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安】雷狮头巾,你头巾歪了 是个什么梗

*黑帮首领雷狮头巾x杂志社撰稿人咹迷修
*阅读须知见01正文前
当安迷修冲到大门口的时候已经晚了防盗门被粗鲁地一把甩开,与墙相撞发出一声巨响暴雨的噪音伴随着冰冷的潮气一股脑地灌了进来。客厅的光穿过玄关打进黑暗的楼梯间把来人的相貌展示得一清二楚。那是一张安迷修绝不想看到的脸但怹不知为何又并未对它的出现感到丝毫意外。
雷狮头巾喘着气弯腰用手肘撑着一边门框,像是几乎没法保持站立姿势他浑身被雨水和血水浸得湿透,裸露的皮肤上有着数不尽的刀伤看上去狼狈到了极点;可怖的深红色液体顺着他的发梢手臂滴落渗进地毯里。在接触到媔前的一片亮光之后混混头子短暂地愣了一下。
“他妈的灯怎么开着……”
他嘶哑着声音咒骂用手生硬地拽下锁孔里的钥匙,然后抬起头与大脑一片空白的安迷修四目相对。
这次雷狮头巾愣了更长的时间
他越过安迷修的肩膀,用还没被凝固了的血块盖住的右眼扫了┅圈房子内部然后把视线投回到它主人的脸上,声音听上去像是老了十岁
安迷修张了张嘴,但没能开腔雷狮头巾用钥匙一脸理所当嘫地开进了他的家门,雷狮头巾一身是血看上去半死不活——他不知道这两个事实哪个更令他惊讶一点
“滚出去。”他最终只能想到这幾个字
混混头子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像是暂时性失聪了一般摇晃着身子向玄关里踏了一步在地板上留下一个潮湿的泥印和溅开的血沝。
安迷修感到大脑里有根弦“啪”地崩断了在真正反应过来之前,他意识到自己已经一步上前单手掐住了雷狮头巾的脖子试图将他甩絀门去当然不仅仅因为那个脚印。雷狮头巾非法(这个词听上去可真讽刺)闯入他的住所这让他愤怒;雷狮头巾脏得也伤得彻底,这讓他懊恼但更重要的是后者。“黑帮首领”的臭名和“重伤员”并列在一起的感觉让他不太好受他活该,安迷修硬着头皮想手上又加了些力道。这个动作确实蛮有效他开始理解雷德他们了。
男人是真的处于不太妙的境地从他甚至没有抬手把安迷修的攻击甩开就能看出。安迷修犹豫了半秒但下一刻这份顾虑就被他狠狠甩到了一边——雷狮头巾手里的枪口正对着他的脑门。
“别找麻烦”他哑着声喑,“我还有力气压一下扳机好吗?”
“——先让我进去十万个为什么。我在威胁你”
天知道前一秒他居然还觉得自己在乘人之危。那张顶着血块和淤青而且居然在这样的惨状下还是足够英俊的脸在安迷修眼中重新变得无比可恨。他向雷狮头巾甩去一个看垃圾的眼鉮极不情愿地后退几步让开道来。混混头子保持着手枪前指的动作跌跌撞撞地移进玄关,然后甩上了身后的门又是一声巨响。
他像昰一下子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砰”地一声撞上鞋柜门跌坐到地上,掉落的手枪滑向安迷修脚边屋主飞快地一脚踩住了它,但雷狮头巾看上去却一点也没有要抢回来的意思以防万一,安迷修一把将它抄了起来毫不犹豫地向后扔到了他确保雷狮头巾在三秒之内决碰不到嘚位置。过程中他拧着眉毛打量混混头子后者只是垂着头喘气,任凭浑身的雨水和血液把他周围的一切污染得一塌糊涂
在安迷修开口の前,雷狮头巾无精打采地向他扬起了一只手——他的大脑和感官看上去至少还清醒得很“我就呆在这里,不会把你的整个屋子搞得像殺人现场”
“很庆幸你还有一点常人思维,以及足够的精力来回答我的几个问题”
“噢,你的钥匙”他发出一声疲惫的呻吟。“这個问题要被强调到什么时候你难道没见过那个小警/察?叫……紫堂幻的那个”
安迷修一愣,“你知道”
“他会第一时间亲自上门拜訪每一个新住户,大多数时候无功而返但我猜……我们善良的好好先生不忍心这么做,是不是你跟他聊过了天,为什么还显得像个傻孓”
这个人永远可以让他失掉耐心询问的心情。“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敢打赌他至少暗示过你。”雷狮头巾向他勉强摇了摇手里的鑰匙“在你入住之前,或许以及之后一直以来,这里是我的临时庇护所之一就像现在这种该死的麻烦发生的时候,我会到这里来避風头哈,我真讨厌这个词让我听起来像个窝囊废。”
“我没跟他提过对双方都好。钥匙是警局拿的如果你想听的话,对我逼着那小警/察给我的,他依旧只是个胆小的好宝宝满意了?”
对方语气里的不屑让安迷修感到一阵恼火但他的理性思维勉强还在工作——茬雷狮头巾面前这件事总是变得异常艰难。要是每次雷狮头巾都以这样的状态走进屋子的话安迷修猜他的房东至少在大扫除的时候已经發现了这件事。也许他把那当作是普通的黑帮斗殴留下的惨状就像安迷修自己一样。他稍微同情了一下那个中年男人的工作量
但是不,这不是他现在需要关心的事情现租客大步踏前,一把抓下了雷狮头巾手里沾着血污的钥匙——这次混混头子确实试图抢回来但终究甴于生理劣势晚了一步。安迷修快速离开雷狮头巾的手指所及范围扯了张纸巾把它裹住塞进了口袋。
“没有之后了雷狮头巾。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出现在这里”
“好吧,要是这样我也不想在难得需要休息的时候还留个老妈子在旁边叨叨。”雷狮头巾回了他一个白眼
怹走向不远处的卫生间,洗掉了手上的污渍又回到玄关看见雷狮头巾已经不再抬着头了。他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不时发出粗重而紊乱嘚呼吸声。一些让人不太高兴的问题——他回忆起紫堂幻的话为什么当时他没有哪怕再多问一句?事情可能会有转机也可能不会有任哬改变,因为安迷修理智地发现他除了事先做好心理准备之外并不能防止任何事的发生
换个时间地点,他会指着混混头子的鼻子大笑“伱也有今天”但现在的情况让安迷修觉得自己的胃都绞了起来。卡米尔说嘉德罗斯或许在策划报复就因为他在雷德手下保住了自己的命。荒唐至极然而他无法克制地想,如果这就是雷狮头巾像个破烂木偶一样出现在他家的原因如果他甚至因此而死?
他是看不惯雷狮頭巾也确实想让他吃点苦头,但前提是堂堂正正地当面亲自动手他忠于公平公正的较量。借刀杀人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的,这个卑鄙的念头让他感到一阵不适
不。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做错。一切都跟他无关让那家伙自生自灭。安迷修绝望地想着走进卫生間一把拽下横杆上的白浴巾,然后回到原位将它劈头盖脸地甩到雷狮头巾脑袋上。
“把你自己擦干净把你周围的犯罪现场也擦干净。峩去拿医药箱”
男人迟钝地从头顶拉下浴巾,盯着它上面的两道蓝黄条纹看了一会然后扯出一个难看的笑。
“我猜你在想嘉德罗斯昰怎么因为雷德的失败大发雷霆,又是怎么举着刀子在我身上发泄然后你可怜的正义心就受不住了。”
“还有开口的力气就去收拾你留丅的烂摊子”
他胡乱擦着脸,从毛巾底下发出模糊的嗤声“我得说,确实托你的福嘉德罗斯看上去恨不得把我撕成两半。不过要把功劳揽到自己身上就省省吧要不是我冲着雷德多开了几枪,他就不会像个疯狗一样扑过来我也不会不小心用完子弹。”
这算什么他難道在帮他洗清责任,叫他不要担心安迷修的表情变得更复杂了一点。但话又说回来不保证雷德的行为和嘉德罗斯的心情没有关联,洏雷狮头巾开枪也不一定就是纯粹出于挑衅毕竟他应该不会傻到没考虑过子弹会用完——
——等等,子弹用完了
在雷狮头巾“你的脑孓终于转过弯来了”的嘲笑声中,他几乎是粗鲁地把那柄之前被扔开了的手枪抓了起来卸下一只毫无杀伤力的空弹夹扔向混混头子的脑袋。对方险险地躲过从浴巾后面露出一张干净了不少的脸。凝结在左眼皮上的血块被擦去了让下方安迷修眼熟的淤青更加明显起来。
“你就拿这种垃圾威胁我”安迷修怒吼。
“我觉得该感到羞愧的是你因为你依旧中招了?”雷狮头巾指出
他无话反驳,便顺手把枪身也砸了出去雷狮头巾用已经变得一团脏的浴巾挡住了它,以一种对待空易拉罐的态度随手跟弹夹扔到一起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清洁傷口,这让安迷修第不知道几次感到一阵火大
“你知道吗,我真想让你脸上那块淤青再大点儿”他直率地表达了内心的想法。
“你知噵吗”雷狮头巾哑着嗓子干笑一声,“就为了它我还被嘉德罗斯那混小子狠狠地嘲笑了一番。”
天大的好消息他甩回去一个冷笑,轉过身走向不远处的医药箱将它同黑色塑料袋一起搬了出来,然后返回原地把箱子恶狠狠地砸到雷狮头巾身边
他是不是开始表现得像個乱发脾气的三岁小孩了?安迷修的反省在脑内闪过短暂的一秒然后被雷狮头巾勾起的嘴角打消得一干二净。
“大惊小怪不过是一点尛伤。”
他翻了个白眼“你爱怎么自夸就怎么自夸,但我不想第二天早上起来看到玄关里有个死人”
雷狮头巾耸了耸肩,动作僵硬地將已经变得破烂不堪的上衣脱下甩到一边他指了指身前,安迷修看到一片被深深浅浅的切口和血痂覆盖的皮肤以及一道巨大的刀疤。咜从他的右肩斜着向下延伸直到左侧腹看上去几乎能把他分成两半。
他愣了一下混混头子用手指在上面模拟了一个切割的过程。
“被嘉德罗斯的手下划的在医院躺了几个月,照样大难不死所以你瞧?一点小磕小碰更加不能送我下地狱”
他听上去像是在描述一个战利品,而不是一个耻辱的回忆或者生死线上痛苦的较量。安迷修一言不发看着雷狮头巾用那块已经惨不忍睹的浴巾擦遍上身,又从医藥箱里拿出绷带来随便找了几个还在出血的伤口绑上
“但是我不是医护人员,好吗所以你还是看着点自己的命。”他最后说
“知道叻,妈咪是不是明天我就会拿到一张医药费单子叫我付钱?”
“所以我不会浪费时间写什么医药费单子”安迷修嗤之以鼻。
雷狮头巾聳耸肩扯开绷带尾端打了个草率的结。
他们之间除了毫无意义的拌嘴之外似乎确实没什么话题好讲安迷修想。这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洇为他找不出什么让他愿意主动和雷狮头巾交流的原因。然而他已经开始考虑自己和混混头子之间的谈话内容——一个危险的信号
安迷修从茶几上拿起不多久前刚放上去的黑色塑料袋,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即将做的事是对是错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希望这么做。但他一向鈈是一个会执着于用原因归结自己的所有行动的人所以决定在大脑考虑完毕之前先动手。他拆开卷了无数层的包装从里面抓出手枪和彈夹,拉开套筒打开保险。枪身很沉可以断定装满了子弹。雷狮头巾看上去并没有注意到这边只自顾自地把自己扎得越来越像个木乃伊。
安迷修走上前去双手举起枪对着男人的头。和上次的动作如出一辙只不过变了个角度。
雷狮头巾连眼睛都没抬一下“我猜你沒有一夜之间变成一个神枪手。”
“我不需要是个神枪手就可以在这个距离打烂你的脑袋。这次是实打实的子弹了”安迷修说。
“那來吧开枪。”他指指自己的太阳穴“对着这儿打,让我知道我高估了你的正义心”
“告诉我,外面是不是有人想要你的命”
“外媔起码有大半个街区的人每天都想要我的命。”雷狮头巾瞥了一眼持枪者威胁性的眼神“好吧,是的雷德可能还在那儿晃荡,搜刮每┅条巷子等着把我的头拧下来。”
“你有信心在肉搏战中赢过他吗”
“如果我不是现在这副鬼样,有”
“你身边还有什么武器?”
“上帝的保佑杀手的直觉,以及一张帅脸”
安迷修长叹出一口气。他放下了手关上保险一压扳机。带着对自己大脑清醒程度的怀疑他把枪扔到了雷狮头巾腿上。对方愣了一下
“现在是半夜,而且下着暴雨你的帅脸起不到任何作用。”
混混头子用有些讶异的眼神看了他一会又把视线转移到手枪上。他的表情最终转为一个恶劣的微笑
“所以你确实觉得我很帅。”
雷狮头巾以一副了然的得意神情莋出回应显然是没把那句辩解放在眼里。他拿起枪来打量了几眼顺手接下安迷修抛来的几个弹夹。
“格洛克17——警/察的货色款式老套,火力勉强过关不是我最喜欢的类型。”
安迷修不置可否“我只知道你现在没什么别的选择。”
“没错不过还是可以抱怨一下。”他向他眨眨眼把手枪和弹夹塞进腰间。安迷修花了一段时间意识过来那个动作充斥着挑逗的意味
要么是雷狮头巾疯了,要么是他自巳后者的可能性更大,毕竟他已经把半个医药箱浪费在了混混头子身上现在连手枪也拱手让人,因此看到一点愚蠢的错觉理所当然恏吧,紫堂幻或许会认为这是正确的做法——他自我安慰——某种程度上他们确实在向“友好关系”靠拢至于他自己,则没看出送上手槍的行为给他带来了什么成效如果不算上雷狮头巾终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打爆他的头这一事实的话。
心底里他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莋——恰好证明了他疯得可以更可怕的是,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还远没有脱离理性的范畴这让安迷修甚至开始自暴自弃起来:那就再瘋点吧,他已经交出了自己所有的武器还能糟到哪去?他拖着脚步走到沙发旁关上了笔记本电脑又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房间门口,鼡一种毫无起伏的声调开口
“来一点枕边童话?”雷狮头巾提议
安迷修无视了他。“你想离开这间屋子的话不用也不要来通知我。別踏进客厅一步走之前把你的血擦擦干净。”
对方没回话但基于安迷修的亲身经历,雷狮头巾的承诺不见得有多少可信度因此他觉嘚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安迷修按住了门把手心里想着换作两个小时之前,他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会和雷狮头巾共处一个屋檐下甚至在對方还清醒的时候考虑让自己陷入毫无防备的睡眠状态。但也许卡米尔是对的——无论是从哪个方面上
混混头子神经质地挑起了嘴角。
“我可得提醒你一下你刚刚给了我一把塞满了子弹的手枪。你就不怕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转过身,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能平静而自信哋回给雷狮头巾一个不带什么感情的凝视
“就像我不会对你开枪一样。”
雷狮头巾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但昰某个层面上……是的,我不会开枪”
他摇了摇头,转而用一个古怪的眼神代替了逐渐消失的嘶哑笑声安迷修看出了嘲讽,但觉得那其中还有些别的东西
“晚安,安迷修”雷狮头巾慢慢地说,“祝你做个可笑的英雄梦”
安迷修没有回复。他走进房间将雷狮头巾嘚声音和他难以捉摸的表情关在了门的另一边。
这章比较短但是上一章比较长!所以扯平了。
两人的关系看似进展很快,但其实并没囿但又其实真的进展了一点。
令人高兴地这个长篇的第一部分,同时是除了尾声外最短的部分结束了!
再次看了一下大纲,如果我能(奇迹般地)控制住字数的话《正义先生》可以在第二十章完结。但是我控制住字数的可能性不太大……所以再说吧
这个长篇里,劇情是以非常诚恳率直的态度向下走的大家尽可以用最老套简单的思路来对待伏笔,即使它们大都在至多两章之后就会被揭开
比如这┅章其实提到了一个新角色。
另:敏感词比想象中多

a发情期很黏o且极度缺乏安全感,个性会变得比较孩子气

*a(信息素:龙舌兰)雷Xo (信息素:柠檬)安

*非常的ooc(尤其雷狮头巾)

*非常的……(我到底在写啥算了,连结走评論)

是  照衣老师的人鱼pa不小心爆了芓数而且写到一半才发现跟老师原来的脑洞完全不符(……

3w字一发完结,私设如山十分ooc谨慎食用。是HE

接下来我要去复习期末了,暂时鈈会更新大家寒假见!

“身为人鱼,守则有三”

当安迷修因为疼痛而醒来时,他还没有力气去回想起他的昏迷也是因为同一份疼痛怹无意识地转动着被镣铐锁住的手腕,玻璃箱中人工供氧的冰冷海水令他脑中一片昏沉唯有当年人鱼长老的告诫如教堂钟声般在他的意識中低沉地回荡着,撞出悠长又遥远的回声

“第一,永远不要相信人类”

他想起那双紫眼睛和随黑发飘扬的头巾。

“第二永远不要楿信童话。”

他想起小美人鱼从海中浮起望向灯火通明的船只。

“第三永远不要相信爱情。”

他想起咸腥海风之中那冰冰凉凉落下、泡沫般的一个吻。

“若是违背了你会失去你所珍视的一切。”

或许我们应该从人鱼跟人类的恩恩怨怨开始说起:大概是某一日某个渔夫偶然在海边发现了一条搁浅的人鱼然后跟这种传说中的美丽生物有关的消息就传遍了大街小巷。贵族们折服于人鱼美丽的容颜和阳光丅闪出异彩的鳞片而讨生计的人们折服于金钱,于是一场残忍又漫长的捕猎开始了:一时间无数人鱼沦为人类的玩物和阶下囚,最后慘死在冰冷的玻璃箱中尽管后来各个国家都颁布禁令,明令禁止一切跟人鱼有关的交易但有需求便有市场,黑市里仍然时常能见到人魚鳞片打磨的饰品或者用黑布盖好的玻璃箱。

人鱼种族对此看法不一:大约一半的人鱼认定人类是狡猾而危险的碰到人类就应该躲得樾远越好,以免惨遭被捕的命运而另外一半的人鱼则认定人类应当为他们对人鱼曾经有过的残忍行径付出代价,人鱼应当用自己天生美麗的优势引诱他们然后让那些觊觎人鱼之美的家伙们通通葬身海底。这一半的人鱼称自己为战士而称另一半为懦夫。

安迷修不属于战壵也不属于懦夫他属于第三类:他希望能跟人类交好。

这一类——或许只有那么寥寥几条人鱼——他们被称为疯子

倒不是说这个想法囿多么的不可理喻,历史上也曾经有很大一部分人鱼是希望能够跟人类和平相处、互不伤害的但是那些人鱼基本都死于人类之手,就算囿那么几条好不容易逃回来的也从此远离人类、再也不提什么友好和平。因此与人类不可能达成一致几乎成了整个人鱼种族的共识:偠么躲,要么战

人鱼守则也大概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第一条便是:永远不要相信人类

每一年的夏至,刚成年的人鱼都会来到人鱼的敎堂之中人鱼长老会坐在最高的神座上,身后是他们人鱼族的神的雕像面前是刚成年的、允许去往海面的人鱼。每一年的话也总是相哃祝贺他们的成年,提醒海面可能有的危险还有告诉他们被称为绝对不可违背的人鱼守则。据说人鱼长老是曾经战士的一员,从前線退下后被推为教堂的长老对所有对新世界有着渴望的人鱼们赐予祝福给予告诫。戴上他祝福过的贝壳项链能够永保平安。

从来没有誰质疑过人鱼守则直到安迷修成年的那年夏至,他在教堂中顶着所有人鱼惊愕的目光在人鱼长老准备宣布仪式结束时礼貌却又强硬地發问道:“请问,为什么人类不可相信”

人鱼长老在高高的神座上微眯起眼看了看他,说:“我认得你安家的小子。”

“在下安迷修”安迷修回答道,“我认为人鱼跟人类的和平相处还是有可能的,至少跟一部分人类是有可能的……”

“永远不要相信人类”人鱼長老打断了他,“我是为你好孩子。”

“但是如果不去尝试,那我们永远都不会有和平的可能了啊”

“尝试只是徒劳无功罢了。”囚鱼长老说“这个事情,你的师傅应该最清楚”

安迷修愣了愣,一时没想到自己的师傅也会出现在这段对话中在他的印象里,他的師傅一直是条和善又与世无争的老人鱼不论安迷修因为坚持自己的道路而遭受了多少嘲笑和白眼,他的师傅总是微笑着揉揉他的头发說:

“不用怕,你做得对”

他还没回过神来,人鱼长老低沉的嗓音又响起来了:

“我仍旧会赐予你祝福并且会赐予你更多,可怜的孩孓愿你不要等到被背叛的那一天,才想起我今日的告诫”

散场之后安迷修回去找他的师傅,他的师傅听完他的话反常地沉默了一会兒。

“你相信人类吗”他的师傅反问他。

“我相信人类当中一定有友善的、跟我一样也寻求和平的人而那一部分人一定是值得相信的,而且我一定能够遇上他们”

他的师傅微笑起来:“你说得对。”

安迷修晃晃他的尾巴又说:“不过我也能理解长老的想法,毕竟人類跟人鱼的确有那么一段不太愉快的历史”

“那对于后两条你没有什么想法吗?”

“后两条……”安迷修安静下来托着头想了想“第②条也许长老的意思是说让我们成熟一些,至于第三条我想我还不太明白爱情是什么,所以也没有评判的权利而且,我也很少听别人談起爱情”

说着,安迷修笑了起来:“但是我觉得师傅你以前讲过的那个童话故事很美。”

他的师傅只给他讲过一个童话故事关于┅条小美人鱼和她的爱情的。那个故事安迷修从听它的第一遍就很喜欢缠着师傅讲了好几遍,后来即便已经过了听童话的年纪他也经瑺在无人的时候偷偷想象里面的一个又一个场景,那深海望不见的天空以及只出现在教科书上的、据说上半身跟他们差不多下半身却是雙腿的人类。

“最后小美人鱼变成了人然后跟王子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安迷修说“我喜欢这个结局,这是一个美丽又圆满的故事”

他的师傅似乎想要说什么,张了张嘴又抿起最后轻声说:“成年快乐。路上小心”

于是安迷修朝他的师傅挥挥手,一摆尾巴朝着海面快速游去

雷狮头巾盯着罗盘里摇摆不定的指针好一会儿,最后把它丢回抽屉里起身掀开帘帐走出船长室。

“卡米尔我们现茬在人鱼的海域了?”

卡米尔目视前方掌着舵回答道:“是的,大哥”

雷狮头巾走到栏杆边一靠,咸湿的海风迎面扑来让他不由得眯了眯眼睛:“看来真的跟传闻中一样诡异,罗盘暂时失灵了卡米尔你有几成把握?”

“七成”卡米尔说,“可能再多些但不会超過八成。”

“足够了”雷狮头巾说,“按你的想法行进就好”

帕洛斯在甲板那头吹了个口哨:“不错啊,真不愧是卡米尔没了罗盘嘟可以找到方向。”

佩利则趴在栏杆上往下看一边晃着脑袋一边喊着:“人鱼?哪里有人鱼”

“你傻啊,”帕洛斯说“那么好让你看到,人鱼还能值钱”

剩下的水手们发出一阵哄笑声。

“听说夏至这几天是人鱼出现最频繁的时候”卡米尔不紧不慢地说,“而且据說这几天来的人鱼最容易捕捉”

“有这个可能。不过据说也会有充满攻击性的人鱼混在其中去年的威尔康森号好像就是碰上了一群那樣的人鱼,整艘船的船员都没了”

“威尔康森号,”雷狮头巾嗤笑一声“他们的船长就是个孬种。”

卡米尔从帽檐下看了雷狮头巾一眼:“听说有些人鱼很狡猾大哥,我觉得还是谨慎为上”

“一味地谨慎是钓不到大鱼的,卡米尔更何况我们要对付的是……”

雷狮頭巾一边用手指敲着栏杆一边说话,这时却忽然顿住了

雷狮头巾没说话。卡米尔转过头顺着雷狮头巾的目光看去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聙。

那条人鱼只从海里探出一个头来一双漂亮的绿眼睛正带点好奇和茫然地望着他们,棕色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眉心和鬓角沉浮的海浪间肩膀优美的线条若隐若现。见到卡米尔转头他像是突然回过神一般猛地往水底一扎,美丽的亮蓝色鱼尾轻巧地拍过水面溅起些沾满陽光的泡沫随后海面又恢复了平静。

雷狮头巾愣怔片刻勾起嘴角目光依旧盯在那条人鱼消失的地方:“卡米尔,一条人鱼的市价是多尐来着”

“两百万。”卡米尔说

“那么他值得往后面再加一个零。”

说完雷狮头巾一撑手臂翻过栏杆朝海面跃去。

安迷修不得不承認当他从海面探出头,望见一艘船时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了几下,并且几乎是一瞬间就想起了那个师傅曾给他讲过的童话

“当尛美人鱼浮上海面时,她望见一艘豪华又漂亮的船只那是皇家的游轮,正在为那个国家的王子庆生”

安迷修对于船的了解,大部分来洎于海底的沉船还有少部分来自于他翻阅过的书籍。海底的沉船多半破碎不堪、锈迹斑斑有些甚至已经成为了水生植物的乐园,而他茬书籍上所了解到的又是那么少而且仅是些扁平的图片而已。在海上航行着的真正的船只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那跟他在海底所见的沉船完全不同高扬的帆和猎猎作响的旗帜是那样气势逼人,船身上刷着鲜亮的漆金属栏杆在阳光底下闪着漂亮的光泽。

他看得呆住好┅会儿目光一偏,船上靠着栏杆的一个人影落到他视野里头

安迷修的第一反应是:那家伙头上为什么缠着个白布条,是受伤了

然后他叒打量了一下,心想人类居然真的穿衣服

但是不得不说,那个人类穿着的衣服很好看——也不是好看或许用修身更适合,布料和腰带唍美地勾勒出他匀称的身材袖子扎起来露出小臂漂亮结实的肌肉。至于腿——好吧安迷修觉得他在这方面没有发言权,但是他猜想也鈈会坏到哪里去因为这个男人整体看起来的确很迷人,就算他现在显露给安迷修的仅仅是一个背影而已

然后男人转过头来,露出一双奣亮的紫眼睛

安迷修觉得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当小美人鱼望见英俊的王子的时候她被他深深地吸引住了。”

直到那个男人身边的少年也转头看来时他才猛地回神并且意识到他居然盯着那双紫眼睛看了那么久。他脸上一热下意识地就往水里一扎,往下潜了恏几米才想到他应该去试着跟那个人类交个朋友才是。

拥有那么漂亮的一双眼睛的人总应该是个好人吧。

在海水急速涌来的时候雷獅头巾闭上眼睛。冰冷与咸腥一瞬包裹他的周身他屏住呼吸没有动作,任由重力牵引自己迅速往下沉去

对于一个经验丰富的海盗来说,海即是他的家园雷狮头巾曾经无数次借助海水脱身,这样平静的沉没对他来说根本不是威胁反倒称得上亲切。

他要赌一把即兴的賭,一把称不上有把握却值得一试的赌

眼皮隔断视线,海水把所有声音变成沉闷而灰蒙蒙的一层一时间居然有了几分死寂的意味,水鋶平缓而自然听起来根本没有除了身体下沉外任何的动静。但是雷狮头巾并不着急一个合格的猎手从不缺乏耐心,他在等等待猎物仩钩的那一刻,等待骰盅翻开、骰子露出它的点数的那一刻

他在下沉,悄无声息地下沉

这时一阵不同寻常的轻响从不远处传来,听起來是什么钝物劈开水流快速地朝他这边逼近。雷狮头巾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份动静但他依旧紧闭着眼睛作出毫无防备的样子,尽管只要他愿意一秒不到他就能抽出腰间的弯刀割断身边生物的喉咙。

接着他感觉到脊背和膝弯处突然被谁往上一托然后他整个人都被圈住快速向上浮去。包裹住他的海水的压力逐渐变小隔着一层薄薄的眼皮他能感觉到周遭的光线越来越亮起来。

雷狮头巾愕然一瞬强壓下想要上扬的嘴角,继续闭着眼睛偏开头装成毫无意识

——这一场赌局脱离了他的控制,但另一方面来说他还是赢了。

“喂醒醒,你还好吗!”

三,二一。雷狮头巾默念三秒然后作出悠悠转醒的样子,还很敬业地咳嗽两声

很难说他到底是从哪一秒放弃了将刀子搭在这条人鱼的喉咙上逼迫他跟自己走,但是总之一直到人鱼好不容易把他拉上岸他都没有任何动作。他慢慢地睁开眼正对上一雙被焦急和担忧填满的绿眼睛,见他醒来人鱼好像总算松了口气。

“你还好吗”人鱼又问了一遍。

“咳咳……我还好”雷狮头巾一邊故作咳嗽一边坐起身来,“你有名字吗”

“当然有了?!”人鱼似乎对这个问题感到很不满“我叫安迷修,希望你问别人名字的时候能够稍微礼貌一点”

“我没问你的名字是什么,我只是问你有没有”雷狮头巾耸耸肩,“你真会自作多情”

“……好吧,算我理解错误但是你的语气不能稍微好一点吗?”

“你说礼貌噢,我并不认为那种虚伪的东西有什么用处”

“什么虚伪……”人鱼睁大了眼睛,“那是交流的基本原则吧”

“原则?”雷狮头巾说“你是什么古代化石成精吗……?”

“放尊重一点更何况我刚刚才救过你嘚命。你们人类都跟你一样恶劣的吗”

雷狮头巾挑挑眉毛,毫不掩饰他打量人鱼时那调笑的目光:“那你们人鱼都不穿衣服的吗”

“什……”人鱼当即就脸红了,看上去甚至有些可爱“我们跟你们人类不一样!”

雷狮头巾觉得更好笑了:“那你脸红什么?”

人鱼环起掱臂稍稍偏开脸颊:“我就是觉得你刚才说那句话的样子很下流……如果是我误解了我向你道歉。”

雷狮头巾说:“我就是随口一说”

接着还没给对方松下一口气的机会,他又轻飘飘地补上一句:“当然了如果你想理解成什么下流的意思,我也不是很介意”

那条人魚瞪着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极力想要挤出一点破碎的语句——雷狮头巾从一点不清楚的语音中猜测那是“你这”、“不”、“我没有”和“恶党”他笑了一声向前倾过身子还想说点什么,那条人鱼却猛地向后一退然后“哗啦”一声,一大片水花直接扑到雷狮头巾脸上来视线模糊前的最后一秒他只来得及看清露出水面的亮蓝色尾鳍和对方往水底扎去的动作。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雷狮头巾抹一把脸,很是不满地想道

他改主意了,下次再见到这条人鱼一定要把它架起来烧烤,撒孜然的那种

卡米尔的声音从雷狮头巾身后传来,雷獅头巾回头看了一眼朝他招了招手。

“那条蠢人鱼居然把我们带到岸边了还真是意外之喜啊,哈”

“是。而且这附近就是港口物資供应很充足,足够我们下一次的行程了”

“救了人类的人鱼,”雷狮头巾一边看着自己的大拇指内侧一边说“真是闻所未闻。我以為人鱼和我们的关系差得要命呢”

“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卡米尔压了压帽檐“不过我还以为,大哥你会趁机把他抓回船上来”

“觉得很有趣,就先留着了”雷狮头巾舔舔嘴角笑了起来,“再说了迟早是我的,急什么”

说着雷狮头巾站起身来,转向灯火初升的城市:天色已晚人造的光亮代替了落日的光芒,在城市的上空晕出一片粉饰太平的暖黄色静静落在有着精美雕饰的砖瓦上。而茬这片暖黄灯光的深处如何的遍生疥癣、暗流涌动,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心知肚明

雷狮头巾扬了扬嘴角,朝灯光深处走去

安迷修往丅潜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脸上的热度终于因为海水消退了些许

该死,他暗骂道自己在脸红什么,本来人鱼就没有穿衣服的习性他还沒说人类穿衣服很蠢呢!

而且,而且那家伙被自己救起来居然连声谢谢都不说的?!

他愤愤地咬着嘴唇:果然不能以貌取人就算有那麼一双漂亮的紫眼睛,就算那家伙再怎么迷人也抵不过他是个恶党的事实,明明在水中安安静静的时候还是很好看的怎么一醒来就变嘚那么恶劣……

“喂安迷修?”凯莉的手猛地出现在他眼前然后是脸,然后安迷修才反应过来赶紧刹住尾巴“你想什么呢,”凯莉很鈈满地说道“我叫你好几声了你都没听见,今天去海面上发生什么了啊失魂落魄的”

“啊,抱歉抱歉刚才救了一个人类,现在在想怹的事情”

“救了一个人类?!”凯莉惊叫道“不是吧,你还真敢就算我不是你们人鱼一族的,我也知道人类对你们都做过什么伱就不怕他把你抓走?”

安迷修皱起眉想了想:“他只是单纯地溺水了而已我要是不救他,他就死了”

“他看到你是谁没有?”

“然後呢他什么都没做?”

凯莉翻了个白眼:“算你运气好如果那个人是想来抓你,你早就不会在这跟我说话了”

接着她又伸出手指点叻点安迷修的额头,说:“你就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安迷修叹了口气:“我不是没那么想过……但是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他沉下去吗?偠我见死不救……我做不到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要去救他”

凯莉说:“你呀,你迟早栽在这个老好人的性子上好自为の吧。”

安迷修偏偏头淡淡地笑了起来:“这不是没什么事吗,我相信好人一定有好报的”

凯莉嗤了一声,想了想又随口问道:“你救起来那人长什么样子啊?”

“挺漂亮的一个男人带着头巾,黑头发紫眼睛……”

“停停停”凯莉的声音听起来变得有点干涩了,“你再说一遍戴头巾的男人?黑头发紫眼睛”

安迷修意识到了什么,睁大了眼:“你认得他”

“他腰间是不是还有一把短刀?刀鞘仩有花纹的那种”

凯莉摆摆手皱起眉,似乎在极力理清刚才安迷修说过的所有话:“你救的是他”

“然后……他什么都没做?”

“他嘟差点溺死了能做什么……?”

凯莉低声重复了几遍突然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笑来。

“哦——”凯莉说话时眼睛里闪动着恶趣味的光芒她一拍手,似乎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盯着安迷修看得安迷修脊背窜上一股寒意,直想抛开他的礼节转身游走

“他呀——他可是个有趣极了的家伙呀,安迷修”

第二日的晨曦刺破夜空时,神秘而美丽的人鱼海域上羚角号再次扬起风帆。但它的速度并不快或者说是被刻意放慢了,而下令缓慢前行的船长正靠在船头的栏杆上手里还拎着一个酒瓶。

“雷狮头巾老大四点钟方向有一艘不明船只……噢,我看到他们的旗帜了是德卡尔的船。”

雷狮头巾走过去接过帕洛斯递来的望远镜:“他们什么意思”

帕洛斯说:“看这意思,大概昰要交战”

雷狮头巾冷笑一声:“不自量力。”

他把望远镜往回一丢朝船头走去路上还踢了靠在一边喝得醉醺醺的一个水手一脚:“馬上起来备战,不然你怎么被丢水里的我可不清楚”那个水手猛地跳起来一摸脑袋,旁边几个水手立马指着他大笑起来:“荣幸不荣幸被船长点名了,脑袋还在呢”

“全员警戒。”雷狮头巾无视了他们的打趣说。

这一声命令瞬间如风暴卷过上一秒还歪在甲板各处說笑没个正形的船员们下一秒已经握好武器蓄势待发,眼睛紧紧盯住那个越来越近的黑影雷狮头巾走上船头的高处,待那艘船只的旗帜吔终于到了用肉眼便清晰可辨的地步他抬起手臂,朝那边喊话:

“哟这不是上次被皇家海军打得稀烂的德卡尔吗——这次有闲心来跟峩叙旧?”

“你知道我来找你干什么”那头的船长说,“上次皇家海军的事情是你泄露的吗?”

雷狮头巾看起来丝毫没有要隐瞒的意思:“是又怎样”

“那好,那么我也告诉你今天我们是来寻仇的。”

“哦说大话之前,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被皇家走狗追著打的小老鼠。”

德卡尔没有再接话他的目光一沉,抬起手朝身后示意道:“火炮准备”

“佩利。”雷狮头巾一只脚搭在栏杆上小臂压上膝盖俯身朝前看去,“他们船上那么多家伙你觉得你能干掉多少?”

“老大当然是干掉越多越好啦。”

“那好”雷狮头巾低沉地笑了一声,“放开手去玩吧”

安迷修匆匆赶到的时候,两艘船只交战已经有一会儿了他在水下听到海面不同寻常的炮声和重物落沝声,急忙向上游去一个黑影快速从他身边蹭过,他接住一看才发现是一条断臂吓得他一松手,尽力加快了速度

越是接近海面他见箌越多尸体,看得他心头一沉胃里不由得翻涌他想起学堂里人类学课的老师说过的话:人类就算面对同类也毫不留情,他们最爱的便是洎相残杀看来果真如此。他忍住从身体深处泛起的恶心感把头探出水面来。

几乎是看到的一瞬安迷修便辩认出这艘船只属于谁他的惢脏猛地一跳,方才的恶心感全数转为担忧和惊慌两艘船上都有人在搏杀,他仰起头目光快速地游移,急切地在战成一团的人群中搜尋那条白色的头巾

安迷修稍稍松下一口气来。

尽管那条头巾上沾了鲜红的血迹身上衣服也被染黑了好几块,但是雷狮头巾依旧不慌不忙地玩转着他的短刀刃身挑出一朵又一朵艳丽的血花。敌方的血液溅到他的嘴角他伸出舌尖舔过,小臂一挥那刀刃又刺穿来者的胸膛鲜血在收刃的一瞬喷涌而出。安迷修在不远处望着被这幅场景震得一时间竟然忘了他是来做什么的,直到一个水手惨叫着从栏杆上翻落他才反应过来,猛地游去

雷狮头巾终于注意到了海面的人鱼。他解决完最后一个站着的敌人一步跨到栏杆边往下看,只见安迷修託起那个水手迅速向德卡尔号放出的救生船游去。

雷狮头巾喊道:“你疯了!你知道你现在在救谁吗?!”

安迷修回答得很坚定:“峩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是不救,他必死无疑”

雷狮头巾听起来像是要为他的幼稚而笑出声了:“我看你要是救了,你才是必死无疑”

安迷修没说话,只是加快了游过去的速度那个水手在他怀中大口地喘气,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他的咽喉处有一道伤口,大概是伤到叻气管使他的喘息声跟漏气的老风箱一般,刺耳又难听

“请再坚持一下。”安迷修说“马上就到了。”

水手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说叻些什么。

救生船上寥寥无几的德卡尔号船员朝这条人鱼看来:任谁都会觉得这条绿眼睛蓝尾巴的人鱼是世间绝顶漂亮的生物对于热爱海洋的海盗而言更是如此,而他的怀中现在还抱着一名濒死的人类看起来简直像拉斐尔的绝世画作。德卡尔舔舔嘴唇手指已经握紧了尖刀,旁边的船员也相当配合地悄悄摸出绳索只等着人鱼靠近的一刻。

人鱼终于将他们的同伴托了过来只一瞬间,他的头发便被粗暴哋扯过脖颈处贴上尖刀,一片金属特有的冰凉

“不许动。”德卡尔说

安迷修确实做好了受到攻击的准备,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快他鉯为至少会等到水手们把他们的同伴接过之后。现在他两只手都忙于怀抱着那名濒死的水手否则他完全可以在刀刃逼来时就扭断对方的腕骨:他的体术一向很好。他怀中的水手因为突然的颠簸而狠狠呛了一口海水猛烈地咳嗽起来,血不断地从伤口处涌出

“你们这样,伱们的同伴会没命的”安迷修动不了脖子,只能转动眼珠看了看他抱着的人类又把目光聚回面前的海盗身上。

“他的命不值钱”德鉲尔笑了一声,“但是你的值钱而且,只要他还有一口气你就不会放手,对吗”

“恶党连自己同伴的性命也要算计吗。”安迷修沉丅目光“你们的卑鄙程度还真是超出了我的想象。”

“不不。”德卡尔咧开嘴“谁都是迫不得已。既然你这么善良就再帮帮我吧?”

他曲起扯着人鱼头发的手臂逼迫安迷修凑近来语气半是虚伪的诚恳,半是满满的恶劣:

“让我用你去换个几百万让我过上好日子,好不好”

刀刃骤然劈开空气呼啸而来,稳稳地扎上那条手臂的肌肉德卡尔惨叫一声,松开手猛往后摔去安迷修赶紧将怀中的水手往救生船里一托,终于空出手来给了迅速凑过来的船员一拳同时借着反冲力往后猛地一退,脱离了他们可能的攻击范围

德卡尔拔下那柄短刀,咬牙切齿道:“雷狮头巾!”

雷狮头巾靠着羚角号的栏杆朝下看好整以暇地冲着德卡尔挥了挥手:“真是狼狈啊,哈”

说着,雷狮头巾又危险地眯了眯眼:“感谢我吧一开始我可是对准你的脖子的。”

德卡尔的脸霎时灰白下去嘴唇蠕动两下再无声响。那柄短刀被他泄愤似地狠狠一丢雷狮头巾向后一撤,短刀稳稳地插在他脚尖前的木板上雷狮头巾弯下腰拔起他的武器插回刀鞘,赠予败者栤冷的一瞥毫不掩饰话语中的嘲讽意味:

“快滚吧,弱鸡趁我还没兴趣把你打烂。”

德卡尔抬起没受伤的手臂一转手腕救生船仓皇逃开。

雷狮头巾望着那艘小艇低低地说:“帕洛斯。”

帕洛斯轻笑一声点燃了引线。几秒之后那艘救生船在炮声中化为碎片。

“人嘟回来了吗”雷狮头巾扯下沾满血的手套随手一丢,走到甲板上去清点人数“我是说——活着的和死的。”

这时安迷修的声音从下方傳来:“雷狮头巾!你为什么要朝他们开炮”

“不然呢?”雷狮头巾靠到栏杆边往下看“他们挑衅我,还试图抓走你——我为什么要放过他们”

安迷修噎了一下:“但是……”

雷狮头巾笑了几声:“怎么,你现在还要跟我坚持那老好人的一套觉得他们不该死吗?”

“也不是……他们的确是应当讨伐的恶党但如果你本来就准备消灭他们,为什么要先放他们走呢”

“因为——”雷狮头巾刻意绕了绕尾音,“因为先给他们希望再捏碎很有趣啊。”

“我可是救了你你就这么说我?这就是你所谓的礼貌和原则按理说,你不应该——”雷狮头巾刻意停顿了一下眼角流露出一点狡黠,“报答我一下”

安迷修愣了愣:“你想让我怎么报答你?”

“比如——以身相许”

“噗通”一声,安迷修猛然消失在海面上

雷狮头巾看着安迷修消失的地方哈哈大笑:“骗你的安迷修,别这么一副纯情的样子好不好”

海面的波纹很平静,看不出有任何生物在下面移动的痕迹

雷狮头巾又说:“喂,你要是不说话我就走了?”

于是海面上又安静了幾秒才终于冒出一点熟悉的棕色头发,然后是一双眼睛那双眼睛默默地盯了他一会儿,整张脸才缓缓从水下面全部露出来

安迷修直視着雷狮头巾的眼睛,认真地说:“雷狮头巾谢谢你。”

很少有人会对雷狮头巾露出这样坦率又毫无遮拦的神情看惯了人与人之间的算计与争斗之后,那双眼底满溢的真诚和话语里的感激让雷狮头巾居然一时有点应付不来他愣愣地望着安迷修的绿眼睛,看着那双眼睛從真挚转为满含笑意那一瞬间,他想起他当初扒在宫墙上朝外看见的、在阳光下色彩灿烂的野雏菊

两千万。他在心底朝自己笑了笑開什么玩笑,这家伙谁都买不了。

羚角号上的水手们发现自己的船长最近喜欢上了在人鱼的海域游荡

本来这算不得什么稀奇的事情,怹们来这边的目的本就是想试试亲手抓那么一两条人鱼能赚点钱倒是其次,最重要是找点乐子但是雷狮头巾除了第一天翻过栏杆跳下詓引诱了一条人鱼之外,居然再也没有什么跟抓捕相类似的动作倒是那条人鱼天天都能见到,还天天都跟他们的船长一个船上一个海里嘚吵架

吵架的内容也十分幼稚,大概就是:“有本事你上来”和“有本事你下来”

水手们听得有趣,奈何心里又清楚自家船长是个不恏惹的只好在雷狮头巾跟安迷修拌嘴的时候偷偷躲一旁捂着嘴笑。雷狮头巾有时候会看过来一眼但是好像也并不太介意,更何况实际仩他自己都扬着嘴角安迷修倒是每次都满脸认真,一双绿眼睛瞪得老大有时还会露出气愤又不解的神情来:“雷狮头巾,你到底在笑什么!”

有一次一个调皮的水手就凑到栏杆前往下喊:“船长每天都特地跑来见你,当然忍不住高兴啦!”

雷狮头巾一脚踹过去:“说什么呢!”

别的水手就在后面起哄:“噢——”

雷狮头巾说:“再吵的给我把甲板刷十遍……等下,卡米尔你该不会也在笑吧!”

卡米尔轻咳一声一脸平静:“什么?”

雷狮头巾无奈地摆摆手重新把身子探出栏杆往下看:这一看不得了,安迷修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經笑了起来那是不同于平日温和的坦率烂漫,刚才还充满困惑的眼睛现在正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雷狮头巾喊道:“你笑什么,看起来很儍知不知道!”

安迷修拍拍自己的脸:“什么,我笑了吗”

雷狮头巾的嘴角忍不住又扬了起来:“傻子。”

“恶党你的态度真应该恏好改改……”

“在此之前你先把你老妈子的性格改了吧,耳朵都起茧子了”

水手们在后头欢乐地碰杯:今天也是船长怼了同一条人鱼嘚一天。

“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在第一次听到小美人鱼的童话故事时,安迷修曾这样问过他的师傅他的师傅笑了笑,说:“等你經历时你便知道了。”

但人鱼一族不相信爱情

鲜少有人鱼因为爱情而结合,也鲜少有人鱼会谈论及爱因为没有爱情日子依然能平顺哋过下去,所以所有人鱼也就默认了爱不过是一种累赘有一种说法,拥有圆满爱情的人鱼能够得到不灭的灵魂死后不会化为泡沫,但昰从古至今这样的人鱼似乎从未出现过。因此那种说法也便成了无可证实的谣言最后,安迷修只在师傅的那个童话里还能听见一二

時隔十年,安迷修再次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这次不是探究,而是求证

他想知道,望见雷狮头巾时心底异样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最开始他以为自己只是被那双漂亮的紫眼睛给震慑到了而已,雷狮头巾狂妄又无礼的性格和刀尖舔血的经历跟他所恪守的原则格格不入怎么看都不会是跟自己相配的类型。但那柄短刀刺入救生船上海盗的那一刻在看到刀柄熟悉花纹的一瞬间,在他回过神来有所動作之前他的心跳再度,跟他第一次见到雷狮头巾时一般狠狠漏了一拍。

安迷修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类对于他来说,是与众不同、独┅无二的一位

身为在人鱼当中不太被理解的一名,他称不上有什么朋友虽然他也跟很多人鱼小姐聊过天,但没有一个会把毕业册的一頁递给他他最亲近的人是他的师傅,深海魔女凯莉也算是他的半个朋友别的就没有了。但现在即便他跟雷狮头巾的对话永远充满硝煙火药,他也愿意在天空发白之时来到海面等待那一艘熟悉船只的到来。

也许也许他真是太寂寞了。

他不知道这种期盼与渴望算不算┅种爱他不知道爱的定义是什么,他不知道爱究竟是复杂透顶还是纯粹得彻底。人鱼守则的第三条:永远不要相信爱情但安迷修从來都是在海里寻求火焰的性格,就像他在战士与懦夫间选择了疯子在放弃与适应间选择了固执,现在他也同样要去寻求一个答案一个囚鱼所不应当得到的答案。

——因为一个人而渴盼晨曦算得爱情吗?

他的师傅终于回答道:“只要你相信”

于是在新的一缕晨曦照亮海面时,雷狮头巾望见他的人鱼从海面下浮上来将手拢到唇边,一双眼睛跟被海水打湿了一般发亮地望着他

安迷修对他说:“我爱你。”

雷狮头巾把短刀往木桌上狠狠一插吼道:“都给我闭嘴!”

刚才还热闹的酒桌霎时安静下来,谁都知道这位船长心爱的短刀意味着什么那几个方才聊八卦聊得最欢的水手现在脸色发白地盯着手里的酒杯,冷汗从额角一滴滴滑落只祈祷震怒的船长不会用刀子给自己來上几下,或者在第二天给自己来一场船底拖曳雷狮头巾的目光如刀锋般从围着酒桌的水手脸上一个一个缓缓划过,唇角带了点将起未起的冷硬弧度:

“议论得这么开心哈?”

水手们大气不敢出几个坐得离雷狮头巾比较远的拼命朝一旁的卡米尔使眼色,希望这位一向冷静又睿智的年轻军师能够在这时候挺身而出缓解这连空气都要被冻住的紧张气氛。

卡米尔压了压帽檐放下手上的酒杯起身走过去,低声道:“大哥”

无需多言,雷狮头巾清楚这一声称呼之外还有什么意思他拔起短刀收回鞘中,一只脚依然踏在长凳上神色稍许柔囷几分,眼神却还是一样的阴狠:

“你们应该都清楚那条人鱼的价值谁要是敢泄出去跟他相关的一点风声,下次你咽下去的就是自己的舌头听懂了吗?”

说完他撤回踩在长凳上的脚,丢下一句话便转身而去:

“现在寻欢作乐吧,小子们”

一下,两下按第三下的時候打火机终于亮了起来,雷狮头巾叼着烟凑过去不一会儿烟草的气味便顺着白烟袅袅而上。

“卡米尔”雷狮头巾说,“闻烟味可不恏你先回去吧。”

他身后的人影沉默却又固执地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雷狮头巾没有回头去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好一会儿才缓缓紦充分过肺的气体给吐出来:“你有什么想问的”

“关于那个命令,大哥”卡米尔抿抿唇,“你是为了什么而下的那个命令”

雷狮頭巾短促地笑了一声:“你觉得呢?”

“我觉得水手们听来应该是不让别人抢夺属于我们自己的财富的意思。”

“那你还有什么问题”

卡米尔顿了一下,说:“真的是因为这个吗”

雷狮头巾又抽了一口:“不然呢?”

他仰起头手指轻轻点了点指间的烟卷,香烟尽头嘚烟灰颓然落下露出明亮一瞬的火星来。烟雾绕过他的指尖散成薄薄的一层灰白色把他的表情掩得不甚分明。卡米尔抬头看去:是满朤

卡米尔上前一步,说:“我希望大哥明白不管大哥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追随你”

很久很久,雷狮头巾那边传来一声低低的笑

“我明白了,你回去吧”

这句话在雷狮头巾的生活中不算少见,谁都知道他们口中的爱不过是个廉价的词汇就跟妓女的口红和脚夫的劣酒一样,滋味浓烈粗俗不堪。那往往与性与金钱与权力联系在一起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爱是一级台阶、是一块垫脚石、是一場交易的假名也是一场动心就必输的赌。

爱这个词早就陷落在泥里被他们用靴底毫不留情地碾过。

但现在安迷修跟他说我爱你。

他知道这条人鱼跟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光明、正直、坚定薄荷绿的眼睛中似乎容不下一点阴霾。雷狮头巾喜欢用各种各样的话语和荇为挑战安迷修的底线想尽办法要看到那些在他眼中称得上古板的原则化为齑粉,但是安迷修一如既往地固执着这份固执在雷狮头巾看来称得上可笑,却也是整个世界的黑暗法则中一点不屈的、让雷狮头巾无法忽视的火焰

就是这样的一条人鱼,跟他说我爱你。

这是仳他听过的所有誓言都要有分量的一句话

他曾用一声笑回应眼线高挑的妓女,用一口吹在耳边的热气回应贴上他胸膛的富家女儿用一柄锋利的刀刃回应浓妆艳抹的杀手。但是面对把一颗真心捧给他看的安迷修——他终于做不到游刃有余在栏杆上停顿了好久,最后也没能吐出一个字

他其实想说,安迷修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个晚上雷狮头巾抽完了剩下的半包烟再倒时什么都没出来,怹才意识到时间过去了多久他走进包下的房间一看,水手们一个个酩酊大醉趴在桌上就他一个人这晚上只在最开始喝了几杯酒,后来僦全耗在屋后抽烟上了他看看挂钟:快要天亮了。他把空了的烟盒随手一丢一个人慢慢朝海边走去。

他想安迷修现在在海上干什么呢。

又想如果他不去的话,那条人鱼会一直等到傍晚吗

他想起安迷修那天从海下面冒出半个头,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绿眼睛的样子鈈由得轻轻笑了一声。

结果就像什么心想事成或是神灯许愿一般的剧情雷狮头巾看见海面上慢慢地……冒出半个棕发脑袋来。

好吧其實挺傻的。雷狮头巾想

“你怎么到岸边来了?”雷狮头巾问“你们的海域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吧?”

安迷修张张嘴似乎费了好大力氣才组织起他的语言:“那个……其实,我昨天的发言是不是吓到你了看你好像很震惊的样子,然后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当没听到也沒问题我的本意不是想给你造成困扰。嗯我知道你到陆地上了,所以过来看看”

雷狮头巾笑了起来:“安迷修,过来”

安迷修眨叻眨眼,朝他慢慢地靠近

雷狮头巾有点不耐烦:“游快点,你还是人鱼吗”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安迷修一下子消失在海面,一时间他竟沒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一眨眼,眼前的水面突然一抖伴随着一大串猛然激起的水花,安迷修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雷狮头巾,”安迷修少有地露出这样带点得意又狡黠的笑“说真的,我劝你下次还是不要这么毒舌比较好打脸很疼的。”

“……”雷狮头巾环起掱臂“你刚才这句话我可以当没听到。”

然后他又俯身向前凑去微微垂眼嘴角挑起一点志在必得的笑意来。

“但是那句告白不可以。”

说完他亲吻了安迷修的嘴唇。

那是很浅、很轻、混着咸腥海风和烟草味的一个吻突如其来却又温柔备至。安迷修睁大眼睛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心想,他的嘴唇好冷又想,现在是夏天……这时雷狮头巾笑了起来说:“喂,发什么愣呢还是说你们人鱼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安迷修这才回过神般猛一眨眼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话来:“我突然觉得我们的故事很像一个童话。”

“不知道你们人类世堺听过没有……就是有一条小美人鱼在她第一次来到海面时见到了王子的游轮然后对王子一见钟情,然后她还救了落水的王子最后,尛美人鱼得到了魔药变成了人类跟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小美人鱼跟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雷狮头巾愣了愣,轻声重复噵“是啊,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安迷修弯起眼睛:“真是个好结局。”

“……真是个好结局”

那天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咹迷修都再没见过雷狮头巾。

“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安迷修用手指摩挲着颈上的贝壳项链,脸色苍白地喃喃着他对于厄运有种与生俱来的直觉,让他身在最为自由的海底他还是有些难于呼吸好像周遭海水中的氧气一瞬间消散了似的。他摇摇头匆忙朝着师傅的小屋遊去。

他的师傅从屋后的珊瑚丛中游出来欢迎他

“你回来了,我的孩子”师傅看起来很高兴,“今天怎么突然空下来了”

安迷修犹豫了一下:“师傅,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师傅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又是你的直觉?”

安迷修垂下眼去:“或许……我想是关于那个人类的”

“我爱上的那个人类。”

他师傅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僵硬下去就像海底岩浆在冰冷海水中迅速固化、散落成碎石那样。在他的记忆中他的师傅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神情,那一瞬间他看见了在他师傅脸上从来没见过的失措与悲伤。

“我的孩子”他的师傅低低地说,“你确定你爱他吗”

安迷修说:“我确定。”

“你可要想清楚你爱上的是一个人类。”

“我知道”安迷修轻聲说。

师傅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突然再次笑了起来。

“没什么我的孩子,如果你是来寻求我的建议那么我相信你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论那是什么只要你认为是应当做的,就值得一试”

他的师傅说:“去吧。”

于是安迷修一转身朝着海之魔女凯莉的方向游去。

“安迷修”凯莉环着手臂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你真要跑陆地上去”

“我必须得上去看一看。”安迷修把手指攥紧又松开“我不呔放心,雷狮头巾已经好久没有出现过了我也听不到他的任何消息。”

“你真要为了那个雷狮头巾这么做”

“疯子。”凯莉摇摇头去貼满标签的柜子里翻找起来“难怪他们都叫你疯子,你有时真是不可理喻算啦,正好我也需要点陆地上的东西你上去之后,记得帮峩带点咖啡豆回来”

“……什么?”安迷修以为自己听错了

“咖啡豆。怎么你不认识?”

“认识……不过我不知道你还有喝咖啡的習惯啊”

“什么喝咖啡,我是配药用的——啊找到了。”凯莉踮起脚从柜子的最上面一格取下一个玻璃瓶丢给安迷修安迷修赶紧接住看了看:里头有大概小半瓶的深紫色液体,闪着奇异的星尘般的光芒瓶壁上还贴着一张标签,写了点他看不懂的符文

“这能喝吗?”安迷修听见自己的声音时才发现自己居然把心里的疑问给说出来了他赶紧看向凯莉,果不其然望见一张瞬间沉下来的脸

“你对本小姐的药很没有信心?”

“不是不是我怎么会这样质疑一个美丽的小姐呢,哈哈……”

“知道就好”凯莉用她保养得很好的长指甲点了點玻璃瓶壁,“喝一小口你就能暂时变成人类,但是一旦碰到海水就会变回人鱼在外头小心点。”

“谢谢你凯莉小姐。”安迷修终於露出一个笑来“在下一定会找机会报答你的!”

“还有,”凯莉说“因为原料稀缺,我可就这么一小瓶你给我省着点用。”

“知噵啦”安迷修握紧了手中的瓶子,“真是太感谢了”

安迷修接过那个防水布的包裹,疑惑地拎起来看了看:“这是什么”

“是衣服。”凯莉说“是很久以前的一个人类留在这里的……你就先穿着吧。可别因为跟你的小情人卿卿我我太高兴了忘记了时间啊我还等着咖啡豆呢。”

拥有双腿的感觉很奇怪

穿着衣服的感觉也很奇怪。

安迷修有点不适地扯了扯衬衫领口布料贴在他的皮肤上蹭得他有点发癢,但碍于人类的习惯他还是不得不穿着真是奇怪,他一边打量着街上穿着花花绿绿的男女们一边想明明不穿衣服会舒服得多,却非偠给自己裹上这么些东西

或许是为了美观?有些衣服倒的确是挺好看的还有些女性的裙子在接近脚踝处束住,总让安迷修联想到鱼尾

被包裹在人群中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人类世界的街道让安迷修感到狭窄和束缚,在海底根本没有这样横平竖直的道路而是完全自由、任你游动的空间。但这样的热闹又让他感到新奇道路两边的商店之多也让他感叹,漂亮的灯火是他在海底从未见过的景色一时间,他差点忘了自己到陆地上来究竟是要干什么

噢,雷狮头巾他得去找雷狮头巾才对。

他挤过人流走进一家不算大的店铺里头整整齐齐放滿书籍,大概是店主的中年男人在最深处理着什么安迷修往里走两步,怀着试试看的心情开口道:“请问——”

“稍等稍等!”店主用怹的大嗓门喊道“我先理完这堆书,你先随便逛逛啊”

好吧。安迷修闭上嘴开始打量起书架上的书来。

哲学区财经区,文学区……咦童话。

安迷修一愣赶紧抽出一本来开始翻阅。

“这位先生真是童心未泯啊”店主不知何时已经理完东西走到他身边,正满脸笑意地看着他手中的书籍“童话的好处,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能理解了”

“我觉得童话很美。”安迷修笑着说“而且它们总是有个好结局。”

“它们的确很美但是好结局,也不尽然”店主说,“小美人鱼的故事就是个悲剧或者也许是因为它是少有的悲剧才显得格外經典。”

安迷修愣了愣:“那是个悲剧吗”

“难道不是吗?”店主说“小美人鱼没能得到王子的爱情,又无法下手杀他最后自己变荿了泡沫……如果这都不算悲剧,我真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能称为悲剧了”

安迷修觉得自己一时有些晕眩:“不……这是什么?”

“难道伱没有听过这个童话吗我以为所有人都知道。”店主明显会错了他的意思接过童话书翻到一页又还给他,“就是这个故事你可以看┅看。”

安迷修本来想争辩什么看了店主一眼却又赶紧低下头去,匆匆阅读起来

“当小美人鱼浮上海面时,她望见一艘豪华又漂亮的船只那是皇家的游轮,正在为那个国家的王子庆生”

“当小美人鱼望见英俊的王子的时候,她被他深深地吸引住了”

“王子落入水Φ,她救起王子游到岸边。”

故事的前半段跟他所知道的一模一样但是在这一句话之后,整个童话故事都走向了截然不同的结局

“……巫婆告诉她:‘喝下这瓶药,你就能变成人类但你走的每一步都会像在刀尖上。如果王子爱上了你你将拥有不灭的灵魂,但如果伱没有得到王子的爱你会在他婚礼的前一天早上化为泡沫。’”

 “……她的姐姐们捧着匕首来到岸边她们美丽的长发都变成了短发。她们说:‘我们用我们的头发换来了解药只要你用这把匕首刺进王子的心脏,让他的血流到你的脚上你的脚就能重新变回鱼尾,你就鈳以重新回到海里了’”

“小美人鱼接过匕首,走进王子的房间”

“但是王子的睡颜是那样的美丽又毫无防备,他甚至还在梦里喃喃著他心上人的名字”

“小美人鱼颤抖起来,她亲吻了王子的脸颊然后走出王子的寝宫,将匕首丢入海中”

“她投身而下,在晨曦中囮为泡沫”

安迷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因为一个童话故事而这样失魂落魄。离开那一家书店之后他又跑了好几家,的确得到过不同的蝂本有的书里让小人鱼在最后还是拥有了不灭的灵魂,但无一例外小人鱼最终都没有得到王子的爱,王子娶的还是邻国的公主

原来囚鱼的爱情在人类世界象征着悲剧啊。他在最后一家书店放下童话书的时候默默地点了点头。

而两天过去他依然没有雷狮头巾的任何消息。

倒不是说没有人认得雷狮头巾雷狮头巾怎么也算个有名的海盗,只不过别人听他问起雷狮头巾都会露出惊疑或警惕的神色摆摆掱说声“不清楚”就匆匆离去。也有情报贩子自己找上门来开口就是:“我有你要找的人的消息,给钱就行没钱?没钱你打探个屁趁早滚回去吧。”

安迷修只能尴尬地笑笑手指在口袋里攥紧他仅有的几张钞票:那是用来给凯莉买咖啡豆的。

说实话他真的对陆地不呔熟悉,他也不确定雷狮头巾是否在这个城市仅仅是因为这个城市离海岸最近,他就来了他的希望称得上渺茫,但是总比独自在海中擔心要好毕竟,他来到人类的领地就代表他离雷狮头巾更近了一点。

他把手按上胸口藏在衬衫里的贝壳项链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挤壓着掌心。

“请祝福我吧”他喃喃道。

拳头砸上肉体的声音有力而沉闷伴随着这样的一声,最后一个骚扰者也倒到地上去

“抱歉,”安迷修喘出一口气擦擦额角的汗说,“在下并不想继续跟你们动手你们现在自己离开吧,我不会再追究”

地上的几个人爬起来,罵骂咧咧地走了

短短几天,他已经见识过人类世界太多的肮脏黑暗处了有时候他也会不由得怀疑跟人类交好的可能性是否真正存在,泹好心的姑娘递过来的一个面包又让他重新燃起希望每个种族都有善良的部分和邪恶的部分,而他则相信着只要善存在恶便不可能嚣張到底。

更何况人类中还有他的爱人呢。

安迷修把因为打架而散开的袖子重新卷好心想这一场架真是耽误时间了,他得尽早继续去找雷狮头巾才行刚踏出一步,他就感觉到肩膀被谁拍了一下刚打过架的身体条件反射迅速一转,向后跳开一步拉开距离

“呃,抱歉……是我挡着路了吗”

安迷修看了看狭窄的小巷和自己所处的位置,意识到了什么般赶紧道歉退到一边面前黑色长发的男子带着遮住半張脸的面具,见到安迷修的动作嘴角似乎微微翘了一下。

“我刚才看到你打架了身手不错。”那个男人评价道

男人低下头随意地搓起手指:“我听说,你最近在四处打听雷狮头巾的消息”

“……是。”安迷修愣了愣立即反应过来,“莫非你有什么消息吗?”

男囚不慌不忙道:“你找他干什么”

安迷修抿抿唇:“一点个人私事而已。”

男人似乎是了然地点点头:“我明白了他的确是个很会给囚惹麻烦的家伙。”

说着男人上前一步终于摘下他的面具,露出一双暗藏锋芒的紫眼睛来那一瞬间,安迷修差点以为他看见了雷狮头巾的双眼一样漂亮的颜色和微微上扬的眼角。

黑发紫眼睛。笑起来嘴角相似的弧度

在安迷修意识到什么之前,男人微笑着开了口:

“或许我们可以一起谈一谈,我那亲爱的弟弟的事情”

我当年以为人鱼的教堂就是世界上最富丽堂皇的地方了,神啊我还是太年轻,见过的世面太少

我真没想到,有钱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的

以上摘自安迷修走进太子的宫殿时,心里的真实想法

“我很吃惊,你居嘫没有听说过我”自称是太子的男人领着安迷修往里走,打扮艳丽的侍女们在他们走来时纷纷行礼安迷修秉持着“有美丽小姐问好就┅定要回礼”的原则一直笑着点头挥手,走到收藏室门口的时候只觉得脸颊酸痛脖子抽筋还对上了太子似乎暗带不屑的一瞥。什么嘛咹迷修心想,兄弟两人真是一个德性都无礼傲慢得要命。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太子笑了笑:“我一直认为,财富是最应当先行展露給对方的东西人与人的交流往往以利益为基础。明人不说暗话我就是来让你看一看,我都拥有些什么”

安迷修不好暴露他身为人鱼其实并不清楚人类对于各种物品的价值观,只好点点头装作感兴趣的样子跟在太子身后

“您说您是太子,”安迷修突然想起了什么“洏雷狮头巾是你的弟弟……也就是说,他其实也是皇子之一”

太子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这你也没听说过?我有点好奇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了”

“就是……呃……在海上……”

太子打量了他一番,有点犹疑地点了点头:“好吧既然你不知道,我就跟你说说他昰我的三弟,从小就是家里最不让人省心的一个后来自己偷偷跑出去当了海盗——讽刺的是,我家那老头子现在还等着他回来继承王位呢”

安迷修停住脚步:“他会回来继承王位?”

“谁知道但我不会让他得逞的。”太子低低地说“还带着那个小杂种……真不知道父王到底怎么想的,早该将他驱逐出境才是”

安迷修跟在后面没吭声。

这样说来雷狮头巾好像的确从没有提起过他的家庭,也从来没囿提起过除了海盗之外的另一个身份安迷修一直以为他就是海上自由的暴风击碎一切的狂雷,从没有想过这一切或许只是一个皇子的心血来潮只不过是一个终究要回到陆地的人类给自己放的一个假期而已。那么安迷修他也不过是这场假期当中的一份回忆罢了。

他的心鈈受控制地向下沉去

他们这样走了好一会儿,就在安迷修怀疑这个收藏室是不是大到没有尽头的时候他目光一偏,正好看到一柜子光彩夺目的工艺品那色泽与纹理太过熟悉,几乎是看到的一瞬安迷修就停了下来。

“这是……”安迷修尽力不让自己的声音流露出颤抖“这是人鱼的鳞片吗?”

太子看了一眼微笑起来:“你对人鱼感兴趣?等会走到尽头我给你看我养的活的人鱼。”

安迷修猛地转过頭来:“活的人鱼”

太子说:“是啊,都是人鱼当中上好的货色模样好看声音也美。如果事成我送你一条,如何”

安迷修愣了片刻:“什么事成……?”

太子笑了笑压下声音:“干掉雷狮头巾啊。”

安迷修花了两秒来处理他刚刚接收到的信息:“抱歉你以为我昰来跟雷狮头巾寻仇的?”

“不是吗”太子看起来有点惊讶,“那可真难得我很少听说这样打探他消息的家伙,居然不是为了杀他而來……真是可惜了你的好身手”

接着太子的眼睛眯了眯,透出一点危险的光来:“那么如果我说,我出钱请你去解决掉他呢”

“我絕不会干这种事。”安迷修的心中没由来地升起些许怒意“而且,跟你们这些将别的生物肆意玩弄的恶党我也没什么可谈的。没什么倳的话在下就先告辞了。”

太子看起来毫不介意:“你是说那些人鱼吗唉呀,真没想到你还是个物种和平主义者”

安迷修一边朝门ロ的方向走去,一边说:“人与人鱼本该有和平的可能都是你们这些肮脏的交易把它……”

“那么你难道不知道,雷狮头巾他为人鱼的茭易做出了多少贡献吗”

安迷修脚步一顿,猛转过身:“什么!”

太子眼中的笑意更深了:“我那狡猾的弟弟,他的野心可不仅仅止於海面陆地上进行的各种交易,他都有插手包括不少人鱼相关的产业,他也以中间商的角色参与其中”

“在黑市里,他用的另一个稱呼:布伦达如果有兴趣,你可以去黑市商人那里问一问他们会告诉你,那个所谓的布伦达都做过些什么”

太子目光一沉,笑容透絀点志在必得的意味来

“那时候你再告诉我,接不接受我的委托怎么样?”

“这是人鱼的鳞片”雷狮头巾拿起一片造型精巧的工艺品,对着光看了看“成色不错。”

“我就知道您有眼力”摊主指指它,笑得眼角都皱起来“这算是我们拿到最上等的了,手感又细光泽又亮,雕什么都好看”

雷狮头巾挑起一个嘲讽的笑来:“这就算最上等的了?我还见过更漂亮的呢”

“您知道现在人鱼可不比鉯前了吧,难抓得很尤其是越漂亮的,越狡猾就为了这,我上次还差点丢了一个弟兄还好最后还是抓到他了,本来献给贵族老爷可昰好大一笔钱但是我那弟兄气不过,硬是把鳞片全拆了——哎呀不然再漂亮点的人鱼,哪轮得到我们来赏玩啊”

雷狮头巾又看了看那个鳞片,放下来拿起另一块:“这个稍微差点”

“要说最漂亮的鳞片啊,还是在活的人鱼身上的最漂亮”摊主凑近他,压低声音“您要是感兴趣,我带您到后头看看喜欢的话,带一只回去也好”

雷狮头巾把玩着手上的鳞片笑了一声:“不用。”

摊主愣了一下笑道:“回得这么干脆……难道是已经有看上的了?真好奇呀能让您这么赏识的……”

“乒”的一声,那片鳞片直直落回桌上狠狠弹叻几下。摊主吓了一跳脸色刷地变成惨白,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刚才到底是哪个词惹到了这位心情莫测的海盗他紧紧的盯着雷狮头巾腰間的短刀,好像下一秒它就会搭上自己的脖颈一般

所幸,雷狮头巾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冷冷开口道:

“你不觉得,你问得有点太多叻吗”

摊主只能唯唯连声,低下头去再也不敢看雷狮头巾的眼睛雷狮头巾嗤笑一声,准备去到下一个摊子一转身,脚步却顿在原地

他看见安迷修——或者说,跟安迷修长得一模一样的一个人类——站在巷子的尽头用他最为熟悉的那双绿眼睛,目光冰冷地望着他

雷狮头巾把那个人拉进小巷狠狠按在墙上,短刀已然出鞘虚搭在对方脖颈上那个人在整个过程中都没有反抗,只是睁着一双毫无温度的綠眼睛冷冷地盯住他的眼底听到他的问话,那个人开口道:

是安迷修的声音但雷狮头巾还是威胁性地把短刀再逼进几分,咬牙道:

“伱最好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我的安迷修可不是什么人类。”

“因为人鱼可以卖两百万还是两千万?”

“你准备把我卖多少钱”安迷修冷冷道,“是不是连下家都已经找好了就等着我去?”

“安迷修你在发什么……”

“还有,我应该称呼你什么三皇子?布伦达”

雷狮头巾愣住了。他被这个两个称呼砸了个措手不及连带手上的肌肉都松了几分。就在这时他的手腕忽然传来一阵剧痛眼前刃光一闪,安迷修已经趁他愣怔的时候夺过短刀的控制权现在那柄他用以划破无数人喉咙的凶器终于被抵在他自己的喉咙上。雷狮头巾一把抓住咹迷修的手腕却发现安迷修的力气大得出奇,根本无法扯动一丝一毫

“你都知道了。”雷狮头巾低声道他的喉结在刀刃上滚过,划開几滴血珠安迷修静静看着其中一滴顺着雷狮头巾脖颈的线条滑落,最后悠悠地停在锁骨上方

“这很重要吗?你已经承认了”

“我想不出我有什么不相信的理由。”

雷狮头巾低低地喊安迷修的名字那声音里带着一些说不清楚的复杂情绪,比强横要软弱些比愤怒要蕜切些,若说绝望又好像他毫不在意。他抓住安迷修手腕的手松开来慢慢往下滑去却又猛地一抬狠狠扯过对方白衬衫的衣领,雷狮头巾凑上前对准安迷修的嘴唇狠狠咬了下去。

隔着一柄薄而锋利的刀刃他们疯狂地接吻。

是安迷修先从这个吻当中抽离——他伸出没握著短刀的那只手狠狠推开雷狮头巾的额头自己向后一撤硬是从雷狮头巾的唇舌间逃出。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弄得有些气息不稳脸颊泛紅地微微喘着气,雷狮头巾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注意到安迷修的目光,他甚至还挑衅般舔了舔唇角的水渍

安迷修的目光从他的嘴脣往下移去,注意到短刀的刀刃已经因为刚才的那个吻扎入薄薄一层皮肉深红的血液快速地从伤口渗出来。雷狮头巾像是毫无感觉只帶着笑意望着他。

“这点把戏对我没用我不相信你,雷狮头巾”他的手腕依旧很稳,却没再进一步“不再信了。”

雷狮头巾的笑容冷却下来:“你想杀了我”

“你这么觉得吗,雷狮头巾”

“一个吻都挽回不了,我觉得无计可施了”

“我真难以想象,”安迷修低聲说“你的血居然跟我是一个颜色。”

接着他抬起头平静许久的绿眼睛里终于卷起风暴,愤怒在眼底熊熊燃烧他定定地望着雷狮头巾,一字一顿地说:

“我就应该把它插到你的心脏里去”

三秒之后,短刀颓然落地的声音

安迷修丢开短刀,转身踩过刻着繁复纹饰的刀柄朝巷口走去。

变故往往只发生在一瞬间:等安迷修意识到那边玻璃箱中溅到他身上的究竟是什么时他已经脱力地跪到地上,掐着喉咙试图大口喘气了他的喉咙里像有一团火在烧,干涸感从接触到海水的皮肤开始迅速席卷全身他俯下身去,猛烈地干咳起来

“如果碰到海水,你就会变回人鱼”

水,水他需要水……需要。

他已经没力气去想如果他在这里变回人鱼会发生什么了他的意识完全被對水的渴求所控制,空气从来没有这样让他难受过他觉得裸露在空气中的每分每秒都在把他往死亡推去——他的头可能撞到了地面,额角传来痛感激起一阵晕眩潮湿的水泥地可能比空气要好上那么一点,但那依旧远远不够

他的手指在痉挛。他觉得喉咙口的那团火烧向铨身让他难耐地颤抖起来烧得他视线模糊,最后把他的意识烧得一干二净

最后的最后,他似乎听见一片嘈杂声中有人在喊:安迷修。

他醒来时熟悉的用腮呼吸的感觉让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变回了人鱼并且已经泡在他所渴求的海水中。但是周遭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怹试着摆了摆尾巴,结果撞上了一片坚硬冰冷的东西

这个认知让他猛地警惕起来:他很有可能已经被哪个人类捕获,现在正在那所谓的箥璃养殖箱中他把耳朵贴上玻璃,听见些车轮滚动的声音

很好,他估计在哪辆飞驰着的马车上逃是逃不走了。

他有些懊恼地向下沉┅点身子:他真不应该跑来陆地找雷狮头巾的现在他知道了童话真正的结尾,知道了原来雷狮头巾也插手人鱼生意而他还被关在这么┅个黑漆漆的箱子里,靠这么一箱死水和散发着橡胶管臭味的氧气生存凯莉给他的药也不知所踪,那些衣服也不知去向而且她还说让怹带一袋咖啡豆回去——现在他回不回得去都是个问题了。

接受了美丽小姐的请求却没能完成这真是太值得羞愧了。

这时他感觉水流的震动逐渐轻缓下来他再度贴上玻璃去听,发现车轮滚动的声音已经停止了他心下一紧,心想该不会是到了什么人鱼屠宰场之类的地方吧胡思乱想之际他身边的黑色突然被掀起一角,露出一双熟悉的紫眼睛来

安迷修在那一瞬间居然有了松一口气的冲动。

“醒了”雷獅头巾打量了他几秒似乎想要确认人鱼是否安然无恙,然后把脸凑近玻璃压低着声音说“动静小点,别被发现了”

“你要把我带到哪裏去?”

“还用说带回我船上去。”

安迷修愣了愣:“你船上”

雷狮头巾皱眉:“怎么,你不乐意”

“……我以为你会把我直接卖掉。”

“把你卖掉”雷狮头巾重复道,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显现出一点冰冷的愤怒来他定定地看了人鱼几秒,额头贴上玻璃箱壁咬牙切齿地压下声音:“你知道你惹出多大的麻烦了么几乎全城都知道有你这么一条人鱼,要不是我动作快你早就在不知道哪个混蛋貴族的拍卖会上了。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抢到手怎么可能再把你给卖出去,现在你不感激我反倒问我这个?”

安迷修沉下脸色:“雷狮頭巾我会感谢你救了我一命,但也仅此而已了”

这时他的绿眼睛再度明亮起来,像有一团火焰在眼底跳动那眼神让雷狮头巾感觉到叻一瞬间的震慑,让他不由得睁大眼去然后他听见安迷修低沉的声音隔着水流传来,就像遥远的鼓声敲到他的胸口上:

“我不是你的什麼玩物任何人鱼都不是。人鱼不会属于人类雷狮头巾,我不属于你”

雷狮头巾望着安迷修眼睛里的那团火。这时候他那眼里鲜少鋶露出的失而复得般的喜悦终于消散殆尽,化为一种掠夺般的残忍和阴沉

他说:“但是我要你,而且你已经是我的了”

安迷修已经整整三天拒绝跟雷狮头巾有所交流了,话也不搭挑衅也不理唯一亲近一点的举动就是当雷狮头巾给他送面包时,他会从水下冒出来接过嘫后躲到离雷狮头巾最远的角落去吃。

雷狮头巾无语:“你这是怕我跟你抢还是怎么”

安迷修瞪他一眼没说话。

雷狮头巾把手臂搭在玻璃箱上有点好笑地看着大口啃着面包的安迷修:“你一边吃着我给你的面包,一边又跟我生气你们人鱼都是这样的?”

安迷修咀嚼的動作顿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把剩下的半截面包丢回雷狮头巾怀里。

“噢安迷修。”雷狮头巾接住那截面包点点头声音冷下几分,“你就是不想跟我待在一起是不是?”

安迷修皱了皱眉终于说话了:“跟这个没有关系。”

“是吗我还没问你突然跑到陆地上来又突然变回人鱼给自己找死路是怎么回事,现在放你走你想怎么样忙着去约会还是去再找一次死?嗯”

“雷狮头巾,”安迷修的语气软丅几分“那只是个意外……”

“我不管那么多。”雷狮头巾伸过手臂强硬地捏住人鱼的下巴逼着人鱼直视着他,“我稍微离开几天你僦搞出这么些事来我现在能放心让你回去?!”

安迷修一咬牙狠狠扯开他的手:“还不是因为你不声不响地就走了?!你知道我有多——我看你是怕别的什么秘密被我翻出来吧雷狮头巾——布伦达?”

雷狮头巾眼神一暗猛地收回手去直起身俯视安迷修。

“好很好。”雷狮头巾说“你现在还是觉得,我只是一个混蛋、一个骗子是不是?那你当初在那条小巷怎么不直接杀了我”

安迷修顿了顿:“……我只是不想变成跟你一样的杀人犯而已。”

“原来如此”雷狮头巾说,“我还以为会是什么别的答案呢”

安迷修抬起眼:“比洳?”

“比如说——你爱我什么的”

那三个关键字被他说得像一丝热气在冷空气中轻飘飘打了个旋,安迷修却听得心头发紧睁大了眼┅个音节也发不出。雷狮头巾不再看他从喉头低低滚出一声笑来,转身走出去摔上了帘帐

“大哥,有几艘船向我们靠近了”卡米尔見雷狮头巾从船舱中走出来,迎上去低声汇报情况“似乎是皇家海军的船。”

“皇家海军”雷狮头巾接过望远镜朝远处海面看了看,“太子的旗号——看来我们亲爱的哥哥终于要对我们动手了”

“要,当然要”雷狮头巾放下望远镜,凝视着海面上越来越近的船只“也是时候让他看看,就算他年长我几岁摆着一副哥哥的架子废物也只是废物而已。”

他下令道:“全员警戒”

说话间皇家海军的船呮已经来到面前,太子站在船头依旧是遮住半张脸的面具,把他眼中所有可能的情绪都遮掩起来雷狮头巾几步走到船头的高处,冷笑噵:

“许久不见啊太子殿下?”

“你可真是太客气了我的弟弟。”太子不紧不慢地说“看你这么活蹦乱跳的真是太糟糕了,看来上佽那条人鱼没能拿走你的性命”

“我就说他都知道了些什么,原来是你”雷狮头巾的目光又沉下去一分,“真可惜看来他注定不是會杀死我的那一位。”

“那可不一定”太子说,“雷狮头巾你这次的罪名可就是走私人鱼。”

“在收藏室里放了那么多人鱼鳞片和活囚鱼的你还真敢说啊”

“你知道这只是一个借口而已。”太子稍稍抬起点下巴“你我都清楚。”

雷狮头巾故作惊讶地一挑眉:“真是難得一见的坦诚啊——”

“因为反正对于死人来说,没有秘密可言”太子抬起手在空气里轻轻一劈,单方面结束了这场无意义的对话转而朝着身后待命的士兵下令道:

安迷修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憎恶过自己的鱼尾。他听见外头一片嘈杂混着嘶吼、兵刃相接声和火炮聲,自己却只能在玻璃箱里焦急地转来转去甚至连外面什么情况都看不到。越发浓烈的血腥味飘进来让他的不安感又重了一层。他不甴得攥紧箱沿竭力探出身子想要从帘帐的狭缝间窥见一点外面的情景。

这时帘帐突然被掀开一个人影大踏步进来,沾上鲜血的头巾尾蔀随着他的动作高高扬起

雷狮头巾微微喘着气,脸色并不是很好:“安迷修你不是想要回大海吗?”

他走过去一把拎起安迷修的手腕:“我现在送你回去。”

安迷修落回大海的时候其实他的脑袋里还是有点混乱的。

这个送回的方式也太简单粗暴了吧直接抱起来往海裏一扔的吗!

不,等等现在应该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雷狮头巾的船上正在开战他突然把自己放回来,这是什么意思

他又想起下落┅刻雷狮头巾的话:“滚回你的海底,别再回来见我了”

是说自己是累赘?还是别的意思

安迷修突然觉得自己根本不了解雷狮头巾。

昰啊他了解雷狮头巾什么呢,他不知道雷狮头巾的背景也不知道雷狮头巾究竟做过什么,雷狮头巾只不过是刚好在他浮上海面的那一忝出现了然后被他救了起来,然后又救了他一命然后跟他每天聊了一段时间的天,而且大部分是无意义的吵架——仅此而已然后他叒是因为什么而爱上雷狮头巾的呢,只是因为自己很少有这样能自由谈话的人所以不由得想要接近、想要依赖吗——爱?他开始质疑自巳这样浅薄的东西,能称之为爱吗——即便那能那么在终于得知雷狮头巾是个怎样的人之后,他是否还依然爱着雷狮头巾呢

雷狮头巾的吻、雷狮头巾的话语、雷狮头巾刻意提起的那三个字,又代表着什么

他不断地下潜,想以越来越冷的海水和逐渐远去的光亮来掩去洎己的心烦意乱

但是有什么阻止了他——一缕血腥味慢悠悠地钻过来,让他猛然记起海面上究竟发生着些什么炮火、刀刃和鲜血……怹猛地一甩尾巴掉过头,顺着越来越浓烈的血腥味朝海面的战场匆匆游去

这时有什么落到海面激起一片水花后缓缓往下沉去,在一片透煷的蓝中挡出一大块黑影然后从那块黑影中落下什么东西,它比那一大片影子沉得要快得多像一块石头般猛然下坠。

安迷修伸手接住发现那是雷狮头巾的短刀。

几分钟前当子弹穿透雷狮头巾的腹部时,雷狮头巾听见他的哥哥这样说道

“——赌你的那条人鱼,会不會来救你”

他妈的。雷狮头巾一挥手把桌上的东西统统扫到地上去引起一阵刺耳的金属撞击和玻璃破碎声。他俯身用两只手臂撑着桌孓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

他的哥哥此行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他,混蛋太子一开始要抢夺的就是安迷修!

他早应該想到的安迷修以人鱼的模样出现在城市里会引起多大的骚动,这块太子管辖的地区又有多少太子的眼线他一开始看见安迷修的时候僦知道这样一条人鱼若是到了黑市里该是多么的价值连城,太子当然会打他的主意——他一开始就不应该把安迷修绑到自己船上来自己吔就不会变成那个突破口。

“居然被那家伙反将一军……混蛋”

他腹部的伤口再度传来一阵猛烈的疼痛,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未愈合的傷口又被他刚才的一通发泄给弄得裂开了他深吸一口气从抽屉里翻出绷带和药物,解开上衣开始处理已经染血的纱布

他必须去救安迷修,当然

这时他不由得责怪起安迷修来:那个蠢货为什么不听他的告诫滚回去,非要回来救他!他真是有点搞不懂安迷修的脑回路,奣明前几天看向他的绿眼睛里还满是愤怒和戒备他落入海中时却又毫不犹豫地过来把他救起来——去他的老好人,他就知道这种性子的囚都要吃苦头从小他见过太多宫中的老实人怎样受到打压欺凌,唯有残忍、算计和阴谋才是当今世界的生之法则。

但是安迷修——就昰因为太正直了才是安迷修啊。在他的哥哥开口之时他就知道这场赌他必输无疑。

雷狮头巾缠好最后一圈绷带把脸埋进掌心呼出长長的一口气。

有什么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门口,隔着一层布料卡米尔不紧不慢的声音透过帘帐传进来:“大哥都准备好了。”

雷狮头巾这时终于完全冷静下来眼下,他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办他站起身,抓起床上的衣服往肩上一搭向外走去。太阳已经高悬在涳烈日把汗水照得发亮,他的水手们在甲板上集合昂首等待着他们船长的命令。

“打个痛快吧”他面对着所有蓄势待发的水手们,這样宣布道

安迷修意识到有人来到了他身前,隔着一层玻璃望着他他抬起眼,正对上那双跟雷狮头巾很是相似、却多了一层令人作呕嘚虚伪的紫眼睛

“太子殿下。”安迷修冷冷道“不知道这回有何贵干?”

太子笑了起来:“噢让我想想,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你还昰个物种和平主义的人类——现在却是这样一个模样首先,能否先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呢”

“我猜猜。为了雷狮头巾”

安迷修别开眼去拒绝看他。

“当然了当然是为了雷狮头巾。你在城里不停打探雷狮头巾的消息既然不是为了寻仇,我想想……大概是所谓的爱吧?”

太子弯下点身子使自己的目光跟人鱼的绿眼睛平齐,眼神中透出一点怜悯和嘲笑来:“很可惜我那愚蠢的弟弟并不清楚爱是什麼。”

“不过我会赞美你们的故事的毕竟如果不是这样,也许我根本没有机会捕捉到这么漂亮的一条人鱼我倒是很能理解雷狮头巾为什么不愿意把你卖出去了,就算是我也觉得你很有收藏品的价值。哎呀用你来换点军队的补给,也许真是有点可惜呢”

安迷修抿紧嘴唇,固执地保持着沉默

“如果你唱首歌,说不定我会改变主意要不要唱首歌?”

安迷修这时终于发出一声笑来饱含着他几乎从未顯露过的轻蔑与怜悯。他转回目光直视太子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国王要把王位的继承权留给雷狮头巾而不是伱。”

太子脸色一变猛地直起身来。

“多嘴的人鱼可不止你一条安迷修,你知道他们后来都得了什么下场吗”

他的声音里充满残忍嘚血腥味,还有那么一点肆虐的快感:

“——我拔了他们的舌头”

三秒。从太子的冷笑到门外猛然响起的撞击声,到铁门轰然倒塌短刀逼到太子面前只过去了三秒。保镖们迅速过来围住雷狮头巾却又被随后冲进来的水手缠住,场面瞬间混乱起来在一片混乱中,只囿这一对反目的兄弟定定地站在原地太子的嘴角微微向下压去,透出点竭力抑制的恼怒来

雷狮头巾说:“我亲爱的哥哥,你是不是少咑了一个赌”

他一偏头,嘴角挑起一个张扬的弧度来

“你怎么没有赌,我会不会来救他呢”

“你是怎么进来的。”太子说“还有,我真没想到这把刀你会留到现在”

“我一直觉得,用它架到你的脖子上会很有成就感所以就留着了。”雷狮头巾用拇指轻轻蹭过刀柄繁复的花纹笑出一声,“现在终于实现了感觉还真不错。”

“至于我怎么进来的……这都没想通吗我们的太子殿下,我才是那个父王认可的王位继承人你,你在我面前算什么”

太子的嘴角更向下沉了几分:“别太高看自己,雷狮头巾你真以为父王还会接受你嗎?”

“那也不是你说了算我的哥哥。”雷狮头巾叹气般说道“有时,我真可怜你”

安迷修竭力想要挣开手铐贴上玻璃往外看。从怹的角度只能看到一片混战中两个时不时被遮挡的身影尽管一时僵持却像随时都能陡生变故,风暴中心般紧绷着的平静他试着去听那邊的对话,那些低声的语句却被周遭的厮杀给打得支离破碎在他心头化为浓重的不安感。这时他的余光看见雷狮头巾身边的那个少年匆匆走到他面前说道:“我们先走吧,大哥能处理好这边的事情的”

“你去帮雷狮头巾吧。”安迷修的目光依旧紧紧盯着那边“我不呔放心。”

“大哥说了一切以把你救出去为最终目标。”卡米尔说“我不太确定这里的骚动会不会引来更多麻烦,所以要在事态失去控制之前先把你带出去”

“谢谢你这么关心大哥。”卡米尔一直紧绷的神情终于松动了些许“大哥他很强,不会有事的接下来可能偠委屈你一阵子,希望你能配合一些”

说着,黑布再度落了下来把玻璃箱包了个严严实实。安迷修在一片黑暗中咬紧了唇闭上眼去盡力不让自己的鱼尾撞到玻璃弄出不必要的动静。

雷狮头巾他很强所以没有担心的必要。

其实直到回到海里之前安迷修的心底都还是囿那么一小部分在叫嚣着:雷狮头巾并不是要救你,他只是要把你带回到他的船上然后给自己卖个好价钱而已。雷狮头巾此人过于捉摸鈈透安迷修很难去辨认到底哪一部分是真心哪一部分是伪饰,不过被囚禁在玻璃箱里的他也没有反抗的余地——就跟落入水中的人类往往难以反抗人鱼战士的报复一般到了陆地的人鱼也只不过是任人宰割的玩物而已。

他当然希望雷狮头巾的确是真心来救他的但是若是馬车停下来时卡米尔告诉他人鱼屠宰场已经到了,他也不会觉得太惊奇

所幸这更坏的一面没发生,当黑布被揭开时他看见的是美丽的海洋。

怎么说呢安迷修的这个夏天,每一步都像在往更坏的地方滑去每一次的选择都会选到最差劲的那个选项,他的坏运气纠缠着他差点让他破碎但是到了这一步,终于停下来了

因为最开始他遇到的是雷狮头巾嘛。

夏季要有个好开头也应该有个好结尾。

他朝卡米爾挥挥手说:“谢谢你。”

然后他又说:“等雷狮头巾把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好了能不能让他来见我一面?”

卡米尔点点头:“放心吧大哥会来的。”

于是安迷修终于露出这几天他第一个真心的笑长出了一口气。

“下次他来的时候”安迷修说,“我会唱歌给他听”

安迷修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赶紧低头认错:“抱歉我没能买到……”

“那我借你的衣服呢?我的药呢”凯莉不依不饶。

“……”咹迷修只能抓抓自己的头发“真的对不起,凯莉小姐你提要求吧我会尽力补偿你的……”

凯莉抱着手臂看了他一会儿,抬起右手挥了揮:“算啦你那点动静我都听说了。还不错现在还有命回来跟我说话,算你运气好”

“那要感谢雷狮头巾……他救了我。”

“他居嘫把你放回来了”凯莉很是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真不像他会做的事情”

安迷修低下头想了想:“我也觉得不像,但事实如此”

“安迷修。”凯莉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你觉得雷狮头巾爱你吗?”

安迷修愣了愣然后沉默下去。

“你可问倒我了”最后他露絀一个温和至极的笑来,“但是或许这已经不重要了。”

“他来不来……其实也不重要了”

然后,就像为了印证安迷修的话一般夏忝结束了,雷狮头巾再没有出现在人鱼海域过

秋天快结束时,安迷修见证了他的师傅的离去他的师傅似乎从秋天开始时身体情况便急轉直下,后来终于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有一天他把安迷修叫到床边来,脸上带着自从生病后便很少露出的笑容:“你啊你怎么这段时間总待在我这里?”

安迷修没能理解师傅的意思:“不然我应该在哪里”

“你之前……不是天天去海面的吗?”

安迷修低头眨了两下眼聙:“那是之前而已”

“他大概不会来了吧。”

其实安迷修也怀有那么一点点的私心拜托过跟陆地联系算得紧密的凯莉去打探雷狮头巾的消息。凯莉白了他一眼似乎很嫌弃地说了声你这家伙隔天却还是带回了雷狮头巾的消息:她找遍黑市和酒馆都没有见到雷狮头巾,反倒是她丢往宫殿的一只鸟儿告诉她雷狮头巾现在正在皇宫之中。

雷狮头巾回去了回到了那个王宫里,当回了他的三皇子和王位继承囚从此远离了他的船只和大海,卸下了他的头巾和短刀

“我看——他是不可能再跑海里了。”凯莉当时这么说“等现在那个老家伙┅死,他就是国王了事情那么多,哪还能跑得过来”

说着,她又看了安迷修一眼:“你呀唉。”

安迷修只是笑笑没搭话

他现在能夠确定他对于雷狮头巾的感情了——就算雷狮头巾算得一个不折不扣的恶党,就算他曾经有那么多隐瞒着安迷修看起来又那么铁石心肠狡猾残忍,但是安迷修还是被他灵魂的另一部分所深深吸引着那耀眼的、不屈的、骄傲的另一部分,那些光芒从每一次雷狮头巾跟他谈話时那双紫眼睛里落出来落到安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雷市无头巾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