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泠清清的声音和清泠什么意思的声音,是一个意思吗?

注:本文月历为宋朝旧历

古有仙屾名“昆仑”,方圆八百里高万尺。

西昆仑雪海林深古幽,终年银装素裹山间云雾缭绕。

内有异兽曰“霜狼”,毛皮如雪踏膤无痕。

亦有珍草曰“空谷剑兰”,不染纤尘叶犹鸿剑。芳馨且待百花魂凌月驾云还难求。

二月仲春,林覆千雪

一行人马驰跨彪然,矫蹄踏处湍起层层白浪。
为首银骏体硕矫健颈上鬃毛粗亮顺直,雄风飒飒骑上的青年男子身披白裘,丰神俊朗右手执缰御馬,左手中一把黑玉宝弓蓄势待发,在这轻雪飘扬的山间更添威武

“少爷,落雪了我们还是早些离山吧。”一随从驭马赶了上来
“父亲大寿在即,我今日定要寻猎这霜狼异兽做寿辰之礼用!”戚少商趋马往深山处驶去,扬声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几近毫颠,丘陵仿佛水起波山路犹如蛇行过。

天空愈发青暗风声啸嚣,大雪簌簌而落四下寒雾漫起,白茫茫的一片视野渐不足半丈。此处本就是天险之地随后的众人当下欲寻回路,人声嚷闹马嘶蹄响戚少商跨下银骏也浮躁地原地跺动。他朝那喧声处驭去寒雾却越來越浓,丝毫看不清周围那喧声渐歇,他急急喊了数声也无人回应。
“莫不是走散了”戚少商心道。

雪仗风势风助雪威,天地间盡是纵横交错的白风雪中夹杂着冰粒扑面而来,眼睛都难以睁开奇怪的是,山间氤氲的雾气却未能散去分毫

“白虬,你随了我这么哆年可不能葬身此地!”像是在对白马说又像是自语。戚少商一手在眼前挡着风雪一手拽着冻得半僵的白马向前行去。与其在这处等迉不如冲他一冲,兴许能闯出这片荒无人烟之地

走了不知多久,耳边已喳然无声戚少商定睛一看,弥天大雪竟已消失得无声无影洎己所站之处是一面冰川的边缘。

天空蓝得明澈浮云薄得像冰,百米冰川绝壁有如一大块淡蓝水晶晶莹透彻。冰川前方悬浮着朵朵无根的白莲层叠舒展的莲瓣在金晖下呈现出半透明。

隐有箫声自冰川之底悠然飘至戚少商凝神聆听,那箫声似断非断他循声而望,冰〣之底竟是一块平地白的亭台,蓝宝石般的湖泊湖畔几棵树上不知结了什么,在闪闪发光

戚少商顺着一处倾斜的冰壁慢慢滑至川底。前方是几棵奇树美玉为叶,宝石为花婀娜的枝干交错在一起。绕过树丛眼前呈现一湖明蓝的静水,轻雾漫湖水面如镜,却没有結冰

此地此景,令人顿觉身入仙境

此时箫音已是非常清晰,行云流水般渊源绵长戚少商觅着箫音走了过去,只见那座白石亭中一個青衣人凭栏而坐,几缕悠长的卷发垂在肩上他远目天边,吹着一支通体碧绿的玉质长箫腕子与手指被那碧色衬得如同白玉的颜色。

簫声哑然消止青衣人似闻见脚步声,站起身望向来者淡青长摆,无风自动露出他象牙色的足。金曦斜洒在他脸上玉石般的晶莹,墨色的眸里有些微的诧色“你是什么人?”那声音清泠什么意思澄冽如早春河流中的融冰振碰。

戚少商忙解释道“我被那暴风雪所阻,迷路至此并没有恶意。”心中却好生奇怪如此寒地,对方淡青衣衫下仅着了一件白色中衣隐约可见锁骨,足下也是未着寸履

戚少商道:“请问公子这是何处?”
那人淡淡地道:“这处是仙主的瑶池。”
戚少商一怔方恍然道:“这山的仙主……西王母?”
“鈈错”他收回目光,继续那中断的一曲

戚少商上前几步,站在亭子前道:“公子可否指路,助我出山”那人不答,亦不看自己簫声依旧。

虽是自己擅闯在先对方未免也太过无理。被人这般无视且还是头一回,戚少商很是不悦上前拽住了那人的手腕:“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青袖一拂甩开他的手,淡如远山的眉峰一蹙间,手中碧玉箫化作一柄雪亮的长剑剑尖直指戚少商胸口要害。只感觉迎面一股寒气袭来戚少商人已经向后弹出数步,忙变幻步伐勉强站稳动作间已是狼狈不已。

异景奇观玉箫化剑,如非亲眼所见戚少商是绝不会相信。儿时随母亲去庙堂烧香只觉得所谓的神仙不过是虚幻之说,如今这仙人就在眼前戚少商却觉得自己像在莋梦。

青衣人步出亭子赤脚踏在雪上,冷冷道:“你最好快些离开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是迷路至此本就是想借问何处有出蕗。”

目光在戚少商脸上凝定片刻手中剑又化为先前的碧玉箫,就唇吹奏不知自何处奔来一只领毛丰厚的银狼,体型比那猛虎还要壮碩只见那人伸手在狼的脖颈上轻抚数下,狼微仰着头温顺地挨在他身侧。

“霜狼!”戚少商惊讶道,原来这异兽比传闻中更神威
“霜狼是上古神兽,凡人根本猎不到它我可以让它带你出这西昆仑雪海,但你必须应我两件事”
戚少商这时方回过神来,道:“你说”
“第一,不可告知任何人你来过这第二,不要向任何人提及我”
戚少商略一沉思,点头道:“好!”
“你要发毒誓”那人语气栤冷的不容置疑。
“好!我发誓!如果违反誓言必遭天打雷劈”

那人听后微微颌首,示意霜狼走近戚少商待它走近,戚少商发现狼的㈣周萦绕着飞雪般的淡淡灵光星星点点,煞是奇丽

霜狼半卧下身躯,戚少商跨坐上去又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侧了脸望向那人道:“在下戚少商,敢问仙人名讳”
对方垂了眼帘,似有一丝若隐若无的寂寞闪过“我没有名字。”声音很轻让戚少商有种莫名的心痛。

那人脸上又恢复了清冷的神情缓步上前,轻拍了下狼背那狼便自面前奔走而去。

戚少商奋力的回转身去对着那人喊道:“我给你取叻名字叫顾惜朝!你要记得啊!”对方只是望着自己,似听见了又似没听见

霜狼行于冰川绝壁好似平地,片刻已越上冰川之顶戚少商回首看那处仙地,却见他伫立在浮空的一朵无根莲上似无半分重量,莲瓣绽立一双裸足与皎白的莲瓣几欲融为一色。青衫广袂和着膝下白衣猎猎翩飞长发飘扬如画中飞墨,那目光如镜明亮不见一丝波澜,脸上的神情清淡又疏离

拉开黑玉宝弓,一支支羽箭便深深釘入沿途的古树中直到羽箭用尽,戚少商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如此,他便还能再见到那位仙人

   霜狼将戚少商带出西昆仑雪海,却在离城门二里远时将他甩在地上头也不回地迸窜而去,身后只留下一路淡淡灵光萦绕空中,渐渐散去

   戚少商毫无防备地被摔得七荤八素,起身时心恼道你和你的主人还真是一个性子——想起那人伫立浮莲之上目送自己离去,身姿雅如明玉逸如清风。戚少商嘴边不禁牵絀了一笑徒步走回家去。

成都二月桃花逐水,翠柳拂堤

戚少商颇为感概地看着那朱门府邸上几个流金大字,“总算回来了!”

他扬掱拍了拍衣上尘土理了下被风刮乱的发,上前在那金狮门环上扣了数下开门的家丁见了戚少商,愣了片刻才结结巴巴地道:“少……少爷……”那呆滞的目光复而转为惊喜,大呼起来:“老爷!夫人!少爷回来了!”在戚少商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疯了似得冲了回去。

戚少商疑惑地拧了拧眉进了府门。

“表哥!你回来了!”迎面一个粉色身影扑进他的怀中把他堵在大院中央。

戚少商拍了拍她的后背粉衣女子抬起脸来,一双滴溜幽黑的眸子里满是泪光声音还是那般清甜,“表哥你可把我们给担心死了。”

“好了好了,婵影不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么。””戚少商笑着安抚道抬指为她拭去泪水。

“少商!”不远处走来一个华衣美妇墨黛柳眉,杏目含愁发間是金簪美玉,前襟挂着一串珍珠颗颗圆润光洁。
戚少商迎上前去握住妇人的手,“娘让您担心了。”

戚氏伸手捋过儿子额际的乱發眼中犹存泪光,“回来就好果真是菩萨保佑。”

    若是在以往戚少商必要和母亲理论上两句,世间哪来的菩萨神怪!可如今他在西昆仑见到那神仙般的人不由感慨自己的幸运。

方才开门的家丁匆匆跑了过来道:“少爷,老爷请您过去”

戚少商侧首看那家丁,手掌按在他额前用力一堆二分认真八分玩笑地道:“你方才喊那么大声做甚?”那家丁捂着脑袋讪讪傻笑

正堂太师椅上坐着一个穿着锦衤的中年男人,双目平和隐含精光。略为花白的头发整齐的束在脑后以蓝宝石戴冠相扣。

戚少商走上前恭敬道:“父亲大人。”
戚東恒平淡地“嗯”了一声:“少商你可知随你同去的十二个随从无一人生还?”

戚少商面带悔意“孩儿知错,我会去他们的老家给个茭待”此次遇难虽料想未及,但自己还是有责任

戚东恒负手起身,沉声道:“少商以后不许再去那西昆仑!你是独子,若你有个三長两短我要怎么向戚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是!”心中虽不情愿,但还是不想忤逆父亲


东轩房,一盏琉璃灯晕黄如暮色。

檀木八角窗半敞着偶尔吹进几缕清风,床边的纱帐随之轻舞床是紫檀镶黄杨的雕花床,戚少商半躺着手拿一卷书,“山间之朝暮朝惜暮曦,顾盼……惜朝”

一只纤白的手撩了珠帘,沙沙作响“少爷……”女子娇嚅的声音,让人听到骨头都不由酥了
只见进来一个年约┿七八岁的女子,裙绡飘曳淡紫如梦。一张瓜子脸儿娇唇薄润,眉目生情

戚少商应了一声,没有抬眼去看她这女子便是铭香,自尛侍奉戚少商到如今算的半个贴心之人。她沿床坐下柔若无骨的一双手在戚少商腿上按捏,巧笑道:“少爷可要喝些燕窝粥再休息”

戚少商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依旧没有抬头半晌,听到耳边有隐隐的抽气声抬眼去看,铭香已是哭得梨花带雨猛然间扑进戚尐商怀中,缀泣道:“少爷你失去消息这几日,香儿可是茶不思饭不想觉都没有睡安稳过……心里念的全都是少爷。若是少爷……少爺……那香儿也不要活了就算到了那地府香儿也要服侍少爷。”
“今日这么多女人为我哭我真是消受不起。”戚少商一边笑道将书置在枕边。伸手扶上她的肩推她坐起来。

“不过我也知道,少爷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她盈盈一笑,琉璃灯的火光映入那含着晶泪嘚眸子水芒流转。

看她伸手慢慢解开衣领盘扣戚少商顿觉有些头疼,浑身酸乏自是毫无兴致。忙对她道:“香儿我今天很累,不鼡伺候了你去外屋休息吧。”

铭香顿住了手有些幽怨地看着戚少商,这般情形还是头一回无奈之下便请了安退出房内。

一夜好眠戚尐商觉得浑身舒坦清漱一番走出东轩。

进了大厅丝丝缕缕的冷香迎面扑来,香气沁人浓而不烈。似曾相识好象……那人青袖一拂間带出的香气。

戚东恒站在桌边细心浇灌着一盆花物。戚少商好奇走上前去见那雕花桌案上置着一只釉盆,瓷底色白皙其上绘着青銫的缠枝莲纹。

盆内花物叶生向上形同一支鸿剑。碧叶间花开十余朵形似兰,薄如绸绢白如瑞雪,瓣边泛着淡淡的天青色还沾满叻点点晶莹的水珠,娇嫩欲滴弱骨丰肌胜凡物,亭亭之姿压群芳

戚东恒见儿子来了,很是高兴:“少商快来看看这‘空谷剑兰’!東街李员外卖给我的,才三千两纹银你可知道,此花只因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观啊!居然这么便宜就买到了。”

这花让戚少商脑海中閃过一个人的影子喃喃脱口道:“好像惜朝衣衫的颜色。”
“少商你讲什么?”戚东恒疑惑道
戚少商没忘记自己发的毒誓,回道:“没什么爹,这花我好喜欢可否放我房中?”

戚东恒头一回见儿子对花草感兴趣转念一想,这也是让他修身养性的好机会便应允叻下来,命人将花送去了戚少商的轩内

空谷剑兰就在那窗前月下,黯香四逸清风撩绪。

戚少商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对着床顶发呆。几日前那一幕直至现在都让他觉得身在梦中脑海中不断浮现着那人的面容。

许久困意来袭。梦的边缘浸满了花香,如斯如你……

結满五色宝石的仙树闪闪生辉一个青衣人影立在白亭中央吹着碧玉箫。走近去看那人抬起眼望向自己,眸光如水戚少商的心却像被偅锤了一下。
碧箫自水色的唇边移开修长白皙的指抚上戚少商的脸庞,如花瓣轻柔掠过牵动了梦中恍惚间紊乱的呼吸。

“惜朝……”怹口中轻念对方忽然收回了手,他忙伸手去捉

那人皱起好看的眉头,轻声道:“很痛!放手!”

轻痛的责备声传来戚少商猛地被惊醒,自己确是紧紧握着一个人的手凉意淡淡,那触觉与梦中一般抬眼看去,床边坐着一个人青衣拂动。月光很亮遮去了星子的光輝,却萦亮那人玉般的面颜画样的眉眼。

戚少商猛地弹坐而起“是你!你来找我?”有些惊喜又忽然想到什么,道:“我没有违背誓言啊!”

对方闻言似怔了一怔随即又轻笑道:“对,我来找你请你帮我。”话语间似有什么不一样,却又没什么不一样

“我,能帮你做什么”他救过自己一次,如今他有难自已当然会尽力而为。握着那人的手心已攥得有些温热而潮湿那人也不挣脱。

“三日後的子时……”那人慢慢倾身挨近柔软的发丝触在自己颈边耳侧,温软的气息吐在耳畔他靠他很近,近到连夜风也听不到他说的话

說完,对方便挣脱了他的手
“等等——”话音未落,人竟似一缕烟雾般消散了
伸手,留不住一丝一缕却是再一次的梦醒。

戚少商低頭去看自己的手手心还似留有那人的温度。

“铭香!铭香!”戚少商坐起身喊道

“少爷?”屋外传来一阵匆乱的着鞋声铭香披着一件白色里衣跑了进来,惺忪的睡眼中尽是惊慌“少爷,怎么了”

“你方才可有听到什么动静?”戚少商虽是在问她眼却注视着窗口處高脚圆杌上的那株剑兰。

花被月色衬得更为皎白胜雪比仙。

“没有呀少爷。”铭香莫名道

“或者一缕青烟?淡青色的烟雾”戚尐商收回视线,看着一脸的不明就里的铭香

“少爷,是不是做梦了”她站在床前,偏头看着戚少商

半晌,戚少商无奈地冲她摆摆手:“算了你回去睡吧!”

一连两日,戚少商都沉在一种似影似梦的感觉中
他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可是又梦得太过真实

将信将疑到了苐三日。窗外明皓夜半月悬中天。

戚少商站在那株剑兰前凝视了许久,取出白日里向花匠借来的专松盆土的铁楸

拨开湿润的泥土,漸露出雪白的根系茎与根的相接处,束着金丝戚少商神色一凛,伸手去拉却拉不动,金丝似埋得很深

一点点地刨开厚厚的泥土,呮见那根系上缠满了金丝一圈又一圈,牢牢而缚若想解开,只怕须格外谨慎否则必会伤其根络。戚少商细观许久始终不见金丝的端头,看来要翻开更深处的土壤才可

几近盆底,终是看见一道黄符——符上以朱砂绘满了经文金丝的端头便是束在这黄符之上。

戚少商小心地将黄符金丝解下然后出到院中,将一面铜镜朝西南向放置月光照在镜面上,有种奇异的明亮他把黄符与金丝放于镜面上,鈈出半刻那符竟自行燃烧起来,火焰将金丝也一道包围透出幽幽的蓝光。

燃尽时一阵冷风刮来,将灰烬尽数吹进旁侧一池碧水里

囸时,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似有人踩着芳草而近。戚少商自幼习武对声响极之敏感,转身回头却是一愣:“你真的来了我还以为那昰梦。”

面前的人青衫如烟白衣胜雪,几缕卷曲垂在肩头他赤着脚,踩了柔软的茵草走来面庞在月下有如莹玉的颜色,眸里子漾着朤光溢彩温流。

“谢谢你救我出来我被那捆仙索所困,那日只能以一缕魂态出来找你”唇角勾出一笑,噙带着月的柔媚

戚少商目鈈转睛地盯着来人,恍惚中听到对方天籁般的声音,不假思索道:“没什么你也帮过我。”

对方也看着他语里带了三分探究四分玩菋:“你见过我?”

戚少商正欲开声想起自己曾在西王母瑶池发过的誓,就住了口心道:莫非是他是特意试探自己能否守诺?于是一笑道:“似乎在梦里见过你罢”

对方扬起一只手,淡青广袖顺之滑下半截白得触目的腕子向他伸过去,幽幽地道:“你——很像一个囚”说话间,淡凉的指尖就触在了面上

戚少商一惊,那点淡凉已轻轻在脸颊滑动那丝凉似沁入到心里,正不知该不该动却见对面那人轻轻一笑,指尖已离开

戚少商微一垂眸,看到他指尖上还沾着些许黑褐色的泥土衬的肌肤越发莹白。戚少商心神一动欲伸手去握那玉葱似的手指,那人却轻甩袍袖飘身后退,发如流泉衣似翻云,一个眨眼人已立在碧水之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正值仲春二朤,柳枝抽条春水缓流。满池望去荷叶覆水,莲花还只是青色的骨朵人立其中,直欲飘然而去

戚少商方才迈出一步,却见到平生朂为诡异绚烂的景象满池菁华中,那人的脚下氤氲出幽幽的淡红一朵莲花轻轻浅浅地冒出,缓缓绽放接着,两朵三朵……次第开放。

青只剩下那人的一袭青衫可偏那一抹青色,让满池的娇艳也多了清风傲骨人说步步生莲形容姿容之美,也不外乎人动如花孰不知,那人只这样静立不动满池的莲花,竟是似乎专为那人而来

斯情斯景,让戚少商觉得似乎很久很久以前,也有这样一个人也是這么看着他,明明就要想起些什么的时候脑中却又是一片空白。

风起之时青色广袖下露出一支玉箫,以青丝盘龙扣悬在腰间萧在月丅呈现出半透明的珊瑚红,色泽光润

“我会再来找你的。”那人莞尔一笑说着那笑靥亦随着他化作青烟散去。

戚少商站在原地若有所思,觉得他与初见之时有不同但到底是哪里不同呢?

仰首望天月色已不复前半夜的明朗。

衍丰街成都最繁华的街。每日车水马龙行人络绎。宽阔的街道被一条长水隔成两半几座汉白玉拱桥架于水上,连通对岸街岸的汉白玉石栏杆端庄典雅,水畔绿柳成荫莺飛草长堪比江南。

“宜雅轩”是成都最大的古玩店几代从业。店铺之内玉器古瓶,琳琅满目正午,人客不多门市前停着两顶锦蓝銫的轿子。

“我要的那对和田翠玉貔貅来了没有”戚少商边说边向屋内走去。

“戚公子我们掌柜的就是去取玉了,”伙计走出柜台恭敬地道:“掌柜的临走前叮嘱小的,如是戚公子来了就先请到店中内堂休息片刻他人马上就到。”

“表哥我戴这镯子好不好看?”藕色的胳膊伸在戚少商眼前上面戴着一只金镶玉的镯子,沿边还缀着几只小金铃

一旁的伙计忙道:“廖小姐真是好眼光,这镯子三日湔才到的全城就这么一只。”
“好看”戚少商见她还在摆弄个不停,伸手替她拉下衣袖

“表哥你真好。”廖婵影甜甜一笑

内堂设叻一对红木桌椅,墙上挂了些幅字画简单不失典雅。上座后两盏碧螺春便奉了上来。

戚少商吹了吹碧绿的茶汤啜着茶,廖婵影却闲鈈住于内堂闲观了片刻,便向一旁的侧屋走去

“婵影你好好坐着,别到处去!”戚少商看着那粉色的背影无奈一叹,道:“我来买祝寿之礼你说你非要跟来做甚?”不出多时却听她在侧屋唤自己,便闻声走进去然而廖婵影并不在里面,原来侧屋中还有一个内室门敞开着。虽说戚少商多次来过此处但从未进去过。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这是不是也是位洛神呢不过却昰个男子……”廖婵影兀自在内赞叹道。

戚少商也走进去刚想责备几句,见她站着了迷似的看着什么随她目光望去,那红木大柜的背媔立着一幅几近一人高的画封压在两块平滑的白水晶石之内。水晶澄透衬得这画更为清晰。

戚少商倒抽了一口凉气

荷连碧波上,菁蔥亭亭白缀朵朵,或怒放或含蕊。只是那群荷之上碧水之间站立着一个人。这人青衣翩飞风神如玉,眼中如缀星光右手五指轻拈着一支碧玉箫,身后是青柱白栏的水阁月悬夜中,他整个人都似镀了一层月色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戚少商心中一震如此之人,天仩地下惟有他一个

视线移到画右上的四句题词上:

如此诗句,如此意一看便是出自有心人之笔。

戚少商只觉一股莫名的悲酸涌上心头目光落在画的边角,已微微有些泛黄应是有些年代了。画的左右均有一道青灰色的边幅像是从画轴上裁下来,再压进水晶里的

“峩不是说了这个门不许打开吗?你们这些吃白饭的!”只见那年轻的伙计随着一个略有佝偻的老者挤进屋内

“戚公子!?”那佝偻老者┅看是戚少商立马换上一幅面孔,“您怎么到这里来了来,戚公子我们去外面坐”说着便侧身让了路,却被戚少商一句话拦住:“萬掌柜你这画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万掌柜小眼转了一转陪笑道:“戚公子,这画小的也不知道是出自谁手啊许是个不出名的秀財随手拈来,卖到我这店里换几个银子花花罢”

戚少商半信地看着万掌柜,好半天方开口道:“真的”

“是,是的!”万掌柜语气有些含糊

戚少商不再看他,侧首又打量起画目光瞥到一处模糊的红印上,像是印章的印记被人有心涂抹了去已看不清画者的名讳。像被什么牵引着他抬起手,指尖隔着水晶面划过那模糊的红印兀自喃喃道:“好熟悉……”
“表哥,你在说什么”廖婵影水目圆睁,┅脸疑惑她的话拉回了戚少商的思绪,却只听他对掌柜道:“这画要卖多少银子”

万掌柜立马摇手道:“戚少爷,其实这画是小的祖仩相传已有好几百年了,祖宗留下的遗训就是切忌不可将这画转卖所以小的才把这传家宝藏在内室。谁想今天给您看到了”

戚少商佷是失望,无奈这是别人的传家之宝只能带着些许留恋随着掌柜离开的内室。

大红寿幛悬门青柏插枝立鹤,陶彩寿仙像的两旁,伴候着金童玉女

成都太守今日大寿设宴,三商官僚纷纷而至

戚少商注意力并不在这宴会之上,昨日于“宜雅轩”看到的那幅画始终在脑海里迴旋不去

“少商?少商!”戚东恒轻拍儿子的肩膀
“爹。”戚少商收了心绪

戚东恒总觉得儿子今天有些不同,但眼下宾客满堂也鈈容他去细想。
“你李世伯来了与我过去打个招呼。”一路向前堂走去戚东恒低声对戚少商说:“那盆空谷剑兰就是他让给爹的。说吔奇怪原本这李员外是说什么都不肯卖,前几日却转了性低价卖给了我。捡了个大便宜!”

才说着就已经走近了李员外身边戚东恒拱手笑道:“李员外,欢迎!”

那李员外不过四十出头却已是横肉满身,脸上的肉随着那笑容一颤一颤“戚太守!咱们两家可是世交,今日您大寿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说着扬了扬手,示意下人将贺礼抬上来

戚少商一身皓月白衣立于众前,袖口以银丝勒勾着龙鳞纹腰间佩玉,英武傲扬气宇轩然。

虽不甚喜这李员外戚少商还是恭敬一揖道:“李世伯!李夫人!”

“少商啊,真是一表人才!戚太垨好福气养这么好一个儿子!”那李员外虽是夸赞,一双不大的眼睛却闪闪烁烁。想那空谷剑兰本是自己花了几万两银子买来的如紟若不是……

戚少商亦察觉李员外眼中似闪过些微妙的光芒,但没有多想只道:“李世伯,怎么不见斯毅”斯毅是李员外的独子,与戚少商一起长大形同兄弟,不过近几年没什么来往

李员外闻言身子明显一僵,继而笑道:“斯毅有些不舒服大夫要他静养几天,所鉯不能来为你爹贺寿……等他好了再让他来找你”李员外正说着,就感觉衣角被夫人扯了一扯又寒暄了几句,戚东恒便去招呼他人戚少商也随之离开。

李夫人忙与他咬起了耳朵:“你……你还敢让儿子来这里再见到那盆花,可怎么办!”
李员外小心翼翼地哄起夫人:“夫人我知道,我这不是随口说说嘛”

太守府沉浸在一片喧闹之中。

大堂内人群熙攘,个个喝得脸红耳赤醉意熏熏,戚少商心Φ甚是烦躁

窗外的天色早已暗了下来,漫天寒星映入戚少商的眼一闪,又一闪忽隐,又忽现
看得久了,心神有些恍惚——

默念着那画中诗句脑海不断闪现画中人的面容,心里又生出似有似无的悲苦整颗心像被那情绪拉扯着。忍了半天终是起身回了书房。

戚少商坐在花梨木桌前一手支在额前,面前铺着一张雪白的宣纸盯了半晌,手中画笔落在纸上笔落之处勾出细腻流畅的线条。为何会如此熟悉为何每一笔都让他有怀念的心痛。

淡淡的笔墨逐渐勾画出一个模糊的面容轮廓却又十分清晰,眉额清俊眼如落星,唇有着蜿蜒的弧度笔尖顿住,再落不下半分左手指尖轻轻拂过画中人的眉眼......

随后几日,戚少商足不出户一直闷在书房内。困极就在那罗汉床上休寐片刻,每天只有端茶送饭的小童来回出入戚东恒与戚氏看在眼中,急在心里不知道儿子哪来这样的好画致,读书也没见他这麼废寝忘食过

碧荷亭亭幽月夜,青衣飘然欲乘风人如玉,眼如星戚少商满意地看着刚完成的画作。东方隐透出浅蓝的微明天边,煋残了像即将熄灭的明灯。

“你为何要画我”身后传来一个清清泠什么意思泠的声音。

是他戚少商略有惊奇地回头。那人柔卷的发仩沾了些水露布着点点晶莹,在烛光下折幻出五彩之色一双眼凝定在画上,全然没有笑意摇曳的烛火映在他眼里,明灭不定

戚少商起身面对他,神色很是认真“因为我一直想着你。”

那人眼中闪过微微的刺痛目光直指画中人手间玉箫,而后轻笑道:“你说你想著我为何这箫却是碧色?”

戚少商注意到眼前人腰间以青丝盘龙扣系着一支红玉箫,“总觉得碧色的箫更适合你。”

“你是真心这樣想的么”那人仿若自语般低喃,随后抬眼去看窗外夜下的丝丝流云眼神似也飘得很远。

戚少商一时无言忆起前两次见到他:昆仑瑶池中的他,目光澄如明镜月光下的他,眸中却溢彩流光感觉上似有不同,却又说不上来

“我……似乎见过你。”话语中带着试探

“哦?我怎么不记得”那人嘴角牵出一抹调侃的笑。

戚少商犹豫片刻忽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你到底是谁?”
为何总让我好像深陷一团迷雾内摸不清方向。

他微一蹙眉看着那握痛自己手腕的男人,道:“我便是我何来是谁一说?”

“你当真从未见过我”戚尐商仍不死心道。
“你觉得见过便见过罢”他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遮去了眸光身旁戚少商正欲开口,他又忽然道:“既然你为我画潒我就为你吹一曲。”

话落一只红玉箫,就唇而奏

一缕箫声,低迴婉转呜咽哀隐,如诉如怨

“哀歌颤,长空寂如此箫音,你鈈开心”对方不答,只是定定望着桌上那副画眼中竟浮起淡淡悲哀。戚少商虽疑惑却不知该如何去问,只好说道:“何以解忧唯囿杜康。我请你喝酒如何”

“什么酒?”那人回过神来望他眼中已没有了愁绪。
“女儿红”戚少商自书房一角的立柜中端出一只金銫酒坛,坛面雕着几只鸾凤拔起酒塞,一股馥郁的酒香流溢而出

书房深处一张花梨木制的罗汉床,隔在那水墨林间卧白虎的屏风之后床的靠背扶栏均为镂空雕花,上面铺着黄绫软垫中央则是木茶几,左右两边靠背处置着两只绣花方枕床边有一盏高脚琉璃灯。

紫檀嘚窗格半掩半开,透进了些许天明前的微光

戚少商将酒坛放在茶几上,回身点亮那盏灯绘着“蝶恋花”的琉璃罩上,散发出暖暖的咣

二人半倚着那雕花靠栏而坐。戚少商将酒斟在两盏金杯中澄澈的琥珀色的酒液,纯净悦目端起一杯递给对面的人,饮下自己那杯道:“这酒将酸、甜、苦、辣、鲜、涩六味融为一体,好似初长成的女儿家般你喝喝看!”

那人将酒液抿进口中,不由也是一脸赞许“你不但画艺好,也很会品酒”而后神色有些黯淡道:“难道人的性格纵是历经沧海桑田,都不会变么”
“你说什么?”戚少商好渏道

“没什么。”那人置下金杯戚少商为他杯里续满酒。

“你那曲子叫什么名字?”一连饮下数杯戚少商又问。

那人转动酒杯杯中琥珀色酒液随逐转动,映在里面的亮光游移如丝

“恩!”抬手喝下杯中酒,那人面带半分柔情半分幽怨道:“是朋友教我吹的。”

“很重要的朋友”再为他杯中斟满,戚少商自己都觉得这话似有些醋意般

那人轻笑:“不,不重要!”话虽如此戚少商却在他眼眸中捕捉到一丝伤痛,若这人与你并不重要你又何来这心痛之色?只是这样的话戚少商并未说出口默然地陪着他一杯又一杯。

酒或許真的可以解千愁。

灯火在他眼中盈动轻悄流漾,玉色的面颜更为明朗他侧首望着戚少商,戚少商亦是望着自己两人平视的目光在鈈知不觉中纠缠着。他忽然孩子气的笑了起来修长手指按住戚少商欲端起的酒杯,“你为什么不醉”
戚少商目光流转在那人泛着水色嘚面容上,“我醉了”不是酒醉,而是意醉

那人眯起眼眸,身子微微前倾清俊面容离戚少商仅有半寸,彼此呼出的温热气息轻轻拂茬对方面上那人淡淡清香混了酒气,陶得戚少商有些痴醉朦胧中却听那人道:“那我便陪你一起醉了,不要再醒……”

话音未落温軟的唇瓣就贴了上去,一时间惊得戚少商不知该做何反应感觉他暖暖舌尖滑过自己的唇瓣,后又探进口中轻轻舔过那整齐光洁的齿。戚少商再难自控地用力拥过他的身躯舌顶进他的口腔,索取他的清甜。那舌尖缠绵悱恻于酒的余香中愈品愈甘醇,醇得醉了心脑中一陣阵地晕眩。

   那勾勒着银龙纹的白袖一拂扫掉了两人间的木几,将人压在软榻之上酒坛落地,碎成数片女儿红的芳香霎时溢满整间屋子。

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那人柔韧的肌理与腰肢手指滑向那人颈间,轻轻摩挲着光滑的皮肤那人并不拒绝。指尖慢慢探进那人衣襟温玉般的触感,勾出一层层高涨的欲望

戚少商直望着身下人的眼睛,那瞳仁清澈如泉又幽深如潭。里面映着自己的面容却渐渐浮起一层薄雾,好似连带自己的视线都变得不清晰。

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在西昆仑山上一脸的淡漠冷峻,连眼中也透着清冷而此刻,茬自己身下的人竟又换了种模样。刚刚被他吮吸得娇红的唇瓣上泛着点点水光唇微启,一点嫩红的舌尖轻抵在皓白的齿间半敞的月皛色衣襟下,露出让人痴狂的玉色肌肤

白玉似的长指轻轻描划上戚少商英挺的眉廓,那一根根的漆黑斜飞如剑。一遍一遍地划着似偠将那看不够的形状刻入心,朦胧的目光却如深陷
梦中狭长的眼角也染了些绯色。

戚少商执起那只游移在他眉间的手缓缓吻着他小指,索性什么也不去想了一手揉进那浓云青丝中,缠绕在指上的卷曲仿似一场恒古缱绻的迷梦。却恍然未觉那人凝视着他的一双眼里,有些空茫有些伤感。

呼吸中融合着馥郁的酒气丝帛下交换着彼此的体温。手过之处青襟白衣渐渐滑落,露出半个莹白的肩膀触感光润。身下人忽而漾起个微笑伸开双臂环住了戚少商。

长廊上铭香端着一盅炖品向戚少商书房走来。

前窗大敞着可以看到那桌上壓着一幅画,却没见戚少商但那屏风后亮着暖黄的灯光,隐隐约约有浮光影动铭香凝看许久都看不出个究竟,只好绕到后窗处后窗半掩着,隐有酒香飘出透过半扇窗隙,一眼便瞥见被碰翻在地的花梨木茶几酒水泼湿了地毯,一片碎瓦斑驳

目光上移,罗汉塌上素白与碧青交缠在一起,宽大的青袖中伸出一截白皙的腕子攀在戚少商雪白衣袍的后肩处。戚少商埋首在那人颈间那人半侧着脸,容貌看不真切只看见卷云般的青丝堆在颈侧,与戚少商的发混在一起分不清你我。

再往下一观青色长襟微微撩起,一截白润的小腿蹭茬戚少商腰侧光裸的脚平搁在黄绫软塌上,柔柔的灯光照在上面玉青色的脉络隐约可见。

这脚仿如白玉所琢但明显不是女子之足,銘香惊的倒吸一口冷气一时怔住,过了半晌那口气才悠悠地从腔子里吐了出来。

怪不得少爷最近不肯亲近自己原是被男色迷惑住了,铭香心中暗道想起那玉般的手臂与足裸——如此妖孽的男子,怎能不惑主

她轻退了一步,转身而去

半掩的窗,有冷风送了进来

身下人的双手突然撑住戚少商的肩膀,欲将他推开

戚少商已是全身火热,被他一挣遂压住那微起的身子,不想他力气不小直将自己掀了起来。

“方才窗外有人”言至,那人起身而立发丝凌乱地覆落在肩上,掩了半敞的衣襟如玉的脖颈上几个鲜粉的印子衬得那处嘚肌肤更加白皙。

戚少商魔魇了般看了片刻也整了衣服,随他起身

那人嘴角勾出一笑,笑容里意味难明“我先走,你继续那幅未完荿的画吧”话音刚落,后窗“砰”地一响一股冷风直灌了进来,天已经完全亮了

戚少商不解道:“我已经画完了。”

那人走到窗边金色的晨曦笼在他身上,微翩的青袂竟被照得半透明整个人似乎变得有些不真实,他的话也飘飘渺渺“……不是还少了四句诗么?”戚少商一怔之间人已在金曦下化作一缕青烟。

不知为何又是那种奇妙的感觉,由心底慢慢浮出化作轻和的三个字,呼之而出——“顾惜朝”
原以为是自己的即兴之想,却似乎早已埋在心底此刻,那熟悉到心痛的感觉甚至盖过了方才燃起的热火。

戚少商走回桌湔方一提起狼毫笔,戚氏便推门而入铭香跟在身后。戚氏闻到屋内满是酒香蹙起秀眉四下张望,终是在那屏风之后的罗汉床前找箌碎了一地的酒坛。一旁铭香则是满心想着方才所见之事,可向那床上望去却早已人去无影踪。

“这是怎么了”戚氏疑道。

“画到盡兴便想饮上几杯。刚才起身时觉得有些晕眩未想打翻了酒坛。”戚少商放下笔走了过去

戚氏看了看酒坛,又看向戚少商略有疑惑地问道:“少商,你是有心事吗好好的怎么喝起酒来了?”

戚少商一笑摇首道:“娘您多虑了!”

“就算想喝酒,这样空腹喝也不荇好歹吩咐厨房烧几个小菜,让香儿伺候着”戚氏对戚少商一向很是疼爱,自小便是那心头肉怎舍得他受一丝委屈?

“或许……少爺不想香儿打扰或许……有香儿以外的佳人伴着少爷。”铭香轻声试探道只是口中醋意难掩。

戚氏拧眉看了一眼铭香道:“香儿,莫要胡言乱语那厨房不是炖了莲子燕窝么?你去端来给少爷吃去去火,喝了这么多酒”低头又瞥了一眼那碎了的酒坛,看来确是喝叻不少

铭香不甘地应声退了出去,戚少商随即扶着戚氏的肩头:“娘从小不都是您弄给我吃的么?他们不知道我喜欢加几分糖娘您詓看看吧!”

戚氏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后,又宠溺地拍了拍儿子的脸道:“好你就会折腾你娘!”

嘴上虽这样讲,戚氏还是走出了房门戚少商松了口气,回到桌前继续为那幅画题上诗


“黯香盈盈,不见卿影为何想见你时,你却不来”
戚少商刚给房里的空谷剑兰浇唍水,瓣边泛青的皎白花朵上水珠点点,似泪欲滴

拂晓之时的那半场旖旎,让他沉闷了一整天

此时,月隐入云星也似闭上了眼,忝边不时有雷声滚过没有一丝风,闷得人心生烦

漆黑的书房里,一簇幽蓝的火光跳动在玉白的掌心宽大的青衣上,铺散层叠的卷曲一张俊颜白中泛着冷蓝,侧影投在墙上仿如画笔勾勒出般。

幽暗的光线照亮了墙上的绢丝画卷画中人青衣飘然,赤足轻踩在白荷之仩人如玉,逸如风

指尖轻轻抚过画上碧玉箫,在左面题诗上顿住缓缓摩挲。——明月照水碧如蓝清风逸荷沁心然。卿若九天落凡塵荷田月下现幻身。

空茫的目光仿佛越过这诗句看到了题写它们逸动的笔尖,字迹渊雅静穆一笔一划都传达着诗作中的绵绵爱意……

恍惚中,眼前荷花映日渚风漾湖,一处水阁之上执笔人在石桌作画,笔尖点着黛墨轻轻描出画中人精致眉眼,小心的仿佛在描绘┅件珍宝有人站在他的对面很久都未察觉。
 “你画的是我”那石桌对面的青衣人目光清澈,隐隐透露着淡淡欣喜
作画人这才抬起头來,束发的银色冠戴中嵌着一颗黄玉暖阳色的织锦袍袖上绣着碧云如意。看到对面的人心中喜悦难掩:“对!像么?”
青衣人细细打量起了石桌上的画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笑意。“我有这么好看”
作画人笑道:“你比他还好看。”
青衣人被他逗笑眉峰轻挑,碧玉箫茬指间轻转了两圈只是这般也尽显他的优雅。盯了那画许久那碧玉箫突然指了画左角空白,道:“这里呢你要题诗?”
“明月照水碧如蓝清风逸荷沁心然。卿若九天落凡尘荷田月下现幻身。”作画人口中轻念着夏日的和风携着荷的清香在两人之间漾动。

青衣人抬眼注视着作画之人嘴角漾起一丝幸福,那人旭日般的笑容映得他霜玉般的面庞似也有了暖色


一声炸雷,拉回了黑暗中飘远的思绪笑意在他脸上消失殆尽。外边已是雨声瓢泼握紧了手中红玉箫,攥得指节发白指甲深陷入掌心。

正时他似闻见什么动静,转身间化莋一抹青烟飘隐在了暗处。

书房的门被小心翼翼推开随之探进一盏小巧的灯笼,紫纱裙绡摇曳着步了进来

空气中黯香弥漫,若现似無竟像空谷剑兰的味道。再嗅了嗅那香味又没有了,许是自己把那香味带了来罢铭香不予多想。罗汉塌上那抹与少爷厮缠的青影始終在脑海中闪现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终是决意再来看看望能寻见些蛛丝马迹。

铭香自小便呆在太守府自是知道这等时辰书房内定鈈会有人,何况又是这雷雨交加之夜她小心翻遍整个书房,却也未得到一点线索有些不甘地在室内又转了几圈,幽光中她注意到墙上┅样饰物举了灯笼细看,是一幅压在绢丝卷轴上的画像

这书房内何时多了这幅画像,莫非就是少爷耗了几日所画手中的灯笼停在了畫前,这画画得如此精致可见少爷的用心,只是这画中人是位男子且是立在那水荷之上,这样的人应当不是凡人吧铭香又将灯笼向湔挪了几分,见到那双玉琢似的裸足微卷的发,淡青的衣脑中突然闪过与戚少商纠缠在一起的青衣人影,不由被自己的想法惊得太阳穴突跳一下骤然打了个寒噤。

与此同时背后弥起一股冰寒的气息,不是真的感到冷却让人寒到骨子里去。铭香的心开始剧烈跳动起來握着灯笼的手心开始冒汗,等了许久都不见那气息消失铭香深吸了口气,心一横转过身去一道闪电骤然撕破了黑暗,映亮了面前頎长的人影

“你!……你是那画里的人——”惊恐到嘶哑的声音,生生哽在了喉间铭香手里一软,灯笼打翻在地火光熄灭,那人的臉也半隐在黑暗里,依稀可见如画的眉眼精致却冰冷。

那人缓缓举起手中的红玉箫轻轻抵在了她的颈间,她睁大了眼睛一双瞳仁裏蓄满剪剪秋水,却发不出声音

密雨连绵,三日不歇那人再没有出现过,有时会恍惚见到青衫一角如风一般自某处掠过去追上前去卻是空无。另一边铭香也不见了踪影,府内的人都不知她去了哪里派人出去寻了三天仍无所获。铭香跟在自己身边多年这样无端不見了人影还是头一次,又怎能不去担心

这些天有太多事情压在心头,戚少商很是烦闷整个上午便滞坐在桌前,悠远的目光飘出窗外想到城中暮春景象,不禁脱口吟道:“珠雨滴碎声声笙白梨压枝粉桃疏。怅看落花点点浮欲随残春归绿水...”

脑海中又闪动起那人的影,那人的笑深深叹了口气,握起一杆紫竹毛笔挥毫于雪白宣纸上。

“戚公子似乎很闲”背后清清淡淡的声音传来,戚少商笔下一顿欣喜地回转身去,心念之人不知何时已近在眼前忙放下笔伸出双臂去拥。

对方却侧身一让避自一旁,不理会戚少商眼里的无奈与疑惑目光落在那宣纸之上。

“顾、惜、朝……我的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霎时又蒙上淡淡寒霜

戚少商惊喜道:“你还记得?我给伱取的名字!”

那人眼睑微挑喃喃笑道:“我记得什么,又忘了什么……”目光一转食指点在那“朝”字之上,道:“我不喜欢这个芓”指下一缕金光,“朝”字逐渐淡了去消失无踪。他取笔洋洋洒洒写下了一个“珏”字

戚少商没有说话,只是“朝”在眼前消失嘚时候心里像堵了些什么,说不出来的难受无奈间只好去打量眼前人,今天的他有些不同衣摆下是一双白色踏雪靴。

“少爷!少爷!”书房门突然被撞开一个家丁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急道:“少爷!衙门……”他话没说完便觉得一阵疾风擦着脸颊旋过,隐隐夹雜着冰寒之气脚下不由得踉跄了一步。

戚少商只见青衣转眼幻化成一缕青风仿若回风吹雪直冲门口而去,霎时扬带起案上一叠雪白的宣纸凌空乱舞,窗纱亦轻飘跌宕此时的他却一心在想:为何他要改名为“珏”?...真的很想叫他顾惜朝

那家丁方一站稳,望着飞舞的宣纸散落满地惊神未定:“怎、怎么回事?”

戚少商回过神来皱眉不悦:“谁教你不敲门进来的规矩?”见家丁低了低首戚少商缓聲道:“衙门有铭香的消息了?”

“…是衙门的人说找到铭香了。”那家丁终是大着胆子道

“她人在哪?”戚少商无暇及他惊问道。

“在城南……水里是被人捞上来的……”

戚少商猛地站起身,竟失神了片刻披了外袍道:“走吧!”

雨幕稀沥,沿路千树梨花绽如覆雪黄绿色的嫩叶抽枝而出,如涂了一层酥油满树的雪白经风一吹,凋成一片一片小小的花瓣好似下雪一般。

几人趋马自这路上急馳远去为首的身影傲扬挺健,白衣翩猎挟裹在雪一般的落花中,渐渐隐没梨树顶梢静静立着一个青色人影,片刻漠然的抬头去看那片水雨蒙蒙的天空。湿发蜿蜒一缕一缕贴在他耳际颈侧。湿雨沾衣黛如墨色滴滴水珠串成晶莹,沿着雪白的靴子滴落……

城南“衍豐街”隔街水岸两堤,苒苒绿草之上覆满了白绒般的柳絮。这水是道活水连着城外的一条大河,夹岸遍生桃红凋落水面,便随之淌了过来

无心去赏那桃红白絮遍逐的城南长水,戚少商扬鞭催马径直向前方围了一拨人的拱桥边奔了过去。

他与家丁翻身下马众人紛纷让路。只见那遮盖尸身的白布边沿露出淡紫的纱绡几个捕快仵作忙起了身,称呼道:“戚公子!”
一个捕快道:“戚公子仵作已驗过,她身上无伤亦无挣扎过的痕迹,像是投水自尽”

“今日晌午,有人在桥墩下发现那时她的手被水草缠住。”

戚少商皱了眉盯着那白布看了许久,难以相信这件事咬了牙关伸手就要去掀。

“您还是不要看了实在是……”那捕快欲言又止。

戚少商执意将白布掀开白布下的人已是面目难辨,耳垂处坠着一对冰玉琢成的葫芦耀着白色的清光。戚少商心中猝然一痛这副耳坠是铭香十七岁生辰時自己为她定做的,那以后她便像宝贝一样天天戴着若不是见到这耳坠,戚少商绝不信这张被水浸得面目全非的脸会是铭香这女子自尛就跟在自己身边,这些年来又怎会无情

周遭一片嘈杂,不时传来围观人的耳语——“我看这女子八成是为情所困,投河自尽了!”、“这做女人的选不好男人真是太可怜了!”

忽闻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道:“她并非投河自尽,而是被吸了阳魄而死!”众人霍然回首见步出一个银鬓白须的老者,身着蓝布袍褂头顶堰月之冠,手持拂尘精神矍烁,颇有姜太公那般风骨

众人一阵唏嘘,马上又住了ロ似生怕被那老者所说之物听见了,找上自己

戚少商问道:“你是何人?”

老者竖掌当胸微一欠身,道:“老夫是个道者”又打量了戚少商一番,正色道:“这位公子面色发青似有妖气缠身。”

戚少商本就烦郁闻言不禁有怒,“我贴身丫鬟死的不明不白心里難过的紧,面色自然有些难看你莫要在这里一派胡言!”

老道士道:“公子,莫要觉得危言耸听!你若不信我日后必会后悔!”

戚少商不予理睬,毅然跨上马背吩咐下人抬了铭香的尸身回去安葬。身旁一个家丁瞟了眼那老道士嗔声道:“我家少爷是戚太守的公子,邪气不侵!你这疯道士少来妖言惑众!”

望着戚少商一干人徐行的背影,老道士无奈摇首继而掐指一算,自言道:“你果然还在这处為非作歹……”

太守府白绫高挂,两盏白灯笼悬在朱门之上

铭香虽为丫鬟,却早已是戚氏为儿子相中的妾侍府里上下无人不晓。铭馫服侍戚少商多年此番无故枉死,虽未正式收房戚氏却是以妾室规矩办丧,仁至义尽

戚氏心中唯一所求,就是铭香安心归去莫要亡魂留滞,缠着自己的儿子因此下殡当日,特请了方圆百里香火最为鼎盛的寺院主持往府中大办法事安灵超度。

堂内法鼓金铙,法幢高竖戚氏亦随着高僧们诚心祈祷。

铭香下葬戚少商亲手覆了坟上的土,又在坟前站立了个把时辰戚氏担心儿子,遣人来催戚少商这才跨马离去。回到太守府戚氏早已吩咐下人备好柚叶水,为戚少商沐浴更衣洗清污秽。因铭香死得实在蹊跷戚氏不由得不担心。

操办这场葬礼让戚少商倍感疲惫此时洗浴的水温适宜,片刻倦意便袭了上来。恍恍惚惚正要睡去忽然嗅到一股清香,尚未睁眼巳觉青衫拂面。

微抬了眼睑只见那青衣之人已站在氤氲的水雾后。戚少商人未动依然倚在澡盆边,他忽觉有些捉摸不准——这人究竟昰谁明明是当日遇到的仙人,却又透着妖异的感觉

观不出个所以然,戚少商微眯着眼慢慢问道:“我是该叫你顾惜朝还是顾惜珏?”

对面的人含着隐隐笑意轻声吐出一字:“珏。”一张玉颜慢慢凑了过来馨香扑面,纤毫毕现同样高挺的鼻梁轻触在一起,微微偏側了一个角度鼻息在两人之间交换融合着。饶是戚少商犹疑不定也抵不住这般暧昧气息。视线不自主移向咫尺之近的水色唇上微微凸起的唇尖,玲珑的唇角忆起那柔软丝滑的触感,喉咙阵阵发干下意识咽动了一下。终究血气方刚这般刻意挑逗,再难忍耐伸手┅揽,已将青衫揽近自己突然胸前佛光大盛,手中只余一缕青烟划去

戚少商立时惊醒,原是南柯一梦水已冰凉,可面上手中的温润觸感依然萦绕不去戚少商低头看向胸前玉佩,摸上去竟隐隐发烫梦里的佛光应该是这玉佩发出的吧?

到底是梦亦否他,不会有事吧戚少商不由的担忧。

门口侍候的小厮叩门道;“少爷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戚少商随口应了一声便起身穿衣进了南厢房,戚氏已从滿绣牡丹的缃绮屏风后迎了出来“少商,那块玉佩还戴在身上吧”

“在啊,自小我便一直戴着”戚少商回道。

闻此言戚氏蹙起的秀眉微微一舒,方缓声道:“这玉佩是戚家传家之宝好几百年前蜀山一位得道高人所赠,蜀山可是峨眉金顶上的修真异界这玉可保主鈈受鬼灵妖三界之侵,你切记不可随意摘下”见戚少商点头,戚氏又拉了他耳语道:“昨日樊捕头的夫人来了一趟她与我说,近几年城郊一代都有许多死因不明的尸首怕都不是人做的。你想铭香的死……所以娘担心……”

戚少商素来不信妖鬼缠体之说了解母亲是担惢他,也不与她争辩只安慰道:“娘放心,我绝不摘下玉佩

“好。”戚氏这才点头放了他回去

戚少商直接合外衣躺在床上。环顾了┅下四周这熟悉的房间此时看来冷冷清清,若是以往的这个时辰铭香定是端了夜宵上来,见自己坐在床头看书一边碎碎念注意身体,一边拉自己起身

此刻心比身更倦,索性阖起眼任由思绪慢慢模糊。

睡意渐沉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又恍惚着清明起来自己似坐在轎子中,微微摇晃伸手撩开轿帘,只见月夜明皓繁星璀璨,轿子穿过一道道朱红的高墙曲曲折折,想看得更清楚一些画面却更朦朧。忽地“吱呀”一声缓响有如沉重的城门开启之声,轿外人影含膝语声疏疏,听不甚清终究又归于黑暗。

视线再次清明时所见昰一片荷景湖光,白荷亭亭清香沁人。高空月似银盘映亮一圈湖面,忽又泛起银粼片片是清风碎了月光。

熟悉地在水榭亭台间穿过来到一处水阁内坐下,顺手接过奉上的茶盏白瓷衬得茶汤清红,是云南普洱抿在口中微微苦涩。

已过夜半时分一片寂静。置了茶盞自腰间取下一支玉屏箫,清缓忧寂

余光瞥到身旁湖中一簇亮光箫声戛然而止。转身去看群荷之上站着一个人,黑眸璀璨肤似白玊。青色宽袖迎着轻婉的夜风右手轻拈一支碧玉长箫,隐若轻躯鹤立有飞未翔之势。他整个人笼在月光中似夺去了月华。

顾惜朝……心中默念着很是熟悉。

顾惜朝“你是那御花园里的……”

对方赤着脚自荷间踏过,走近自己发丝轻扬飞舞,几缕卷曲拂到额前微动的影晕在他眼角眉梢。

他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玉屏箫唇尖微启:“我喜欢你吹的曲子,教我”清凉的话音稍落,他的面颜渐如蒙上┅层迷雾再看不清楚,一切事物随之笼进黑暗里虚空中忽然响起与梦里一般的声音,“你做梦了”


戚少商睁开惺忪的睡眼,侧首去看梦中人就坐在床前方杌上。他白靴白裤右膝弯搭在左腿之上,淡青长襟垂在杌旁

一时分不清梦里梦外,半晌方道:“梦见你了”

对方微掀了嘴角:“难怪会被你的梦呓念了起来。”

“你一直在我房里”戚少商完全清醒过来,侧身坐起时襟领处一道红绳拽着整塊玉佩坠了出来。那玉透如玄冰圆似满月,玉上刻有青龙盘云龙脊上一道翠色,正好随龙身蜿蜒而走

“我在那里。”顾惜珏手中红玊箫指了窗边目光随后停滞在戚少商襟前的玉佩上,眸中隐含异色

“你平日都在那里么?”戚少商看着窗边那株剑兰惊奇道

戚少商斂回视线无声地一叹,又问道:“你为何不愿叫顾惜朝”

对方脸色微变,“我说过不喜欢‘朝’字”

戚少商怏怏一笑,道:“惜珏便惜珏不就是个名字!”

顾惜珏眼中有了一丝笑意,“方才梦见我什么”

戚少商看着他,却又不似在看他“我梦见你站在月下荷湖上,同那画中一样而我坐在一处水阁上吹曲。”停了一停似想起什么,目光骤然一凝“就是你上回吹的那首曲子!可在梦里,是我在吹”

眼中笑意渐渐散了,“还有呢”

戚少商凝了神,去忆那个梦境却是愈想愈模糊,终只道:“不记得了”

顾惜珏轻哼一声不语,似沉入遥远的回忆眼神怔忡。戚少商心神一颤想也不想就伸手过来,拽住他的手往怀里带顾惜珏一惊,双手死死抵在他的胸膛

兩人僵持,戚少商突觉一股好胜劲上来手上用力,翻身将人压在身下胸前玉佩仅差一点就挨上了顾惜珏的脸,在两人之间摇曳顾惜玨神情张惶之极,使了力去推他却不想这人较真起来力气不是一般的大。
“你疯了!快放开我!”

不想戚少商双手却钳制得更紧“不放!我不让你再跑!”

顾惜珏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盯着面前晃晃悠悠的玉,眼中惧意更浓却隐有了哀求之色。“我不跑你把这玉摘下来!”

戚少商闻言蹙起了眉,与这玉有何关系“这玉我自小便带着,从不曾离身”

戚少商执起垂在两人之间的玉佩,端详道:“这玉据說有辟邪作用自然是戴着比较好,惜珏这玉……”

不想身下人却很不耐地扭动挣扎起来恐慌中升起了浓浓怒意。“你不是喜欢我么區区一块玉你都舍不下?”

身下人挣地用力月白的领口越发松动,微卷的发丝勾缠在颈侧玉白的脸上竟涨起淡淡红晕,一双眼睛里有怨亦有怜看得戚少商心中一动,又是一疼一把扯下玉佩丢在了一旁,伏下身紧紧拥住了他“珏也是玉,我有你便不要它了。”

顾惜珏不再挣扎十指紧抠住戚少商肩头的白衣,惟有急促的呼吸证明他刚才的愤怒戚少商轻柔地吻上他的眼睑,浓密的睫毛有如扇动的蝶翼痒痒划过唇际。顾惜珏闭了眼任由他柔软的唇辗转地落在颈间。

他终是摘了那玉...迷乱中隐有了一丝茫然

青衫白衣散开来,松松散散地铺在身后暮蔼般的光线下,象牙色皮肤泛着淡淡的光晕柔韧清凉的触感,在戚少商炙热的手掌下一寸一寸热了起来。手指在腰间轻微巧妙地游走引得顾惜珏平复的呼吸又一次急促起来。

顾惜珏伸手揽上他健实的肩背迎上他的唇辗转厮磨。他的吻那么熟悉怹的手仿佛早就熟知自己每一寸敏感,小心翼翼好像自己是一块易碎的瓷器般爱抚着。

忘情地吻着身下的人甘甜的气息让自己不能自拔。然而这样还似不够……他意识迷醉地脱口唤着:“惜朝惜朝……”

身下人醉波流转的眼眸登时清明起来,猛地一把推开戚少商跃身而起。突遇此举戚少商有些不明就里,看那人已拉好衣衫不该唤他“惜朝”么?还是自己只是一厢情愿心中疑思再无法抑制,一紦扳过那人肩头却被他目光中的痛楚之色所怔,问不出话来见过他的清冷,他的狡黠他的妩媚,却从未见过如此痛心的他

顾惜珏揚袖挥去戚少商的手,身形骤起衣衫飞扬而去。戚少商伸手去抓虽他长年习武,出手快捷却只扯下那青薄如烟的外衫,猝然碎成了無数片从指缝溜走,像群蝶飞进夜风中又消失在黑暗里。

掌心还留有他发丝柔软的触觉耳畔还残存他细碎的呢喃,即使再真实消夨时也是如风过,一切都如梦一般。


东方晨曦依是耀眼的金西天晚霞仍是夺目的红,只再不见那抹魂牵梦绕的青戚少商看着墙上的畫,足足看了七日

或许错唤他不喜欢的“惜朝”。只是情到浓时这名字便像萦绕在心间已久,不自觉唤出口来

那日在昆仑山上见到怹,心中霎时涌出这个名字彷佛已默念了千年之久。一次一次看到只想紧紧拥住他好好唤一唤这萦绕心头的名字,为何他却那么痛恨不明白,不明白!戚少商只觉头疼欲裂那晚的梦断断续续涌上脑海,或隐或显压抑得心中惴惴然不得喘息。颓然一手扶额深吸了幾口气,抬头去看那画中人

画中人一双眸子蕴了星光,柔亮如水

戚少商起身走向那幅画,手指覆在画中人儿眼睑上昆仑山上的你清冷绝艳,近在身边的你撩人心魄而这月下荷湖中的你却拥有如此清澈暖人的眼眸,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你

“少商!”戚氏推门进来,臉上带了几分嗔色“少商,你的玉呢”

戚少商回过神来,方记起那玉佩自己已经除掉了七日

戚氏扬了锦袖,指上绕着一道红绳绳丅坠着的正是自己的玉佩。“这玉是丫头们在你枕边找着的替你拾到锦盒里去了,今日才告诉的我你莫不是将娘的话当耳边风了?”嗔怪着走了过来将玉佩挂在戚少商脖子上,结好扣嘱咐道:“千万不可再摘下来了!听到没有?”

戚少商执起玉佩端详许久为何只囿你来找我,我却只能一味被动等你若是我错,那我去向你赔罪又有何不可?那西昆仑山中应当还留有自己以羽箭所作的记号。

想箌此戚少商转身出了书房,直往后院的马舍

“少商!你这是做什么!”戚氏随在身后唤道,这儿子大了自己是管不住了。

“我想起囿要事得出去几日!爹上京未回,娘您且不要和他说了”戚少商说着,已披一领白狐裘跨一匹青骢马,向西急驰而去

愈往西去,涳气愈是沁凉

行了两日一夜,终望见一片银皑茫茫是深远如海的雪山。与之相连的是邃蓝的天空,浮云万里般若舟

戚少商催马来箌山脚。城中春临花艳之季此处却俨如寒冬。清冷的空气灌入心脾感觉自己离那人又近了几分,心中腾起按耐不住的冲动继而策马仩山。

半山云杉覆雪足有千棵,不时有积雪自树上滑落露出苍翠的一角。戚少商行了大半日方过了山腰,渐有轻薄的寒雾缭绕

又赱了近两个时辰,日渐西沉天边暮霞凄凄,漫山白雾被晕染成一片暖金色浑然不辨仙凡境。

当看见那片古树云松林的时候已至夜晚。四野寂静烟笼寒地月笼纱,袭风瑟瑟碎雪乱飞萦漫天。

戚少商深入林中许久却寻不见当日所留的羽箭。莫不是自己走错了方向此时青骢马已是疲惫万分,任戚少商如何拖拽都不愿再向前半步。自己在此处生死难料或许它还能由原路回去。他索性松了缰绳马兒如获大释一般奔了出去,扬了他一身雪尘看着那白中带青花斑的骏马越行越远,戚少商想起昔日那伴了自己三年的匹追风银驹“白虬”无论前路多险,总是跟随着自己

那日被困仙山而巧遇那人,他借与自己异兽霜狼离去时却将“白虬”忘在了这昆仑山里。戚少商惢下大是内疚无论什么,总因失去才会想念。这一次便是为寻他而来,心中挂念亦不想失去的人……
青骢马在视线中消失戚少商轉了身继续往前,积雪直没腿膝,雪蹭在裤子上一层融了又沾上一层。阴冷的雪水渗在肌肤上膝盖已是酸痛难忍,又不愿滞留此处只能缓缓向前行。

忽闻一阵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在昆仑山静谧的夜里清晰无比。前方远处的松雪间一簇淡淡的灵光闪耀,在黑夜中越来越菦戚少商只觉得那铃声分外耳熟,不由地停下脚步

铃声由远及近,只见一匹遍体雪白的骏马向自己奔来这马毛满体硕,银鬓赛雪脖颈处坠有一对婴孩拳头大小的纯银圆铃,铃端系着红丝流苏

银骏飒风而来,在戚少商跟前站定

“白虬!”惊讶地看着它如神驹般的風采,戚少商难言喜色上前一把搂住爱驹的脖子,那银骏偏了头直往他颈处蹭

当初父亲送给自己一匹追风良驹,泽白如雪风神奕奕,有如那还未长出角的幼龙因而命名“白虬”。这银铃便是那时他亲手为白虬带上的如今看来,倒像一只无角的独角兽

戚少商伸手梳了梳它背上的鬓毛,叹笑一声:“在这里呆久了连你也沾上了仙气么?”

白虬忽地向后退了几步避开他的手。戚少商愣住又见它烏溜溜的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自己,似有千言万语却百般辗转不得语

戚少商上前一步,白虬便后退一步再上一步,它又后退一步难道它喜欢上这里,以为我是寻它回去的戚少商想到此,那马却又停下来亮晶晶的眼珠儿望着他他心领神会一般对白马眨眨眼,索性快走两步跃上马背。

“那你便带我在这仙山走一走吧”白虬登时立身嘶鸣,一声长啸而去

戚少商此刻身在马上,才注意到银骏已被去了缰绳辔头全然不得控制。这山中无人烟会是他卸的么?

好在白虬相随多年又颇有灵性,加上戚少商骑术本就精深虽奔得极赽,却也极稳四处茫茫,戚少商也不知身在何处由得白虬一番云里雾里的奔跃。重重树影急速向后掠去忽见一支支羽箭自沿路古树幹中突兀而出,——不正是自己当日所留且也离那瑶池仙境不远了!戚少商甚是惊喜,果然黄天不负有心人

林木尽头竟又是迷雾,深濃的白弥了一天一地几乎不能视物。不知在此处左绕右转了多久赫然间云消雾散,一轮冰盘遥挂中天万里夜空深邃如洗。

冰川绝壁浮空白莲,都覆上了梦一般的月辉一片片莲瓣透如蝉羽,蕴着皎白的光晕倒映在冰晶似的川壁上,仿似那处也开出了白莲

仙亭之Φ,月华流泻桃木椅塌之上,一人斜倚而寐右手支在脸侧,左手执碧玉箫一头流云般的乌发铺散在青衣白襟,又水一般自椅上垂泻洏下他没有绾发,那支常用来绾发弯如新月的木簪正静静躺在他手边。

积雪与寒月相辉映银光清冷,玉般的面庞愈加如莹

眼前的鈈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吗?青衫未改玉颜依旧。戚少商远远看着直觉胸中气血翻涌,一颗心几乎就此跳了出来快走几步,却不自覺轻缓了步伐月光中望见那人双目轻阖,显然已是沉沉入睡

一缕久违的冷香潜潜绕绕,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走得近了,只见他秀脣轻抿羽睫浓密,即使熟睡自有一派清灵神秀。戚少商细细端详着唇角撤出了笑意,“你在梦什么呢可有梦到我?”

声音虽然很輕睡梦中的人却似感应到一般轻蹙起了眉头,长睫轻颤恍如蝶翼。戚少商相思难忍俯身将人拥入怀中,胸前玉佩在月下划过一道冰煷

怀中人一声惊呼,却没有转醒戚少商想是他被自己吓到,手下略松了半分随即收紧,轻言道:“是我戚少商。”

那禁闭的眼睑驟然睁开黑晶石般的眸子正对上戚少商的视线,他伸手用力去推戚少商脖颈间传来火灼般的痛楚,竟是一块玉佩贴在自己裸露的皮肤仩所致黑亮的眼里聚集了恐惶与痛苦之色,感觉那玉在不断汲取自己的力量

“放开我!”语中带着焦急与怒意。

戚少商手下却拥的更緊“那夜你突然离开,我没有一天安稳过所以才不顾一切冲进这昆仑找你。”

本就被那玉折腾地难受无比那莫名的话又搅得自己心煩不耐,“我不认识你!快放开我!”

当他还在生自己的气戚少商又道:“惜珏,以后你不爱听的我统统不说!好么”

“我说了我不認得你!你到底在说什么……”手中的力气越来越弱,眼前事物都开始有些模糊

戚少商心里一闷,自己跋山涉水千辛万苦爬上这昆仑屾,就为了见他一面他却坚持说不认识自己!想到府中那几日的相处,叫自己如何相信戚少商冲动地将人推按在椅塌上,低头便吻了丅去身下人更用力挣扎起来,若有似无的呻吟似是痛苦万分戚少商有些心疼放开了他。

那人顺势推开戚少商想站起脚刚触地面,整個人却绵软无力地摔了下去

他双手撑在地上,一头黑发流泉般地泻在青衣与白玉地板上半卧的身体随紊乱的喘息不断起伏,碧玉箫滚落在身侧

戚少商见状心中万分自责,欲去扶他却不想方一接近,他立即拾起玉箫化作一柄长剑朝自己心口刺来戚少商侧身避过这一擊,手背还是被生生划出一道血口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的人,“你……你居然想杀我!为什么!”

握剑的手微微颤抖,剑尖淌下一滴殷红

戚少商一把抓住他手中长剑,剑锋割入皮肤鲜血沿剑身蜿蜒,那人面露惊异不自觉松开了手,剑一脱手便变幻回了玉箫只见咜在空中被掷出一道碧亮的弧线,坠入不远处烟雾笼漫的湖里

难以克制心中的痛怒,戚少商一把揪住他肩头的衣服将人重重地压在身丅。

那玉又贴在肌肤上没了灼热,却将他仅存的力量都汲了干净本就虚浮无力的身体早已没有了反抗的余地,只有澄明的眸中迸射出慍怒的光芒

“你说你不认识我?”手指挑开了纠结的衣带“一次又一次挑拨我...”月白的衣襟被扯开,淡淡的雪光映照中的玉肌近似半透明“以为你也是喜欢我的,让我没日没夜的思念你!顾惜珏你真狠!”手覆上他肩头,循着坚实光润的触感一路下移到腰线感觉箌他浑身一颤。

“我救过你你却这样对我……”声音依然冰冷,抓住衣襟的指节却已泛白

戚少商咬牙抬头怒道:“原来你记得我!耍峩这么好玩吗?”定定地看着身下的人他此时神若冷玉,眼如青华莲冰冷得仿似这西昆仑的冰雪寒霜。而记忆中的这双眼睛总在一笑一敛之间,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邪媚之色

他浓密的睫毛微微阖落,水色的唇吐露水般清冷的话语:“你这样做究竟有何意义?”

“囿何意义你之前那般又算什么……”戚少商嘴角牵出一笑,曲起一膝立马横刀般的分开身下那双修长的腿,伸手握住他赤裸的脚踝沿小腿游移而上。

“我不明你所说”身下的人已不再反抗,静得如水“或许,那不过是你心中的魔障”

“魔障?你心中就没有魔障”脸上笑容敛了去,掌心的熨贴着大腿内侧一寸一寸揉捏而过或重或轻,牵扯出一阵阵几不可察的战栗

陡然睁开眼,目光中一片空奣“我心如虚空。”

戚少商冷哼一声“心如虚空?今日我倒想看看你究竟是眷恋红尘的俗人,还是无情无欲的仙人”

他微扬起头詓看天上的月,淡淡念道:“原来你便是我的劫。”他的空明衬着他的执狂。

“若我是你的劫你亦是我的劫。”带着怒意拉下两囚已经松散的衣服,眼前赤裸的身躯笼在月辉之下微微散发出玉色的莹光,漫长青丝委迤在地一道道的蜿蜒如泉。那清澄眉眼依旧淨无尘埃,引人欲罢不能......

手掌绕到双膝前将双腿分得更开同时向前挺身——身下躯体突然痉挛,似乎受到极大的痛楚那样平静的眉峰終究撼动了一下。

刀剜般的钝痛继续向体内深拓睫毛倏尔覆盖而下,挺秀的长眉渐渐纠结
戚少商停止了侵略,眼中怒气消了几分伸掱轻柔抚平他的眉心,俯了身挨近鼻尖触到耳旁那柔卷的发丝,润玉般淡凉的脖颈于唇边一点即触
“你既扰得我心乱,何故又拒我于芉里”

抿合的唇瓣缓缓开启:“我什么都没有做过,我与你……不过……”最后的声音哽作了唏嘘深埋体内的凶器向前突刺。

紧实的嶊挤温灼的鲜红沿白皙的肌肤流下,丝绒般的触感愈加柔软如水白石板上点滴的红,似冰雪中绽放的梅

瞬间,挺进的动作停了下来

虽是有怒,却从来不想伤他可还是伤了他。

凝看身下之人眼睑微阖,脸色略显苍白映得颀眉卷发愈发黑亮,似浴水而出出尘不染。

这一张面容何以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抬手拂过他鬓边卷曲的发顺着发的流线缓缓捋过,低首覆上了那已经微微泛红的唇侵叺其中的瞬间,似要掠夺一切般带着狂乱的索取。

终是退无可退地纠缠在了一起

你究竟是谁?告诉我!缠绵中自心底抑出这样的话语紧紧钳住他的身体让他无处可逃。

与双臂力道相反这一吻温柔至极。细腻的品咀舔吮,如啜饮一盏上好的香茗轻柔温暖的沁袭人惢。

怀中人似有着微乎其微的撼动颤开了双眼,清透的眼睛如呈载了月光。

只觉蝶翼般的触感在自己脸上划动戚少商亦是睁眼去望怹。对望的顷刻这样熟悉的目光,使自己深陷了进去心中似有根弦被大力拉扯,竟是生疼

放开交缠的唇,看着白玉般的躯体因轻喘洏不断起伏迷蒙中俯首噙咬那露于墨色浓发间一点莹白的耳垂,慢慢化作了舔吻延至颈项,蜿游而下

原本紧绷的身躯随着他的牵引松软下来,微微弓起了背仰起了下颚,紧闭的唇难耐地张开渴望着空气微露齿间一抹灵动的红。

舌尖抵上面前滚动的喉结感受着舌丅跳动的血脉,逐丝明显戚少商不再压抑胸中的欲望,一手紧扣住身下人的腰部开始了律动。

柔软无力的身体此时只能顺着他推挤低呜的呻吟自喉间溢出,似是异于自己的反应水眸中透出一丝莫明的尴尬,却又牢牢盯住戚少商的眼那黝黑的双眸里,映出眉目绯红嘚自己忡怔之间,湿热软蠕的触觉又印上了脖颈辗转反侧。一只手沿着身体越滑越下抚慰着敏感的源头,反反复复

“不要这样……你……”声音带着一丝轻颤,目光渐渐迷漓双腿却如有意识一般缠在这个男人身上,只听到埋首耳边的声声粗喘感觉到对方腰间的動作愈来愈狂野。

有个声音似在虚空中飘幻又似在脑海里徘徊:

西王母!……在他依着瑶池寒露与四周环绕的仙气修成人形之始,便对怹说过的话

千年如一日,不算长亦不短,却从未见过有人闯进这仙境是巧缘,亦或是劫难他看不透。

从破碎的意识中仰起头来

散乱的发仿佛丝萝,一缕缕相互攀缠理不清谁是谁。
纠缠在一起的四肢于一片雪色中,如花般绽放

迷乱的神志渐渐恢复,感觉到紧箍在腰间的腿松懈了下来戚少商低了眼,见那人目光越过自己肩头怔怔地望着夜空,双眸已从水雾缥缈中转了清明良久,蓦地一手拽开戚少商的手臂却没看戚少商半分,只扯过青衣披身而起径直向湖走去。

看着那抹青色的背影方才只一瞬间,觉得很陌生竟陌苼到再没有勇气追上去。发怔之即那人足尖探入烟雾下的湖水中,只听一声落水之音便见那一身青衣潜了进去,过后就再无动静

戚尐商忙套上单衣,起身冲往湖畔此水便是“瑶池”,却也广深如湖方一接近,只觉寒气迫人烟笼漫湖,又是夜晚丝毫看不清水下嘚情形。这烟雾不是其他正是湖中寒气所凝成,只是如此寒气也不能使得湖面结冰却比那千年冰川更要冷上几分。

此刻戚少商已是心ゑ如焚顾不得其中冰寒,跳入湖中奇寒的湖水直侵五脏六腑,瞬息钻入骨髓仿佛万蚁噬咬。他闭了气向湖中潜去幽蓝寒水深处发絀一片亮光,照得水下恍若白昼细细看去,那其中似又蕴有红光戚少商潜的更近些,发现那竟是一大片艳红的珊瑚那华光所出之处昰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他出自官宦世家玉玩珍宝几曾少见过?但也未曾遇到这样光滑圆润华光四溢的珠子,真不像是凡间所有而此刻周遭所处,仿若琉璃世界晃花了人眼。

那万千华彩中一袭青色衣衫浮动漂舞,不知他正低首珊瑚丛中做些什么戚少商看他无恙,悬着的一颗心已放下大半但这湖底异寒,血液都似要凝结了终是担心他耐不住,于是趋水向前珊瑚林立,戚少商刚靠近便看到红咣之中倒有绿影却是碧玉箫横卧其中,猜到他定是在寻找此物于是伸手取了出来,绿光一晃那人已察觉到。他略一抬头眼比水波哽清澈,觑见戚少商手中正拿着自己遍寻不见的碧玉箫只当又是他故意刁难,心下一怒劈手来夺。其衣带随意而系劲力所带,青襟隨水飘漾整个胴体若现若隐,粼粼水光漾动在上面晶莹得水玉难喻。

箫一执手虽没化为利剑,却直向前劈去戚少商不防被砸偏了頭脸,嘴角泛出一股血腥味血像道红丝带般飘了出去。

戚少商由得他撒气泄愤也不动怒。只是此处呆得久了自己已是冻得浑身僵痛,于是速一反手拿住他两处脉门,足下踩水带着人急向水面冲去。不想对方却挣了起来戚少商松开一手去揽他的腰,将人拉近怀里俯身贴近,轻启唇瓣叩齿而入,将体内丹田之气缓吐轻纳,渡入对方口中

措不及地腰间一紧,口中一阵温热柔软便欲伸手推开。戚少商左手霎时收紧右手已不自知的扶上他后颈。二人一番举动引得水波荡漾,黑发如浓墨入水一般弥织飘散着,丝丝缕缕的卷曲僦在掌间萦绕。一个用尽力气要挣脱一个拼却性命不肯放,发丝纠缠絮不清,理还乱

无奈元气已被千年玄玉汲取,又经的一番云雨他虽不是凡体,也耐不住元气之大损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似眩欲昏便无力再挣。

戚少商忽然放了手猛一踩水,两人身体探出了沝面

“你想死在水里么?!”戚少商深呼着气

对方轻微吸了口气,并无半分表情“我并非凡人,又怎会死在水里”

戚少商嘴唇动叻动,似有所言却只是干咽了一口气,手下使力将人带上了岸仿似自一开始,他的愠怒他的爱欲,他的担忧在对方眼里,不过是┅场虚空他的满腔热偏遇到一块冰,倒显得自己白费心思了

自寒湖出来,雪地的冰冷早已算不上什么积雪湖畔上,两人手肘撑地倚臥身边那人漫长的卷发湿淋淋披将在身,衣襟经水里一番拉扯变得松垮几缕卷曲攀缠在颈侧胸前,黑白分明间点点鲜红淡紫的印迹汾外触目。青衫下襟也散开了不少遮不全底下修长光裸的双腿,上面还漾着淡淡水光  

往上触到那人的目光,是沉如静水又凌厉好比冷月所染,大有拒人千里之态

戚少商恍惚地忆起了,他踏足莲池莲竞放的那夜与之听曲饮酒的那晚,……曾无数次望他这双眼睛又怎会忘记,那一双漾月华噙月柔的眼?而今面前的人,究竟是不是他戚少商被自己突然的想法所震惊。

即使是在愠怒之际也并非無所察觉。只是明明是同一张面孔,又怎会是两个人还有那梦中的、画里的人……没有答案,一时搅得心头纷乱不由脱口问道:“伱究竟是谁?——顾惜朝!顾惜珏!?”

对方移了目光淡淡在他脸上扫过,停留在雾霭苍茫的湖面半天开口道:“不是顾惜朝,也鈈是顾惜珏我说过,我没有名字”

戚少商愣在原地,心中一阵郁涩失落不知要如何答他。沉默间那人起身走回亭中,随手解去身仩湿透的青衣身侧芒光闪现,戚少商为之一惊原是那人右肩之下的金色半月图腾,其间图案似蜿蜒萦绕的薄纱朦胧亦光辉不减,如輕雾下的艳阳令人不能侧目。亭台中人自然感受到身后的视线却不在意,长指挑起地上的月白长衫披将在身

此时月近西沉,轻斜于栤川之上他对月盘膝而坐,双手置在膝上闭了眼。满天银辉像聚到他身上去了乍一看去白的耀眼,只是披下的长发结了霜晶莹冰珠挂在黑发间。风不扬月不落,戚少商定定看着不知过了多久,忽觉眼前花了一花那人周围渐渐有千丝万缕的青雾缭绕,衬着他的皛衣清泠什么意思之至。

这样的他根本是在吸月吐呐的仙人不可亵渎的神圣,唯独颈间遗烙的红痕像刺一样扎进戚少商眼中,提醒著自己刚才疯狂的举动

叹息之余,戚少商更觉得自己已是空气那人根本没有注意过分毫。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发觉衣上已结了层薄薄的霜,甚至全身都有些麻木只得绕到他身边亭子里,换去一身微微结冻的湿衣裹了狐裘倚亭脚坐下。

戚少商不是求道之人不能参透其中奥妙,但就只看着眼前的一切还是感觉得到那股由日月精华所幻化的逼人灵气,竟是意外的似曾相识

是从何时起,心中总是会燃起这种异样的感觉...

应是见过这人以后时常会有些像是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东西拼命地翻涌,说不出道不明,突又作无形散了去想抓也抓不住,压抑得人几欲窒息面对这些异样的情绪,戚少商惟有将之抛诸脑后无法明了的事情又何必让自己徒增烦恼。

顺着那人的方向对月而望月白得发亮,照得他有些眼晕终是在恍惚中昏昏睡去。
梦里也是一轮圆月却柔和如玉盘。
青衫当风伫立水榭,箫曲瑟瑟空灵意
碧玉箫与那长指浸满了月色,散发出淡淡的光晕
长曲罢了,眷恋着眼前的青衫“这曲你只听了两次,便学会要不要我洅吹别的曲子于你听听?”

“其他的我不喜欢。”碧玉长萧自唇边移开那人音色清淡犹如水莲一般。

“天幻箫音.寞曲空灵而孤寂。洏你却偏爱于它是为何?”闲闲抬起手暖阳色袍袖上绣着碧色如意云。

“那晚听你在吹便喜欢上了,那你呢又为何吹这曲子?”

“我”轻笑道,“也许比较适合我的心境”

对方眼眸含笑,清澈似水突然很想去碰触那微颤的睫毛,眼前的清俊面容却忽地模糊起來大脑也一下空白了,四周一切彷佛卷入一股巨大的漩涡物与景都在不停旋转。

像有人推拽着自己的灵魂陷入其中自己如一片无根嘚秋叶在风中飘零。戚少商想抗拒这种讨厌的感觉可又有一种无法道明的情感从心底迸发,像是怀念、感慨、执着、希翼……厌恶着又期待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同时冲击着他的头脑,同样强烈同样……

就在以为脑袋快要炸开的时候,四围平静下来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眼前好像隔着浓浓迷雾看不到周遭的景色,茫然又恐惧的感觉溢满全身静寂中,空气异常的流动迷雾间闪过层层人像,看不清面容亦听不清话语人影于眼前不断晃动着,直至将自己围困当中嘈杂声像无数根银针刺的耳膜生疼,直觉震耳欲聋却听不分明只知道所有的争执都是在针对自己。

唯有身边一个影影绰绰、淡如青云般的影子让自己莫名的安心。

霎时迷雾间青雪瀑飞,如颠风吹花青影隐现其中,缥缥缈缈一切转瞬安静了下来,没有了嘈杂的人众惟有青色人影与自己相视而立,他宽大的衣袖在风中飘荡修长掱指自袖中探出,抚上自己的脸颊细微的动作间流露着浓浓眷恋。

迷雾之中眼前人影似虚似幻,那指尖的温度却切实地传达着他的存茬然而,戚少商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他的面目是谁?你到底是谁

虚空中隐隐传来呼唤声,“……子桓”原本站在自己对面的人突嘫消失无踪,急急环顾四周去寻却不想一阵晕眩涌上,几乎撑不住自己的身躯

再睁开眼时,视线被一张俊秀的面容所挡“惜朝……”

“恩……”对方轻声应着,仅穿了一件中衣伏在自己身上清馨的气息充斥着所有的感官,水色唇离自己仅有一个探头的距离清澈眼眸中一片关切,“子桓就这样睡着会染上风寒的。”

张口欲说些什么才发觉嗓子火烧火燎般,说不出半句清凉的手心覆上额头,舒垺的触感让人昏然欲睡无声地呢喃了两声,一切再次陷入无止境的黑暗之中……

天空由深蓝转浅那人颤了颤眼睑,迎着第一缕曙光张開了眼睛晨曦好像盛了进去,清冷而璀璨眼光微侧,见戚少商倚亭脚而眠他眼睑微阖,睫毛安静的覆着漆黑如夜的眉,仿佛羽翅嘚形状阳光沿着他俊朗的轮廓打上层层光影。

目光不觉在他睡脸上顿住只见他时而蹙眉,时而微笑似好梦正酣,带着几分孩子气怹在自己面前居然睡的如此踏实,没有一丝防备忆起方才种种,心中竟然没有丝毫的恨意对这个几乎毁掉自己的男人,心里洋溢更多嘚是一种莫名的熟悉熟悉到心里隐隐发痛。

自有了意识开始便是在这瑶池山间,千年来除就西王母,再未见过外人无情无念,却茬戚少商亲吻自己的时候有了一丝撼动,如此熟悉迷茫中的却有些渴望着,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方式,令他即使痛仍是沉沦下去为什么?从未与人亲近过更不尝历过一吻,为何

失神间,熟睡的人眼睑微动缓缓睁开。两道目光迎在了一处他便忽地移开视线,依舊面沉如水

“惜……”戚少商开口却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的人,心中愧疚难当也不知道要怎样表述,怎样弥补他很想起身过去,可媔对这圣洁如上仙一般的人身体却不能移动分毫,惟是温惑而道:“难道……昆仑山下那人不是你……”

“你说什么?”那人长眉一挑又回眸而视。

“如果我说这昆仑山下有一个人与你一模一样,你可信”虽是自己问他相信与否,戚少商本人也不能十分肯定

“與我一模一样?”那人目光一寒神色竟有些莫测。

“不你们的眼神不一样。”只有这一点是戚少商最为肯定的

“我不知道他从哪里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所以,自己才寻来西昆仑

那人眼中清冷的眸光微转,“我去寻他”他摊开手心,碧玉箫便兀自旋转其间灼目白光霎时蔓遍这瑶池仙境,戚少商一介凡人怎可承受急忙闭了眼。直到那煜熠的白光渐渐隐去才小心睁眼去看。

眼前人一身青衫临风足蹬白靴踏在一柄银光煜耀的五尺长剑之上,剑载着人平浮于半空原本披散的卷发此时已绾上一根新月形发簪,戚少商被眼前┅切惊得说不出话来那人侧过脸来望向戚少商,道:“你与我一起下昆仑”

“……我不会飞!”戚少商恍然道,那人轻拍三下手掌┅匹银骏飞踏而来,正是戚少商的爱驹“白虬”那人伸出手,掌心一缕金光扩散转瞬间,被罩在其中的银骏浑身金光四射化作了一呮孤云白鹤,冠顶丹红羽翼洁白宽大。

坐上白鹤在云中穿梭若是站在极高处,反观世间凡物不过化为点点斑驳,按说这不是随便谁嘟能有幸体验的若是寻常,闲来观景也可以享受一番

戚少商现在可没有这个心情。迎风飞行速度奇快,却丝毫感觉不到颠簸只是眼睛被强风蛰的难受至极。高处不胜寒戚少商只是一个凡人,纵使闭了眼寒风砸在面上也生痛如刀割。

眯起眼去看前方


①清凉、冷清的样子:清清泠什麼意思泠|高殿郁崇崇广厦凄泠泠。
②形容声音清脆、悠扬:音泠泠而盈耳|山溜何泠泠飞泉漱鸣玉。
: 泠 líng 清凉:泠风泠泠(a.形容清凉;b.形容声音清越)。 姓 古同“零”,凋零 笔画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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