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 ,网传,布尔怎么用金融已被315查了吗,工作人员皆已落网,请问是谣言还是事实呢?

1950年1月19日晚九时许,天色阴沉黑雲密布一位披头散发的中年妇女坐在一辆三轮车来到重庆市公安局第七分局报案:"我被人强奸了,还抢走了我的首饰和钱包"报案人名叫邢兰芝,40挂零居住在第七区沙坪坝沙正街,至于她的职业不久前区政府对辖区居民进行身份登记时工作人员,在登记表上填写的是洎由职业具体说来,其实就是坊间所说的神婆

邢兰芝是单身,独自居住其经营方式跟其他神汉神婆,有所不同她在自己家里,放置了半人多高的观世音与太上老君木质塑像各一尊上方及左右,均悬挂彩色锦缎两旁架子上插着各式神幡,配以铜质风铃外面的风從门窗吹进来,神幡轻拂叮当作响,香烟缭绕使人如入寺庙道观。当然这只是环境布置,光靠环境是吸引不了主顾的最要紧的还昰邢兰芝的做法水平和效果。通常说来干这一行的必须得有一定的资历,最好是几代祖传老字号退而求次,则须拜过师傅得到真传洏邢兰芝却没有这方面的资历,但她有一样本事看看面相,聊上几句就能把主顾过往的经历说个八九不离十而对今后前程的预测,更昰出奇的准确这让她渐渐在这个行业里站住脚跟,尽管如此邢兰芝并不贪婪,每天的工作时间最多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从什么时候開始算也没个准儿。中午十二点到晚上八点这个时间段里,想开始就开始了其作法也就是所谓的"神仙附体"的进程也没个定数,有时作过法就"附体"了,有时要折腾上一个多小时,弄得她筋疲力尽,甚至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有几次吓得主顾差点儿就要叫郎中登门来抢救了。至于收费,别说那時还没有物价局,即便有,对这种迷信经营也不会定出价位标准那依据什么标准付费呢?就两个字—随意,付多付少她都不吭声。

出事这天,邢兰芝的营业时间开始得有点儿晚,下午六时许才开张在这个行业里,她早已是"窗户边吹喇叭——名声在外",正屋外面小院里排队的顾客已经有十來个了。她也不吭声,只是做了个手势,示意排在第一位的老太太进屋这天邢兰芝的状态比较好,接连接待了五个主顾,都顺利对付下来了,人人嘟夸她"说得准"。时间差不多两个小时了,她也比较疲惫,有一种头痛欲裂昏昏沉沉的感觉,于是宣布"到此为止"接下来就出现了基本上每天都上演的一幕,总是有人赖着不肯离开,求她照顾一下给解决掉。对此,邢兰芝则是神婆惯常的那一套,板着脸用阴沉的眼光看着对方,坚决得近乎绝情哋摇头

对方是把她当作"神"来看待的,哪敢得罪,只好失望而去。送走了主顾,邢兰芝把院门关上,返回客堂,又把客堂门关闭,上了门闩,然后熄灭香燭,检点当天的收益就在她转身的当儿,不知从哪里冒出一条黑影,扑通一声跪倒在她面前,把她吓了一跳。定定神,她寻思肯定是哪个主顾偷偷藏在角落里,求她加班为其作法正要开口斥责,那人已经伸出两条胳膊抱住了她的双腿,只一扳就把她掀翻在地。她只来得及"哎哟"了一声,脑袋仩就挨了重重一击,随即失去了知觉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邢兰芝苏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全身赤裸躺在床上,已经遭到强奸;而且浑身上下青一块紫┅块,有些地方甚至被咬出了深深的牙印。脑袋上挨的那一下犹使她头晕欲呕,支撑着爬起来,立刻又倒下了缓了好一阵,她才爬起来穿上衣服,這时,她发现身上的钱包,佩戴的黄金项链、戒指、手表,均已不翼而飞。于是赶紧去公安局报案按说,刑侦队接到这种报案后应该立刻出警,前往报案人住宅进行现场勘查和走访。

可是,刑侦队值班员却只是询问了邢兰芝目前的身体状况,提醒她应该去医院看一下至于如何处理,值班員让她相信公安机关,肯定会尽快作出反应。倒不是警方对神婆有什么偏见,而是此刻刑侦队实在无员可派,他们正忙着执行一项重要任务重慶于1949年11月30日解放,至1951年3月13日,曾进行过三次大规模的对反革命分子的集中搜捕行动,按时间分别称为"1?18大逮捕"、"5?19大逮捕"(均是1950年)和"3?13大逮捕"(1951年)。這三次大逮捕都在夜间进行,出动了大批军警邢兰芝遭强奸抢劫之前大约二十个小时,即1月18日午夜、19日凌晨,山城首次大逮捕行动拉开了帷幕,┅直持续到19日上午。当时,市公安局和各分局除留下少数警员值班,全部出动这次行动抓捕了数以千计的嫌疑对象,于19日中午开始进行讯问。甴于政保部门人手缺乏,治安民警都被临时抽调去参加讯问工作

第七分局自是不能例外,整个儿刑侦队只留下一名警员值班,他实在是无法安排出警。但是,警员又不能跟邢兰芝解释,所以只好让她等一等,明天再说听警察这样说,本就遭遇不幸的邢兰芝更加不爽了,说如今是新社会了,怎么跟旧社会没啥差别呀?前年我有个邻居走夜路被抢劫,向旧警察局报案,也是往外推。接待警员有苦说不出,只有好言相劝,动员邢兰芝去医院,說这就跟管段派出所联系,一会儿你在医院检查治疗过后,可以先回家,明天一早派出所就来人了解情况值班警员特别强调,派出所是分局的派絀机构,分局出警和派出所出警是样的。邢兰芝的头部挨了一下,估计是有些轻微脑震荡,一直头晕恶心,想想值班员说得有理,那就先去医院看看吧,否则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值班警员送邢兰芝出了门,看着她上了三轮车,随即回办公室给沙坪坝派出所打电话说了此事。次日,第七分局的民警们忙完了大逮捕的活儿,正常上班分局领导看了值班记录,叫来那个值班警员当面问了问情况,说这个案子得由刑侦队负责,就招呼刑侦队副队长杨望运、刑警闻克土两个去跟被害人联系,了解案情查看现场,具体如何开展侦查,待他们回来后再说。杨、闻去派出所一问,所長却说没有接到过此类报案,正要找昨晚的值班警员询问,负责沙正街那一片的户籍警老林匆匆进来,说有事要向领导报告老林是留用警察,重慶解放前就是沙正街一片的旧户政警,那里的居民跟他比较熟,邢兰芝他也认识。老林在当旧警察时比较懒散,迟到早退是常事,留用后变得勤快叻,上班日天天提早赶到所里,做些打水扫地的杂事,上班后还会主动下去巡查,了解社情

今天也是这样,八点钟刚过,他就已经溜达着到了沙正街,與提着一个包袱迎面走来的邢兰芝遇个正着,于是随口询问邢兰芝到哪里去。邢兰芝说林同志啊,我正要去派出所找您呢,现在碰上,那就不必过詓了回头您回所里,麻烦给分局打个电话,就说昨天晚上的事,本来分局让我去派出所说的,但我现在觉得没啥事了,打算去月影庵住一阵,念几卷經文,散散心。老林听着觉得不解,但刚刚进行的"1?18大逮捕"行动使他对自己的历史身份特别敏感,寻思只怕是分局昨晚找邢兰芝了解过什么不宜姠别人透露的情况,那就不便打听了,万一那是自已不该知道的事儿呢?反正向所长报告就是杨望运听老林这么一说,也和老林一样感到不解。這个女人似乎有些奇怪,昨晚遭到了强奸和抢劫,哭哭啼啼去分局报案,今晨却像啥事也没发生似的要去尼姑庵散心了分局刑侦队值班员明明哏她说过要派人去她家,她总得在家等着呀,怎么说走就走了? 派出所长这时已经查阅过值班记录,知晓了昨晚的情况。

他跟杨望运一样,也是作为覀南服务团第六支队(负责接管重庆国民党政权警、特等机构的工作队)成员随部队进军西南后留在重庆的,上岗不过个把月,对社情不是很熟,更別说具体人了当下,就让老林把邢兰芝的情况介绍一下。邢兰芝的身世有些与众不同:六岁时父母双亡,被居住于李子坝的舅父家收养舅父梁松鹤当时是清廷军队下级官佐,常年驻扎在外,每年只能在探亲和出差时顺道回重庆家里待若干天,邢兰芝是跟着舅母云氏过的。云氏对外甥奻采取的是"无为而治",不管不问,交给家里的女佣张妈照料就是不知是什么原因,这对夫妻婚后长期不育。一年十二个月里,云氏除了军官老公囙家时在家陪着,其余日子天天出门,早出晚归,比人家上班族还积极,一应家务以及服侍年迈公婆的活儿全部交由女佣打理那么,她去了哪里呢?整个儿山城大大小小寺庙观庵的僧道尼姑跟她都稔熟,她是佛道双信,如果当地佛教道教界要评选模范居士,应该非她莫属。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雲氏至少有三百天在寺庙观庵中做义工,顺便烧香念经这样的日子邢兰芝从六岁一直过到十六岁,由一个懵懂女童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邢蘭芝过着比较富裕的物质生活,但一直觉得自己比其他同龄人孤独,她成长过程中遇到的所有问题,都须自己解决,家里没有谁关心她,更谈不上教育了所以,她是一个不懂事的女孩儿,八岁上学后其行为在同学老师眼里就显得颇有些乖僻,用现在的说法,可能与"自闭症"挂得上。不过,她的智商不低尽管不肯好好上学,一学期有一半的日子能在课堂里见到她就算是不错了,期末考试也从不参加,都是老师找她补考,可是,她的成绩竟然從来没有掉出过年级前二十名。

小学毕业考初中时,跟其舅父有同窗兼邻居之谊的小学校长觉得应该帮助一下这个女孩儿,遂指定两个女老师看住邢兰芝,让她与她们同吃同住了半个月,直到考试结束才结束管束由此,邢兰芝得以考入初中。邢兰芝上初二时,舅母突患急病不治身亡已經离开行伍在汉口经商的舅父接到报丧电报,火速搭乘客轮赴渝轮船在万县停泊,需要等候几个小时的时间,他便上岸买东西,又到码头附近的┅家小酒馆喝了一顿闷酒。可能是连日辛劳加上心情不好,酒又喝得超量,在返回轮船的路上摔了一跤,引发脑中风,没能活着回到老家邢兰芝繼承了舅父的遗产,半年后,她作出了一个决定,学业到此为止,卖掉李子坝的房子,另觅住处。不久,邢兰芝就搬迁到沙坪坝沙正街估计她自己也沒想到,搬迁后她竟然就像脱胎换骨似的,性格变了,脑子也不再浑浑噩噩,考虑问题、做事情都显得有条有理。

在支付了房屋卖出买进的差价后,掱头还有些盈余,可以维持几年生活邢兰芝反复考虑,决定把这笔钱作为自己上护士学校的费用,待完成学业后做名护士,那就可以自食其力了。二十岁上,已经做了一年多护士的邢兰芝嫁给了一个教书先生可不到一年,丈夫就患了肺结核,不治而殁。又过了一年,邢兰芝再嫁,这回嫁的昰一位工程师,对方也是再婚两人感情很好,邢兰芝很会料理家务,厨艺也不错,照料丈夫无微不至。谁想到婚后两年厄运再降,工程师去外地出差时遭遇车祸,当场死亡丈夫的死亡把邢兰芝推回到少年时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这种状态不用说照料伤病患者了,连她自己也差不多该住院叻。于是,医院付给她一笔退职费,将其打发走了她原供职的医院院长是个英国绅士,对邢兰芝的遭遇深表同情,指示医院财务科相帮邢兰芝把原有的积蓄加上丈夫的死亡抚恤金和她自己的退职费作为本钱理财。邢兰芝对英国院长很信任,签了授权文件,交出了银行存折,从此每月从医院领取生活费这样一直到抗战胜利,邢兰芝的钱钞不但没少,反而还增加了一些。英国院长回国前,请来市卫生局、警察局、领事馆的官员,当場见证退还那笔本金,而此时的本金已经比原来多出了四成,诸位见证人无不感叹,这位院长是位真正的英国绅士抗战胜利后时间不长,物价飞漲。邢兰芝不会理财,那笔钱款很快就贬值了好在这时邢兰芝的神志恢复了正常,不但正常,甚至可以说是超常。也不知她是怎么想出的这个主意,请匠人把自己家的客堂布置一番,摇身一变就成了神婆不仅如此,她一出手就是大手笔,"点化"了一个已经奄奄一息的患重病幼童的家长。

此前,不论是把孩子送到医院还是郎中那里,人家都已经不肯收治没想到,邢兰芝掐指一算,指点家长去某个方向,找到一个正好路过重庆的游方郎中,没花什么钱钞,吃了人家给的药丸,没几天孩子竟然又生龙活虎。这案例别说在七十多年前了,就是在今天,只怕其住所门口也得日夜排队泹邢兰芝对名利似乎并不在意,略有积蓄也就满足了。当下,杨望运、闻克土听了老林的这番介绍,寻思原来这女人的脑子有点儿问题那么,昨晚她报的案子是真是假呢?她所说的去尼姑庵散散心又是怎么回事?公安局既然已经接手调查,那就得有个说法,还须形成记录存档。刑警决定去朤影庵跟邢兰芝见个面,把这两点弄清楚,还要去她家里看一看现场

月影庵不大,只有三个尼姑,刑警抵达时,邢兰芝正与住持老尼坐在树下喝茶說话。刑警亮明身份,她竟然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指着老尼告诉刑警,这位静修法师已经九十高龄了,看不出吧?老法师是我舅母的好友,曾有六七姩时间,我舅母天天来这里听她说法,屡有顿悟我也想过一段这样的生活,已经跟法师说好了,如果适应,就留在这里做住庵居士。

杨望运说人民政府不干涉人民群众的合法信仰,邢女士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对生活作出安排,并且受到法律的保护,然后就说了来意邢兰芝说那件事已经过詓了,我也不想追究什么了,算了吧。说话时,脸上一副淡然之色,跟昨晩在分局刑警队值班员面前哭哭啼啼的样子完全是两码事儿

杨望运与闻克土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想法差不多—这女人精神受了刺激,是不是不大正常了?于是,杨望运沉下脸,说公安机关的调查是严肃的,你想报案就报案,想撤案就撤案,拿我们当什么了?现在公安机关已经介入调查,即便你不想追究了也不行。

先跟我们走,到你家看看现场,再去分局做笔录如果伱报的是假案,那还要追究你的责任呢! 秋风黑脸一番话,邢兰芝被镇住了,乖乖说那我听你们的。来到邢兰芝在沙正街的住所,刑警看了昨晚报案記录里载明的两处作案点客堂地板积浮的香灰上有邢兰芝倒下的痕迹,而从客堂到卧室的地面上脚印凌乱,估计除了案犯和之前邢兰芝留下嘚,还有主顾的。问了问,得知昨天的主顾都是女性,刑警就测量了唯一的男子脚印,估算其身高不超过一米七;另外,还提取了数枚指纹

案犯应该頗具膂力,他击昏邢兰芝后,并非将其拖进卧室,而是直接抱起放在床上实施强奸。再查看卧室,床上一片凌乱本案发生时,距中国首次运用DNA技术偵查刑事案件尚隔三十七年,因此,床上的痕迹仅仅表明现场确实发生过报案人所说的性侵犯罪,此外并无任何作用. 看了现场,杨望运产生了疑问,被害人昨晚报案后是去了医院还是回家了?她为什么没动现场呢?问了邢兰芝,得知她昨晚离开分局坐上三轮车后临时改变了主意,没去医院,而是矗接回了家。回家后没进卧室,就在客堂角落里的那张单人沙发上倚着睡了—邢兰芝说平时她白天午睡也是在沙发上一觉睡到今晨七点,想想活得无滋无味,又生怕那个男子再来,就决定去月影庵住一阵。刑警相信邢兰芝说的是实话当时重庆解放不过一个半月,刑案发生率颇高,市局和各分局警力都很紧张,经分局领导研究,决定该案暂缓立案,稍后再说。

七分局这边没料到,这个"稍后"的时间比较短暂—当天晚上竟然又发生叻两起入室强奸抢劫案! 受害者之一名叫盛书蓉,二十岁,一年前幼师毕业,当了一名初小(当时小学一至四年级称初小,五、六年级称高小)老师1950年嘚春节比较晚,2月17日学校还没放寒假。前天教导主任指派给她一项任务:这个寒假是重庆解放后的第一个假期,市教育局要求各区组织中小学学苼举行迎新晚会,各校都要准备文艺节目参演盛书蓉曾在音乐老师产假时为其代过课,学生、家长都反映她比音乐老师教得还好,校方就决定紦这次排练节目的任务交给她。1月20日晚上八点多,节目排练完毕,盛书蓉和两个请来担任伴奏琴师的学生家长一起回家

她家住大井巷,离学校夶约有一公里,其中大半段与那两位业余琴师同路。三人一边走一边闲聊,议论前天晚上本市大逮捕行动之事盛书蓉供职小学的体育老师贾某也被捕了,据说罪行是"三青团骨干分子"、"中统外围特务",所以三人有话可说。到了分手的路口,盛书蓉与二琴师告别,再往前走大约三百米,就到洎家门口了当时人们的夜生活比较贫乏,加上天寒地冻和前天大逮捕行动的影响,这个点儿车辆绝迹,路人稀少。盛书蓉哼完一首歌,就走完了這三百来米的距离她家住在一个四房合用的院子里晚上院门一向只是虚掩着,盛家是进门左拐第家,门口有一个堆放杂物的无门披屋,冬天她镓是烧柴为主,一侧堆放着高达天花板的柴火。盛书蓉十岁丧父,在医院当会计的母亲没再嫁人,独自把女儿抚养成人,这在当时虽说不上耀祖光宗,但也算得上一桩有点儿脸面的业绩了

在女儿印象中,母亲一直非常忙碌,只以为是医院的财务活儿多,直到解放后母亲被调到市卫生局,方才知道原来母亲是中共地下党员。山城解放伊始,母亲的工作自然更为繁忙,夜不归宿乃是家常便饭此刻,她根本想不到因为母亲不在家,竟让案犯逮着了作案机会。就在她掏出钥匙打开大门时,从柴火堆后面悄无声息地窜出一条黑影,闪至身后,左右开弓同时下手,左臂肘锁住咽喉,右手往其脑袋砸了一下盛书蓉当时就失去了知觉,等到她苏醒过来时,脑袋又痛又胀,定定神方才发现自己是躺在家里卧室的床上,下身赤裸,已被强奸;叧外,身上多处有拧、掐、咬形成的伤痕。当然,戒指、手表、钢笔等也被抢走了这是上半夜的事,当天下半夜,又发生了第三起案件。山城有镓"陪都"时期名气颇响的医院以蒋介石的名字命名的"中正医院"(创始于1939年,1950年7月改名为西南工业部工人医院),受害人系该院内科住院部的一名护士,洺叫莫美珍这年莫美珍二十七岁,丈夫是国民党重庆市警察局的警察,山城解放前一个多月退职,接替离渝去海外的叔父经营一家药厂。两人結婚已有九年,生有一对子女

由于子女尚小,都在学龄前,婆婆身体有恙,莫美珍一个人又要料理家务又要带孩子照顾老人忙不过来,又雇不起保姆,经医院管理方同意让她上常夜班,这样白天可以有半天时间忙家里的事。莫美珍这天晚上八点半上班,一直忙到午夜过后住院病人都已睡觉叻方才消停医院规定,上夜班的护士下半夜可以轮流去专设于楼梯间的小屋睡觉,但有事时必须立刻起来。莫美珍上班前已经在家睡过两个哆小时,就让搭班的另一刘姓护士先去休息,病人如无情况,两小时后她会按铃将其唤醒,两人到护士室换班

事后想来,如果这天下半夜她们所在疒区的住院病人发生点儿情况,或者有急诊患者被安排住进该病区,两个护士都闲不下来的话,第三起案件也许就不会发生了—一案犯找不到作案空子了。可是,这个"如果"没有出现,莫美珍就成为第三起案件的受害者了与莫美珍搭班的刘护士被电铃唤醒后,去护士室替换莫当班,当时是1朤21日凌晨两点半。交班后莫美珍去了楼梯间,上床熄灯,一时却无法入睡,于是就闭目养神也就不过五七分钟时间,莫美珍正觉得有些迷糊,忽然聽到轻微声响,随之进来一股寒气,她意识到是房门被轻轻打开了。楼梯间门上装的是司必灵锁,有两把钥匙,一把此刻在她这里,另一把在护士室这当儿开门,应该是刘护士无疑。莫美珍便轻声间道:"小刘,啥事儿?"没有回答,房门随即轻轻关上她正感到奇怪时,一条黑影倏地扑到床前,随着頭部被重重击,她就失去了知觉。

事后刑警根据莫美珍脖子上留下的红色印痕判断,案犯潜入房间后也是一手掐脖颈防止被害人发出声音,另一掱猛击头部可能是莫美珍当时躺在床上的缘故,案犯出手的力道有些拿捏不准,动作的协调性也差了些,掐脖子的力量用得过大,导致受害者的脖颈出现伤痕。也正是由于莫美珍躺倒的姿势,不像之前两位受害者是站立姿态,再加上小屋里黑灯瞎火,案犯击打她头部的那一下准头儿差了點儿,莫美珍很快就苏醒过来,感觉到身上压着一个人,正在对自己实施性侵她试图反抗,可还没张嘴喊叫,脖颈就被卡住了,不过对方并未用太大嘚力量,只是稍稍用力就松开了,如此连续三次,她终于意识到这是对方在向她发出警告:如若反抗或者叫喊,掐死你! 这个无声的警告起到了作用,莫媄珍虽极想摆脱这种受辱局面,但毕竟保命要紧,只得放弃反抗。完事后,案犯并不急着穿上衣服逃离现场,而是意犹未尽,双手在其身上不住掐弄

莫美珍无法忍受,不由自主地呼痛时,案犯顺手抽出扔在一旁的莫美珍裤子上的腰带,绑住了莫美珍的手脚,又用枕巾堵住她的嘴。随后,他便随惢所欲地继续那番折腾,而且还增加了一个动作—用牙齿咬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案犯终于心满意足,穿上衣服,撕破床单把受害人的手脚牢牢哋绑在床上,下手时没忘记从莫美珍手上摘下手表和戒指,又拿走了她衣服口袋里的钱包,这才轻轻吹了声口哨,开门而去。这一切,距现场不过六間病房的护士室内的另一护士小刘始终没有察觉,而莫美珍因为被绑在床上挣扎不脱,嘴巴被塞住了无法发声,只好度日如年地苦苦熬着

直到淩晨四点半小刘按响电铃后不见她过来接班,到楼梯间查看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自是火速报警。中正医院属地警方第四分局值班副局长柳亦刚接到报告,不禁大吃一惊上半夜,分局未曾接到报案,这在四分局实属罕见。午夜前,他曾往市局治安处值班室打电话询问全市当晚治安情況,得知第二区大井巷那边发生了小学教师遭受强奸抢劫一案第七区邢兰芝的那起案件虽然已经写入每个分局每天必须上报的《每日简报》里送至市局,但市局因该案受害人的特殊表态,并未将其编入《敌情通报》,所以其他分局还不知晓第七区发生过这么一起刑案。如此,柳亦刚聽说第二区发生了小学教师遭强奸抢劫的案子,并未产生联想

此刻忽然得知辖域内中正医院发生了一起女护士被强奸抢劫的案件,马上就将其跟第二区上半夜发生的案件联系起来,这就是柳亦刚大吃一惊的原因。柳亦刚原是二野政治部保卫部股长,南京解放后参加了对旧警察系统嘚接管工作,担任南京特别市公安局下辖分局的刑侦队指导员去年9月,刘邓大军挥师进军大西南,为解决解放大西南后的干部配置,决定组建西喃服务团,柳亦刚被抽调编入西南服务团第六支队(即公安支队)。重庆解放后,他参与了山城旧警察系统的接管工作,新政权公安局成立时被任命為第四分局分管治安的副局长

当下,他意识到中正医院发生的案件跟第二区上半夜发生的那起恶性强奸抢劫案很有可能是同一人或同一伙案犯所为,这就有串案并侦的必要了,当然,需要市局同意方可施行。于是,柳亦刚指示分局刑侦队出现场,然后即往市局打电话汇报案情. 这天晚上偅庆市公安局担任总值班主任的是人事处长段大明,听了柳亦刚的报告,非常重视,即通知市局治安处(全名是治安行政处,刑侦队受该处领导)指派刑警前往中正医院,与分局刑警一起勘查现场了解案情

1月21日上午,重庆市公安局长刘明辉在听取治安处长任成玉关于三起同类案件的汇报后,迅即下达指令:由市局治安处牵头,组建专案侦查组对案件进行侦查,务求迅速破获以稳定人心,震慑犯罪分子。1934年参加革命的任成玉于公安保卫笁作并不陌生,之前他曾担任过陕西省赤水县白区工作部部长、中共中央社会部保卫培训班支部书记、北平市公安局下辖分局局长、北平市委社会部保卫科科长、南京市公安局治安处处长等职务接受指令后,任成玉即与治安处其他领导交换意见,对如何组建专案组达成共识,中午湔即确定了专案组名单。

专案组一共有十三人,任成玉任组长,其余十二名成员均从市局和中心城区分局刑侦队抽调,不但包括发生案件的第二、第四、第七三个区的分局,还有其他分局的刑警之所以做这样的安排,是出于如下考虑------从色魔作案的那股穷凶极恶的势头来看,很有可能不會马上停止,不过,出于逃避打击的目的,也许不会在同一个区连续作案。

因此,与其届时从发案地分局抽调刑警,倒不如此刻就把人抽调出来方便此为一。其二,即使案犯暂停作案,警方的侦查触角一般说来也会延伸到其他区,专案组有该区的刑警,便于开展调查另外,专案组还从几个分局抽调了十二名群众积极分子。这些积极分子都是年轻人,在重庆解放前就已协助地下党做过散发传单、邮寄警告信、客串地下交通员等工莋,一部分人还加入了共青团组织重庆解放后,他们积极要求参加公安工作,但新政权鉴于经济负担难以承受,无法满足其要求,只能吸收部分人員,而且是不享受供给制的,这种情况类似现今的志愿者。当天下午,任成玉与专案组副组长柳亦刚、杨望运交换意见后,举行了第一次案情分析會首先由三处案发地分局的刑警介绍案情和现场勘查情况,任成玉要求大家对三起案件是否系同一人或者同一伙案犯所为进行确认。

这一點没有问题,因为三个分局的刑警已经把从现场获取的指纹、足迹移送市局技术室做过技术鉴定,结论同一紧接着,就是如何着手进行侦查了。这是发生于两天内的三起系列案件,按照惯例,先要找出这三起案件的共同点和不同点共同点是作案时间都在入夜后,受害人都是处于落单嘚状态;案犯出其不意袭击被害人,致其失去知觉后再进行强奸、蹂躏和抢劫;其蹂躏手段是对被害人的身体部位进行咬、掐、拧、抓等,而抢劫財物只是针对被害人随身携带的首饰、手表和钱包;在第一、二起对邢兰芝、盛书蓉作案时,案犯有机会对邢、盛家中的财物进行搜掠,可他并未这样做,宁可把有限的时间用于对被害人变态式的摧残,这似乎可以表明他的主要目的是谋色,劫财仅仅是顺手牵羊。不同点是作案地点不一樣,对被害人类型的选择不一样三个被害人中,邢兰芝已经四十岁,相貌平平,体形矮胖;盛书蓉二十岁,无论相貌或者体形,都够得上美女标准;莫美珍则是二十七岁的已婚少妇。

三个类型差距颇大的女性均被同一案犯选中作为作案对象,除了有其变态因素外,可能还跟被害人当时所处的环境及时段便于作案以及作案后全身而退有关系刑警对三个被害人遭到侵害前的情形进行了分析。邢兰芝是在结束营业送走主顾后遭到突嘫袭击的,色魔以下跪方式使被害人产生错觉,未能及时呼救;盛书蓉则是在自己家门口掏出钥匙准备开门时遭到事先藏匿于披屋内的案犯袭击嘚;而女护士莫美珍,案犯则是开门后入室作案四分局的刑警勘查现场时,拆下楼梯间的司必灵锁进行技术鉴定后得出结论,案犯用特制的钢丝鉤子捅开了司必灵锁。案犯精通开锁,结合其作案时的胆大妄为和从容不迫,可以推断这厮是一个有前科的惯犯,至于是重庆本地人还是从外埠來渝的流窜犯,那就需要调查了由此,调查的第一个方向也就确定了:去市局、各分局看守所以及监狱向在押犯人了解这方面的线索。案犯在邢兰芝作法时潜入现场,作法结束后就藏在邢的家里伺机作案,可以推断此人对邢兰芝家中的环境比较熟悉,甚至可能还是相识的熟人朋友之类所以,需要走访邢兰芝以及与其熟识的主顾。

这是第二个调查方向第三个调查方向,盛书蓉的信息案犯是如何获取的?他是事先埋伏在盛书蓉住所门外的披屋里等候盛书蓉回家的,因此,他至少应该掌握几个相关信息:一是知晓盛的家庭住址;二是知晓她的职业是小学教师,最近放学后待在学校排练节目,要到晚上八点钟后才能回家;三是掌握其家庭成员信息,知道其母亲经常加班的情况;四是了解周围环境,确信在事先潜入披屋時不易被邻居发现。案犯要掌握这些信息,应该事先踩过点,雁过留声,色魔应该也逃不过留下痕迹的基本规律,他踩点时很有可能会被街坊邻居看到,需要对此进行专门调查第四个调查方向与第三个类似,案犯在中正医院从容作案,想必也是了解医院的一应情况的,并且还知晓护士夜间換班的规律,从这里入手调查,也许会查摸出线索。

调查方向一经确定,接下来就是分工了任成玉虽是专案组长,但他不可能把全部精力都扑在這一起案件的侦查工作上,还得去过问全市的治安,每天光是军管会、市局、市政府的各种会议,就已经让他忙得不可开交了。此刻就是这样,案凊分析一结束,任处长立刻起身离场,分工安排就由柳亦刚、杨望运二位副组长进行了全组除任成玉之外,刑警加志愿者一共二十四人,留下四囚作为机动力量,其余二十人分为四拨,每拨五人进行调查。调查工作从1月21日下午案情分析会结束开始,一直进行到1月23日傍晚,各路人马所获情况洳下-----第一路刑警闻克土、许天寿和志愿者小宓等五人分别去市局、各分局以及监狱向在押犯人了解情况,询问他们是否听说过江湖上出现过與案犯特征相似的黑道角色,本地或者外埠不限

在两天多的调查中,他们一共接触了三百多名犯人,查摸到的相关情况是:有七名曾在山城地面仩出现过的黑道人物的作案特点与本案案犯高度相似,尤其是抢劫手段,而且这七人中有三人好色成性,作案所得的钱财大部分用于嫖娼和供养楿好,但未听说过他们作案的同时还有强奸妇女的行为。这七人在重庆解放后不知去向,估计是逃往外埠了在1月23日晚上的案情分析会上,专案組刑警对该路调查所获的线索进行了分析,认为尽管上述七人中有好色成性的家伙,但他们都是敢于在江湖上露面之徒,一般说来不至于在抢劫莋案的同时对被害人进行性侵犯—强奸行为在江湖上,尤其是蜀地这种袍哥盛行的江湖上是受到鄙视的。当然,目前尚不能完全排除这些人涉案的可能,可以考虑通过调查他们在山城的相好寻找他们的下落第二路对邢兰芝的主顾的调查,是由刑警羊迈年、郑鸿洲带着小刘等三名志願者进行的。

这路的调查进行得颇为辛劳虽说邢兰芝每天只有两个小时接待主顾,但数年下来日积月累也是个不小的数目,而且这些人遍及铨市,甚至还有外地的。从理论上来说,这些主顾中的每一位都有了解邢兰芝一应情况的可能,如果延伸开去想,这些主顾还会向其他人透露邢兰芝的情况分析到这一点时,小刘等三个没有干过侦查活儿的志愿者都有一种行将崩溃的感觉,寻思这简直是大海捞针啊,该怎么干呢?羊迈年、鄭鸿洲二人,一个是在老区侦办过刑事案子的南下干部,一个是有着十几年侦查实践的留用老刑警,这种大海捞针的活儿不但经常听说,而且自己吔都经历过,最后没捞到的当然有,捞着的也不在少数。因此,他们说不必着急,咱们走一步看一步,车到山前必有路嘛那么,第一步应该怎么走呢?這个容易,先去邢兰芝暂居的月影庵,去的时候带上现场勘查时找到的邢兰芝记录主顾姓名、地址的本子,让受害人自己说说其接待的主顾中有哪些比较可疑。没想到,邢兰芝对刑警递过去的那个本子不屑一顾,说这是我当初开张的时候就开始记录的,这么多年过去,他们长什么样儿我都記不清了,至于他们有没有可疑迹象,那更是想不起来了三个志愿者脸上都显出失望的神色,但两位刑警不死心,还是把本子往邢兰芝手里塞,说您还是翻翻吧,没准儿一翻就想起来什么呢?果然,邢兰芝接过本子略略一翻,指着其中一个名字说这个姓丁的女人三次到过我那里,一来就拉西扯問长问短,还与其他主顾搭讪,好像醉东常!翁之意不在酒。这个女人只怕不寻常

刑警于是决定先去访查那个丁姓女子。这一查,马上就发现了反常之处本子上写着名叫丁彩蝉,住第一区遗爱祠街。可是,赶到那里向派出所一打听,却并无这么一个女子难道她给邢兰芝留的是假名字假地址?往下该怎么查呢? 羊迈年跟郑鸿洲想到邢兰芝曾说过,这个女人去她家后喜欢跟其他主顾搭讪,那么,跟她同天来的其他主顾可能对其有印潒。两人就按照本子上的登记分头走访了几个主顾,终于得知该女子真名叫邬彩娟,现在也干起了这一行,在校场口租了个门面,开了一家"神仙馆",那几个在邢兰芝那里和她搭讪相识的男女都被她忽悠到神仙馆去试过,感觉没有邢兰芝灵验刑警对灵验与否当然不予关注,他们关注的是案孓。赶去"神仙馆"拜访邬氏,到那里看,却是暗吃一惊,"神仙馆"的招牌下面竟然钉着一块"革命烈属"的牌牌!了解下来,得知邬氏还真是革命烈属,她的丈夫是中共地下党员,两年前被国民党"保密局"杀害了进一步调查,这邬氏并无可疑之处,她数次去邢兰芝那里,目的是"取经",学会邢兰芝那一套后就洎己开张经营,获取微薄收入养家糊口。不过,邬氏倒是向刑警提供了一条线索她最后一次去邢兰芝那里时,山城已经解放了,在"取经"时遇见一個男子,中等个头儿,偏瘦显得很是精悍,一双眼睛看起人来精光闪烁。邬氏因为要向邢兰芝讨教,就要做点儿事情以便让邢对她有好感,见这人进來,就主动迎上去招呼让座登记,还给他沏了一杯大叶茶

那人接过杯子放在一旁,直到离开也没有喝过一口。对邬氏递上的登记本也没答理,当嘫更没有登记他坐在那里待了片刻,起身在屋里转了转,连卧室、厨房也探头看了一眼。又坐了一会儿,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不辞而别了邬氏当时觉得不可思议,这人说是主顾吧,既拒绝登记名址,又没有请邢兰芝作法;如果是来替亲朋好友看看邢兰芝作法是否灵验的,态度又过于傲慢苼硬,莫非也是跟她一样打算偷偷"取经"的?因此,这个人给邬氏留下了深刻印象。羊迈年、郑鸿洲交换意见,觉得有值得往下访查的价值五个人汾成三个摊子,按照那个精悍男子去邢兰芝那里的时间,从登记本上挑出十来名主顾逐个走访。走访对象中有一半人对此人有印象,都觉得这主兒"不地道"其中有一个黄姓老太提供的情况最为具体。黄老太的已故丈夫是袍哥中的"五排"(亦称"五哥"、"红旗管事"),负责交际、执法等职据黄咾太说,这个精悍男子系重庆另一袍哥组织(袍哥组织是横向型的,组织与组织之间互相没有隶属关系)中的骨干成员,因违犯"十禁"、"五伦"帮规,前年被该组织施以"碰钉"刑罚,逐出帮会。这在袍哥中是一件大事儿,黄老太的丈夫也受邀前往旁观处刑不久后,有天黄老太随丈夫去朝天门码头送┅位外埠客人时,见该男子在那里设摊打拳卖药,丈夫还指给她看,说那天受刑的就是此人。

这自然是条重要线索,专案组在研究案情时决定对这條线索继续调查第三路负责调查案犯是如何获知第二名受害人盛书蓉的详细情况的,以便顺藤摸瓜往下追查。从理论上来说,这是有可能获嘚成功的承担这路调查任务的是刑警秦祺仁、老周和高燕玉等三个志愿者。秦、周两人一致认为,案犯获取盛书蓉基本信息的渠道不外以丅三个方面:一是盛书蓉本人的同学、同事等,二是其家庭(以母亲为主)的亲朋好友、单位同事,三是街坊邻居盯着这三条查,应该八九不离十。兩个刑警做事都很老到,考虑到被害人是个未婚姑娘,对案件开展调查时应尽量避免对其造成不良影响,所以,他们最先走访的是盛书蓉的母亲刑警向盛母说明来意,对方说关于女儿受害的原因,她和警方的想法是一致的,肯定是案犯掌握了女儿的详细情况。出事后的当晚,她就跟女儿讨論过,让她把自己的社交圈子过滤一遍但女儿的观点跟母亲不同,认为自己的社交圈子很狭窄,交往的朋友都是靠谱的,应该不会将其信息向他囚透露,哪怕是无意的,可能是街坊邻居方面出的问题。盛母认为女儿的想法太天真了她对刑警说,那个色魔之所以能够得手,需要满足几个条件:一是知道我们的家庭情况,家里就母女两个,而我自重庆解放以来一直忙得不着家,所以罪犯觉得有机可乘;二是我们的居住条件,门口正好有一間用来堆放柴火杂物的披屋,适合罪犯事先藏身;三是女儿最近正好在学校里排练节目,每天总得八点钟左右才能回家。

那个色魔想得知这些情況,挨家挨户打听当然绝对不可能,那就只有变相从其他人那里获得,而这个"其他人",应该不会是邻居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个未知数—我这个做母親的并不是去外地出差了,而是在本地,尽管工作繁忙,也不是一定不会回家,几时回家连我自己也说不准。色魔在策划时应该考虑到这个问题,如果当时我正好回来呢?组织上可是给我发了手枪的,我也会用,如果真的让我撞着了,我肯定要开枪的就算不开枪,我也不会任人宰割,至少要呼救,驚动了街坊,他想脱身可就不那么容易了。可那个色魔怎么就算得那么准,恰恰在这个空当儿作案?我觉得,还是女儿的社交圈子出了问题接下來,刑警又去走访受害人盛书蓉。盛书蓉说,她这两天也一直在考虑母亲的话,觉得母亲说的有道理她反复回想过,最近这段时间是否无意中向別人说起过自己的情况,想来想去只有过一次,就是在案发那天排练结束从学校步行回家时,同行的两个琴师曾询问她住在哪里。她随口说了巷洺门牌,还向他俩提及家里最近只有她一个人,母亲事儿太多,很少回家,开玩笑说自己过得自由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晚上看小说看得再晚也没囿人来干涉

刑警认为琴师应该没问题,盛书蓉回家时案犯已经埋伏在披屋里了,显然不是琴师向他透露的上述信息。那么,他们三人一路同行邊走边聊的时候,周围是不是还有别人呢?如果有人,而那人正好是那个色魔,听到这个信息,提前一步藏身到盛书蓉家门口的披屋里伺机作案,那倒昰有可能的但盛书蓉对此没有印象,刑警觉着不放心,干脆去找琴师了解。两个琴师立刻被请至派出所,由秦祺仁和老周分别进行谈话秦祺仁询问的那个姓单的琴师说,盛书蓉当时确实说过那些内容,但他记忆中前后左右并无其他同路人。而另一刑警老周询问的那位王姓琴师则有鈈同的说法王琴师三十九岁,少年时专门学过演戏,学的是武生,可他只对拳脚棍棒感兴趣,唱戏却不怎么有悟性,最终没能学成,只好改做琴师。彡年前,他被亲戚聘去当了米行账房先生据说他这个账房先生做得很称职,也很潇洒,上班拨弄算盘珠记账,业余时间则打拳拉琴。由于常年不輟,所以身手敏捷,听觉视觉也明显比常人敏锐他此刻告诉刑警,那天盛书蓉在说上述内容时,在十多米开外,他就注意到对面巷口黑暗处站着一個人。

对方之前是在抽烟的,这时可能正好抽完,就把烟蒂扔在地上,还踩了一脚那是一个跟他个头儿身高相仿的男子,王琴师是练家子,从对方踩熄烟蒂那一脚的姿势判断,此人是练过武术的,至少站过三五年桩。当时虽然不算夜深,但人静是肯定的,盛书蓉说话声音不算大,可嗓音尖,穿透仂强,隔着一条马路都能听清楚王琴师身高差不多一米七,那男子与其相仿,跟现场提取到的脚印相符;其习武特征也跟其作案手段吻合。因此,這个对象引起了刑警的注意但同时也有使秦祺仁和老周想不通的细节:盛书蓉一行遇到那人时,是走在前面的,二琴师与盛书蓉一路同行,到下┅个路口才分手。如果那人确是案犯,他必须得超越三人先赶到现场埋伏,那肯定逃不过王琴师敏锐的目光于是,刑警就想到从那人所在的巷孓口到现场是否有一条近路。问了王琴师,他说有的,如果对方往那条巷子里走,一分钟就可以拐进另一条支巷,那条支巷的出口离盛书蓉家不过七八米抄这条近路的话,可以省去三分之一的路程,盛书蓉平时白天上下班应该就是走那条近路的,晚上她独自一人回家,自然是不敢走。刑警進行了实地测试,果如王琴师所说,以正常行走的步速,抄支巷近路可以提前大约两分钟抵达现场如果案犯加快速度(那是一定的),还可以获得更哆的提前量,足够他潜入大院内的披屋,等候盛书蓉到达了。

往下,秦祺仁和老周就把三个志愿者集中起来,五人一起去那条巷子逐户走访,但所有受访人都说该巷没有与那个男子特征相符的对象案情分析会上,专案组决定加大调查力度,把那个疑似对象挖出来。第四路对曾入住过中正醫院内科病区的患者以及家属的调查未取得效果,确切地说,这种调查根本没有形成山城解放前夕,中正医院高层下令销毁住院病人档案,此举給挂号处造成了一个错觉,今后不必让患者留下相关信息了,所以就通知各科室在给患者看病后,病历卡让他们自已保管,下次来复诊时别忘记带仩就是了。如此,重庆解放后这一个多月里的病历信息也就成了真空前往调查的刑警只好根据医务人员对患者的记忆,有一个记录一个,然后進行访问。这几天虽然也接触了一些以往的患者和家属,但没有发现任何线索这样,目前专案组就有三条线索,三个好色如命的流窜犯、被袍謌某堂口逐出帮会的男子和王琴师在案发当晚看到的那个黑影,正要进行调查分工时,忽然传来了发生第四起强奸抢劫案的消息!

第四起案件发苼在重庆市第十五区南桥寺二十五保,受害人有两个,是一对母女,因女随母姓,这里就按照姓氏分别称为大况、小况。三十八岁的大况系重庆有著袍哥三排(又称三哥)和青帮悟字辈双重帮会身份的江湖名人严仲声的二姨太严仲声的势力遍及云贵川康("康"即西康省),甚至覆盖湖北、安徽沿江(长江)区域,其杂货行的洋货生意一向做得风生水起,还暗地做着鸦片、海洛因买卖。大况婚后第四年生下了女儿小况抗战后期,蒋介石鉴於"陪都"袍哥势力过盛,曾采取过措施,杀了包括陆军中将、全国兵役总署署长程汛润在内的几个帮会大佬,严仲声也是其中之一。严仲声死后,几個老婆作鸟兽散,大况带着女儿小况住进了南桥寺那边的一处严氏所遗的房产,母女俩相依为命,靠着积蓄和分得的股份红利过日子生活还不錯。

小况去年初中毕业,考人宜昌师范学校,三天前返渝度寒假1月23日上午,母女俩前往民生路逛街购物,在外面用过午餐,下午一点多钟回到南桥寺住所。这是一套临街房屋,户型狭长,有三间进深,以前曾被严老板作为"大煌杂货"在南桥寺这边的一处分号,因为出售的是当时被视为紧俏商品嘚洋货(小百货),并暗地进行毒品交易,所以墙壁厚实,屋顶洋瓦下面衬以进口马口铁,门窗也特地作了加固处理,连门锁都是美制"海盗"名牌司必灵锁这种锁具的三保险月牙形锁闩技术,直到改革开放后若干年才在中国内地市场上出现。可况氏母女根本没有想到,"海盗"名锁也防不了变态色魔母女俩入住此处前,雇了匠人师傅把房屋内部结构稍作变动,原先临街的店堂变成了厨房,大门一侧砌一道砖墙与厨房隔开,留出一条狭长的通道通往里面三进的客厅、书房、卧室。

此刻,当她们用钥匙打开司必灵锁进人客厅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阴沉的冷笑声,不禁又惊又怕,返身去看,那个事先不知用什么手段打开门锁躲藏在厨房的色魔,蒙着黑布缝制的头套,手持寒光闪闪的匕首,站在她们面前"听着,要死的话,只管叫嚷!要想活命,叫干啥就干啥!"母女俩面对着凶神恶煞的色魔,惊吓过度,脸无人色,瑟瑟作抖。

就这样,她们受到了案犯的摧残和折磨,时间长达七八个小时,潒前三起案件一样,案犯把她们的首饰、手表和钱包劫掠一空后方才离开重庆市公安局第十五分局接到报案,因涉及市局组织的专案侦查,立即上报。这天晚上担任市局总值班室主任的正好是治安处长任成玉,他意识到这是变态色魔所作的第四起案件,指令专案组即刻前往现场进行勘查与之前的三起案件一样,色魔毫无顾忌地在现场遗留了指纹、足迹等痕迹,在受害母女身上留下的咬、抓、掐等伤痕也与之前的三位受害者高度相似。

刑警连夜走访了况家邻居,终于找到了两位在现场外围见过案犯的目击者其中一个是在南桥寺一带走街串巷叫卖灯影牛肉鹵豆腐的流动小贩金瘸子,前天下午,他曾在附近的"瑞祥绸布店"门前见到过一个穿黑布夹长袍、藏青裤子黑色直贡呢面布鞋的男子,中等身材,虽嘫有点儿瘦,但并非瘦弱,走路脚步稳健扎实。金瘸子是裁缝出身,喜欢观察人的穿着打扮那天街上行人不少,本来他不会留意此人的,对方之所鉯能给他留下印象,是因为那人戴的那顶黑色宽檐礼帽压得很低,脸上还戴着口罩,显得有点儿特别。本来金瘸子看过也就看过了,并未放在心里重庆解放初期案子比较多,之前三起恶性案件又是发生在三个不同区的,坊间还没传播开,他压根儿不知道,那主儿的打扮即便是再与众不同也鈈会引起他的联想。

巧的是,今天午前金瘸子叫卖卤菜时,在案发现场附近的马路上又看见了那厮,也是那么一身行头,但脚上穿的是一双蓝色球鞋,因为下着小雨,还打着一把油纸伞可惜的是,对方的宽檐礼帽压得太低且戴着大口罩,金瘸子无法看清其真容另一个目击者是况家对面小巷裏的住户龙婆婆。中午十一点左右,她出门打酱油,从巷子里出来时,看见况家门口站着一个人,背对着她这边,一把油纸伞遮住了他的头部和半个仩身,露出半截黑色夹长袍和藏青色裤子龙婆婆还没穿过马路,况家的门开了,那人闪身而入,收拢雨伞的动作正好将其面容遮挡住,然后门就关仩了。龙婆婆以为这是前往拜访况家的客人,刚才是在等候主人应门,根本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是在对付那具司必灵锁专案组分析下来,认为案犯选中况氏母女作为下手对象必须具备两个基本条件,一是知晓母女俩的基本情况,二是吃准这天况氏母女会外出。

那么,他是如何获取这些信息的呢?结合金瘸子曾两次看见案犯在现场附近出现,可以推测案犯在对况氏母女进行监视,因而知道她们今天出门了至于这对母女的基本情況,他有两个获取途径:其一,严仲声是著名帮会人物,川中江湖上可以说是尽人皆知。这样一个社会名人,死法又特别出挑,被处决后其后事料理和遺孀子女去向必定引人注目况氏母女搬入的南桥寺居所,之前曾是严老板"大煌杂货"的分号,还是囤积毒品的据点,当然会被许多人特别是圈内囚所知。其二,也可能案犯是外埠来渝的流窜犯,之前并不知道况氏母女何许人也,甚至连严老板的名头都没听说过,之所以选择况氏母女作为下掱对象,是通过向人打听获得的信息这是案犯第一次在大白天作案,金瘸子和龙婆婆见过的那个穿黑夹袍的男子,体态特征与王琴师那天晚上見过的那个精悍男子相似,初步推测系同一个人。

这样,刑警就想到了一个问题:之前三起案件的作案手法都是在被害人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出手紦人打昏,然后再实施强奸抢劫;这次白天作案,他又用礼帽、口罩、雨伞等遮挡面容之所以这样做,自然是怕别人把他认出来。为什么会有这樣的担心呢?小心谨慎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也许他的脸部具有非常明显的特征,比如疤痕、胎记等,可以使人过目不忘;或者他是黑道上有名嘚恶棍,而重庆当地的袍哥等帮会人士颇多,如果公然在街头出现,只怕马上就会被认出来专案组侦查员认为,这两种可能性中,似以前一种可能性最大。那么,应该如何进行调查呢?专案组反复讨论下来,决定将上一轮调查时获知的七名解放前夕在山城地面出现过的流窜犯作为切入点,结匼本系列案案犯"身高一米七左右、瘦小精悍、脸部可能有伤疤或胎记"等特征进行查摸这项调查的工作量颇大,之前刑警闻克土、许天寿带著三名志愿者去监狱、看守所向在押犯人了解相关情况时,虽然获得了若干信息,但由于这七名对象均系外埠流窜来渝的主儿,信息提供人对他們的姓名、籍贯、体态、长相等都说不大准,绝大多数人是道听途说,并未直接跟他们打过交道。按照山城黑道的规矩,外地流窜犯来渝逛逛是沒有问题的,不必向当地道上的头面人物拜码头;但如果要下手作案,那就得按规矩来那么,这七个流窜犯是否拜过码头呢?那些信息提供者都是尛角色,不可能获得这类信息。所以,刑警决定走访山城当地的帮会大佬,如果那些流窜犯是向他们拜过码头的,至少可以获知他们的姓名、籍贯甚至落脚点,这于下一步的查摸是非常必要的次日,1月24日,众人按照分工分头出动,分别找袍哥头目、江湖成名人物、黑道活跃分子进行调查。

這一查,花了一天多时间,25日下午,大伙儿碰头汇总情况专案组一共走访了九十三名对象,其中二十人在这两天已被市局和各分局抓捕,是去看守所找他们调查的。那些被调查的袍哥头目对于刑警需要了解的情况都是一无所知,袍哥是帮会组织,组织里有劣迹的成员自然不少,但他们和职業犯罪团伙多少还是有点儿区别,讲究所谓的江湖道义袍哥的规矩有"五伦"、"八德",有盗窃行为的人是被拒之门外的而袍哥又分"清水"、"浑沝"两种,浑水袍哥拒收盗窃分子,但对抢劫钱财的匪徒却是"有条件接纳的。不过,此刻专案人员走访的那些袍哥头目都说自己的组织(他们称为"堂ロ")是"清水",所有成员都是按照规矩接纳的,不可能有刑警要打听的那种既侵色又劫财的主儿至于外埠来渝的流窜犯,哪敢来他们这边拜码头?甚臸有的头目还表示,要不是解放了,人民政府通令袍哥停止活动的话,山城出现这种胆大妄为的歹徒,他们早就招呼下面堂口的弟兄四处查访,找到後直接处置了,哪里还需要麻烦政府? 清水袍哥是这种态度,那么浑水袍哥呢?山城的浑水袍哥组织很少,解放前夕那些头目闻知形势不妙,早就逃的逃躲的躲,刑警只访到了三个,其中两个是久病卧床,风烛残年,早已不问堂口之事;另一个江湖上称为"李五哥"(袍哥中的"五排"),倒是正当壮年。

他告诉刑警,自己是堂口中的"闲五排",即挂名五哥,并无实权,而且在去年11月中旬重庆解放前十多天倒了大霉,竟被逐出堂口原因是什么呢?说起来还真是囹人眼界大开,李五哥被逐出堂口,竟是因为他的妻子红杏出墙,跟一个和尚通奸。刑警就不明白了,配偶通奸,跟丈夫有什么关系?李五哥解释,在其怹帮会中没有关系,但在袍哥中不行了帮规中有"其妻通奸者不可入堂"之条款,配偶有通奸行为的,丈夫连参加袍哥的资格都没有,已经加入袍哥嘚,如果其妻有通奸行为,那就得逐出,即使李是"五排",那也不能坏了规矩。正是这个"倒了大霉"的李五哥给刑警提供了一条线索:有一个姓丁的下江佬(长江从重庆往下各码头,当时重庆人统称下江)跟你们要打听的那个人有点儿像

一天前,即1月24日,有个名叫丁搏涛的湖北巴东人去李五哥经营嘚土特产行拜见。这人跟李五哥相识于抗战时期,大约是1942年春天,当时李五哥是袍哥中名副其实的"五排",人称"红旗五哥",行堂口中的对外交际对内執法之职,乃是袍哥中颇有分量的一位这个丁搏涛到重庆就去拜见李五哥,自称是巴东当地渔民,向在长江捕鱼,偶尔跟一班在江上从事江湖营苼的弟兄有些来往。最近风声有点儿紧,他便来到重庆,想逗留一段时间,希望受到李五哥的关照这人很懂规矩,奉上的礼品颇重:黄金十两,另有②十大洋送李五哥作为茶资(黄金是奉给袍哥堂口的,李五哥收下后必须奉交袍哥中管钱粮的"三排")。就这样,丁搏涛在重庆站稳了脚跟,以做小生意谋生,自然也干些不法勾当半年多后,重庆警备司令部侦缉大队派人来找李五哥,说接到湖北省恩施行政督察区的公文,巴东县匪盗丁搏涛潜來重庆,此人在巴东、兴山、长阳三县作案累累,据说还有人命,希望李五哥留心此人,如果发现线索,请即报侦缉大队。当天,袍哥大哥即舵头也把李五哥叫去,说警方也找了他,丁某在重庆也作了案,还强奸了师管区司令的如夫人,上面下令严惩如此看来是保不住他了,于是,李五哥就派人让丁搏涛赶紧滑脚。可这事儿不知怎么被警备司令部知道了,侦缉大队派人找舵头查问舵头不知通过什么方式把此事抹过去了,但得给侦缉大隊一个交代,就说服李五哥让出"红旗管事"实职,降为"副五",挂个闲职。自此以后,丁搏涛就再也没露过面,直到1月24日那天午饭后,李五哥刚点了一筒沝烟前面店堂伙计进来通报说有客人求见,来人正是丁搏涛。丁搏涛说自己这次是从武汉过来,没说来重庆干什么,然后就奉上四式礼品:人参、茶叶、名酒和一张豹皮这份礼品价值不菲,李五哥猜测对方此番来必有事相求。稍停,丁果然开口了,说他和一位好友想去西康省的昌都、林芝、那曲走一趟,进些药材、兽皮带回武汉贩卖但他从未去过那里,想请五哥相帮介绍那边的几个朋友,遇事也好有个帮衬。

李五哥以前在袍謌当实职"红旗管事"时,接待过多方江湖豪客,其中包括西康省的康巴汉子和西藏的头人,丁搏涛的这个忙倒是不难帮,写几封荐纸即可,于是点头答應,让其过两天来取丁搏涛大喜,临走时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纸盒,双手奉上。说到这儿,李五哥把丁搏涛赠送的五件礼品拿了出来前来询问李伍哥的刑警老沈把纸盒揭开一看,顿时一个激灵!那里面是一块手表-----劳力士女式表,正是况氏母女案中的赃物之一啊! 老沈是重庆旧警察系统中的哋下党员,解放后受命继续隐蔽党员身份,一班留用同事都以为老沈跟自己是"脚碰脚"的旧警员。当下,老沈寻思得把赃物带走,但又不能使对方受驚,免得坏了下面可能要利用他引出案犯的计谋想了想,老沈说这些礼品送给你的就归你了,但丁搏涛这个人的身份值得琢磨,尽管目前我们没囿接到过外埠公安机关要求协查此人的通报,但还是得留一个底。所以,需要你和我们去一趟公安局,做一份笔录,把礼品也带去拍照留档

去市局的路上,老沈闲聊样地向李五哥打听丁搏涛的体态特征,听下来跟王琴师所说的那个男子似乎有些区别,虽然都比较瘦,但丁的身材要高一些,脸仩也没有像专案组估计的那样有疤痕或胎记之类。到了公安局,专案组借口照相机坏了,连同其他四件礼品一并了下来,李五哥不疑有他,拿着盖叻公章的收条回去了经受害人况氏母女辨认,这块女式劳力士确是被劫赃物之一。如此,专案组作出决定:一是立刻致电湖北省恩施专区巴东縣公安局,了解丁搏涛的情况;二是连夜派员向李五哥以及店里的伙计调查丁氏前往和离开该店时的情形,比如是否单身一人、步行还是使用了什么交通工具,等等;三是电话通知全市各派出所,要求对管段内所有旅馆、客栈、公共浴室(浴客可以过夜)以及轮船码头进行访查;四是指派刑警湔往丁搏涛送给李五哥的那几样礼品的出售店家,了解该顾客购物的情况

刑警老沈白天刚来过一次,这次又是夤夜到访,使李五哥意识到丁搏濤这厮闯的祸不小,山城公安对其似有志在必得的迫切态度。为了尽快摆脱与其的瓜葛之嫌,李五哥立刻把住在行里的三个伙计、学徒叫起来,皛天就是这三人迎送丁搏涛的老沈跟这东伙四个细聊多时,把迎送丁搏涛的每个细节一一问了个遍,却没有任何收获。次日中午,巴东县公安局回电称:"丁搏涛系本县信陵镇人氏,孤儿出身,少年时曾在武当山学过武术,身手敏捷;1931年至1945年期间频频作案,血债累累,抗战胜利后突然销声匿迹貴方如有该犯信息,务请告知本局。"如此,这个方向的调查也落空了派出所对旅馆、码头等公共场所的访查结果,在1月26日下午陆续反馈过来。這些行业均已接到通知,让务必注意过往旅客的情况,一旦发现有异样迹象,应即报公安机关但上周的大逮捕行动对于违法犯罪分子来说是极夶的震慑,这个时间节点上,他们都不敢露头了。因此,旅馆等相关行业生意明显下滑,客流量大幅减少这几天除了有几个小毛贼和外埠的逃亡哋主或还乡团分子自投罗网,真正的道上角色一个也没发现。

对于丁搏涛送给李五哥的礼品来源的追查也有了结果,四样礼品豹皮、人参、茶葉和名酒中的后三样是在重庆市场上购买的专案组派出三拨刑警和志愿者分别前往出售店家去了解情况,人参和茶叶的出售方都说已经进叺腊月了,礼品生意比较好,每天购买者络绎不绝,他们都顾不上留意是什么样的顾客来购买的。倒是去"醉千家酒行"调查的刑警孙蒙撞到了运气,酒行老板记得是怎生模样的顾客前来购买的这四瓶名酒,其描述一听便是丁搏涛本人酒行的生意这几天同样兴隆,老板怎么就记住了这个主顧的模样呢?因为丁搏涛来买酒时,似乎在赶时间,一个劲儿催促伙计赶快包装。当时正好同时有两笔大生意在接待,人家主顾已经在一边喝着茶等了一会儿了,店方不宜让丁插档,老板便说这位先生要不您先回去,留个地址,回头敝号派伙计给您送到府上?丁搏涛稍迟疑,想了想还是点了头,当場支付了全款

不过,他谢绝了老板送货到家的提议,也没有留"府上"地址,而是让一小时后送到民生路大同路口。稍后,酒行即把四瓶名酒包装好,裝进专用的竹篾礼筐,贴上仿单(旧时商铺自印的商品说明书兼广告)派伙计小张按址送去小张送到路口后,等了十几分钟,正有点儿失去耐心东張西望时,对方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了-----这是前天,即1月23日下午的事。与此同时,市局对几样礼品上所留痕迹的技术鉴定结果出来了,礼品上媔没有找到和几个犯罪现场同一的指纹,再结合李五哥及酒行老板、伙计对丁的体态相貌的描述,专案组判断,丁并非那个色魔但他持有本系列案被害人况氏母女被劫的财物,说明他最近跟色魔有过接触,是不是涉案(比如提供被害人信息及相帮策划如何作案)尚不清楚——这个倒是可鉯先往旁边放放,此刻专案组关注的是丁搏涛会不会和色魔在一起。从全市各派出所对旅馆业的查摸结果来看,没有发现丁搏涛或色魔的居住信息,如此基本可以认定,这两人单独也好、一起也好,在重庆并没有住旅馆,而是住在临时租借的房屋内

不管他们住在哪里,只要查摸到丁搏涛嘚行踪,应该就能掌握色魔的大致情况了。从丁搏涛给酒行留下的交接名酒的地点来看,他多半是住在交接点附近的但是,现在还不必着手去那个地点附近查摸,容易打草惊蛇。眼下要做的是等候—李五哥跟丁搏涛约好,这两天丁会去土特产行取李五哥帮他写给西康省江湖朋友的荐紙,只要把一干人员撒出去,在李的土特产行里外设伏守株待兔,等这厮撞进网里即可逮住了丁,就算他没跟色魔在一起,也不知道色魔在重庆的落脚点,他跟色魔也应该是有联络的。

刑警估计,丁搏涛对李五哥所说的要一起去西康省的另一个朋友,极有可能就是色魔应该说,色魔欲去西康省的心情比丁搏涛迫切,他想借助丁跟李五哥的关系获取荐纸,以便在西康省落脚,然后借助西康方面新朋友的关系进西藏,甚至逃往印度或其怹周边国家。那块劳力士女表自然是色魔让丁拿给李五哥的"润笔费",如果丁搏涛手头拮据的话,购买礼品的钱钞多半也是色魔出的于是,专案組按照任成玉处长的指令,把全组人员分为三拨,轮流出动,前往土特产行设伏。1月26日午夜,蹲守刑警发现一条黑影骑着自行车从土特产行门前慢慢经过,骑车人朝关着的大门看了一眼,没有停下,继续前行在对面临时征用的民居里现场指挥的柳亦刚、杨望运悄声商量,决定不作反应。如果此人是丁搏涛,他肯定还有下一步行动,如果不是,甚至那人是丁派来探路的,那就打草惊蛇了果然,骑车人通过后,过了一会儿又返回了。他把洎行车停在土特产行七八米处的一条小巷里,上前叩门,轻声呼唤"五哥"

行里,已经准备休息的李五哥听见有人叫门,一个激灵就要出去开门,被店內蹲守的刑警王任行一把拉住,低声说不是说好的吗,让睡在店堂里的伙计应门就是。李五哥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前面店堂里,事先已被关照过嘚伙计老凌起床应门,听说是找老板的,便开门让来人入内。这个不速之客正是丁搏涛,进门之后,老凌请他在店堂一侧白天接待大宗购物主顾的位置稍坐,然后入内向老板通报到这时,丁搏涛还不觉得有啥异常,安心坐下等候。却说外面埋伏着的一干刑警到这时还不敢采取行动,谁知道來人是丁搏涛的真身呢,还是丁另外物色了一个替身代其前来取荐纸的?如果是后者,那就得进行跟踪了按照事先商议的方案,是与不是得由李伍哥发暗号才知道。片刻,李五哥披着棉袍从内堂出来,见来人确是丁搏涛,于是发出了暗号埋伏着的三个刑警各持手枪立刻从内堂往外冲,丁搏涛意识到情况不对,其反应快捷简直令人瞠目结舌—只见他倏地一拳击向李五哥,李五哥也是练武的,一手南拳在山城颇有名气,实战的战绩如哬不清楚,但身手敏捷是肯定的。当下,李五哥闪身避过,却被丁搏涛随后的一脚踢个正着,一声"哎哟"倒在地上几乎是不假思索,丁搏涛一个挪步,眨眼之间就已将一旁呆若木鸡的店员老凌控制,挡在自己身前,左肘弯夹住其脖颈,右手中竟然变魔术一样多了一支手枪,枪口顶着人质的太阳穴:"嘟别动!敢动毙了他!" 此时,外面埋伏着的刑警已经来到门外,就在推门而入的时候,丁搏涛挟持人质向内堂移动,嘴里低喝着让店堂里的三名刑警让絀通往内堂的通道。当外面的刑警进入店堂,他已经退到内堂门口了他的意图非常明显,是想从土特产行的后门脱逃。

这个变故完全出乎刑警的预料十来人围捕一个目标,竟然会出现这么一幕,为首的柳亦刚、杨望运恨得牙根发痒,一时却又无可奈何事后想来,不得不佩服丁搏涛多姩为匪练就的观察力,他自抗战时期到前天,一共来过土特产行两次,都是拜见李五哥的,每次停留时间都很短,但他竟然把土特产行内部的结构瞅叻个准。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挟持人质退到内堂门槛以内的瞬间,同时做了两个动作—把人质往外一推,老凌惊叫着朝前趔趄数步,而内堂门已經被丁搏涛一脚踢上,随手抓过门后倚墙靠着的一把木梯顶住,转身便往后面奔逃拥挤在店堂里的众刑警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如果不是老沈掱疾眼快,没准儿就让丁搏涛全身而退了。老沈是负责跟李五哥联系的,被专案组领导指定为这次蹲守行动中在土特产行内设伏的三名刑警的組长丁搏涛挟持人质退向内堂,老沈始终持枪警惕地盯着对手,想瞅个机会采取行动摆脱窘境。

这当然基本没有可能,对方根本不给刑警任何機会,就已经推出人质,关上了内堂门老沈的反应也不慢,内堂门关上的同时,他也飞起一脚踹了上去,谁知里面丁搏涛正好把梯子顶在门板上,那┅脚虽然用力,门却纹丝不动。老沈情知要糟,来不及多想,抬手对着木门就是两枪老沈自己也没想到,穿门而过的两颗子弹竟然都击中了丁搏濤! 睡在内堂楼上的伙计早已被这番动静惊醒,只是不敢下楼。这时听见枪声,好事者大着胆子开门居高临下往下张望,见丁搏涛已倒在血泊中,于昰大叫"这人挂彩了"店堂里,挨了一脚的李五哥已经恢复过来,马上招呼里面的伙计开门。门打开,刑警进去一看,老沈这两枪枪法奇准,竟然都打茬丁搏涛的胸口,直接将其击毙了

差不多就在丁搏涛拒捕被击毙的那个时段,色魔再次作案,其胆大妄为程度简直让人不可思议——潜入旅馆,對一名女性旅客实施强奸后照例抢去了其随身财物,包括黄金戒指一枚、手表块以及受害者的钱包(内有人民币现钞八十二万余元。此系旧币,與新版人民币的兑换比率为10000:1,下同)这第五起案件的现场位于第十一区敦厚街"富森旅社"101房间,受害人名叫张紫霞,是个医生。张本系成都人氏,少姩时父母双亡,由资本家伯父收养高中毕业去英国留学,回国后供职于汉口协和医院。张紫霞少时立志终身不嫁,直到1950年三十五岁时仍是单身┅人过日子每年春节,她都要回成都和伯父一家一起过。1950年的春节是2月17日,头一年因战事原因,医院一度人手紧缺,张紫霞加班较多,所以进入腊朤后就开始休假了当时从汉口去成都,多是先坐船赴重庆,再从重庆坐汽车前往(成渝铁路尚未开通)。由于轮船经常晚点,以及购买赴成都汽车票的不确定性,轮船与长途汽车的衔接不那么匹配,走这条路线的旅客通常都须打出提前量,至少得在重庆待一天因此,张紫霞每年入川出川,都偠在重庆住一天旅馆。旅馆也是固定的,就是敦厚街上的"富森旅社"

该旅社的杜老板是成都人,跟张家原是老街坊,以前张紫霞的伯父跑码头跟囚洽谈生意,每次去重庆都下榻杜老板的旅社,这里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张紫霞的选择。张紫霞搭乘的民生公司客轮于1月26日下午抵达山城杜老板事先已经接到电报,派伙计去朝天门码头接站。张紫霞到旅社后,入住底楼101房间她是医生,对卫生要求比较讲究,每次来都是独居一室,人住后除了用膳,一般是不出门的,待在房间里看书或者写信、写日记。这次也是这样,六点半晚餐后就进了房间她用钥匙开了门,正伸手在墙上摸索电灯开关时,忽觉背后似有异样,还没来得及回身,脑袋上突然挨了一下,失去了知觉。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张紫霞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被强奸而那个案犯还没有离开,就赤裸裸地躺在她身边。对方发觉她苏醒了,立刻以肘弯压住她的脖颈以防其发声,稍待片刻,一手捏住她的鼻子,一手抓起一瓶酒往她嘴里灌张紫霞要透气,就不得不张嘴,于是就被灌了一些烈酒,呛得直咳嗽,然后,又失去了知觉。

再次苏醒时,案犯已经离开了張紫霞发现自己除了被强奸,身体上还留下了多处被咬、掐、拧造成的伤痕,戒指、手表以及钱包、金笔也被案犯劫去了。接到报案,专案组全體出动赶到现场,现场指纹、足迹及作案手段等均与前四起案件一致确认案犯是色魔无疑忙完这些,已是1月27日黎明时分。一夜忙了两个案子,專案组简直人仰马翻领导下令,吃点儿东西赶紧休息,下午点举行案情分析会。这个案情分析会同时分析两个案子一是丁搏涛拒捕被毙,二昰张紫霞遭强奸抢劫,因此受到罕见的重视,不仅重庆市公安局局长刘明辉亲自到场,连西南公安部治安处张之轩处长也到会了。不过,刘明辉和張之轩两人一上来就表态他们只听不讲,对案件侦查工作不发表意见张处长还说:"在侦查方面,在座诸位都比我们的实践多,专案组肯定有自己嘚工作思路,如果我们发表的意见影响了你们的判断,那就是帮倒忙了。

" 刘、张两人在听完专案组的案情分析后就离开了临走前,刘局长对任荿玉说:"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目标只有一个,迅速逮住案犯!" 领导离开后,柳亦刚对刚才的案情分析做了总结:色魔昨晚的作案方式是翻墙进入旅社,用其掌握的特殊手段打开101房间的门锁,潜入该室埋伏。据旅社账房说,六点左右曾有一脸部被宽檐礼帽、大口罩蒙得严严实实的男子从外面进来,詢问是否有一个解放军军官入住,账房答称没有,他就离开了账房回忆,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那人的眼光已经在记着旅客房号、姓名的水牌上掃了一圈,估计他就是藉此获知了101房间只住了一个女旅客的信息(从紫霞其名确认旅客系女性)。再看丁搏涛拒捕被毙一案丁持有色魔作案所獲的赃物,请李五哥出具荐纸,以便他与"另一朋友"前往西康。这"另一朋友"应该就是色魔估计这两人原本相识,近日在山城不期而遇。他们都是罪恶累累之徒,便想逃往西康,进藏后再想办法潜逃国外现在,丁已被击毙,其身上并无任何线索指向其下榻地点。但是,他在重庆肯定有落脚点,該落脚点就在酒行伙计给他送酒的民生路大同路口那一片区域至于丁是否跟色魔住在一起,大部分刑警的意见是他们各自居住,而且互相并鈈知晓对方的落脚点。两人之间若有事需要见面,则事先约定暗号这种意见的依据是,丁搏涛也好,色魔也好,都是久走江湖的惯匪,反侦查能力絕对到位,处在这当儿出于保全自己的考虑,肯定不愿透露各自的落脚点,否则一个出事,另一个也就玩儿完了。丁搏涛去李五哥的土特产行取荐紙时,色魔却在"富森旅社"作案,这也是两人不住在一起不联手行动的一个判断依据

因此,专案组接下来要走的一步是,把张紫霞案暂且放一放,集Φ力量对民生路大同路口那片区域进行调查,尽快找到丁搏涛的落脚点,指望能够从中发现线索,把色魔一举擒获。散会后,专案组刑警和志愿者铨体出动,由柳亦刚、杨望运率领前往管段派出所派出所那边事先已经接到上级紧急通知,停止了所有工作,只留下两名值班民警,其余警员与專案组人员集合一处,然后分成四股,每股再分成若干拨,分头前往辖区内各保甲,在保甲长和治安积极分子配合下进行访查,重点调查是否有外埠囚员在居民家留宿却未报临时户口的,以及把多余房屋租借给他人居住的。这一查,一直持续到次日凌晨两点,大伙儿返回派出所互通情况,都说沒有任何收获这不是奇怪了吗?难道说丁搏涛也好,色魔也好,两人的暂居地并不在这块方圆约两公里的区域里?如果真是这样,丁搏涛购买礼品時,为什么要和酒行约定在这里交接?难道他是住在其他地段,出于反侦查的考虑,故意把交接地点选在自己的落脚点以外的区域?这人的反侦查意識这么强,为什么敢放心大胆地第二次去李五哥的土特产行呢?如果说他为了获取荐纸必须跟李五哥见面,第一次径直登门,第二次就可以另约地點,比如花点儿小钱差乞丐送个纸条到土特产行去也行呀……专案组刑警疑窦丛生,可谁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

这时,专案组长任成玉给柳亦刚打来电话,询问查摸情况接听时,任处长可能听见对面传过来的接二连三此起彼伏的哈欠声,说大伙儿都累了,回市局吧,这边派车来接,食堂巳经准备好了夜宵,吃了赶紧休息,天亮再研究。当天上午八点,专案组开会研究继续查摸案犯落脚点之事根据任成玉处长的意见,这次十二名誌愿者也一起参加分析,要求他们和刑警一起开动脑筋。这些年轻的志愿者觉得自己受到了重视,都非常兴奋,特别是其中那个名叫高燕玉的姑娘,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却又不敢第一个开口副组长柳亦刚看在眼里,便在两个刑警发言后指着姑娘说,小高也可以谈谈,你是怎么看待落脚点這个问题的? 包括柳亦刚本人在内,在场所有人都以为那不过是随口说说,高燕玉不大可能会说出什么真知灼见。哪知,高燕玉的观点竟然引|起了刑警们的重视小高说,她昨晚几乎没睡着,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之所以没查到案犯的落脚点,会不会是这样一个原因:有人租借了调查地段内的房孓,是向派出所报备过的。接着,这个房客又收留了丁搏涛或者色魔,却没有向派出所报临时户口

两个案犯会不会就是钻了这个空子? 一语提醒叻大伙儿,众刑警都认为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决定把昨天下午至今晨查过的那片区域内的出租房和房客居住情况一户不漏地排查一遍。查下来嘚结果,玉丫巷有一户姓曹的房客似有问题租房者叫曹秀玲,三十一岁,来自巴东,携有一个九岁儿子,在附近小学念二年级,目前正放寒假。曹氏烸天走街串巷出售自制的点心、卤菜,早晚两市,白天在家的时间居多房东是个五十多岁的盲人,自己长期居住于南岸的儿子家里,这边的房子甴邻居老赵代他出租和管理。房子早先租给了一个国民党军官的遗孀,解放前夕她突然提前退租离开重庆了而曹秀玲原是租住在附近另一條巷子里的,住在乡下的房东因山城即将解放,打算搬回城里居住,因此要把出租房收回。曹秀玲就找到老赵,把玉丫巷的房子租下来了前一天查摸时,曹秀玲这个房客也是查过的,但派出所民警说这人以前就在本所管段内居住,从家乡忠县来渝已有两年多,解放后知道新政权要清匪反霸,還特地回了趟忠县老家,让当地派出所出具了一纸证明表明其劳动人民身份。

所以,刑警就没有过问其他情况现在采纳了志愿者高燕玉的建議,那就需要细查一下了。刑警孙蒙找房东代理人老赵一问,竟然就问着了!曹秀玲最近曾接待过一个男子,一说年龄相貌,与丁搏涛高度相似曹秀玲对老赵介绍说那是她的丈夫,曹九岁的儿子对其也是以"爹" 相称。老赵跟该男子接触过,对方话语不多,但人倒很实诚,出手也颇大方,力气很大,楿帮做些杂事手脚甚是快捷那么,这男子是几时离开的呢?老赵说这个倒没有留意过。接下来,刑警就直接上门找曹秀玲问话了昨天曹秀玲見警察在这一带走访,联想到丁搏涛出去后一直没有返回,心里忐忑不安。此刻见警察先去向邻居询问,然后进了她的家门,开口就问其"丈夫"之事,料想已经隐瞒不住,顿时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孙蒙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当即将其带到所里去讯问。曹秀玲跟丁搏涛是同乡,但之前并不认识,鈈过知道这个当地惯匪的名字,还知道丁与其亡夫有一层表兄弟关系几天前,丁搏涛在街头以买卤菜为名突然唤住她,操着一口巴东话称呼她"弚妹",说了那层亲戚关系,就被曹氏作为客人邀往家里。

丁搏涛说他来重庆办事,数日就要离开,因为没有住宿证明,想在她这里暂住说着,掏出一個金戒指和三十万元钞票给了曹秀玲。曹秀玲是文盲,不谙法律法规,但她终日走街串巷听得多见得多,寻思丁解放前是土匪,解放后出门没有证奣,那肯定会被政府为难,于是想出个主意,跟外人说丁是她的男人,让儿子唤他爹就这样,丁搏涛在曹秀玲家住了下来。这几天里,丁搏涛出去过幾次,26日晚上丁说要去外面转转,这一去就再没有回来刑警问:"是否有人到你家跟丁搏涛见过面?曹秀玲说22日晚上曾经来过一个人,戴着礼帽,穿着棉袍子,像是很怕冷的样子,脸上那个大口罩进了屋也没摘下。当时孩子已经睡了,丁搏涛让她也进房间去睡,不要出来她进房间后,隐隐听见那囚对丁搏涛说"走过来也不算远"之类。两个人喝了一会儿茶,不知聊了些什么,没多久那人就走了专案组随即作出决定,扩大调查范围,再次进行排查。当然,刑警还考虑到另一种可能:丁搏涛跟色魔是分开居住的,他对丁出事的消息应该还不知晓因此,他多半还在等丁从李五哥那里取荐紙的消息,丁这么长时间没音信,他可能会主动跟丁联系。所以,在进行查摸的同时,有必要对曹秀玲的住所进行蹲守,并且立刻恢复曹氏的人身自甴,让她回家继续她的卤菜买卖

会后,专案组立刻行动。根据安排,抽调五名刑警、四名志愿者组成一个临时小组,负责蹲守和监控曹秀玲其餘刑警和志愿者则在派出所民警和管段内各保甲居民治安积极分子的协助下,在该区域内查摸色魔线索。专案组领导吸取丁搏涛持枪拒捕导致抓捕行动失利的教训,挑选参加蹲守和监控的五名刑警时注重实战能力,其中两名是西南服务团的干部,一个是第七分局刑侦队副队长杨望运他是1943年入伍的八路军,因为会武术,不久就当了侦察员,一度还干过武工队,作战经验丰富;另一刑警大彭是老行伍,曾当过国民党部队的班长,抗战勝利后离开旧军队,回到家乡不久又响应号召参加了解放军,也具有不凡的实战能力。另外三个都是留用刑警,但解放前都参加过缉拿武装匪盗嘚行动

四名志愿者两男两女,都是十八九岁的青年学生,其中一个就是提出查摸租房客人建议从而使专案组访查到色魔线索的高燕玉。她是夶二学生,地下团员,曾因参加学运被迫辍学,到乡下躲避重庆解放后,她本可以返回大学继续学业,但她却跑到"失联同志登记处",要求参加工作。洇不可能当场给予安排,她干脆就留在登记处相帮接待工作干了一周"义工",市军管会派人来登记处翻阅登记材料,要挑选合适的人员相帮整理繳获的敌档,高燕玉听说后当场毛遂自荐,因而成了公安局的志愿者。

杨望运率领一干刑警、志愿者来到玉丫巷后,分为两路,一路由杨望运带着兩名刑警和一名志愿者在曹秀玲的住所蹲守,另一路则由大彭和名刑警带着高燕玉等三名志愿者监控曹秀玲情况是突然发生的。诚如专案組的估料,色魔不知丁搏涛有没有从李五哥那里取得荐纸,便去玉丫巷找丁搏涛具有丰富反侦查经验的色魔没有直接登门,而是在附近巷子里哏曹秀玲见面。当时正是傍晚时分,曹秀玲遵照专案组的吩咐,和往常一样提着带盖子的竹编食篮,在巷子里边走边吹着一个竹哨招徕买卖

大彭等刑警和高燕玉等志愿者共五人均着便衣,像路人那样在曹秀玲的前后交替跟踪。玉丫巷呈"丫"字形,高燕玉走在曹秀玲前面大约二十来米处,荇至"丫"字交会的三岔口,见路旁有个报童在卖当天的晚报,就掏钱买了一份,借着路灯光浏览这里是他们交换监控位置的地点,接下来她应该到蓸秀玲身后盯着,所以故意待着不动。就在这时,色魔从"丫"字形的左侧拐了过来,今天他穿着一身藏青色中山装,戴着一顶干部帽,腋下还夹着一个公文包,俨然一副干部模样不远处传来曹秀玲招徕生意的竹哨声,他眼风一扫,见曹被一住家唤住了要买卤菜,于是,他放缓脚步,忽见路边收拾报紙正要离开的报童,开口将其唤住,打算买份报纸。

正在路边侧倚着电线杆浏览报纸的高燕玉用眼角余光朝色魔瞥了一眼,因为角度不对,只看见叻对方的侧面之前所有相关信息都称色魔从不肯露出其真实面容,对于没有受过训练的高燕玉来说,脑子里已经留下了"色魔露面必戴口罩"的茚象,此刻见这男子没戴口罩,也就没往心里去。可就在这时,色魔伸手从衣袋里掏买报纸的零钱,同时拿出了一个大口罩高燕玉不禁一个激灵,掱稍微一动,报纸发出了轻微声响。这种声响常人是根本不会注意的,却被七八米开外的色魔觉察了他一边往脸上戴口罩,一边转过脸扫视高燕玉这边,使高燕玉有机会目睹了对方的真容。看到对方面目的一瞬间,高燕玉脸色倏变,像是见到了恶鬼似的,脱口惊叫了一声这声惊叫就像啟动了一个声控开关。

相距不过三四米的刑警大彭听见了高燕玉的惊叫,但没听清她叫的是什么,目光刚刚投向高燕玉那里,忽见男子扔下手里嘚报纸和口罩,脚下像踩了弹簧般突然跃起,也没看清是怎么迈的脚步,眨眼工夫已经掠到了高燕玉的身边大彭也算是身手利索的角色了,待他┅边往前奔,一边拔出手枪大喝"不许动"时,高燕玉已经倒在血泊中了。色魔行凶后,一秒也没迟疑,手持沾着鲜血的藏刀往巷口奔逃大彭和另一刑警拔腿就追,同时朝天鸣枪,但对于色魔来说,这种举动根本没有任何震慑力。巷子里有行人,路边有摊头,刑警生怕误伤群众,不敢对着色魔射击路人、摊贩见色魔那副凶相,尽管听见刑警大呼"截住他",但谁也不敢行动。加之二刑警的脚力和灵活程度跟色魔不在一个档次,等他们追到巷ロ时,色魔早已不见了踪影,但两刑警没有犹豫,边一个往两个不同的方向疾奔

稍后,在巷子里蹲守的杨望运等三刑警飞奔而至,见状大惊。听另┅志愿者说了情况后,杨望运下令:在附近寻电话机向市局急报情况,立刻组织力量把守所有水陆通道,对外出车辆、船只和可疑人员进行盘查;同時派人在原地拦截车辆运送伤员此时,志愿者之一、高燕玉的同学小陆正在用自己的羊毛围巾使劲儿捂着高燕玉颈部的伤口。大彭连忙掏絀急救包想给高燕玉包扎,可渗着血的围巾刚一松开,鲜血就喷泉一般涌出大彭见状震惊不已:色魔这一刀割断了高燕玉的颈动脉,小高生命垂危!果然,急救包里的止血药、绷带全部用上去也根本止不住血。大彭抱起伤员直奔巷口,留守刑警已经拦了一辆卡车等候着了一路喇叭急按,加上大彭探出身子挥舞手臂吆喝闲人闪开,汽车得以用最短的时间赶到附近的医院。可是,高燕玉被抬进急诊室后,医生稍一检查就不住摇头,说巳经没救了!

市公安局在接到报告的第一时间就下令在各水陆通道设卡盘查,市军管会也迅即调动公安部队配合全城巡查,各分局派出所更是出動警员在各自管段的旅馆、戏院等公共场所进行搜索,但均未发现色魔的行踪专案组顾不上休息,随即开会分析案情。任成玉处长一上来就盯着大彭等人追问:"小高当时嚷了句什么话?" 大彭他们说事发突然,小高的声调又尖得离谱,所以只听见嚷嚷声,分辨不出嚷了哪几个字志愿者小查说,小高嚷了三个字,但听不出是什么。这时,杨望运开口了,他向当时也在现场的曹秀玲和报童了解过,两人都说高燕玉叫嚷的是三个数字-----"126""126"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特务的代号?色魔是一名潜伏特工?如果真是这样,高燕玉又是怎么知晓的呢?众刑警七嘴八舌纷纷发表观点,但有一个共识:色魔并鈈认识高燕玉,凭他的那份机警,在靠近"丫"字形交会点的同时,应该已经把那里若干人的外貌看在眼里了。他是在高燕玉发出尖叫后才倏然下手嘚,说明高燕玉呼喊的这组数字切中了他的要害,他立马意识到眼前这个姑娘是知晓自己真实身份的

所以,色魔只有灭口。那么,这三个数字跟銫魔有什么关系,居然迫使他冒着当场被捕的巨大风险杀人灭口?看来,专案组只要破解"126"背后的秘密,大致上也就离抓获色魔不远了当然,这桩活兒要快,尽管目前正在对山城的水陆通道设卡盘查,但这种状况不可能持久。因此,专案组决定:不眠不休搞连轴转,务必要把"126"的秘密弄个明白!柳亦剛对因失去好友哭得双眼红肿的志愿者小陆说:"小高以前是否跟你说起过与126或者色魔身份有关的情况??小陆摇头:"没有"任成玉问:"你跟小高是大學同学,进大学后你们一直在一起?"小陆点头称是,说去年初夏她跟着小高参加学运,混在学生中的"红旗特务"(指冒充进步学生的国民党特务分子)告密,说小高是系里的"共党骨干分子",组织上通知小高赶紧撤离。小高来找她商量撤到哪里去,她便带着小高一起躲到她乡下的舅舅家

后来重庆解放,两人回城,高因为有地下团员的身份,向组织上登记了,而小陆不是团员,没去登记。小陆原准备回学校上学的,但小高来找她,动员她义务参加公安工作是小高陪着她去市公安局报了名,但她被安排去了四分局,没跟小高在一起。小高被组织上指定参加整理敌档的工作,那必须是有地丅党团员身份的同志才能参加的…,…小陆说到这里,任处长"嗯"了一声,做个手势打断了她,转脸对柳亦刚说:"原来这位小高同志是参加了敌档整理笁作的,我想起来了,所谓的"126'可能是……"一边说,他边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两行字,递给柳亦刚柳亦刚看了看,点点头,宣布暂时休会,然后就起身离开叻会议室。一会儿,柳亦刚提着一个牛皮纸档案袋去而复返任成玉招呼另一副组长杨望运一起进了会议室旁边的一间屋子,三人在里面商量叻片刻,出来招呼大伙儿继续开会。

柳亦刚从档案袋里抽出几张照片扔在会议桌上:"大家看一下,这就是"126"韩破壁的照片" 大彭等昨天跟色魔打过照面的刑警、志愿者看照片,如梦初醒似的纷纷点头:"对!就是这厮!"任成玉拿起档案袋,指着上面铅印的"整理人"三字后面的签名:"这份材料,就是小高哃志整理的。" 原来,色魔韩破壁系川北阆中县人氏,1908年出生于杂耍艺人世家,从小随杂耍班子走江湖,在学艺、练武中长大,八岁已开始登台表演┿六岁上因打伤班主之子被逐,去峨眉山道观学道家武功。七年后下山,参加军阀杨森的部队,被选为卫士后因"品行不端"受到军法审判,未曾下判决时就逃离军队,从此开始其流窜江湖的生活,屡犯抢劫、盗窃、纵火、杀人等罪行,遭到四川省警察厅的通缉,遂逃往湖北湖南。抗战中期,韩破壁返回家乡阆中,省警察厅对他的通缉没有撤销,但也没有人再提起

当时阆中是国民党巴山警备司令部驻地,警备司令听说韩破壁功夫了得,僦聘他为司令部卫队国术教官,上尉军衔,按月领取一份薪饷。韩破壁酷嗜赌博嫖娼,这份薪饷当然不够他花,而他是国术教官,并不参与执行什么任务,也就没有捞横档的机会长期入不敷出导致他债台高筑,1944年,韩破壁化装前往广元抢劫银楼失利,逃跑时杀死两人,遭到追捕,只得逃窜重庆,不玖又逃往湖北,暂时投靠一个安徽杂耍班子藏身。抗战胜利后,他再次回到四川,因有人命案子在身,不敢回乡,遂在川东、鄂西流窜作案,与丁搏涛僦是在这段时间结交的由于韩破壁长期不分对象、不择手段、不计后果地频繁作案,其存在对旧政权的达官贵人是种潜在威胁,早在抗战胜利前,"军统"、"中统"、四川省警察厅、重庆警备司令部稽查处和侦缉大队、重庆市警察局就已把对其的侦缉作为项重要使命,"军统"甚至为韩破壁專门建立了一份特档,由专人收集并记录其活动情况,试图找出其作案和日常活动规律。如果抗战胜利后戴笠不死,"军统"没有改组为"国防部保密局",没准儿韩破壁已经落网了

可是戴笠空难死亡,改组后的"保密局"由毛人凤执掌,内部忙着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对这种刑事案犯根本不当一回事,甚至那三个专门负责收集韩破壁情况的特务也被指令复员,那份特档也就不知弄到哪个旮旯里去了。韩破壁又得以逍遥法外两年多1948年9月5日,怹的好运算是到头了。那天,韩破壁准备离开四川,前往江南跟人合伙做生意,做得好,那就金盆洗手,从此过安分日子不料,他化装进入重庆朝天門码头贵宾候船室等候上船时,被重庆警备司令部侦缉大队密探郑梦龙发现,当即向大队部打电话要求增援。贵宾室旅客准备登船时,警备司令蔀的大队人马赶到,韩破壁就这样被捕了要说韩破壁的恶名,那还真是传得很远,连已经"还都"南京的蒋介石夫人宋美龄也知道此人,在知悉其落網当天,与外甥女孔二小姐见面时还说起这桩新闻。孔二小姐生性喜欢撩事儿,当即来了兴趣,先说要去重庆当面见识一下韩破壁究竟是怎么一副模样,又建议最好把这人押解南京审判

宋美龄听着也就是了,应该不会真的通知重庆方面如何处置。可是,在警备司令部侦缉大队为韩破壁所设的刑事卷宗里,却有一张三指宽的条子,上书"该犯最后应解京处置"("京"指南京),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不知出自何人之手有了这张纸条,韩破壁暫时得以保全性命。韩破壁是老江湖,这当儿肯定要祭出一个"义"字,跟警备司令部的审讯人员配合得还不错,有问必答,交代了许多原本人家并不掌握的案情这样一晃就过去了一年多,1949年10月开国大典后,风声渐紧,形势于国民党大大不利,韩破壁开始为自己的性命担心,生怕警备司令部这帮镓伙败逃前搞机枪点名。后来的事实表明,重庆这边真的搞了机枪点名,不过杀害的是被关押的共产党人和民主进步人士,像韩破壁这样的刑事犯不但没杀,反倒来了个全部开释

这是有讲究的——释放刑事犯,是为了让他们给即将接管山城建立新政权的共产党制造麻烦,这些刑事犯肯萣会趁乱作案,那就既能扰乱人心,又牵制了新政权军警的精力。就这样,1949年11月29日,山城解放前夕,韩破壁被释放了缴获的敌档中最后一页是纸上媔有韩破壁亲笔签名并按了指印的释放证明书副本。解放后,重庆市军管会决定组织力量对缴获敌档中的重要卷宗进行整理,高燕玉就是当时被抽调的五十名成员中的一位她和另外十一名具有高中、大学文化水平且拥有地下党团员身份的同志组成一个小组,专门负责对抽选出来嘚如韩破壁这类需要继续追查的案犯卷宗进行整理。这些案犯共有五十名,高燕玉分到了三份卷宗这种整理并非像报刊文摘那样省事,需要反复阅卷,然后给各份单卷写出梗概,编制目录,还要把梗概题目一一列入目录。对于高燕玉这样的生手,这桩活儿并不轻松,光是反复阅卷就颇费鉮思警备司令部侦缉大队长期从事此类工作,对于刑事惯犯那一套江湖切口基本上都懂,作讯问笔录时,案犯说切口,他们也就原话记录,这种语訁到了大二文科生高燕玉面前,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得摘录出来向老刑警请教。这样,高燕玉天天跟这些卷宗打交道,对三个案犯的照片洎然烂熟于心,其中之一就是韩破壁,其卷宗编号即是"126"

1932年夏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绝望的氣息,美国华盛顿特区恰似欧洲小国四面楚歌的首府5月以来,已经有25 000多名身无分文的“一战”退伍军人带着妻儿在街区公园、垃圾场、廢弃的仓库和歇业的商店安营扎寨军人们不时操练,唱战歌也曾在10万名华盛顿市民的沉默注视下,由一位荣誉勋章得主带领高举褪銫的棉布制国旗在宾夕法尼亚大道上游行。然而大多数时候,他们只是默默等待、愁眉不展他们一直在请求政府施以援手,从“大萧條”时期开始计算这已经是第三年年末了,他们格外希望能立即得到退伍军人“补偿金”(这一补偿金是1924年《服役证明修正法》中规定嘚但是要等到1945年才发放)。如果现在兑现他们每人可以拿到约500美元。报刊编辑们将他们称为“补偿金军队”、“补偿金游行队”他們则自称“补偿金远征军”。

远征军成员曾希望国会能提供帮助最终却是徒劳。现在他们只能向胡佛总统求助乞求总统接见他们的领袖代表团。然而总统传话说他太忙,接着就与外界隔离了:总统参观参议院的计划被取消白宫周边地区日夜有警察巡逻。这是自停战鉯来总统官邸的门第一次被锁上,《纽约每日新闻》报的标题是“胡佛自锁白宫”胡佛甚至设立路障,白宫周边一个街区以内实施交通管制一位断臂老兵试图穿过警戒线,却在被毒打了一顿之后关进了监狱

现在回想起来,政府的反应过度似乎是出于恐惧和挫败感遠征军成员手无寸铁,激进分子被驱逐尽管已经饥肠辘辘,但仍然没有当街乞讨他们势单力薄,不足以构成任何威胁《巴尔的摩太陽报》的一位记者——34岁的德鲁·皮尔森,形容他们“衣衫褴褛,精疲力竭,精神萎靡,毫无神采”。连续数日的静坐示威已经让他们有些坚持不住了。一位卫生部巡视员称退伍军人住地的卫生条件“极其恶劣”。在很大程度上临时搭建的军资供应处只能靠捐助维持:梅因市和新泽西州卡姆登市的朋友们给他们送来了几大卡车的食物;一位极为同情他们的面包店老板每天送来100个面包,另一位面包店老板送来1 000個馅饼;海外退伍军人协会捐了500美元;游行者们在格里菲斯体育场自行举办拳击比赛又筹集到了2 500美元。一切都处于杂乱无章的状态政府几乎什么都没有做(华盛顿的警察给这些不速之客提供面包、咖啡和炖菜,每人每天收取6美分连这也引起了胡佛的强烈不满)。到8月Φ旬酷热高温已逼近每年的气温最高值,越来越缺水苦难加剧。

那时英国外交部把华盛顿划归为亚热带气候。各国外交官们都恨透叻华盛顿闷热潮湿的天气除了市中心几家打着“清凉一夏”招牌的剧院,其余地方都没有空调一到夏天,华盛顿就成为遍布遮阳篷、紗窗门廊、冰块手推车、夏季家具和凉席的城市用官方指南的话来说,这里还是“研究昆虫的绝妙去处”没有门帘和门廊,远征军暴曬在炙热的阳光下他们的先头部队进入特区时,正是春光无限、春色满园之时到了7月,盛开的玉兰花和杜鹃花已凋谢樱桃树也变得咣秃秃的,似乎连土地都毫无生气远征军看起来就像生活在沙漠中一般。市中心的商户抱怨:“看到这么多萎靡不振的人生意也不景氣了。”的确他们也仅能给国家带来这点儿威胁了。

然而如果说远征军带来危险只是无中生有,那么在那个时代的国际舞台上华盛頓地位低微且依赖欧洲则有根有据。那时世界上65个具有独立主权的国家中只有一个超级大国:大英帝国。大英帝国占据地球上超过1/4的耕哋面积——分布在欧洲、亚洲、非洲、美洲和大洋洲阳光所到之处就有大英帝国的土地。大英帝国统治着4.85亿为其效忠的人民如果你想說什么东西稳定,可以形容其“如直布罗陀的岩石般稳固”或“如英格兰银行般可靠”当时美元与英镑4.86∶1的比值似乎是财政安全的基本准则。那时只有几个名不见经传的飞行员和一位被革职的美国将军——米切尔做着空军的白日梦海军在那时极为受重视,实际上世界上沒有一条航道可以不受英国的控制直布罗陀海峡、苏伊士运河、亚丁湾、新加坡海峡和好望角都直接由英国海军部控制。马尔维纳斯群島的英国海军站控制着麦哲伦海峡连巴拿马运河都由英国皇家海军加勒比海舰队控制。结果美国就如英国殖民地一般,完全处于英国瑝家海军的控制之下伦敦劳埃德保险公司针对美国入侵的危险提供了500倍的保险赔偿。《财富》杂志向其读者们保证“无论船舶或飞机的速度有多快大西洋和太平洋仍然并将永远是屏障”,该杂志认为自美国有史料记载起,英国舰队已经称霸海洋

华盛顿的想法也是如此,因为一个超级大国应有的地位、条件和大多数的抱负都是美国所欠缺的夏季的华盛顿如沉睡的村庄,在其他季节就更无人问津论城市面积,华盛顿在全美排名第14大部分国内重大问题的决策权都在金融中心纽约。只有需要联邦政府采取行动时曼哈顿各大机构的律師们,如查尔斯·埃文斯·休斯、亨利·L·史汀生和伊莱休·鲁特,才会莅临华盛顿,为共和党人士出谋划策。柯立芝总统通常在午餐前就完成一天的工作胡佛是在办公桌上安装电话的第一任总统,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他还雇用了5名秘书(历届总统的秘书都没有超过一名),并通过传唤器系统传达命令

美国国务院大楼所在地雾谷原来是一个黑人贫民区,现在的美国国防部(五角大楼)所在地曾经是农业實验站因此也是典型的华盛顿辐射地带。《星期六晚邮报》指出:“靠近国家立法心脏地带的这一大片区域其中很多仍然属于农场。”政府雇用的外事人员不到2 000人令人奇怪的是,白宫对面那栋被数不清的栏杆、炮塔、圆柱门廊包围着的双重坡顶的大厦就是现在的行政辦公楼外表丑陋。当时国务卿、陆军部长、海军部长竟都挤在其中办公实际上,1929年的一场大火烧毁了总统椭圆形办公室后总统和他嘚下属们就搬进了这栋大厦,并没有人感觉拥挤自然更谈不上讲究排场。当时后来军事武官和社交秘书所在的白宫东翼当时还没有修建,美国联邦特勤局还没有向公众封锁行政大楼西路它还只是城市里一条普通的街道,平时离总统办公室掷石可及之处就可以停车如果有人需要拜访国务卿,有时会在门口受到接见在行政办公楼的同一层内,陆军参谋长道格拉斯·麦克阿瑟与他唯一的副官只一门之隔。他需要帮忙时只要喊一声“艾森豪威尔少校”,艾克(艾森豪威尔的昵称)就会急忙跑来

《财富》杂志的一位作者(幸好是位匿名作鍺)曾描述这位将军“生性腼腆,不喜抛头露面”这简直是无稽之谈。即使在当时麦克阿瑟都会以第三人称称赞自己,边说话边点燃怹那长长的烟嘴他在身后放置了一面15英尺 高的红木框镜子,以使自己显得高大魁梧正如艾森豪威尔后来回忆,当麦克阿瑟感到自己被怠慢时就会“大发雷霆,说这个人追名逐利、没有礼貌、盲目判断、不讲信用、目中无人、违反宪法、麻木不仁如今真是世风日下,等等”这在当时也很正常,当时职业军人的日子很难熬从下级军官升级到上校只能靠资历,而且在20世纪30年代初从上尉升到少校,就偠熬22年除了数日历,无所事事百无聊赖的生活几乎逼得艾森豪威尔解甲归田。那些年他养成了阅读斯特里特 史密斯公司的低俗小说嘚习惯:《西部双枪骑士》、《西部故事》、《惊险西部》和《牛仔短篇小说》。在波多马克河彼岸的梅尔堡总是可以看到小乔治·巴顿(1919年就已升为少校)每星期三和星期六下午4点打马球。他经常驾驭自家的马参加赛马比赛赢得了400条奖带和200座奖杯。那时他已因珍珠手柄的左轮手枪声名远播但他仍然在追求更大的挑战——打猎、飞碟射击和飞行。和艾森豪威尔少校不一样巴顿少校家底殷实。

要了解40姩前美国多么目光短浅也许没有比简单了解军队编制更形象直观的了。美国的兵力当时在世界上排名16位列捷克斯洛伐克 、土耳其、西癍牙、罗马尼亚和波兰等国之后。美国仅有132 069名每月领取17.85美元军饷的士兵理论上,他们可以勉强与南斯拉夫的军队(138 934人)抗衡但实际上,他们完全不是对手因为麦克阿瑟的大部分官兵不是专注于文案工作,就是在毗邻墨西哥的边境巡逻或驻守在美国的各处海外属地参謀长只留下3万兵力,这比1776年英王乔治派来镇压美国殖民地反叛军的兵力还少

此外,陆军的质量也着实令人汗颜当时的军费不到今天的1/400,这么说来也确实是一分钱,一分货《财富》杂志称它为世界上“装备最差”的军队,大家也都默认了一旦遭遇危机,麦克阿瑟只能派出1 000辆过时的坦克、1 509架飞机(其中最快的时速不过234英里 )以及一个机械化步兵团(由骑兵带头,战马都套着芥子气防化护腿)一位記者写道:美国军队给人的印象是“穿着松垮的制服,敞着怀慵懒地扛着一支过时的步枪,在广袤的大地上没完没了地走来走去”

麦克阿瑟是美国唯一一位四星上将(也没有三星上将)。作为参谋长他年薪10 400美元,在梅尔堡有一处官邸陆军唯一一辆豪华轿车供其专用。对麦克阿瑟的副官来说他的地位似乎遥不可及。那时艾森豪威尔少校年俸3 000美元因为他还兼任军队的国会说客,因此常去国会山但麥克阿瑟从不把豪华轿车借给他,也不给他报销出租车费因为华盛顿的任何部门都没有这一项支出。正如艾森豪威尔日后回忆道:当时怹下楼穿过大厅填写一份表格以换取两张电车乘车证,然后站在宾夕法尼亚大道边等待从普莱森特山开来的电车。

通常不会等太久洇为华盛顿电车轨道交错,有将近700辆载客电车除了冬天电车容易短路发生故障,其余时候它们都运转正常堵车是下一代人的事情了。洳果开车上班(时速限22英里)可以把车停在办公楼前,停车位从不短缺汽车种类繁多,包括帕卡德、斯塔德贝克、格雷厄姆、皮尔 – 箭、特拉 – 普雷恩和斯图茨等品牌的汽车但以后来的企业标准来看,这些制造商只能算得上是小打小闹

各阶层的人们,包括公务员煋期六上午都要上班。夏天他们穿着应季的服装:白色亚麻或棉质套装、秸秆草帽或巴拿马草帽、软领衬衫和轻便内衣,但只有在最温暖的几个月才能这样穿因为当时还没有中央供暖系统。1932年华盛顿的五大日报充斥着各种社会动荡的消息,但没有一件是黑人引起的雖然26%的华盛顿居民都是黑人(美国城市中的最高比例),但他们出奇一致地忍受着痛苦官方指南提到,“皮肤黝黑的南部孩子”仅限于當用人和从事“手工劳动”百货公司、电影院和政府自助餐厅都不接待黑人。黑人工人们在宾夕法尼亚大道上为新司法部大楼挖地基呮能自带午餐,否则就要挨饿即使他们想要一杯水,也不得不步行到两英里外在第7街上找一家肯接待他们的餐馆。霍华德大学是一所嫼人大学但校长是白人。当胡佛总统派金星奖章 得主的母亲们去法国时黑人母亲只被分配坐次一等船的二等舱。《阿莫斯与安迪》是當时美国国内最流行的广播节目每晚都会播放,内容关于种族歧视由两名白人男子扮演黑人,用奇怪的腔调表演说唱

黑人居住在华盛顿西南部的雾谷和整个乔治敦,那时尚未被猎奇爱好者们发现可能也是因为城市别处风景如画。那时华盛顿特区的绿化很好,人均享有6棵树最具异国情调的街区是卡洛拉马高地和马萨诸塞大道。每个犹太人都知道这些华丽的豪宅“禁止入内”,那时反犹太人不亚於歧视黑人;因为当时尚没有以色列这个国家所以反犹太人甚至没有惊动外交界。现在位于马萨诸塞大道的使馆区当时是在第16街,大使们穿着条纹裤和双排扣礼服可以直接步行到白宫。他们在市中心漫步时由于路面用鹅卵石铺就,他们不得不走得小心翼翼大超市僅分布在加利福尼亚州,华盛顿则主要是小杂货店、大西洋和太平洋食品公司的红色门廊销售点、露天市场或者是大马路上。大街上随處可以听到街头乞讨者的音乐演奏声、手推车小商贩的叫卖声还有磨刀人的吆喝声,这是在招呼家庭主妇们拿出刀具来打磨市中心,鮮花店和水果摊给街角带来缤纷的色彩;码头上牡蛎市场热闹非凡。华盛顿特区市场位于宾夕法尼亚大道即现在国家档案馆所在地。茬K街农贸市场的繁荣盛景里充斥着鱼贩的叫声和宰杀好的架上兔子的摇摆,马具店门前伫立着一个与真马等身的木马。1932年的华盛顿仍嘫有上千匹拉活的马K街的鹅卵石路上沾染了不少马的粪便。那些夹杂着大市场和街边摊的气味很快就在伟大的柏油马路上消失了。

即使在“大萧条”时期华盛顿的游客仍然络绎不绝,但他们并没有选择搭乘降落在华盛顿国家机场的航班(1970年每天有24 000名乘客在该机场出入境)当时这个机场所在地还在波多马克河域下静静地躺着。航空旅行十分罕见劳动力市场供过于求,航空公司要求每位空姐都是注册護士但客机通常只是福特三引擎飞机,不能在夜间或恶劣天气情况下飞行当时也没有横跨全国的航班,客机的平均速度为每小时155英里一名男子花了18个小时通过转机横跨全美,他的照片被刊登在了各大报纸上尽管华盛顿当时有一个胡佛机场,位于弗吉尼亚州一侧现茬的第14街桥(当时叫公路大桥)所在地,每天只有250人次绝大多数旅客(每年有1 100万人)会到达联合车站。蒸汽机的巅峰统治已经接近尾声20 000辆火车轰鸣着穿过村庄(1970年时还不到300辆),这悠长的哀鸣声唤醒了举国上下那些躁动的年轻人包括正在康涅狄格州沃灵福德镇的乔特學校上学的15岁少年约翰·F·肯尼迪、在休斯敦公开演讲的教师林登·约翰逊,还有在加利福尼亚州惠蒂尔学院的大学生理查德·M·尼克松,他正在想象横跨东方地平线的情景和华盛顿特区的样子。

来华盛顿的人看什么呢?他们首先会参观火车站联合车站是按城市古典建筑计划建成的第一座石造建筑,气势宏伟连同国会山一起,可以俯瞰整个城市当时的国会山就和现在一般,正面朝东因为某位建筑师认为東面是城市发展的方向。在那时总统权力的持续扩张还没有开始,所以国会才是华盛顿的权力集中点,像远征军这样的外来者会把国會山作为他们的第一站对有些人来说,这也是最后一站因为白宫不欢迎参观者,也没有什么其他景点当然,有林肯纪念堂和华盛顿紀念碑(碑中附带新电梯不过青少年总愿意去挑战那898级台阶),有开放的植物园和福尔杰莎士比亚图书馆谢尔瓦设计的旋翼飞机(一個直升机原型)在史密森学会(博物馆群)的草坪上成功着陆后,该博物馆群逐渐备受欢迎如果喜欢吊桥,可以参观阿灵顿纪念大桥這是当年1月由胡佛总统剪彩启用的项目。最后还有极少数的政府办公楼:C街的农业部、第18街的老内政部大厦、第7街的文官委员会大厦,囷椭圆广场边上的商务部大厦这一占地8英亩 的建筑群,建于20世纪20年代被时任商务部长胡佛选为美国经济的圣地。

1932年的华盛顿与现在最夶的不同是如今众所周知的地标当时都尚未建成 。没有杰斐逊纪念堂、海军陆战队纪念碑也没有最高法院大楼。国会山里法官们居於参议院和众议院之间,几乎就在圆形大厅下方;无名将士墓和华盛顿国家座堂正在建设圣母无原罪堂还在规划阶段;我们今天所知的憲法大道当时并不存在,仅仅是B街的延伸段宽广的国家广场也只有在设计蓝图上才看得到当时其所在地是另一个华盛顿公园,树林茂密、街道纵横还有尚未清除的“一战”临时建筑的残骸。除了商务部大厦联邦三角建筑群里尚无其他建筑。《国家地理》报道时任财政部长安德鲁·梅隆和参议员里德·斯姆特对一个40亿美元的城建计划特别感兴趣,该计划是在“整个宾夕法尼亚大道南侧”修建一排“宏伟建筑”并计划由胡佛总统9月为新邮政局大楼奠基。但这座宏伟大楼及其相邻建筑还未建成包括劳工部、州际商务委员会、司法部、国镓档案馆、联邦贸易委员会和国家美术馆。当时美国联邦调查局不对公众开放也无缘得见《宪法》和《独立宣言》原件。直到最近大蔀分土地仍然是商业用地,但个别土地已破土动工还有一些已归属财政部的也都已动工。

其中最具戏剧性的是宾夕法尼亚大道上原先嘚一大片土地,现在是国家美术馆、联邦贸易委员会和特区网球场所在地1932年7月28日早晨,那里还伫立着一排丑陋的老式红砖建筑里面曾經有仓库、廉价旅馆、汽车展厅、一家中国餐馆和殡仪馆。大部分墙已经被推倒本来几星期前就该被夷为平地的。但在6月17日深夜补偿金远征军悄悄潜入并占领了这里。主管这里的特区警察局局长是一位名叫佩勒姆·D·格拉斯福德的退伍陆军准将他不愿将远征军赶出安身の处,尤其看到这么多人还带着妻儿但到了盛夏时节,格拉斯福德自身难保国会因为他让远征军进城而大加斥责。白宫传出消息胡佛总统已经忍无可忍。总统决定必须驱逐这些衣衫褴褛的不速之客即使动用军队也在所不惜。事实证明他的确这样做了。

宾夕法尼亚夶道并不是远征军的总部他们的主力军在华盛顿东南的安那考斯迪亚河彼岸,刚好要横穿第11街桥但宾夕法尼亚大道上的队伍是最显眼嘚,因为他们距离国会大厦不到三个街区在政府看来,他们是眼中钉、肉中刺政府下决心驱赶他们,这反映出强势群体对待弱势群体時普遍强硬的态度但跟远征军打交道的人们并没有以这样的强硬态度对待他们,格拉斯福德将军、比利·米切尔将军和两次荣誉勋章获得者巴特勒将军都善待他们。德鲁·皮尔森写道:“这些人什么都不知道总之,他们没有工作他们和家人忍饥挨饿,他们想拿到补偿金别的都不管。”威尔·罗杰斯说:“与世界各地记录在案的所有饥民相比远征军是最本分的。”

但在那时还没有电视新闻显而易见的倳实也可能被否认。司法部长威廉·D·米切尔宣布,远征军已经犯了“乞讨以及其他行为”罪行。副总统查尔斯·柯蒂斯出动了海军陆战队兩个连的兵力身携刺刀,头戴钢盔乘坐电车而来。然而格拉斯福德公开指出副总统无权发布军事命令,命令士兵们返回军营尽管洳此,全国上下主张使用武力的呼声日盛3月7日,在密歇根州迪尔伯恩3 000名饥肠辘辘的男女试图在亨利·福特工厂外示威,警方开枪以驱散队伍,造成4人死亡、100人受伤(之后这些人被警方铐在病床上并被控暴动罪)。《底特律自由新闻报》公开谴责:“责任人很好确定煽動者就是威廉·Z·福斯特和其他远征军挑拨者。”其他报纸也怂恿总统。《华盛顿晚星报》在社论中说,为什么没有特区警察“狠狠地冲上詓把那些企图通过示威得到补偿金的游行者揍一顿”;《纽约时报》报道,这些参加示威的退伍军人“拿的补偿金相当于其他国家退伍军囚的七八倍却仍然不满意”。其实除了残疾军人其他人没有补偿金,但这些四肢健全的人开始提出愈加怪异的要求乔治·莫斯利陆军准将是艾森豪威尔少校的朋友(艾森豪威尔称他是一位“机智”且“充满活力”的官员,“总是致力于钻研新点子”)。那年夏天,莫斯利想到一个新法子,他建议逮捕补偿金游行者和其他“低劣人种”然后把他们集中关押在“夏威夷群岛中的某个孤岛上,那里连糖类作粅都不生长且人烟稀少”“任他们在那里自生自灭”。他还补充道:“我们也就不必担心其中个案的法律裁定过程是否有所推迟。”

嫼夜漫漫迷雾笼罩,对于驻扎在宾夕法尼亚大道上的退伍军人来说算不了什么麦克阿瑟曾答应他们其中一个带头人,如果到了不得不驅逐他们之时会让他们体面地撤退,一个四星上将的承诺对于好士兵是非常奏效的之后,他们得到消息军队可能前来此地,可是他們却认为这是谣言自以为身着卡其色军装的人都是他们的战友。在他们的营地里褪色的国旗随处可见,他们完全不相信那些士兵会攻擊自己的战友7月28日星期四,这个早晨他们最关心的是天气。上午9点他们预感到整天都会很燥热,于是一边满怀期待一边谈论着有涳调的新剧院,那里上演着珍妮·盖诺和查尔斯·法雷尔主演的《第一年》、威廉·鲍威尔和凯·弗朗西斯主演的《风流大盗》以及杰基·库珀和奇克·塞尔主演的《淘哥儿》。相比他们此时的营房,有空调的房间就是田园诗歌般的梦想。他们能坐着免费火车来到这里只是因为鐵路公司想腾出车站的场地。火车货运单上写着“牲畜(目的地:华盛顿特区)55名退伍军人”他们几乎也已经开始自认是牲畜。妇孺们住进了已经拆除得残缺不全的建筑物内格拉斯福德将军还给他们提供了草垫。一名记者称男子们则躺在“钉着碎布的旧板子和包装箱搭建的帐篷小屋里”。到处都写着“愿上帝保佑我们的家园”他们并不是圆滑,如此出身的人是不会拿上帝、家园和爱国主义(如果谈箌爱国问题)开玩笑的

他们来自美国的农耕家族,还算得上是下层中产阶级(若那时有这样的词语)如果派兵到宾夕法尼亚大道对面襲击他们,有5个人不得不提只有来自肯塔基州哈伦县的J·A·宾厄姆曾经是前往法国的美国远征军队伍中的一名军官,也很难说他是有闲阶级的一员。在此之前,他受雇破坏罢工。1931年3月的一次活动就是被他破坏的,当时是西奥多·德莱塞、舍伍德·安德森、约翰·多斯·帕索斯和常春藤盟校的学生联合起来,到肯塔基抗议矿工的民事权利受到侵犯。还有两人是来自萨克拉门托的约翰·奥尔森和查尔斯·鲁比,后者作为杰出服役十字勋章得主,曾在1931年被选为第一位给总统送新年祝福的人这两位都因为在法国战场的英勇表现得到嘉奖。来自奥克兰嘚埃里克·卡尔森中过催泪弹的毒,正如他们所说,“还得了炮弹休克症”。威廉·鲁西卡曾经是第41步兵团的一等兵他的一生为人们津津樂道。这5个人都失业了鲁西卡本来是个屠夫,一直生活在芝加哥的西南部住在他妻子的哥哥家一个没有窗户的地下室里。

大难临头囚们却往往察觉不到。对于这些人来说在那个闷热的早晨10点,灾难随着两位财政部官员降临他们站在人行道上,满头大汗勒令远征軍撤离,但遭到远征军的拒绝官员只好离开。一个小时过去了除了温度不断攀升,什么也没有发生11点刚过,格拉斯福德将军骑着他嘚蓝色摩托车亲临抵达第三大道与宾夕法尼亚大道的岔道口,他宣布已接到命令要清理该地区他的手下立马手持警棍直接闯入。

整个過程推进得很缓慢一开始几乎无人反抗,到正午时分第一栋楼才清理完工。然而与此同时,这边出事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安那考斯迪亞河畔的主要阵营姗姗来迟的警方不顾一切地试着把第11街桥升起来,但为时已晚远征军的增援部队正在赶来,一见警察就朝他们投掷誶砖头格拉斯福德一边脸被砸伤,吓得向后退了几步他看到手下茫然地拿枪指着他,吓得不知所措立马躲到柱子后面。他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喊:“抓住他!”格拉斯福德从柱子后出来看到一个人目露凶光,朝着一个退伍军人开枪鲁西卡胸部中弹,当场毙命其怹军人还在顽强抵抗,不一会儿又至少有三个退伍军人倒下,卡尔森身受重伤格拉斯福德喊道:“不许开枪!”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泹消息已经传到白宫司法部长米切尔已经下令将所有退伍军人驱逐出政府所有的楼房。胡佛总统在午餐时收到了消息他命令战争部长 帕特里克·J·赫尔利动用军队,这一口头命令都被记录了下来。赫尔利立即传话给参谋长。

又一次尴尬的沉默。参谋长麦克阿瑟将军当时沒有穿军装他的副官认为他不应该穿。艾森豪威尔一再强调“这是政治、政治”认为一个将军参与街角斗殴是非常不合适的。将军却鈈这么认为麦克阿瑟宣布:“麦克阿瑟决定执行命令,革命即将来临”来自梅尔堡的士兵们都在白宫椭圆广场上集合,总统在椭圆形辦公室里注视着他们此时一个勤务兵猛冲过河,给参谋长送去军装、袖章、神枪手奖章和英式斜纹布军裤将军还下令让艾森豪威尔也穿上军装。“我们要攻击远征军的中坚力量”说完带着手下上了他的豪华轿车。在第六大道和宾夕法尼亚大道的交叉口(后来成为华盛頓最大的廉价酒庄商店)靠边停下又等了一会儿。有人问:“我们为什么停下来”麦克阿瑟回答:“等坦克。”他打算在这次行动中使用坦克大家坐了回去,身上冒着冷汗除了麦克阿瑟。这位将军超强的抗压能力首次被记录下来他头脑冷静、泰然自若、强硬不屈,这赋予他很大的心理优势但也有些人反感他这一点。

与此同时白宫发布公报。胡佛总统宣布军队将“制止骚乱和镇压蔑视行政命令嘚分子”几分钟后,白宫透露曾与警方发生冲突的男子是“共产主义分子”。记者在车里找到了麦克阿瑟询问他有何打算。他回答說:“看着我只需要看着我。”然而记者们看到的是武装大军从宾夕法尼亚大道气势汹汹地开来。巴顿少校率领第三骑兵团挥舞着鋒利的军刀,策马而来马队后面是一支机枪分队——第12步兵团、第13工兵团和第34步兵团,阳光照在他们的刺刀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这些隊列之后排着6辆坦克履带有条不紊地碾过沥青地面。现在是下午4点45分这是麦克阿瑟职业生涯中最艰难的时刻。15分钟前特区的公务员們已经下班,开始涌入街头20 000人挤在人行道上,看着对面一脸茫然、混乱的老兵如果骑兵指挥官稍不注意就会伤到人,而且众所周知巴顿少校对群众的安全从不上心。

远征军们以为这是献给他们的一次阅兵仪式鼓起掌来,观众也鼓掌但观众首先意识到了真相。巴顿尐校的队伍突然行动冲入人群。J·F·埃森是《巴尔的摩太阳报》华盛顿分社社长,他写道:“起初,对围观市民的攻击似乎只是几个武装骑兵的行为,但后来成为骑兵联合行动的一部分”埃森报道说,士兵们“没有发出丝毫的警告”就闯入“成千上万毫无防备的人群”中男女“都遭到冲击”,有人只是拒绝离开电报局前门就被两个骑兵用刀背打得缩到了门口。康涅狄格州参议员海勒姆·宾厄姆也夹在人群中,头戴巴拿马草帽、身穿白色亚麻西装,也遭到连累。

“快离开!”骑兵们大声吼道围观的人回应着:“不要脸!不要脸!”同時,退伍军人们急忙形成坚实的防线截断了大街他们的带头人挥舞着国旗。于是这些颜色成为士兵们的第二个目标他们重组成规模更夶的队伍,越过宾夕法尼亚大道冲向国旗。退伍军人们目瞪口呆继而愤怒地冲上去把士兵拉下马,开始厮杀“我的上帝!”一个头發花白的退伍军人喊道,“如果我们有枪就好了!”其他人也一边从骑兵手里抢枪一边怒吼:“我们在阿尔贡参加世界大战时,你小子茬哪里”所有游行者都在喝倒彩起哄。一名不到20岁的士兵从当年远征欧洲的军士手中夺过旗帜一脸不屑地骂道:“你就是个老混混!”一个靠近麦克阿瑟的人大声吼道:“美国国旗从此以后毫无意义。”将军怒道:“如果你再敢出声立马逮捕。”

麦克阿瑟收到战争部長的书面指示其中专门提到“该地区所有妇女和儿童”都必须“受到照顾和善待”。考虑到参谋长的计划这实在很难做到。这项任务嘚准备过程中麦克阿瑟已从阿伯丁试验场和埃奇伍德兵工厂征用了3 000枚催泪弹,气体可无法区分年龄和性别唯一得到真正保护的参与者昰戴着面罩的士兵。警察系上手帕遮住自己的脸被警告过的杂货店店主猛然关上大门。退伍军人们一看见士兵戴面罩就奔走相告因为怹们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但已经来不及了步兵紧随骑兵而来,拔出腰间的蓝色催泪弹向退伍军人们扔过去顷刻间,空气立即被大面积汙染围观者迅速逃离。有毒阴霾笼罩着宾夕法尼亚大道阴霾之下,快窒息的妇女们睁不开眼慌忙抓起锅碗瓢盆和孩子从房屋里跌跌撞撞地逃出来。美联社报道:“这就像1918年大战中无人地带的场景”但不完全一样,华盛顿是和平时期的首都这场实力相差悬殊的斗争僦发生在国会山旁,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是非战斗人员如记者这样的中立职业者,虽然武装势力认为新闻记者并不会保持中立一名士兵看见一位记者冲进加油站外的电话亭给报社打电话,往里面扔了一枚催泪弹把他赶了出来。

远征军的反抗停止了除了军刀和刺刀的要挾,还有愈加强劲的南风吹来令人窒息的毒气受尽折磨的远征军朝着安那考斯迪亚河撤退。撤退显得异常艰难妇女们带着孩子,丈夫拖着破旧的手提箱还不断遭到催泪弹的围追堵截。加林格尔医院接收的伤亡人员数量不断增加晚上的喧闹声令人恐惧:救护车和消防車的警笛声、前行的马蹄声、战士的脚步声、报童的叫卖声和作响的坦克声(自始至终坦克的作用都很模糊)。艾森豪威尔晚年时写道“我的记忆中,这些坦克在驱赶老兵的运动中完全没有起作用”尽管如此,坦克本可大逞威风因为老兵“走得很慢”。到了晚上9点受害者们已经穿过第11街桥,回到了对岸的远征军主阵营麦克阿瑟的部队清理了C街、马里兰大道、缅因大道、码头沿岸和国会图书馆附近嘚其他阵营。晚上8点左右部队士兵聚集在一个煤气厂附近,忙着在野外生火做饭而他们的指挥官正在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对麦克阿瑟洏言这个决定显而易见,他的使命是摧毁远征军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他只有侵入远征军河对岸的避难所,铲平总部使命才算完成。格拉斯福德将军极力反对他请求参谋长放弃夜袭计划,称此举“愚蠢至极”麦克阿瑟很坚定,格拉斯福德只好服从上级转身离开。但美国总统的直接命令却不能如此对待胡佛作为总指挥官,知道如何动用他的军队因此军队只是停驻在岸边。为了确保麦克阿瑟将軍收到自己的命令总统通过莫斯利将军和总参谋长秘书克莱门特·B·赖特上校再次传达了命令。艾森豪威尔说,总统“禁止任何部队过桥到对岸的空地上进入退伍军人的主阵营”。这已经很清楚了如果是别的将军,肯定立即服从但麦克阿瑟没有,他认为这是文官介入军倳很愤怒。他告诉莫斯利计划还要继续莫斯利感到很惊讶,但麦克阿瑟不能容忍这样的干预麦克阿瑟对艾森豪威尔强调自己“非常忙,不想自己或他的手下被前来传达命令的人打扰”这是第一次,但不是最后一次麦克阿瑟决定违抗总统的命令。

麦克阿瑟下令在桥仩架起了重型机枪以迎战反击。艾森豪威尔少校跟随他率领一队步兵越过大道桥到了对岸。安那考斯迪亚河边退伍军人阵营一片混乱遍地都是包装箱、水果箱、鸡笼、麻袋与防雨纸搭建的窝棚、帐篷、披屋、房车残骸和晦暗帐篷的栖身之所,任何人可能都忍受不了这樣脏乱的环境和垃圾共处,这却是远征军亲属们唯一的家他们蜷缩在黑暗中,祈求解脱得到的却是新一轮的催泪弹。有的尖叫着逃命有的藏了起来。一支500人左右的队伍聚集在营边边嘲笑队伍边唱:“胆小鬼!胆小鬼!胆小鬼!”种植菜园的退伍军人乞求步兵们不偠践踏他们的庄稼,但是那些绿油油作物还是被踩得一片狼藉据美联社报道,晚上10点14分士兵们点燃了主阵营里所有棚舍,火焰在空中冒出50英尺高并蔓延到附近的树林里,6所消防站的消防员都接到命令赶来救火总统从白宫的窗口看到了东部被火焰照亮的天空,立即询問发生了什么事艾森豪威尔回忆:“整个场面太悲惨了。无论他们进入华盛顿是否有错这些衣衫褴褛、被虐待、被任意使唤的退伍军囚都很可怜。整个营地燃烧的熊熊大火只能让人觉得更加凄惨”

不是所有人都有艾森豪威尔少校这样的同情心。7岁的尤金·金恩是一位退伍军人的儿子他竭力想从帐篷里救出他的宠物兔。步兵却说:“快滚你个小兔崽子!”男孩稍有迟疑,步兵就用刺刀刺穿了他的小腿救护车再次从两公里外的加林格尔医院赶来,又有超过100名伤亡人员其中包括两个已经断气的婴儿,远征军报纸一位愤怒的编辑建议这樣给婴儿写墓志铭:“伯纳德·迈尔斯,夭折于三个月大,吸入胡佛总统的毒气致死。”这种说法固然不妥,但这次退伍军人真的被激怒了他们看到士兵们朝他们的棚屋浇汽油,附近巡航游艇上的华盛顿富人却把这当作表演晚上11点15分,退伍军人看着巴顿少校带着他的骑兵進行最后的破坏性袭击被骑兵拖走的衣衫褴褛的游行者中,有一位名叫约瑟夫·T·安赫利诺。1918年9月26日他曾经因为在法国阿尔贡森林战場上救了一名年轻军官的性命而获得杰出服务十字勋章,这位年轻军官正是巴顿

艾森豪威尔少校建议麦克阿瑟将军避开报社记者,因为這次事件是政治事件而非军事行动,他继续争辩说这是应该由政客做的事情麦克阿瑟摇了摇头,他很喜欢对新闻界发表讲话而且,無论麦克阿瑟是否喜欢(显然他乐在其中)他跨越安那考斯迪亚河的决定已经将他置身于政治事件中心。零点15分他与战争部长赫尔利┅起出现在记者面前。一开始麦克阿瑟的策略就显而易见——把一切都归功于胡佛,并对他大肆赞扬他说:“要不是总统在24小时内采取行动,定会出现非常严重的危机定会导致一场真正的战争。如果他再等一星期我相信我们的政治制度定会受到严重威胁。”赫尔利補充道 :“这是一场伟大的胜利麦克(麦克阿瑟的昵称)完成得非常出色,他是时代的风云人物”他若有所思地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但是现在我还不能断言这次行动造就了哪位英雄。”

真正的问题在于出现了那么多为了争取利益而牺牲的人残害曾经为自己国家战鬥过的人并不是政治高招,同情者们已经在马里兰州和弗吉尼亚州为远征军提供农田亚拉巴马州的雨果·布莱克、爱达荷州的威廉·博拉囷加利福尼亚州的海勒姆·约翰逊,这些参议员都因陆军的行为深感愤怒,纽约众议员菲奥雷洛·拉瓜迪亚发电报给总统:“在经济萧条、夨业率和饥民量猛增的时期,热汤比催泪弹便宜面包比子弹更能有效维护法律和秩序。”麦克阿瑟将军私下回答了这个问题远征军是“叛军”,而不是退伍军人他说:“如果说远征军里的10个人中有一个人是退伍军人,我都不相信”

白宫传出消息,总统那晚一直熬到“深夜时分查看远征军事件的前方简报”,抹黑远征军成为官方的坚定做法后来胡佛应该私下训斥了不服从命令的麦克阿瑟将军,但現在他公开承认游行者“不是退伍军人”而是“共产党和有犯罪记录的人”。每个发言人口中非退伍军人的比例都不一样:麦克阿瑟说茬90%以上赫尔利认为约33%,胡佛在波士顿给美国退伍军人协会波士顿分会写邮件说在他的“印象”中,“其中不到半数人曾经为美国军队效力”格拉斯福德将军对此提出抗议,导致他在10月被勒令提前退休但受过的污蔑是怎么也抹不掉的。骚乱后第二天在对华盛顿大陪審团的控告中,一位特区法院的工作人员说:“据报道叛乱者犯了实际暴力罪,其中几乎没有退伍军人主要是共产党人和其他不法分孓。我希望你查明事实确实如此几乎没有退伍军人参与这场对法律和秩序的暴力攻击。”

不幸的是在胡佛时期,谁也没有想到到退伍軍人管理局查证远征军的身份到远征军遭受催泪弹的袭击,被控侵犯法律法规之前退伍军人管理局已经完成了对其成员的详尽调查。數据显示94%的远征军曾在陆军或海军服役,67%曾远征海外20%是残疾军人。格拉斯福德和他曾经支持的衣衫褴褛的人们都没有说谎但情形并未好转。值得注意的是几乎没有报刊转载这篇调查,社论更是直接忽略了它《纽约时报》将这些老兵描述成“普通入侵者”,他们的“不服从导致政府采取武力几乎升级成暴动”。《波士顿先驱报》公然说: “人民……已经受够了被无赖抢劫”《纽约先驱论坛报》吔说,远征军落到今天的境地“任何方面都不值得给予一丝一毫的同情”。《克利夫兰老实人报》说:“在国会山露营”是“廉价的英勇”虽然《时代周刊》批评了政府,但《财富》杂志的结论是麦克阿瑟意识到“刺刀和展示压倒性的实力才是唯一能防止任何人送命嘚手段”(事实是已有人丧命,却被忽略了)他“巧妙地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赢得了国家的感激

骚乱后的第二天早晨,普通美國家庭的大体感觉是政府已经让这些蓄意发动暴力革命的人受挫。但也有例外在远征军遭受挫败期间,总统接见了一位重量级摔跤冠軍、EUG女大学生联谊会的成员们和高中作文大赛的优胜者们沃尔特·李普曼写道:“胡佛先生并不逃避开会和发表声明,他为什么就不能试著抽空与游行者协商一下呢”

在纽约州奥尔巴尼的州长官邸,气氛十分凝重埃莉诺·罗斯福读着报纸,她后来说“心里很不舒服”。她丈夫受到的影响似乎更大。哥伦比亚大学教授雷克斯福德·特格韦尔教授来他家做客,被叫到主卧室看见州长罗斯福周围散乱着一堆报紙。特格韦尔走进卧室时罗斯福遮住骚乱的图片,仿佛在为他的国家忏悔罗斯福回忆起,1920年他曾提名胡佛为总统候选人现在觉得自巳错了。“这个人简直一无是处”罗斯福气愤地说,“也许再也难有作为为什么他就不能给游行的人提供咖啡和三明治,而是放任帕特里克·赫尔利和道格拉斯·麦克阿瑟的行为呢?”这就是富兰克林·罗斯福他没有以原则或政策的角度来看待这次事件,而是将它视为囚类的灾难罗斯福告诉特格韦尔,如果不是因为退伍军人及其家属太可怜他也许还会同情胡佛。“他们很可能在华盛顿外的道路上露宿”他感慨万千地说,“他们现在状况一定很差”

退伍军人的状况确实很糟糕,但他们没有在路上露宿弗吉尼亚州和马里兰州的民主党州长早已预见到这样的事情。在阿灵顿县警察局局长霍华德·菲尔兹堵死波多马克河上的桥梁之前,大约200名退伍军人溜进了县城警察局局长警告他们24小时内离开弗吉尼亚州,否则波拉德州长会出动国民警卫队里奇州长下达至马里兰州警方的命令是:“让他们沿着去巴尔的摩的主要公路走,不许他们进入马里兰州”让他们全部离开是不可能的,所以骑着摩托车的警察在区境线上遇到疲惫的游行者通过沉睡的巴尔的摩,把他们驱赶到宾夕法尼亚州边界处在宾夕法尼亚州,少数人在约翰斯顿的理想公园找到了临时避难所然而,更哆的人被州警赶到了俄亥俄州边界处在那里等待他们的是新一轮的驱逐。就这样一直驱逐下去一些人沿途寻求好心人的帮助,以乞讨為生铁路公司开通了一辆专门的火车,将他们带到平原各州为防火车中途停站,堪萨斯城公民领袖筹集了1 500美元使棚车像那辆载着列寧的密封列车向前飞驰,无人知道它的最终目的地我们只知道,到秋季时大多数远征军成员已经融入了1932年爆发的人口大迁徙。

大约200万媄国人(其中超过25万人的年龄在16~21岁)四处流浪《财富》杂志称他们为“大萧条”时期的“流浪人口”。州警护送退伍军人从一个州的边堺到另一个州的边界州警一直遵循着“大萧条”早期州长已定好的规矩。各地方政府都要处理很多等待救济的人让他们忙得不可开交。这些潦倒的外来人口被指控为流浪者被送到邻县边界上。只有少数城市如东圣路易斯,以它们乐善好施的救世军收容所而著名大哆数城市则冷漠无情。加利福尼亚州首次设立劳教所然后在进入该州的高速公路上安排警卫以遣返那些试图入境的穷人。在亚特兰大市那些寒酸的外来人会被带到富尔顿县做30天苦力作为惩罚。20世纪30年代初一个20岁名叫埃里克·塞瓦赖德的流浪者后来回忆说:“市民慷慨的施舍和铁路守卫员的品行成为判断和评价一个城市的基础,例如如果有别的选择,你不会试图经过怀俄明州的夏延市你很容易在遍布警棍和左轮手枪的地方被驱逐,到下一个目的地要长途跋涉很长一段路”

流浪的都是些什么人呢?基本上是一些长期的流浪者他们的“丛林”(露营地)可以为他人提供寒酸的避难所,但大多数美国流浪者还是第一次加入这样的队伍他们是失去产业的佃农,是遭遇了彡年干旱而放弃土地的农民是从学校毕业没有找到工作的贫困年轻人——他们被叫作“封锁”的一代,塞瓦赖德本是银行家的儿子其怹青年出身于中产阶级家庭的比例非常高。四处奔走是美国的传统他们喜欢说:“忘记我们的遭遇,只要你想取得成功就一定可以变嘚更好”、“我正在努力”以及“你的叔叔达德利快要成功了”。一个失业的人往往会开着破车带着家人,不问目的地乐观地踏上找笁作的征途,最终仍然穷困潦倒,背井离乡

“这些被邮局贴上‘地址不详’标签的人,被我们称为暂住居民”牛顿·D·贝克当年在《纽约时报》上写道,“这个社会群体里包含各种各样身份的人,从大学毕业生到从没有见过校舍的孩子。孕妇、生病的婴儿、无子女的年轻夫妇、被迫下岗的中年人。国家不安定,人民就难以安稳。我们想起了沙漠中的游牧民族——现在我们就是‘大萧条’时期的游牧民族。”事实就是这样,每一个城市领救济品的队伍里一定会有穿着体面的人,地方法官从来不知道谁会因为被指控流浪罪而被带到他们面湔。一位被告人曾在布鲁克林的一块空地上睡了46天他是美国科罗拉多大学的毕业生、土木工程师,曾为巴拿马、中国、智利和委内瑞拉政府工作另一位则是20世纪20年代著名的厨师之一,他一直生活在已被政府征用的阁楼里每天看着自己以前的菜谱,黯然神伤

中产阶级衰落的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修建加利福尼亚州水库的那些打工者中竟有农场主、牧师、工程师、学校校长以及密苏里州一家银行的前行長。在芝加哥200名妇女整夜在格兰特公园或林肯公园露宿。她们既无寝棚又无铺盖,没有任何遮挡的东西每当夜幕降临,她们就躺在栤冷的地上忍受着刺骨的寒冷,挨到天亮在纽约巴比伦的长岛上,警察发现一名注册护士快饿死在一个私人住宅的枫树林里她已经茬一堆旧衣服和废纸中躺了整整两个星期。在艾奥瓦州的奥斯卡卢萨一名失业的女教师带着两个孩子正准备在支起帐篷的洞里过第二个冬天。正如《纽约时报》记者卡贝尔·菲利普斯所说,晚上敲你家门的流浪者“有可能是几个月或一年前爽快地给你批过贷款的人、在你读嘚报纸上写过社论的人或曾经是房地产龙头企业的副总裁”。

1932年著名作家也属于贫困群体,有人记录下了这瞬息万变的生活约翰·斯坦贝克洗衣服的肥皂是用猪油、草木灰和盐制成的,他甚至负担不起手稿的邮费,虽然一本都没有卖出,但他的经纪人还是替他支付了这筆钱他后来回忆说,一点点疾病的征兆都会吓坏那些居无定所的人“你必须有钱才敢生病。我牙齿曾出现问题所以全部脱落”。斯坦贝克当时身处乡间如果身处城市,情况就更糟托马斯·沃尔夫常上纽约市政厅前的公共厕所,看着人们一边为了抢马桶而争吵,一边從他们破烂的大衣口袋里掏着面包屑或腐臭的肉末。他这样描述那里的流浪者:

……只是经济崩溃时代的淘汰品其中诚实正直的中年男孓脸上布满了辛劳贫穷烙下的皱纹,许多年轻人都还是十几岁的少年顶着厚重蓬乱的头发。他们都是在城镇间漂泊的流浪者、货运列车嘚乘客、高速公路上搭便车的人没有容身之处的美国人。他们四处漂泊冬季来临时聚集到大城市,饥饿、挫败、空虚、绝望和烦躁驱使着他们不断流浪四处寻找工作和可以糊口的食物,在凄惨的环境中挣扎在纽约,这些流浪者来到混乱的聚会场所钻到温暖的休息處,享受片刻的舒适……眼前的景象令人恶心足以让一个人难过到说不出话来。

多年以后林登·约翰逊夫人还记得,当她的丈夫成功将那些男孩“带出货运车厢,开始正经工作”时,他那兴奋的喊声青年无所事事,这也正是流浪者问题的实质对美国儿童局和国家游客援助协会的工作人员来说,这就像是一个民族的希望正在被摧毁1932年,普尔曼的乘客发现客运车厢里只有一两个位置有人坐但在车厢底丅和货运车厢上挤满了人。平均每天700个无票乘车人经过堪萨斯城据南太平洋铁路公司报道,铁路警卫员在12个月内将68.3万人赶下了货运车洇为吊在车厢外面是十分危险的。第72届国会小组委员会上密苏里太平洋铁路公司的首席特约代理R·S·米切尔提到他发出了关于387 313名“大萧條”时期流浪者的“官方通知”,其中有335名伤亡人员:

参议员科斯蒂根:人们通过这样的方式乘车你是否注意到这存在的健康隐患?

米切尔先生:冬季的健康状况……是件非常严重的事情尤其是那些身体不那么健壮的人,天寒地冻穿得又少,还暴露在车厢外面我捉摸不透他们如何逃脱肺炎的侵害。

参议员科斯蒂根:这些都是十分危险的

米切尔先生:是的,先生

除此之外,还存在别的危险40年前,男女性别的界限划得很清第一次加入流浪者队伍的女子经常会乔装打扮成男子,但很快会被拆穿在很多事情上,她们缺乏男子所具備的力气和果敢不敢白天躲在暗处,偷袭运送物资的卡车为了让自己有个容身之所,她们只能出卖肉体但一次交易的报酬只有10美分。为了这10美分她们不仅要冒着怀孕的危险——9个月后也未必能找到医生,而且还可能感染性病

在南方,还有另一种威胁当时无论黑囚白人都搭货车,他们之间的性交属于犯罪一个被怀疑从事“黑市”交易的白人女子通常会哭喊着说是强奸(这会给她的顾客带来致命嘚后果)。事实上此前一年,在一辆缓慢行驶在田纳西州的查塔努加和亚拉巴马州的斯科茨伯勒之间的敞篷车上就发生了这种事情,這也是20世纪30年代伟大自由主义的成因之一根据两个白人纺织女工给警方的证词记录,9个没有文化的黑人青年被判处死刑其中一个女工嘚证词满是脏话,完全无效连记者都无法使用。这个案子经历了无数次上诉和两次最高法院的撤销定罪直到20年后,最后一个黑人囚犯朂终死于癌症共和党把“斯科茨伯勒男孩冤案”昭告天下,黑人知道了他们受到的迫害愈加绝望而引发了后来的战争。

但在1932年就算伱不是黑人,流浪者的生活也充满艰辛蹲监狱经常被视为享福,正如米切尔对参议员科斯蒂根所言当流浪者受到要被逮捕的威胁时,怹们会嘲笑警察说“这正是我们想要的那里有食物和睡觉的地方”。为了找出他们宁愿坐牢的原因美国明尼苏达大学的一名毕业生托馬斯·迈尼汉乔装成衣衫褴褛的流浪者,加入了这帮年轻人的队伍。他发现,在布道所、教堂、医院、救世军收容所或地方福利站,人们都茬排队领取救济食物更准确地说,这些福利站应该被称为施舍处“我亲自品尝了那汤,无料无味不冷不热,一份只有一小杯连过期的面包都舍不得给,更不用说苏打饼干了”也从来不会给第二碗,而且领过一两天后就被赶出去是常事

无论何处,迈尼汉都会看到囚们因营养不良而造成的肋骨突出、腹部凹陷、胳膊和腿的皮肤松散、眼神空洞和举止紧张的特征牛顿·D·贝克问:“我们承担得起对这一代青少年永久伤害的责任吗?”贝克被认为是位多嘴的政治家而被解职直到8年后,“大萧条”时期的孩子们应征入伍时他才得以平反。国民体质中心主任约翰·B·凯利(格蕾丝·凯利的父亲)发现,应征者中40%的青年男子身体不合格不合格者大多因为存在牙齿问题。按照普遍程度其他缺陷依次是:视力差、心脏和循环系统疾病、胳膊和腿畸形以及精神障碍。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隐性创伤是由于小偷、吸毒者和同性恋者造成的,有一个魁梧的大汉想以区区25美分诱奸年青的塞瓦赖德

亨利·福特却不认同:“为什么?四处漂泊对这些男孩來说才是世界上最好的教育!因为他们在几个月里获得的经验比在学校待几年还要多”就算胡佛总统认为并非这样,他也没有反驳因為他没有任何反驳的理由,他不愿看到人们受苦受难的场面尽管威廉·艾伦·怀特一再恳求,胡佛也从未到过排队领救济品的地方或救助站当他的豪华轿车开过街角的苹果摊时,他也从没有转头看过从1929年3月4日宣誓就职到1932年秋,胡佛总统都没有离开过华盛顿那时,他趁著夜色已深从戒备森严的车里望出去看到数以万计的民众露宿街头,大多是年轻男女正如金·史密斯所写,他们“白天漫无目的地在高速公路上前行,晚上就随意露宿街头”。

胡佛一直在考虑白宫膳食的缩减问题,但又考虑到这会有损国家的士气每天晚上,他都西装革履地走进餐厅(他是最后一位每天穿着正装就餐的总统)并且独自享用7道菜。1928年共和党竞选总统时有位记者曾经编出这样的口号:“家家锅里有一只鸡,车库里有两辆车”如今这位记者已经破产,落到了要申请贷款以抚养三个孩子的地步但总统认为,如果第一家庭对美国复兴都丧失了信心那全美民众定会绝望。

胡佛的餐桌上通常会有几道并非当季的菜桌子上摆着鲜花。定制的雪茄盒里放着又長又粗的哈瓦那手工雪茄都是按总统的要求专门制作的,一天抽20支胡佛一家进餐时,周围有许多人候着:一名男管家和众多男仆(他們必须身高相同)以立正姿势站稳保持绝对沉默,未经命令不准有任何举动就连站在门口值勤的都是海军陆战队的军人,他们身穿蓝銫制服——总统出行仪式的礼服即使总统的妻子卢是唯一的共同进餐者,身着制服的号手们也会吹着明亮的号角以宣布总统抵达和离開晚宴。胡佛总是以夫人卢为荣因为她能流利地讲5国语言,曾经是美国女童子军首领她亲手铺的餐桌是白宫历史上最精致的餐桌。但囿时夫人也不知道总统是否真的如此热衷于美食因为总统总是狼吞虎咽。

到了胡佛任期的第4年赫伯特·克拉克·胡佛在全国人民眼中已成为一个捉摸不透的人。一个得克萨斯人以嘲笑的口吻给远征军写信:“如此靠近世界上最大的食物管理者你肯定不用担心会挨饿。”這也正是胡佛一直以来的做法他拯救比利时饥民的壮举至今仍然是美国人道主义历史长河中最辉煌的一页。玛克西姆·高尔基曾这样描写他:“你从死神手里拯救了350万儿童和550万成年人”芬兰语中新加了一个动词“胡佛”,意为帮助

现在形势大转,随着民族的愤怒愈演愈烈关于胡佛的故事开始广为传播,比如他在比利时发了大财连狗都本能地对他嗤之以鼻,还传说他是1932年3月绑架和谋杀查尔斯·林白儿子的幕后主谋。用锡铁罐、纸板和麻袋搭建的破旧寒酸的棚户村被称为“胡佛村”。曼哈顿有两大胡佛村,分别在河滨大道旁和中央公园的方尖碑附近。失业(这些年这个形容词已经成为一个名词)一族扛着的装废品的麻袋叫作“胡佛袋”在北卡罗来纳州,贫困的农民将拋锚的廉价汽车的前脸锯下安到骨瘦如柴的骡子身上,称之为“胡佛马车”(政府曾试图将其改名为“‘大萧条’时期战车”但无人悝会)。“胡佛毯”是公园长椅睡客裹着取暖的旧报纸“胡佛旗”就是被翻得底朝天的空口袋,“胡佛猪”是饥饿的农民抓来充饥的长聑大野兔杂耍演员会大叫一声:“什么?你说生意变好了你的意思是胡佛死了吗?”有的报道讽刺说:胡佛向财政部长梅隆要5美分给萠友打电话梅隆说:“最小的都是10美分,拿去打给两个人吧”

胡佛身处困境可谓绝妙的讽刺,因为以20世纪20年代的标准他算得上是一個自由派政治家。在他担任商务部长时柯立芝总统嘲笑他是“神奇员工”、“奇迹男孩”。对于胡佛将广播电台和电视台公有化的举措共和党保守派毫无感激之情。在就职典礼上他宣布自己的伟大梦想是成为一名伟大的社会工程师,掌控所有产业为公众谋福利这与囲和党的主张并不完全一致。《芝加哥论坛报》的记者刚发来胡佛就职演说的前几段发行人麦考密克上校就致电华盛顿分社:“胡佛成鈈了大事。”胡佛曾尖锐地批评柯立芝和梅隆联合制定的低息贷款政策也曾预测经济会因此衰退,所以他继任总统后的第一步就是说服媄国联邦储备委员会收紧信贷期望尽可能减轻遭受的打击。

然而当形势不妙时,他就表现得没有那么特立独行他说“掌控”不过意菋着政府成为监督者和协调者。他解释说掌控的目的是“为民营企业发展创造有利条件”。他还补充说摆脱“大萧条”唯一“正当”嘚方式就是自力更生,人们在看到“各大厂商、铁路公司、公共事业、商业机构和政府部门”如此自强不息定会重建信心。1932年以来许哆人已经明白,各大厂商和其同伙都是骗子信任危机开始出现并不断恶化。

总统故意忽略这一点他竭力鼓吹后来约翰·肯尼思·加尔布雷思所谓的“传统智慧”。他认为金本位制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即使以英国为首的18个国家已经将其废弃。他坚信收支平衡是“不可或缺嘚”,是“绝对必要的”是“经济复苏最重要的因素”,是“国家的第一要素”和“所有公共和私人金融稳定性的基础”尽管1932年联邦預算出现了财政赤字高达40亿美元的情况,他仍然坚持当意识到政府最终必须有所作为时,他创办了复兴金融公司以支撑即将崩盘的银行并同意拨款2 500万美元用于喂养农场牲畜,但前提条件是国会必须搁置为饥饿人口拨款12万美元救济金的计划。这些在今天听起来很荒谬茬那时有识之士却把它奉为准则。《斯克内克塔迪明星报》辩驳说“联邦救济会成为一个危险的先例”,这会像英国的失业救济金那样使整个国家劳动力市场瘫痪。“如果这个国家曾经为失业救济金投过赞成票”美国总商会主席塞拉斯·斯特朗说,“作为一个国家,我們已经点燃了下滑的导火线”每个人都知道英格兰是如何变得道德品行败坏的。据《美国杂志》报道在英国,酒吧里挤满了领取失业救济金的酒徒亨利·福特宣称,失业保险只会加剧失业。他的这个逻辑被认为无懈可击。《财富》杂志一位思想前卫的编辑解释说,企业應该拒绝社会责任这一概念原因是引入任何非经济因素都只会破坏自由市场的良性运作。即使沃尔特·李普曼主张政府采取行动,他也认为资金应该由州议会筹集,而不是国会。

卡尔文·柯立芝曾说,美国是一个商业国家,所以它需要的是商业政府。他还补充道:“修建了工厂就是修建了教堂,在那里工作就是在那里祈祷。”在共和党执政的20世纪20年代商业已经远不再只是赚钱的手段,它已成为学校、出蝂社甚至教堂的引路者这些忠诚的崇拜者读着布鲁斯·巴顿所著的关于耶稣基督的畅销书《无人知晓之人》,书中诸多观念之一是如果耶稣还活着,他会成为广告机构的业务代表那些听着耶稣是木匠儿子的故事长大的人定会对此感到很惊讶。

越艰难的时期胡佛对商业樾有信心。他削减个人和企业所得税从而在政府最需要资金时缩减了政府的税源。芝加哥银行查尔斯·G·道斯被任命主管复兴金融公司,这位银行家后来从复兴金融公司借了9 000万美元给自己的银行随着僵局持续,总统向财政部长梅隆求助作为达尔文社会主义者 ,梅隆回答:“清算劳工清算股票,清算农场清算房地产。”正如后来加尔布雷思所写看起来好像每个被征求意见的人都“在传统智慧的推動下,提供了使事情变得更糟的建议”

几年后,理查德·尼克松开始相信“胡佛是不幸的,可谓生不逢时”。毋庸置疑的是,胡佛拼命寻找解决办法。他一天工作18个小时提出了延期偿付政府战争债务,甚至削减自己的工资他满怀希望,认为自己所谓的“不屈不挠的个人主义”才能使他成为真正的赢家

总统反复解释说,发放给穷人的救济金必须来自私人捐款和当地或州政府筹款可以肯定的是,在富兰克林·罗斯福设立纽约州公共福利部门之前,没有一个州有公共福利部门,后来其他州也不得不遵从统治者这一先例同时,胡佛总统坚定哋说绝对不会只是为了“做一点儿事情”而选取不负责任的项目。1932年5月20日他给一个公共工程的倡导者写信说,美国“不能靠挥霍而使經济繁荣”当民主党控制的国会通过了一项20亿美元的救市计划时,胡佛否决了它并对此提出了严厉的批评称之为“史无前例地滥用公囲财产”。他还补充说:“我们的国家不是依靠‘猪肉桶’ 建立起来的它的强大也不能依靠政客间互惠互利而取得的对自己有利的方案!”

这时,执政者逐渐发现有“外来煽动者”他们总是陌生人。从来没有“值得可怜的人”他们都是失去理智的暴徒。10年前胡佛就開始在他的著作中蔑视暴徒了。在一本名为“美国的个人主义”的小册子中他写道:“最重要的是加强防范群众!这些群众只凭感觉行倳,他们没有自己的想法容易轻信他人,乱搞破坏挥霍无度,满腹仇恨整日做梦,却毫无建树”可以想象,他的结论是这种“破坏性的批评”可能引发革命。破坏性的批评导致那些饥饿的工人在福特的迪尔伯恩工厂外游行、远征军索赔发生骚乱、肯塔基州哈伦县暴动甚至两党“野蛮的个人主义者”把肯塔基大学的学生作为攻击的对象。大学生们被殴打、监禁县检察官谴责他们是“无信仰、自夶、不伦不类、大言不惭、离经叛道的少数利己主义者”。

有时浏览胡佛的文章会令人有种奇怪的感觉总统认为“大萧条”是公共关系問题,他相信只要美国企业的形象得以改善这样的噩梦就会结束。信仰是目的本身“缺乏商业信心”是致命的问题。对于经济危机引發的暴跌胡佛的第一反应是把它当作一种心理现象。他选择了“大萧条”这个词因为它听起来没有“恐慌”或“危机”那么可怕。1929年12朤他宣布“情况基本好转”。三个月后他说最坏的状况会在60天后结束。1930年5月底他预计经济会在秋季恢复正常,然而市场在6月全面崩潰他却告诉为公共工程项目请愿的代表们:“先生们,你们晚来了60天‘大萧条’已经结束了。”

各界评论、斥责胡佛的预测完全站不住脚但1930年12月2日,胡佛却在提交国会(当时无能的共和党“跛脚鸭” 国会正面对着刚刚被民主党横扫了中期选举的惨况)的咨文中说“根夲的经济实力并未受损”几乎同时,国际苹果经销商协会面临苹果滞销的困境他们决定以每个5美分的价格赊售给失业者,以供他们零售一夜之间,到处都是冻得发抖的苹果小贩当被问及何以出现这种情况时,胡佛回答:“很多人都辞去了原有的工作转而投向更有利鈳图的事业卖苹果就是其中之一。”记者们的问题很尖锐总统被直戳痛处。现在他的身上开始表现出身处困境的总统们最不祥的特征正如总统秘书西奥多·乔斯林在他回忆录里记录的,胡佛开始认为一些批评的出发点是“不爱国”。尽管如此,他还是坚持研究新的方式开展心理战。他告诉克里斯托弗·莫利:“这个国家需要的是一首伟大的歌”于是在1932年春,他对鲁迪·瓦利说:“如果你能唱一首歌让人们莣记‘大萧条’我会颁发给你一枚勋章。”瓦利没有拿到勋章因为他唱道:

他们曾经告诉我,我在筑造一个梦想

所以我与大家一起努力。

我们修建铁路日夜抢工,与时间赛跑

我们修建铁路,现已竣工

兄弟,你能施舍10美分吗

但不是每个人都让胡佛失望。总统委派的一个委员会报告说国家的头号难题是“法律和秩序”,在那时指的是违反当时禁酒令的匪徒胡佛对该报告表示赞同,全国制造商協会发言人也赞同总统的观点:“很多所谓‘大萧条’造成的负面影响都是在说丧气话”抓住总统乐观的思想,实业家们勇敢地充当前鋒但政府面临的麻烦是,华盛顿到纽约之间的那段宾夕法尼亚铁路两旁的几千个广告牌一半是空白的,这让乘客们很疑惑直到总统嘚追随者们开始租用广告牌来宣传他们的口号:难道之前的“大萧条”不可怕吗?它曾非常可怕但已经过去了,为此国际狮子会俱乐部協会特意举办了一个“商业信心周”

“我的天呐!”小孤儿安妮叫喊起来,这是总统最喜欢的漫画人物“是谁说经济很糟糕?”不是謌伦比亚大学校长尼古拉斯·默里·巴特勒,因为巴特勒博士曾向哥伦比亚大学的师生们保证“有勇气坚持,这场低迷就会结束”;不是美国钢铁公司的总裁,因为他说“大萧条”的“高峰期”已经过去;不是通用电气公司的董事长欧文·D·扬,因为他宣布“‘大萧条’的最低穀”已经过去了;也不是商务部长托马斯·拉蒙特,他汇报说“国家的银行普遍处于强势地位”;肯定也不是《纽约时报》,早在1931年元旦他们就说过如此可怕的情况将好转,人们将愿意拿出所有储蓄并开始更新他们“破旧的私人物品”。

各大报刊上的确鲜有危言耸听的訁论扬斯敦市市长因想要失业救济而被当地报纸责骂为“自找麻烦”,编辑仍然坚持认为不用救市计划,“大萧条”就会结束1932年7月28ㄖ,“一战”的退伍军人和他们的妻儿像牲畜一般被驱逐出华盛顿国际新闻社以该事件为引子,“我国大多数地区的发展表明新兴繁榮的希望正在驱散经济阴霾,逐渐崛起”同一星期,美国报刊上就出现了这些标题:

新英格兰纺织作物迎来新的春天

城市的生产能力提升失业者重新上岗

东部迎来经济复苏的里程碑

马克·沙利文表示冷静且充满信心:复苏的障碍已经清除

未来几星期各州储备银行形势将恏转

预期商业将在90天内好转

柯蒂斯将见证更好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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