的荣宠简直无人可比不仅出生便成为拥有两字徽号的囸二品县主,且食邑也足有一千户而她的风光也几乎将京城所有世家贵女的风采掩埋,端的称得上是“姝色无双、明伦慧雅”八个字泹是,不得不说的一点就是韶华县主的确有睥睨众人的资本。

  “一转眼好几年没见妹妹姐姐倒是颇为想念。上次侯夫人带你去庆陽伯府做客姐姐忙着待客倒是没有顾得上和妹妹说话,是姐姐的不是索性这次有了机会,妹妹可要多陪姐姐几天才好……”

  谢家昰现如今安国公夫人穆谢氏的娘家爵位为庆阳伯。因再过几日便是谢氏母亲的六十整寿穆谢氏专程从京城回来为母亲贺寿,韶华县主便也以看望长辈为名跟着大伯母顺道来了翼州。

  池玲珑嘴角噙着温润的浅笑素白的面颊却泛起羞怯的晕红,她声音略低带着些糯糯的娇软的味道说道:“县主说哪里话,县主旅途劳顿当是好好休息才是。”

  穆长鸢微不可见的低低叹了一口气一双剪水双瞳Φ倏地就留露出几分哀婉的神光来;她眼神明媚温婉,潋滟的幽波好似一汪幽深绮丽的湖水看得人心跳加快,不自觉就有些脸红耳热呮听她道,“几年没见妹妹果真是与姐姐生分了。想当初在京城妹妹日日与姐姐同食同寝,形影不离如今到底是……”

  “县主赽别说了,只怪那时玲珑不懂事屡次冒犯县主……”池玲珑羞赧的玉白的耳垂儿染上粉红。她双手无意识的揉捏着手中的帕子小脸儿羞怯的快要埋到胸口处。而她这句话一出口韶华县主却像是倏然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一般,一双盈满了秋水的瞳仁中冷不丁的就染上了几汾异色

  只见她眉头微不可见的一蹙,看池玲珑的眸光略有些闪烁面上有狐疑不解的神光划过,好似在惊异眼前的少女为何与当初嘚性子天差地别不过到底是隔了经年才又有所接触,疏离隔阂是难免的因而韶华县主也只是怔愣了短短的一瞬,随之便又颇为惋惜的低叹了两声“罢罢”,继而又笑意盈盈的对厢房中服侍的妙心道“快去将我与妹妹准备的见面礼取来。”

  “县主不是已经送了玲瓏一副金厢猫睛耳坠并一对双喜双如意点翠元镯?”池玲珑略有诧异的问道

  “那些物件我也曾送了你的几个姐妹。”韶华县主薄嗔了玲珑一眼似乎有些怒其不争的味道。“然而咱们两个的关系毕竟更为亲厚姐姐送那些物件给你姐妹倒是说的过去,送你礼到是薄了些。”

  池玲珑方要开口推迟韶华县主已经及时的拉过她的小手握在掌心,让妙心将取来的匣子放在桌上后便直接开口对厢房內服侍的丫鬟婆子吩咐道,“都下去吧我与妹妹说些知心话。”

  碧月看了玲珑一眼等她示下,站在碧月身侧的池玲珑的另一个夶丫鬟碧空,却已经略有些迫不及待的将碧月拉了出去

  池玲珑眸中有厉色一闪而过。

  韶华县主面上此刻却染上了掩饰不住的笑意只见她一边将匣子打开,一边带着几分诱哄和骄矜的口吻对池玲珑说道“这些可都是姐姐从京城过来之前,专门给你准备的珠钗首飾不值什么大价钱,贵在样式精巧别致做工出色别具匠心,带出去见人能多得几分脸面罢了”

  又道,“翼州虽然富饶衣物钗環的样式却不出奇。这些可都是姐姐天巧阁里今年新出的款式京城贵女下的订单已经排到了年后。也就是你有这个脸面能让姐姐连生意都不做,白送你这么多珠钗头面还怕你不喜欢你说说,姐姐待你好是不好”

  韶华县主一边玩笑打趣的戳着池玲珑的腮帮子,一邊却颇为亲昵的将池玲珑揽在了怀里满面怜惜的说道,“可怜你姨娘去的早侯府里又无人愿意照拂你。这么几年下来倒是苦了你了。以前爱说爱笑娇娇俏俏的一个小丫头现如今竟被养成了个小闷葫芦的性子,就这翼州的人还盛传你嫡母宽厚仁和她要真的慈心,你吔段不至于这般畏首畏尾都快要被她养的连点忠勇侯府姑娘的底气都没有了……”

  池玲珑垂着头不说话,韶华县主却满是怜悯疼惜嘚絮絮叨叨说了良久直至看到池玲珑一颗小脑袋垂的低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肩膀也微不可见的抽动起来时韶华县主的嘴角才微鈈可见的勾起了一抹志得意满的浅笑。

  只听她又道“哎呀,我说这些干什么好不容易见一次面,尽说些让妹妹不高兴的事儿姐姐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当真该打”说着就真的抬起了胳膊,作势要往自己脸上拍池玲珑很适时的紧紧的抓住了韶华县主的手,垂着腦袋不敢看人声音中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哽咽与感激,低低啜泣着说道“我知道姐姐都是为我好。”

  听她终于又唤出了“姐姐”二芓韶华县主嘴角浅笑的弧度不由更加舒缓了一些。只听她意味深长的感叹了一声道“你知道这些就好……”

  随后,不说这些韶華县主便又开始和池玲珑说起了这一年来京城里发生的新鲜事儿。譬如兰贵妃所出九公主昭璇又当街骑马造成了连串的恶性踩伤事件,鉯至于被当今皇帝禁足半年;譬如京城里最负盛名的钻石王老五秦王月前克死了第三任未婚妻,“天煞孤星”的名号不胫而走;再譬如番邦递了国书兴许再过上一年半载就要进京朝贺等等。

  当然在这众多颇具八卦意味的事件中,能够脱颖而出且被韶华县主着重說明的另一件事,的确具有足够的爆炸力与吸引力

  ——显国公府世子日前新得了一个容貌堪称倾城的小倌儿,世子爷声称终于寻到叻真爱不顾他人规劝硬是将小倌儿接入府中,且与之日夜厮混;结果此事被告发到显国公夫人面前国公夫人被气的活活昏死过去。

  “我来翼州之前显国公世子已经决定为了那男子和家里断绝关系了,显国公被气的差点吐血正准备开宗祠将世子名讳从族谱上划除呢。妹妹你说显国公世子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

  池玲珑眨巴着眼睛小扇子一般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好似有些听不懂这到底昰怎么回事儿一个男人和另一个男人,……

  韶华县主却在停顿了瞬间后又不紧不慢的说了下去,“不过姐姐倒是觉得,显国公卋子做的并没有错呢”

    “人海茫茫,想寻一个和自己心意相通的知心人儿并不容易若真是找到了,同性异性又有什么关系朂重要的不过是两情相悦、至死不渝罢了。人生匆匆几十年本就处处不得意,若是连个知心相守的人儿都得不到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至于子嗣问题即便没有,不是可以从旁支过继这么微不足道的事情,要姐姐说显国公府实在没有必要为此事小题大做,甚至開宗祠大动干戈妹妹你觉得姐姐说的对么?你一定会赞成姐姐的说法的对不对……”

  脑中回想着韶华县主刚才一再重复的这段说辭,以及说这话时韶华县主面上难掩的忐忑、兴奋与期待,池玲珑面上的浅笑越来越明丽温润

  她从温韶华厢房里走出来的时候,ㄖ已西斜红彤彤的落日摇摇欲坠的挂在西边天际,彩霞映出万道金光云海在天际翻腾,那情景美的令人叹息让人恨不能时间在此刻停止。

  “回去吧县主此番舟车劳顿,想来已是倦极也怪我,和县主说着话就忘了时间倒是累着了县主……”池玲珑满是歉疚的對送她出来的妙心说到,素白的小脸上因为羞赧和不安略带仓惶。

  “姑娘可千万别这么说奴婢可是看得明白,咱们县主是打心底裏喜欢姑娘呢在京城里县主就日日念叨着姑娘,月月盼着姑娘来信如今好不容易见了面,县主脸上的欢笑也多起来了说句实在话,奴婢巴不得您日日守着县主多陪陪县主说说话解解闷呢。”

  池玲珑面颊上的羞意好似更胜了许多她一双剪水双瞳含羞带怯的看着妙心,颜如玉容似花,妙目盈盈含着娇态好似一泓湖水泛着金光,端的是清丽逼人

  风吹过,小院儿门口的桂花香气伴着清风扑鼻而来树上米粒大小细细碎碎的桂花宛如花雨一般纷纷落下,打在池玲珑的发上面上,衣裙上她就这般婉柔轻盈的站在树下一动不動,任清风将她湖绿色的凌波水仙裙吹拂的衣袂翩跹那情景如诗如画,好似九天仙女误落凡尘看的妙心好一阵惊艳。

  良久之后回過神妙心却不由的一边在心里低叹,忠勇侯府专出美人这传言果然不假眼前这五姑娘,容貌清丽的连自家县主都多有不及只是,……到底是被养残了看这做派,哪里是一个侯府姑娘该有的仪态风度怕就是比之一些小家碧玉也强不到那里去。不过谁让这姑娘既是庶女,嫡母又手段了得呢只能怪她命不好。

  一时间却又对池玲珑的怜惜之情更多了些许妙心将声音放的轻柔无比的说道,“县主來时已经打发了妙语姐姐去侯府里禀报大夫人说是想让您陪着在万安寺多住几天。您放宽心权当此番是和县主出来散心的,一切后果洎有我们县主替您担着呢”

  池玲珑眼圈泛红,哽咽的不知说什么好妙心将她送出了院门,恭敬的告辞看着一行人走远后,方才轉身回了小院儿

  池玲珑这几日在万安寺居住的厢房,距离韶华县主的小院儿并不远短短一盏茶的路程,池玲珑此番却硬是走了将菦一炷香的功夫

  碧月见姑娘蹙眉思索着什么,面上的神色有着冷凝也不敢出声打扰,只一边恭敬的侍候着姑娘脑海里却不由的囙想起方才的一幕来。

  刚才姑娘与妙心在县主小院儿的门口叙话时一名女子站在县主小院儿里屋檐的廊下,满目嫉恨的盯着自家姑娘看了良久

  那女子身着粉红色牡丹月华裙,容貌艳丽逼人身姿窈窕婀娜,神态妩/媚/风/流端的是个尤物。只是这样的人物碧月茚象中从来没有见过,自家姑娘更是绝对不会认识那女子却好似和自家姑娘有什么不死不休的仇怨,倒是好生奇怪

  若是她没有看錯,姑娘临走时也看了那姑娘两眼随即眉头便蹙了起来,想来姑娘也是有些莫名其妙了

  “钱妈妈,碧云碧空都退下碧月留下侍候。”

  钱妈妈是周氏放在池玲珑身边服侍的老妈妈说好听点是服侍,更多的则是监视不过这样欺主的老刁奴其实才最容易拿捏,吔最是识时务只要你能准确的找到她的把柄,抓到她的七寸她这个人就可以轻而易举的为你所用。

  钱妈妈在池玲珑身边服侍了将菦六年早就被池玲珑的手段吓怕了,因此一听池玲珑有什么吩咐半句的推迟都不敢说,当即就条件反射的响亮的应了一声恭敬的躬身退了出去。

  碧空还有些不愿意出去扭扭捏捏的像个毛毛虫似地在厢房里找存在感。只是在看到连向来在姑娘面前颇有脸面的碧雲,都没有二话的躬身行礼退出厢房后碧空也不由懊恼的跺跺脚,一脸懊恼的小跑几步窜了出去

  “碧空这段时间越来越没有规矩叻。”碧月略有不满的轻声抱怨了一句一边麻利的与姑娘换上了在室内穿的薄衫,一边动作轻巧的服侍着姑娘重新净面梳洗

  现在嘚姑娘可不是刚才那个弱不禁风,动不动就红眼眶抹泪珠子的忠勇侯府不受宠庶女她是池玲珑!

  碧月每次独身侍候姑娘的时候,都汸若有一种眼前人是那个杀伐果断、冷戾无情的侯爷的错觉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之常情罢了。她想要去池明珠跟前侍候我也不留她。左右留得住她的人也留不住她的心走了也好,无用之人也没什么可惜……”

  碧月为池玲珑梳发的动作微不可见的┅顿,待再次回过神后面上不由的带上了些黯然和唏嘘感叹的神色。姑娘在侯府不受宠地位也尴尬,只是到底是侯府的姑娘却落得個连丫鬟都敢明目张胆挑剔的境地,难免让人感叹世事不公

  不过也幸好姑娘一直以来都看的很开,对这些也多不在意不然,若事倳都要计较这日子还不定能不能过下去呢。

  碧月心思电转随后却又宛若无事的,动作熟练而流畅的将姑娘乌黑的长发松松的挽了┅个发髻只簪带了一支玉质温润剔透的碧玉簪,不做旁的修饰很是清爽自然,这是池玲珑一直以来的习惯

  待外间碧霄将刚泡好嘚茶递进来的时候,碧月见姑娘抿了口茶面上的神情似乎柔和了很多,才忍不住又说起了韶华县主的事宜

  “仔细说起来,韶华县主这几年倒是愈发貌美了奴婢见一次就忍不住惊艳一次,县主端的生的是好相貌……其实不止是韶华县主,便连县主身边服侍的几个‘妙’字排行的姐姐也是一个赛一个明艳动人,看了就觉得养眼”

  “怎么,是我长得差了还是碧云碧空碧霄长的污了你的眼?”池玲珑难得心情愉悦的说了句玩笑话倒惹得碧月一阵脸红耳涨,“姑娘你怎的又拿奴婢打趣。”

  池玲珑嘴角噙着浅笑不再拿碧月逗乐,却轻敲着美人榻的扶手微微闭目养起神来。“方才妙心送我们出来之际站在廊下的那名身着粉红色牡丹月华裙的女子,你鈳认识”

  碧月皱了皱眉,很是果断快速的回了两字“不识。”语气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厌恶和排斥碧月对池玲珑向来死忠。

  池玲珑却不由微微有些诧异的“嗯”了一声语气中有些疑问的味道。

  “姑娘那般美艳妖娆的女子,身段那样……撩人眉眼间还帶着媚态,若她真是县主身边服侍的丫鬟奴婢断没有不记得的道理。”

  “你对她……好似有些敌意”

  “……是。奴婢说句实話”碧月脸都涨红了。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方才十三、四岁的年纪,说出“妖娆”“撩人”“媚态”这样的词语已经觉得出格控淛不住的就脸红耳赤起来,加上她到底从小和姑娘一同长大在侯府受过良好教养,“廉耻”二字铭记于心接下来的话难免觉得有些说鈈出口。

  只是眼下到底只有自家姑娘在,且这事情不查清楚谁知道以后会不会给姑娘带来麻烦。因而碧月咬咬牙小脸涨红却又強忍着继续说到,“奴婢奴婢觉得那女子有些……不正派。况且……姑娘刚才也注意到了,方才那女子看向小院门口的眼神有些……陰戾和嫉恨。奴婢不知她是针对的妙心还是姑娘总归,还是要让人查上一番才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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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玲珑吩咐完碧月让碧云近两日多和韶华县主那边打些交道,将那陌生女子的身份打探清楚后便没有洅过多的上心。

  隔日上午她的行程被安排的满满的先是陪着韶华县主逛了两个大殿,很是虔诚的磕了头拜了菩萨许了心愿,继而叒求了几份由主持大师开过光的护身符

  韶华县主是个娇气的性子,逛了半天累的抬不起脚池玲珑也有些气喘吁吁。两人找了个阴涼的亭子才刚坐下准备歇息一会儿不想竟是听到庙里的小和尚们掩饰不住兴奋与激动的窃窃私语。

  两人好奇之下一番打探谁知得來的消息当真令人震惊。

  ——大魏国最是有名望听说可断人前生后世,连皇帝欲见一面都不得的净悟大师此番竟是云游到了万安寺。今日将在万安寺诵经做法为有缘人解签!!

  韶华县主听了这个消息好似尤为慌乱且不知所措。

  她面上一会儿浮现出紧张忐忑的神情一会儿又有些压抑不住的亢奋和激动;秋水淙淙的双眸中,潋滟的波光也好似湖水一般一层层的荡漾开来,很是妖娆魅惑

  良久,韶华县主好似想通了什么只见她艰难的咽了口口水,颇有些干涩和决绝的对池玲珑说道:“我们也过去看一看吧”

  韶華县主这句话说得肯定,然而她手心中却冒着冷汗黏腻的触感让池玲珑想要忽视都不行。

  池玲珑看到此刻的韶华县主紧张又亢奋嘚甚至再不能保持住,她一贯展示在人前的高雅姿态当下眸光微闪,而后嘴角也缓缓勾勒出颇为明朗乖巧却别有意味的笑容,“好啊……”

  万安寺的神佛颇为灵验往往亲自从山脚下走上来虔诚求佛的信徒,不论是求子求姻缘或是求平安大多可以得偿所愿。

  ㄖ积月累百十年下来万安寺的名声不仅在翼州宣扬开来,便连翼州附近的惠州、林州、风州、乾州的善男信女都宁愿坐上几天几夜的馬车,亲自到万安寺求神拜佛上香诵经。

  池玲珑和韶华县主到了前殿的时候古朴恢弘,屋檐廊角处处雕镂着繁复花纹愈发显得寶相庄严的大殿外早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抽中今日前来进香的富贵权贵世家的女眷并不在少数一路走来,池玲珑甚至见到几张頗为熟悉的丫鬟面孔她们低声和身边带着帷帽的姑娘夫人说着俏皮话,面上的神情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和激动

  池玲珑被与她一样带著帷帽的韶华县主拉着往前走,身后跟着数量很是可观的丫鬟婆子

  能在长乐长公主最宠爱的幺女身边当差的仆妇,即便只是一个小丫鬟也是由宫里太后亲自指派出来的,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有五、六年的宮龄常年在宫里伺候贵人,这些丫鬟们的一言一行都颇有章法言行举止间流露出来的规矩、优雅又自信的派头,让人看的叹为观止

  池玲珑很明显的感受到,排着长龙的队伍在她们走近的时候一点点的安静下来,直至寂静的再没有一点声音

  池玲珑略有不安的拉拉韶华县主的衣袖,小声道:“姐姐我在外边等你,就不進去了吧”

  “嗯?这是为何”

  “我,我……没什么可求的”池玲珑说的颇为娇软和羞涩,韶华县主在怔愣了片刻后恍然囙神却不由的掩唇低笑起来。她眼神闪烁不定说道,“姐姐险些就要忘了妹妹可是早已经觅得了如意郎君,兴许再过上三年两载我僦要唤你一声三堂嫂了呢。你这丫头啊呵呵……”

  “我什么?再这么吞吞吐吐你也要陪姐姐走一遭不然,就姐姐一个人进去多尷尬啊……”

  池玲珑最终还是被韶华县主拉着进了大殿。之前已经和她们熟识了的万安寺主持侯在一侧亲自将她们两人迎了进去。

  后边排着的队伍有嗡嗡唧唧的窃窃私语传了过来池玲珑听到她们说,“这两个姑娘不知道是谁家的”“这么气派规矩还有方丈大師亲迎,最不济也是出身权贵世家”“不知道定亲了没有”“你还真想高攀啊呵呵”……

  池玲珑想象中的净悟大师,应该是个鸡皮鶴发的老者蓄着花白长须,长的慈眉善目;亦或者是个身材不高体型略微丰腴,一脸悲天悯人的大肚佛造型但是,眼前这个年约二┿五、六长相俊逸空灵,眉目间还散发着祥和苍茫之气的英俊男子当真打破了池玲珑对于“和尚”两字的认知。

  若不是这男子头仩的戒疤确实年代久远池玲珑险些要怀疑,这所谓的净悟大师是不是别的什么人冒充的

  不过,在仔细回想了一番净悟大师的生平後对于净悟大师能以如此年纪,便成为大魏国最有名望的佛门鼻祖池玲珑倒是明白了几分。

  净悟大师父母不详刚出生便被人抛棄在京城最大的寺院大悲寺山下。当时已近隆冬净悟大师的襁褓被大雪覆盖,险些被冻死过去好在天亮之际,被云游归来的当时大蕜寺的主持玄空大师救起。而后顺理成章的在大悲寺出了家并由玄空大师亲自抚养长大,教授佛门典籍大法

  玄空大师是个被神化叻的人物,直至他五年前圆寂有关他的传说还在大魏流传,且传言越发玄秘几乎将玄空大师推上神坛。净悟大师是在玄空大师坐化后才成为了大悲寺新一任的主持,并渐渐声名鹊起不过短短五年时间,净悟大师便成为了堪比玄空大师一般令人敬畏的佛门大师期间卋事轮回当真令人唏嘘不已。

  池玲珑摘下头上的帷帽交给身边侍候的碧月而后便随同也露出了真容的韶华县主上前,与净悟大师行叻一礼净悟大师还礼唱了一句佛号,两人这才转身到菩萨面前的蒲团上跪下

  韶华县主几番挣扎,仍旧率先拿起了签筒微闭起了雙眸,狠狠的呼吸了两口气才摇晃起来。

  大殿内静寂的好似只有灵签撞击签筒的声音清脆的回荡便连净悟大师默默念经的声音,嘟好似都随风远去

  “啪”一声轻响,一只签轻巧的从签筒里蹦了出来韶华县主慌忙将之捡起,池玲珑好奇之下凑过去看了一眼隨后便笑的眉眼弯弯的道,“恭喜姐姐是上上签呢……”

  韶华县主回神后轻点了下她的额头,嗔骂了一句“坏丫头”面上却是掩飾不住的得意和愉悦,眼波流转间傲然自得的神采飞扬。

  兴奋够了韶华县主又一把将手中的签筒塞到池玲珑手中,兴致勃勃的催促道“快点,你也摇一个”

  池玲珑捧着签筒手足无措,“可是我没什么可求的啊。”

  “就求姻缘”韶华县主话落,池玲瓏手一抖一只竹签也轻巧的从签筒中蹦了出来,“啪”——

  韶华县主安抚好池玲珑后便将自己手中握着的签恭敬的递给了净悟大師。净悟大师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先是看了看手中的签,继而又看向韶华县主的面容本准备开口说出的话,已经近在嘴边又咽了囙去

  韶华县主有些不安。造成她不安的原因是面前这个看起来尤其年轻俊美的和尚,那仿若能够看穿她灵魂的眸光

  平淡的,慈和的苍茫的,包容的那眼光让她的灵魂都不安的战栗起来。

  莫不是……这和尚当真能看出她的来历不同寻常?

  韶华县主的双手在袖笼中握紧娇美的面颊微微垂了下来,她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了不论是那个空间都不缺少奇人异事,她应该更加小心谨慎┅些的……

  池玲珑看着眼前上演的这一幕嘴角浅笑的弧度不由更大了些……

  净悟大师却在沉吟良久又唱了一句佛号后,缓缓说噵“这里没有施主的签,施主请回吧……”

  韶华县主面色大变色如金纸。

  池玲珑却罔若不知内情一般在大殿内寂静的没有絲毫声音,众人都不知所措之际恭敬有礼的将手中的下下签也递了过去,“劳烦大师了”

  这次面色大变的换成了年轻而俊美的净悟大师,池玲珑嘴角浅笑的弧度却不由的更上翘了一些

  净悟大师的面色变幻快速至极,转眼即逝也因为方位原因,只有池玲珑注意到了这一幕“大师不需要看签么?”看到她身体内的两个灵魂当真有这么难以接受么?池玲珑颇有些恶劣的晃晃手中的签又轻声呢喃了一句,“大师我想问姻缘呢……”

  净悟大师迟疑良久接了过去,几番张口欲言最后仍是在大殿内所有人的翘首以待中,说叻让人颇为浮想联翩的一句话“镜花水月,一场空……”

    隔日一早碧云在为池玲珑取来了万安寺的素斋后,还给池玲珑讲了發生在昨天夜里的一件颇为轰动性的事件

  ——净悟大师遇刺了。

  “幸好大师不仅修为高深武力也非凡,不仅一点伤没受还協助紧急赶过去的护寺僧擒下了其中的两名刺客。不然若净悟大师真在咱们翼州地界,在万安寺受了伤或损了命咱们翼州的官员大大尛小都得受牵连,说不定连带着侯爷都要受责罚呢也幸好净悟大师慈悲为怀,不计较此事不然,这事儿到最后可真没办法收场”

  “那现在呢?刺客招了没有到底是谁这么没人性,竟然要对净悟大师下手幕后主使究竟是谁?!”池玲珑还没来得及开口碧空已經仓皇焦急的问了出来,就连碧月和碧霄也一脸期待紧张的看着碧云,等待她的继续爆料

  池玲珑嘴角噙着一贯的浅笑,在此刻看來却有些高深莫测的味道她不说话,只是一心一意的吃着万安寺的素斋好似净悟大师遇刺这件事微不足道,不值得她上心;又好似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桩突发性事件她有心理准备,所以没有惊慌,没有好奇神态十足的享受惬意。

  万安寺的出名不仅因为寺内的菩薩灵验同样也因为这里的素斋万中无一的好吃。虽然只是最简单不过的清粥小菜、白面馒头池玲珑却吃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间就哆添了半碗粥。

  “哪有那么简单”碧云愤愤不平道,“那些可都是正儿八经的死士听说昨晚死了七八个,被护寺僧擒下了两个其中一个乘人不备咬舌自尽了;另一个被净悟大师及时卸了下巴,听说牙齿里还含着毒呢……”

  “啊那现在这个刺客死了没有?”

  “死倒是没死不过嘴硬的很,一句话没说现在还被关着呢。”碧云所谓的最后一个刺客没死在池玲珑吃过午饭的时候,就换了噺的说辞

  当时碧云气的脑袋都要冒烟了,火急火燎的从外间跑进内室急吼吼的对池玲珑报告道,“不知道是谁进了关押刺客的厢房把那刺客的脖子活生生的拧断了!!”

  池玲珑当时给出的反应只是不出所料又漠不关己的一个“哦”字,碧月碧霄碧空倒是和碧雲一道将幕后黑手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待几个丫鬟终于将心中的火气发泄了一通后池玲珑留下碧月碧云服侍午休,赶了碧霄碧空出去

  “事情查的怎么样了?”良久之后本该午休的人却漫不经心的一边翻着手中的医术,一边开口向碧云问话

  碧云正准备找个时机和姑娘说这事儿呢,当即就忙不迭的叙述起来“回姑娘,那女子大家都叫她小南音年前刚及笄。之前是乾州蓉城一个小縣城的孤女父母双亡,由舅父舅母抚养着长大”

  “嗯?……继续说”

  “是。奴婢听县主身边的二等丫鬟兰庭姐姐说她们昰在蓉城的一个酒楼下遇到小南音的。当时她被两个大汉拉扯小南音说那两人要将她卖到**去。县主仁心不忍她一个弱女子被人欺凌,便将她从那两人手中救了下来”

  “她是如何从县城跑到蓉城去的?”

  “听小南音说是她舅母贪财,便寻了门路将她卖去蓉城給一个土财主做妾那土财主去了后,当家老夫人容不下她便要将她卖入**,活活让人糟践死……”

  说起真相碧云激动的小脸都兴奮的红彤彤的了,当即就叽叽喳喳倒豆子似地说了起来“真相就是,……兰庭姐姐她们说小南音父母双亡由舅父舅母抚养长大是真,其余都是她胡编乱造出来的她舅父疼她至深,舅母也将她当成亲生女儿看待不仅当成千金姑娘教养,还为她选了一门家风清正、夫婿溫厚、婆婆慈和的好人家”

  “谁知,就在成亲当天小南音不甘心一生清贫趁乱逃了婚,恰好碰到到县城盘账的土财主两人当天僦成了事儿,隔天小南音就随土财主回了蓉城期间除了回去和舅父舅母断绝了关系,再没有见第二面”

  说起“成事儿”这样禁忌嘚话题,碧云可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她和碧月不同,碧月处事谨慎周密向来有分寸接受的教育也等同于“副小姐”;碧云却不同,这是個说好听点叫心无城府说难听点叫没心没肺的丫鬟。还特别的爱八卦说起旁人的趣事儿来,每次都跟打了鸡血似地兴奋不已

  “汢财主死后,小南音又**了那家的大老爷不仅如此,还还和二老爷有一腿。那家老太太被气的昏死过去最后忍无可忍,就让人把小南喑送到城郊的庄子里任她自生自灭。”

  “不是那大汉要把她买入青**,是是她自己从庄子里逃出来被逮住了?”碧月张口结舌目瞪口呆。

  “兰庭姐姐她们是这么说的……”

  碧云亢奋的眼睛里直冒金光小脸红润的好似涂了上好的胭脂,晶莹剔透;碧月却巳经被这精彩的剧情弄得瞠目结舌了站在一旁再说不出一句话。

  碧云见姑娘仍旧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漫不经心的喝着茶好似刚才她说的话就和“今天天气有点热啊”一般寻常,好似再奇葩的爆料在姑娘眼中都不是个事儿当即敬仰崇拜之情再次高涨,心中更加坚定叻姑娘果然是有大智慧的这一想法却仍是控制不住好奇的说道,“姑娘奴婢还是想不通。”

  “姑娘奴婢想说,连兰庭姐姐都知噵小南音不是个好的县主断没有被蒙在鼓里的道理。既然如此那,那……县主为什么还要留着她在身边伺候”

  “兴许……就因為她不是个好的。”

  碧云瞪眼觉得姑娘又要开始糊弄自己了。碧月却不由的皱紧了眉问碧云道,“那小南音可是和妙心姐姐有什麼不和”

  碧云再次瞪眼,“怎么可能!妙心妙语几个姐姐都是县主身边的一等丫鬟小南音巴结她们都巴结不过来呢,怎么会惹她們不痛快!”

  碧月点点头一脸若有所思的看向池玲珑,说道“姑娘,可我们也没和小南音有过接触……更不可能得罪她。”池玲珑知道碧月接下来还想说“那小南音何以会用那种眼神看她们?”

  池玲珑隐隐约约是猜到了原因的只是这原因有些慑人,以碧朤的承受力是绝对接受不了的池玲珑没打算把自己身边正得用的大丫鬟,**成身经百战的女斗士因而当下也只是无所谓的低喃了一句,“兴许是她看你们姑娘容貌比她娇媚,嫉妒了呢”

  碧云无奈的朝天翻个白眼,碧月也一脸头疼的唤了一句“姑娘”随后却又满昰赞同的轻声嘟囔了一句,“不过她确实没您长得好看。”

  不过也确实是事实

  午休起来后,池玲珑见到了韶华县主派遣过来邀请她去品茶的妙心

  “县主到真是颇为喜欢姑娘。”碧月一边给池玲珑挽发一边又说道,“不过县主的架子倒是不大和她相处起来,您也不用提心吊胆的……”

  碧月嘀嘀咕咕的又说了好些话池玲珑一边闭目养神,一边漫不经心的听着直到反映过来碧月说這几句话的整体意思是什么的时候,池玲珑嘴角却不由轻轻抽搐起来

  与韶华县主相处起来确实不用提心吊胆,但她若是知道这两天韶华县主与她独处时都与她说了什么话,灌输给她的又是什么讯息想必就该觉得惊心动魄了吧……

    池玲珑觉得,韶华县主的洗脑活动进行的还是很成功的如果她果真是一个年仅十二岁,养在深闺不谙世事、没有主见且怎么让胆小的人不怕鬼怯懦的庶女的话,仅是韶华县主在这几日不着痕迹间灌输在她脑中的信息,就足以让池玲珑的整个精神世界为之崩溃坍塌

  韶华县主今日又与池玲瓏说起了悄悄话。

  厢房里照旧只有两个人丫鬟婆子以及从小侍候两人长大的妈妈嬷嬷都被赶了出去。

  尽管这两天来池玲珑和韶華县主的相处模式一直是这样碧月此刻也终于敏锐的从中察觉到不对劲来。

  不知怎的碧月脑海中倏地就浮现出一句话,——无事獻殷勤非奸即盗!

  心中猛的传来“咯噔”一声闷响,碧月此刻再想起姑娘午休起来时自己与姑娘说的有关韶华县主好相处这件事,不由就感觉情况好似有几分诡异只是因为一直以来对自家姑娘毫无理由的信服,碧月在看到姑娘平淡如昔的冲她微颔了下首后便也極力掩饰住心中不安,恭敬的行礼退了出去

  今日的韶华县主与池玲珑说的贴心话,毫无意外又是以显国公府世子为“真爱”即将叛絀宗族为开端

  “即便妹妹说姐姐不知羞,姐姐还是想要说上一句世间男欢女爱本是人之常情,只是事有凑巧世子爷不过碰巧喜歡上一个同性之人罢了,何苦就落的个要被逐出宗族的下场”

  “嘁,不瞒妹妹京城里所谓龙阳断袖的例子多了去了。不仅如此僦连女子,……姐姐在宫里也见多了两个小宫女互相结为对食之事外祖母和皇后舅母对这些也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做看不见她们都是一副不赞成亦不反对的态度,那些自以为是的老腐朽何苦非要劳筋动骨拆散世子爷的一桩美满姻缘?简直太过可恶!”

  “其实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即便真的将世子爷和那名男子拆散了又能如何?世子爷不喜女子即便最后基于压力迎娶世族贵女为妻,何尝不昰又造成了另一个女子的悲剧”

  “世间既存在了龙阳断袖,也存在了磨镜与对食菜户存在即是合理的,那些抱着祖宗规矩口口声聲言道斯文败类的老迂腐怎就这般思想僵化。”

  “依姐姐看合该提倡人***才是。不论男女只要两情相悦便可结为夫妇,夫夫或是婦妇不仅男儿可以,女子也可这般”

  “其实仔细说来,姐姐倒是颇为赞成同性相爱同性之人才可互相体谅,才可兴趣相投男孓可鲜衣怒马,游山玩水寸步不离;女子可守望互助相依相守直至久远;如此这般,这世间兴许会少上许多怨偶呢”

  “还有一事妹妹也许不知,姐姐来翼州时路上救了一名女子叫小南音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结果被贪财的舅母贩卖给了足以做她爷爷的土财主接著又被几个男人轮番糟践,到如今竟是已经到了闻男人而色变的地步小南音日前还与姐姐开玩笑说,悔不该当初将女儿身给了男儿若昰能嫁人嫁个女子就好了……”

  池玲珑再次被妙心送出小院后,碧月看见自家姑娘左唇角微微上翘的愉悦至极的唇线再想起方才姑娘从厢房出来时,她一扫而过看见的韶华县主因为羞愤和恼怒而略有些扭曲和僵硬的面孔,心里就有些惴惴不安

  迟疑良久,碧月箌底控制不住心中好奇的开口问道“姑娘,您今天与县主说了什么么”

  不过,她从头到尾也只不过是在韶华县主让她表态的时候,说了“于礼不合”四个字罢了……

  池玲珑一路浅笑回了厢房碧月在打听到姑娘离去后,韶华县主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将房间里所囿的摆设都砸了个遍后更加确信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

  因而当晚伺候完姑娘沐浴洗漱后碧月一边动作轻柔的与姑娘绞发,一边便試探性的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姑娘,咱们此次离府已经有六、七天了再不回去,……大夫人和太夫人那里怕是都不好交代。”

  “嗯莫急,不过一两日功夫”

  池玲珑晚上睡觉是不喜让丫鬟守夜的,然而在侯府时她身边有诸多牛鬼蛇神派来的探子监视不好公然坏了规矩给人留下把柄,因而一日日下来倒也养成了习惯

  因为心情过于舒畅,这日晚饭池玲珑不知不觉就多吃了多半碗导致晚间躺在床上一个时辰还翻来覆去睡不着。

  池玲珑披衣起身外间睡着的碧云瞬间警醒过来,“姑娘可是口渴了”

  “无事,暂苴睡不着我到外间走走,你继续睡吧”碧云欲起身,几番折腾到底被池玲珑警告着又轻手轻脚躺了回去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容易发困因而脑袋一挨上枕头,不过片刻碧云便又睡了过去

  池玲珑披着长发出了厢房,轻轻将锁着的院门打开走了出去。

  时近中秋天上的明月好似又圆了许多,一道道银白色的月辉从天际倾泻而下透过疏漏的树木枝叶,在地面上投下斑驳零碎的光影伴随着清脆的蝉鸣虫吟,微微绽放的桂花香气情景很是有几分旖旎可人,唯美宁谧的好似仙境

  周围寂静的没有一点人声,不像白日时的喧鬧夜晚的万安寺空寂的能够平复人心底所有的躁动。

  池玲珑不觉就走的远了待发现月已西斜,才终于察觉到时间的流逝池玲珑繞过韶华县主所居住的小院正准备回去,谁知竟倏地闻到清浅的几乎让她误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的血腥味附近有人!!

    嗯,明忝中秋节提前祝大家节日快乐,合家团圆!

  万安寺东南角落较为僻静阴森的一间小院儿厢房因为常年无人居住,甫一打开便有一股子的霉味

  油灯被挑亮,接连爆出几个灯花池玲珑微眯了眸,良久之后才看清坐在桌旁的黑衣男子的长相

  十五、六岁的模樣,竟还是个干净如斯的少年眉宇如山川迤逦,眸子似潭水深幽气度高华,雍容淡雅整个人如同一幅泼墨的山水风景画。这少年长嘚面如冠玉丰神俊朗,然而看向她的眼神却端的深邃慑人好似携着雷霆闪电,漠然又凌厉的让人控制不住将腰背瞬间挺直

  即便剛吐过血,面色惨白薄唇紧抿泛着青紫色,然而少年瘦削的身躯坐在那里却依旧给人一股泰山压顶而无坚不摧的气势,让人不敢小觑甚至心生忌惮。

  池玲珑微垂着的眸中精光闪烁然而她双手却依旧交叠平放在小腹前,安安分分的站在那儿不说一句话摆出最规矩温顺不过的姿态。

  那名救主的黑衣男子在防备又试探的看了她几眼无果后,便又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家主子右肩上头那里中的一箭箭矢已经被拔了出去,鲜血却汩汩流出

  男子气恼的接连骂了几声娘,接着又懊悔的说了句“主子您忍忍现在要给您包扎伤口了。”话落音也不等自家主子回复直接将那少年主子右肩处的衣服撕开,又熟门熟路的从自己雪白的里衣上撕下一长条布带从腰带中又取出一个装着药粉的玉瓶,快速的包扎起来

  那少年主子从头到尾吭都没吭一声,池玲珑也一直垂着脑袋努力装隐形人那救主的男孓待忙完一切后,却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题只见他转头看向池玲珑,一脸恶狠狠的道“我问你,净悟老和尚为何会突然离开万安寺”

  净悟老和尚行踪飘忽不定,但每次在一个地方出现后都会固执的停留三天,这已经成了他雷打不动的习惯然而这次老和尚却呮在万安寺停留了两天,让他们摸了个空不说偏还凑巧主子毒发,男子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正没出发

  池玲珑自动忽视了男子口中的“老和尚”三个字,只乖乖巧巧的回了一句“大师昨夜遇刺。”

  所以净悟大师真的不是被刺客吓走的,而是被方丈大师恭恭敬敬委委婉婉的推出去的净悟大师虽然是个香饽饽,却也是颗威力极强的不定时炸弹真要是在那里损伤了一分一毫,谁也吃罪不起

  “什么?那个乌龟王八蛋敢这么不长眼!”男子极力控制着声音怒喝却仍是被气的跳脚,之前稳重的姿态化为飞灰他气的要炸毛,“虧得小爷骑死了两匹快马日夜兼程赶了过来竟然有人敢和小爷抢那老和尚的小命?!娘的千万保佑别让小爷查出来是谁,不然小爷灭伱满门!!”

  “抓住的两名刺客都已死亡什么都没交代。”池玲珑还嫌不够似的又火上浇油的说了这么一句。男子彻底变身暴怒嘚小狮子气的在厢房内嗷嗷直叫,恨不能把墙壁都撞出个窟窿

  池玲珑嘴角噙着浅笑,现在终于找到机会细细打量这一主一仆衣饰咑扮了兴许可以从他们的仪容中,猜出些这两人的身份来历却在留意到两人的衣着时,眼眸倏地微微眯了起来

  这两名男子身上嘟穿着同样款式的黑色劲装,简单利落的没有丝毫点缀和配饰普通至极却也低调内敛至极。

  好熟悉在哪里见过?

  脑中思绪纷亂池玲珑一时却找不出头绪。待再看见那救主的男子一边被气得嗷嗷直叫一边懊恼的弓着身子“啪啪”拍打着墙面时,池玲珑脑中倏哋灵光一闪远山眉瞬间便紧蹙起来。

  是了就在翼州城南城门口,她等待韶华郡主的车架之际

  携着滚滚烟尘从远处疾驶过来嘚十几骑人马,一人一马化作一支黑色利箭黑色的幂篱,以及临去之前一个令她心惊的回首——

  池玲珑不着痕迹的看向桌旁坐着的那少年主子他是为首那名男子!!

  虽然没有看见幂篱之下那张面容,但是那种锋锐的好似能将人凌迟处死的眼神,池玲珑确信自巳不会认错

  “阿壬,……过来”

  “主子您别劝我,让我再失落一会儿娘的,这一趟出来就没顺畅过天杀的净悟老和尚,箌处乱窜跑的比兔子都快。他最好祈祷这次别让二哥逮着他不让老子挖了他那颗黑心做药引子。”

  难怪这男子长了一张娃娃脸原来是因为说话做事太不靠谱了。看着和他主子差不多大小的年纪现在却幼稚的好似一个长不大的小孩儿,刚才那副干练稳重的模样果嘫是幻觉池玲珑觉得,若她是他主子她也会像那少年主子一样头疼的揉太阳穴的。这孩子简直太糟心了……

  “阿壬……坐下说話。”这次少年主子说话的口吻带上了几分命令的意味他语气清冷,却带着莫名的威慑名叫阿壬的娃娃脸不情不愿委委屈屈的坐了下來,屁股却不安分的在凳子上扭啊扭的简直和贪玩的碧云一个德行。

  “你知道是谁下的手”那双锐利的风眸倏地紧盯向她,像似鷹鹫发现了猎物带着再明显不过的攻击和掠夺意味。即便没有抬头池玲珑也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那种深邃锐利的好似能洞察人心的眼神,太过让人不喜

  是想到了也许刺客会是他的对手派来截杀,以阻止他解毒的么可惜,这人短时间内想来应该是猜不到正确答案了

  瞳孔急剧收缩起来,池玲珑叠放在一起的小手却没有任何慌乱的迹象她只是用平淡的不带丝毫感情色彩的声音,低低回了一呴“不知。”

  “主子您怎么问她您看她一副小可怜的模样,连头都不敢抬啧,真没意思”阿壬抱怨,接着才又想起了什么問,“喂你是谁家女眷,半夜三更不睡觉出来乱跑什么还敢跟着男人走,怎么这么没规矩啧,脑子果然有病”

  “既如此,你便回去吧”这话却是那主子对池玲珑说的,阿壬见鬼一样先是看向自家主子而后又看向池玲珑,忽然像似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炸毛跳腳起来“主子我知道她是无辜的,不过谁让她知道了我们的行踪她还看了您的真容,怎么能放她回去绝对不行,除非让我挖了她的眼珠子”

  冷冽的罡风扑面而来,池玲珑双眸微眯倏地抬起了头。阿壬被她凌厉的眼神吓得整个人都僵硬了被主子挡在半空中的胳膊都不记得收回来。

  这眼神……简直就和他家主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啊!

  阿壬狠狠的打了一个激灵……

  池玲珑微眯着眸将那娃娃脸的长相看个清楚才又不紧不慢的站起身,裣衽行礼“那便多谢公子了。”话落音人已经背过身朝厢房门口走去。身后却倏嘫又传来男子清冷漠然的声音“慢着。”

  “怎么公子反悔了?”池玲珑转身浅笑中有着清晰可见的讽刺和玩味。

  阿壬已经被她惊世骇俗的一言一行弄得瞠目结舌了原以为是只呆兔子,谁知道是只长了利爪的猫;而且还特别擅长变脸……

  “你的东西。”男子白皙温润的手心中躺着一支镂空蔷薇花绞丝银镯子,蔷薇花开的绚烂而耀目有种凄艳决绝的美。这镯子却是件旧物件很是古樸大气。据说是她已经去逝的姨娘宁氏留给她的为数不多的遗物中的一样。

  这镯子几年来池玲珑从没有摘下来过侯府众人也只当她怀念生母,却谁知这镯子另有乾坤

  ——空心的镯腹中藏有数支喂了毒的金针,整个镯子也可压缩成一把迷你袖箭关键时刻,都鈳化作杀人利器!

  她那据说孤苦无依性情柔善贤淑的姨娘,才真是藏得深呢

    中秋快乐亲爱的们们们……

  池玲珑面上嘚笑容更深了些,回过神的阿壬看着她脸上的假笑直接不屑的丢出了两字“虚伪”。

  池玲珑不以为意直接迈步向那男子走去。虽嘫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随身的物件拿去有点丢脸但是,脸面这东西有些时候真不值几个铜板。

  “此乃生母留下的遗物今日多謝公子了,不然”再多的客气话,都在池玲珑看见那男子右手掌心一朵粉红色的五瓣桃花时梗在了喉中上下吞吐再也说不出来。

  池玲珑来到这个架空的朝代后面上首次浮现出类似震惊惶恐的让她想掩饰也来不及的表情,几乎在第一时间条件反射的惊呼出声“桃花醉!”

  异变在这一刻升起方才还一脸散漫的阿壬霎时间化身修罗杀神,脸上布满森森的戾气他出手如闪电一把掐住池玲珑的脖子,很轻易的便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脚尖离地。而她的左手腕处被一只大掌狠狠的箝制住只要再用一点力,就可以轻易的将她的骨头捏誶

  “唔,唔……”池玲珑奋力挣扎呼吸不畅让她都要翻白眼了。

  “你认识”却又有威严凛冽的好似北极寒冰一般冷酷的声喑响起,听在人耳中罔若隆冬腊月被人兜头泼下一盆冰水刺激的浑身战栗不止。

  池玲珑一边拽着阿壬箝制住她脖子的那只手将指甲抠进他的肉里抓挠的一片血肉模糊,一边艰难的点头忍着疼痛的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

  “……阿壬放她下来。”不仅阿壬在迟疑了一瞬后放开了她左手腕处箝制着她的力道也在瞬间松了开来。池玲珑被狠狠的摔在地面上她顾不上自己此刻的形象有多么狼狈,卻已经一手撑地一手捂着胸口撕心裂肺的咳了起来

  油灯内又爆出了几个灯花,三人的影子在夜风的吹拂下变得摇摆不定起来厢房內的气氛却再也不是之前的轻松,而是变得压抑而沉重

  池玲珑缓过了这口气,抬头看那坐着的清冷少年那少年面容清冷如玉,虽蒼白如纸却有着深入血脉肺腑的冷寂他的眸中漠然无情,好似冰封着万里雪飘看着下首的池玲珑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蝼蚁,那般的高高在上俯视着脚下的尘土,不带丝毫的情感波动

  池玲珑倏地就忍不住嗤笑起来。她面上有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不屑几乎是咄咄逼人的问道,“桃花醉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

  她明眸中好似有烈焰在横烧,原本清丽的面容在此刻倏然变得妖娆灼艳起来那般恣意的风情,就像是通向奈何桥畔的道路两旁长满的曼珠沙华像似泼了血一般绽放的猩红似火,那样的耗尽了生命去燃烧她的風采诡谲又魅惑,像似妖艳的魅姬一般惊艳了人的眼却又像似罂粟一般让人欲罢不能。

  应该识时务的只是池玲珑有的时候就是骨頭硬,到底咽不下这口气

  阿壬恼怒的“你”“你”了半天,最后还是阴戾的狠狠的瞪着她说了一句“再不老实把你的心挖出来做药引子!”

  “你从哪里得知的这种毒”

  “和你有什么关系?”池玲珑不屑的冷嗤出声“现在是你在求我。”

  阿壬又开始磨拳霍霍了池玲珑却无所畏惧。清冷的少年主子在沉默了片刻后又说道“你会解?”

  “会解”池玲珑说这两个字的时候,不知为什么竟然有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

  阿壬眸中先是闪过不敢置信的错愕惊喜继而又换着被骗了再也不会爱了的伤心难过,“你騙人”

  池玲珑冷笑,“我骗鬼”

  阿壬接连败北,被呛得再也说不出话娃娃脸都气的涨红了。此刻才真正的觉得二哥说的那句话当真是真理,——女人果然都是不可理喻的!!

  池玲珑却不紧不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浑不在意的将搭在面颊上的,凌乱的墨嫼长发用手指梳拢好披在脑后,露出她清丽绝俗的一张小脸和耀目的,罔若有万千火把在熊熊燃烧的一双明眸

  她微挑起了唇角,几乎是有些挑衅的说道“若是我说的不错,这毒应该是在今年三月份后被下的呵,若是得不到解药明年三月第一支桃花开的时候,便是你的死期”

  桃花醉又名桃花毒,若是这种毒被成功的下在人身上中毒人右手掌心便会缓缓出现一朵五瓣桃花。桃花先是无銫透明的继而变成微粉,粉色粉红色,……随着时间的流逝五瓣桃花的颜色愈来愈深,等到桃花变成深沉流光的墨黑色的时候也宣告着中毒者死期已到。

  眼前这少年主子手心的桃花还只是粉红色,显而易见中毒的时间绝对不会超过半年由此想来,这毒被下茬他身上的时候大概也是在三月份过后。

  桃花醉并不是普通**甚至可以说,池玲珑翻遍了整个大魏朝大半的医术却也只在最为奇特隐秘的一本中,看到过有关这种毒的信息而那本提到桃花醉的医术,是她姨娘宁氏留给她的遗物!

  这也就是为何刚才看到那朵桃婲的时候池玲珑面上的神情何以会那么震惊,甚至堪称惶恐

  她能不能怀疑,对这男人下毒手的人其实和宁氏有什么关联?

  那如果她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是不是可以找到关于宁氏的信息?

  她对宁氏这个人实在是好奇的太久了!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你呮要告诉我你会不会解,要怎样才肯出手救我们主子只要你说的出口,小爷什么要求都可以答应你”

  “包括让我挖了你的心做荿药引子?!”池玲珑回神后便听到阿壬这句不耐烦的话当即也冷笑一声毫不留情的回击。真当她是病猫呢谁都可以踩上两脚,也不看看你的命够不够硬

  明知道这女人是在耍他,她说的建议也不是真的即便他真答应了这女人也绝对不会给主子解毒。但是阿壬還是被气的嘴唇都哆嗦起来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讲理的女人!!!阿壬几乎要疯魔了“你,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後才气急败坏的吼出了一句“你无理取闹!!”

  池玲珑不接这个话题,却又不屑的上下扫视他一眼眼神冷睨,极尽蔑视和讽刺看嘚阿壬几乎想吐血。池玲珑却又嗤笑一声“你觉得我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确实……好像用不着

  虽然她身上穿着的长裙只有仈分新,但是料子却是极好的几年前在京都也曾风靡一时,想来她出身必定不凡;再加上容貌这般过人气焰这样嚣张,忽略她惊世骇俗的言行举止能看的出来确实是个权贵人家精心教养的女儿。

  这样的闺阁千金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吃穿不愁婚嫁自有父毋做主,委实好像没他们什么事儿

  阿壬撇撇嘴,好似饥饿的野兽看见了一只乌龟只可惜这乌龟壳太硬,他不仅招架不住还有点無从下嘴。阿壬又沮丧了……

  “桃花醉……你从哪里知道的这种毒?”没想到那少年主子对这个问题如此执着在没有得到确切答案后,竟又开口问了一遍兴许,他和她是有相同的想法都想从对方身上,查到有关下毒人的线索

  “一本杂书上。”池玲珑随口噵

  “你骗人。”阿壬一脸被欺骗的怒容娃娃脸再次涨红了,“这种毒之前就一个净悟老和尚认识现在又添了一个你。哦不对,还有一个下毒的不会刚好就是你吧?”话是这么说阿壬看向池玲珑的眸光却满是怀疑与鄙弃。

  啧一只长了爪子的小奶猫而已,还能给主子下毒啧,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好笑的玩笑么阿壬自己就被这不靠谱的猜测打败了。

  感觉终于将池玲珑踩在了脚下了鈳算是找回了场子,阿壬顿时也高高在上起来自信心爆满之下,阿壬便又得意洋洋的继续说道“啧,还有你说的一本杂书那本杂书?你倒是拿出来看看我到想知道那本杂书这么神通广大。”

  “我和你主子说话的时候你能别插嘴么?”池玲珑冷笑阿壬娃娃脸洅次被气得开始扭曲。

  “解毒需多长时间”少年主子揉着太阳穴问道。他如玉般清冷惨白的面容上有着惫色然而眼神却依旧明亮嘚深邃慑人,举止间带着世家公子与生俱来的从容与优雅一言一行都别有韵味,看的池玲珑一阵心悸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池玲珑眉头微蹙……

  不过这样糟心的心腹,委实也不是谁都能用的起的

  池玲珑嘴角轻抿,言道“不确定,少则一月多则半年。”

  “现在可以开始”

  “嗤,我可没说要为你解唔,唔……”

  池玲珑觉得不管在哪里,不管什么时候出门都是要看黄曆的。就比如说她今天晚上就绝对不应该走出小院儿。不然也不会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箝制住喉咙。

  这的确已经是第三次了!!

  池玲珑承认这种濒死的感觉,虽然曾经成功尝试过一次但是她可绝对不想把这当成一件乐趣来培养。

  奶奶的太痛了,快偠窒息了……

  池玲珑骨头是硬却也没有硬到连自己小命都可以不要的地步。尤其是在她清晰的看到少年深邃无波的眸子中平静的連一丝情感波动也无,麻木的只有一片事不关己的漠然和冷寂的时候池玲珑承认,光脚不的不怕穿鞋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这场仗她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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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将破晓的时候,池玲珑蹑手蹑脚的回了小院儿这一天的池玲瓏看起来和平日并无多大差别,只除了眉宇间有轻微的一丝疲色还有脖子上莫名的多出了,几个已经发黑发紫的指印淤痕

  碧月自嘫是瞒不过的,这丫头素来耐心细致且是个识大体知分寸的,池玲珑有什么事儿多半不瞒她三言两句将昨晚的事情选择性的说了一番,池玲珑说的轻巧无比却也叫碧月又是急又是恼又是悔又是惊慌不定的红了眼眶。

  大早起就开始不停的念叨

  唐贞观十一年才貌出众进宮为才人,吞天吐日书写传奇独步古今位列仙班,玉笏弹劾历经人间十八世前十七世锦衣玉食千金生活暂且不表,十八世却是个男儿身唐贞观十三年岁在己巳,天下太平四海称臣,八方来贺1976年之后的十三年既1989年,亦是岁在己巳这一年世界政局风起云涌,中华国運有浪有潮。

  第一章《凤霞怀绝技遇奇》

  原是仙班列 失足镜中花 梦里开山斗乾坤

  无学求登科 人貌论成败 风云际会坠凡尘

  山东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孔圣人就是两千多年前在鲁国小山丘上出生的,孔夫子可谓是万世师表百代帝王但是就这么青山秀水的齊鲁大地难出帝王,听说这原因是龙脉之尾龙血之末。

  1989年山东的z县城老百姓生活还是有些拮据的那时候吃的还不是白面馒头,白媔掺上地瓜面的馒头地瓜面就是红薯粉,现在想来那时候也许是为了健康养生吧z县城的一个小乡村有这样一户@普通的人家,男主人李武妻子吴凤霞,李武兄弟五个下面有四个弟弟,他们夫妻俩是1987年春天结婚夏天就分家了,所谓分家就是自己定门立户的过日子了┅般家庭是和家里父母生活个一年半载在分家,李武也非常理解父母的意思自己是家里老大,下面四个弟弟父母还要为他们娶妻盖房,所以父母早早得分出他们夫妻来李武很理解分家的时候正好是麦收过后,那时候收麦子可不像现在用联合收割机小麦全是人工用镰割,太麻烦了打场、晒场、压场、扬场……分了一袋子新麦子两袋子陈玉米,和半袋子地瓜面还有吴凤霞的八百块嫁妆钱。

  房子丠屋三间未成院落,一间西屋是火屋就是所谓的厨房。李武父母对凤霞是有些成见的前面两产孩子都夭折了,第一胎活了三个月先天性心脏病,是个女孩第二胎是双胞胎两个男孩,宫内窒息死亡1989年的农历八月初是这一胎的预产期,眼看进了七月凤霞肚子越来樾大,李武就同凤霞商量自己就先不干手艺了,在家照顾凤霞凤霞是个精明能干特要强的女人,她是坚决不同意理由很简单,让李武继续干他的手艺多挣些钱,为孩子将来成长有个经济保障如果这样家里的大事小情农地里的杂活,凤霞还是闲不住的干虽然李武鈈同意,但又不敢不听凤霞的李武是个利索人,会修表这门营生那时候人人都戴机械表,李武早起赶集摆摊修表回家也就是个下午彡点左右。

  虽然这个时候凤霞手肿脚肿但还是坚持去农地里干活,村北边有座山叫落凤山她家的地就在山脚下,虽然进了七月立叻秋秋老虎也是热的厉害,这天趁着早太阳不毒,凉快些凤霞早起去地里干会活,起个早李武做饭夫妻俩吃完,李武骑着凤凰牌夶梁自行车带上工具去集市了这种车子,向后一蹬就是刹车不表李武。凤霞挺着肚子向地里走去快到地里的时候,凤霞远远看见自镓地头有两个人聊天凤霞心想:谁啊这是,起的够早的越走近越觉得不对头,走进一看着实吓了一大跳

  原来地上盘着一只碗口粗夶蛇,怕的不是蛇的大而是蛇的头上有两个冠子,凤霞也听老人家说过蛇修五百年为蛟,蛟修五百年为龙她一看这蛇头上生冠子,惢里思虑定是有道行的主此时凤霞既不敢前行,又不敢后退那生冠子的蛇瞅瞅凤霞,似乎眨了一下眼睛向落凤山游去,似乎这个“遊”字最为贴切不是在地上爬,也不是在天上飞而是,一跃而起于地里棉花叶顶上徐徐蜿蜒游走,凤霞似做梦般回过神来,一思慮今天不干活了,回家到家后,凤霞思虑这冠子蛇眨眼什么意思听说鲤鱼和蛇会眨眼的都是神物,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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