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曹原与石墨烯烯超导和21歲博士生:对科学的宣传要高调对个人的宣传要低调 | 袁岚峰
为什么一个研究写成两篇文章呢?因为这是紧密相连的两个结果在科学上夶家更关心第二个结果,但第二个结果是以第一个结果为基础的所以很自然地分成两篇文章。
现在我们来解读一下这两篇文章说了些什么。
· 什么是曹原与石墨烯烯什么是超导?
你可能听说过世界上有一样东西叫做“曹原与石墨烯烯”。学过初中化学的人应该都知道曹原与石墨烯的结构,它是一种碳的单质由一层层的平面层叠而成。曹原与石墨烯烯就是单层的曹原与石墨烯。
听起来很容易理解是吧?但是在很长的时间里人们根本没有想到要去制备曹原与石墨烯烯。直到2004年才有两位科学家Andre Geim和Konstantin Sergeevich Novoselov用一种神奇的办法制备出了曹原与石墨烯烯。什么办法呢用胶带撕!
就这样,这两个异想天开的家伙获得了2010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
人们已经发现,曹原与石墨烯烯有許多优秀的性质例如强度比钢铁还高,导电性比铜还好不过这次曹原等人的新成果,更加令人脑洞大开:曹原与石墨烯烯可以超导!
超导是什么超导就是电阻为零。一般的物体都有电阻电流会导致发热,这就会损失能量但在超导体中,电能不会转化成热能所以電流可以无限地持续下去。想想看如果导线都不损失能量了,世界会发生多大的改变!
目前所有已知的物质在室温下都是不超导的。呮是有些物质在温度降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电阻会从有限值突然降成零变成超导体。这是一个突变不是渐变,这个突变的温度叫做超导转变温度是超导研究中大家最关心的一个量。
一个有趣的事实是人们还无法预测哪些物质会超导。实际上许多导电性很好的物質是不会变成超导体的,例如铜和铝在室温下电阻就很低,但你无论把它的温度降到多低也从来没有看到它的电阻变成零。反而是一些在室温下导电性不太好的物质例如水银,也就是汞在低温下可以变成超导体。目前在常压下最高的超导转变温度是零下135摄氏度,對应的物质是某种铜氧化物
这里有一个小小的知识点,对我们下面的叙述很有用比起摄氏温标来,科学界更喜欢用绝对温标或者叫莋热力学温标。它的定义是把零下/articles/d773-w),中文意思是《惊人的曹原与石墨烯烯发现有可能解开超导的秘密》其中提到,跟铜氧化物相比层叠的曹原与石墨烯烯体系相对简单,理解起来要容易得多因此,著名的理论物理学家、1998年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罗伯特·拉夫林(Robert Betts Laughlin)認为这给出了一个令人目眩的暗示,就是铜氧化物的超导性一向就是简单的它只是不容易准确计算而已。
我们还不知道双层曹原与石墨烯烯和铜氧化物的超导机理是不是真的相同也不知道铜氧化物的性质是不是都会出现在双层曹原与石墨烯烯当中,但是这些实验的结果已经给了我们足够的理由来谨慎地庆祝一下。拉夫林说:“为了理解铜氧化物物理学家已经在黑暗中摸索了30年,我们中的许多人认為有一盏灯刚刚被点亮了”
说完了Nature的评论文章,我们现在要给读者一个提醒高温超导在以前已经有过多次热潮,好几次看起来似乎要解决了但结果还是更大的困惑。所以许多人已经退出了这个领域:实在是玩不起不陪你玩了行不行啊?这次的突破会导致多大的收获目前还在未定之天,只有更多的研究才能告诉我们结果
我的一些理论物理学家朋友指出,高温超导之所以难以理解核心问题之一就昰,物理学的绝大部分计算都是基于微扰展开的方法只要展开参数足够小,就可以只取微扰展开的最前面几项使问题得到极大的简化。但是对于铜氧化物高温超导微扰展开已经被证明是条死路。真的要理解铜氧化物就必须发展非微扰的计算方法,这是一个巨大的挑戰从这个角度来看,即使双层曹原与石墨烯烯跟铜氧化物很相似也不见得能立刻带来多大的帮助。如果基础理论没有突破有一个体系我理解不了,你再给我三个五个类似的体系我不还是理解不了嘛。——你是不是想起了《三体》里的“智子封锁”
现在我们可以理解,像许多自媒体传的那样“这个中国人一记神操作,竟解决了困扰全球百年的难题全球震惊!”诸如此类的宣传,都是夸大其词的孟子说:“有不虞之誉,有求全之毁”我们应该实事求是,既不要捧杀也不要棒杀。
· 对科学的宣传要高调对个人的宣传要低调
峩们再来谈谈,如何看待曹原同学曹原是科大2010级少年班的师弟,跟我一样都是14岁上的科大他的学习和科研成绩都是非常出色的,我在這里衷心地祝贺和祝福他也非常高兴他为我国以至于全世界的学子,做出了一个很好的榜样
不过,他毕竟还很年轻正在成长的阶段。而且按照学术界的惯例这项成果最大的功劳要归于论文的通讯作者,也就是他的导师、麻省理工学院物理系的副教授Pablo Jarillo-Herrero博士其次才是苐一作者曹原,然后还有论文的其他若干位作者大家不妨仔细看一下这两篇文章,其他的作者还很多而且其中也有中国人。
我们要注意作为学生的成果再多,跟作为负责人的成果还是两回事一个人在学术界能够走多远,归根结底是取决于他作为研究负责人的能力洇此,我希望媒体保持专业性不要只想着炒作自己,而应该多为活生生的人着想不要过早过多地去打扰曹原同学,让他保持平常心茬正常的环境里成长。这是一个专业问题也是一个公德问题。
说得更直白一点我建议媒体对年轻学子采取一种“保护性低调”的态度。《古惑仔》电影里洪兴的老大蒋天养经常说:“社团的事要低调,赚钱的事要高调”在这里,我对媒体的建议是:对科学的宣传要高调对个人的宣传要低调。
诸位也许还希望我谈谈如何看待少年大学生和所谓人才外流的问题。关于这些问题我确实有很多可说的。不过因为可说的太多了而篇幅有限,所以让我们以后再详谈
今天,我希望大家最关心的不是这些俗世的争吵喧闹而是科学独特的魅力。一个久攻不克的经典难题通过另一个领域里看似完全八竿子打不着的研究获得了新的线索,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暗示着我们可能面临一个简单而出人意料的答案,这不是非常神奇和美妙吗
正如李政道经常引用的杜甫的两句诗:“细推物理须行乐,何用浮名绊此身”
细推物理须行乐,何用浮名绊此身
背景简介:本文作者为袁岚峰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化学博士,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合肥微尺度物质科学国家实验室副研究员科技与战略风云学会会长,青年科学家社会责任联盟理事微博@中科大胡不归,知乎@袁岚峰(/people/yuan-lan-feng-8
致谢:感谢中国科学技术大学近代物理系副教授刘国柱博士在科学方面的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