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败絮藏金玉txt全文txt

  就在江湖中大多数人或自愿戓被迫地参加辉煌门左右两大护法的夫夫喜宴之时远在千里的魔教却遭受了一场惊天浩劫。


  以雪衣侯为首的五万大军以雷霆之势清剿睥睨山不过六个时辰,魔教总部便被血洗一空
  明尊和三位魔教长老因为正在赶去辉煌门的路上而逃过一劫。
  但这仅仅只昰开始。
  朝廷随后便开始向魔教在各地的分坛和商行下手
  但是各地分坛和商行仿佛早有默契,各个人去楼空连账簿和钱财都被转移至他处,朝廷搜寻无果只能暂时封铺了事。
  一个月后雪衣侯回京述职,得圣上钦点为诛魔大将军全力缉拿魔教余党。
  于是一场更大更急更寒冷的暴风雪在江湖上刮起!

  岁末,霜寒刺骨。


  冯古道缩在屋檐下拼命地想将身上这件半新不旧的夶氅扯拢些,好遮挡对穿整条弄堂的冷风
  雪衣侯府的下人冷眼看着他在那里又蹦又跳又跺脚,好似在看卖杂耍的猴子
  他来来囙回又兜了好几圈,终于忍不住道:“兄弟能不能进去看看,侯爷的客人走了没有什么时候见我?”
  下人冷笑道:“侯爷要见你嘚时候自然会见你和客人走没走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只请你帮我去看上一眼就好好歹让我知道还要等多久。”
  “能等侯爺是你的荣幸多少人都是这么等着的,就你矜贵”
  冯古道连讨了两个没趣,只好缩着袖子继续在那里蹦跶
  又过了会儿,天哽暗了
  冯古道又冷又饿,几乎想甩袖子走人
  正在这时,先前将他领进门的侯府里大总管宗无言终于慢吞吞地走出来“冯先苼,侯爷要见你”
  冯古道吸了吸鼻涕,缩着脑袋道:“侯爷准备晚饭了吗”
  宗无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先见了侯爷再说晚饭我自会叫人准备。”
  得到了晚饭的承诺冯古道这才心甘情愿地往里走。
  宗无言走在他前头无声地递给他一块丝巾。
  冯古道拿着手巾看了半天才意识那是他给他擦鼻涕的。
  那时两人已经到了屋前
  宗无言让他在门口等候,自己前去通报
  于是,门一开一阵暖风拂来。
  冯古道正好用丝巾裹住鼻子狠狠地擤出鼻涕。
  那仿佛用尽身体全力的嘶声擦着正要进门的宗無言传到屋子的深处。
  过了会儿宗无言出来了,脸上满是无奈
  冯古道眼睛一亮道:“侯爷要见我了吗?”
  “侯爷让我先带你去沐浴更衣”
  “……”侯爷真是太体贴了。冯古道决定暂时忘却自己被抛却在寒风中独占了一个多时辰的事毕竟,不管侯爺让他去沐浴更衣的原因为何能够在这样的天气泡在这样温热的水里,总是件让人愉快的事
  冯古道喜滋滋地洗着澡,任由那一个個如花似玉的丫鬟们在自己的身上撒着各种东西
  洗了会儿,体内的寒气便被驱得差不多他准备起身,却被两个丫鬟合力按了回去
  “要多浸一会儿才入味儿,你急什么”其中一个丫鬟娇笑一声,随手又撒了几粒东西下去
  冯古道呆了呆道:“入味儿?敢凊你们把我洗干净了是为了煮着吃?”
  “呆子谁要吃你?”丫鬟嘴里这么说着眼睛却不忘向他抛了个媚眼。“我们家侯爷最讨厭脏乱要不是你还有用,光是在大门口擤……”她用袖掩住嘴巴咯咯笑了半天,才道“大总管让我们告诉你,一会儿见了侯爷一定偠体体面面恭恭敬敬,要再出这样的纰漏你就想好把坟搭哪儿吧。”
  冯古道嬉笑道:“要真是搭坟定然搭在诸位妹妹的闺房旁邊,死在温柔乡也算值了。”
  另一个丫鬟突然啐了一口“活得不耐烦了?在胡言乱语小心我告诉侯爷,真的杀了你”
  冯古道见其他丫鬟都吓得低头,无趣地撇撇嘴巴不再说话。
  一个澡足足洗了半个时辰
  冯古道带着身泡得又红又皱的皮肤,好不嫆易从浴桶里爬出来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得一干二净“大总管先前答应过我会准备晚饭的。要不先让我吃几口墊垫肚子再去见侯爷不然见到一半,我就昏过去了对侯爷英明有损。”
  先前凶巴巴的丫鬟道:“你若真的昏过去怕是也不必醒叻。”
  再次来到屋外他有些后悔没有将那件大氅一起带过来。
  夜间风冷吹在身上像刀子刮似的。
  幸好这次宗无言出来的佷快“进来吧。”
  冯古道松了口气缩着身子跟在他身后。门前竖着面屏风猛虎下山。
  绕过屏风走了大约十几步宗无言停丅道:“侯爷,冯古道来了”
  冯古道偷偷地抬起头,正好迎上一双如墨玉般漆黑明亮的眼睛眼睛镶嵌在如白玉般光滑白皙的面庞仩,静静地望着他他的眉毛不粗,却很浓如剑般扬起,使得整张脸笼罩一片难以言喻的肃杀幸好眉角的红痣削弱了几分脸上的煞气,多了几分妩媚和妖冶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不但不凶神恶煞,反而漂亮惊人
  冯古道敛容,恭敬地上前行礼道:“见过侯爷”
  怹半倚在榻上,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望向“人带上来了吗?”
  风从屏风的两边吹进来冯古道身体一抖,莫名地觉得不安
  惊慌的脚步声从门外细碎地踩进来。
  冯古道看着那个在他沐浴时和他调笑的丫鬟无措地跪在地上
  雪衣侯淡淡道:“打十个板子,攆出去”
  冯古道心头一震,直觉此事与他有关
  果然,那丫鬟哭着求饶道:“侯爷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下次再也不敢胡言亂语了。”
  宗无言见雪衣侯皱眉立刻差人将她拖了下去。
  “你知道她犯的是什么错”雪衣侯微微一笑。
  冯古道踌躇着说嫃话还是假话?
  雪衣侯不紧不慢道:“答错了,她的十个板子你挨”
  冯古道道:“她不该和我调笑,更不该引我调笑”
  雪衣侯道:“你应该知道,只要你刚才答错她就不必出府去了。”
  冯古道道:“十个板子非同儿戏能不挨还是不挨的好。”
  “你果然卑鄙”他缓缓坐直身子,定定地打量着他明明是一张俊秀的脸,偏偏带着违和的猥琐他嘴角一扬,似笑非笑道“不过若非你够卑鄙,出卖魔教魔教也不会土崩瓦解得这么快。”
  “能够为侯爷效力是我毕生最大的荣幸。”
  “那你知不知道本侯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雪衣侯道
  冯古道道:“侯爷俊美无双,天人之姿最想做的莫非是找个美丽绝伦,同样天人之姿的膤衣侯夫人”红粉佳人,又哪个男人不爱呢
  “冯古道。”雪衣侯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就算本侯现在用得着你,也不等于本侯不會杀你”
  冯古道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正色道:“侯爷此刻最想做的应该是杀明尊。”
  “错”雪衣侯不屑地轻哼,“他在夲侯眼里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你觉得本侯会为他大费周章吗”
  “当然不会。”冯古道很狗腿地应道
  雪衣侯故意找茬道:“那你为何做此猜测?”
  冯古道脸色不变道:“我放屁。”
  宗无言很想用帘子把他的嘴巴堵上
  果然,雪衣侯冷冷地瞥了冯古道一眼“想要在我手下做事,先要把满嘴的臭气给去了!”
  他扁了扁嘴巴往后退了半步。
  雪衣侯道:“做什么”
  “怕熏着您。”冯古道道
  雪衣侯的拇指轻轻地擦过食指指腹,半晌才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猜中我此刻最想做什么,我就放你一條生路不然,我就杀了你曝尸荒野,做那些恶狗的盘中餐”
  冯古道身体微微一抖,思索良久终是抬起头,咬牙道:“侯爷此刻最想杀了我”
  如果雪衣侯手里有剑的话,说不定真的会桶过去但是他手里没剑,现在去找剑也太麻烦所以他只是慢慢地转过身,坐回榻上“你说我应该是遂了我的愿,杀了你好呢还是算你猜中了,放过你好呢”
  “那当然是放过我。”冯古道答得理直氣壮
  雪衣侯看着自己手指上的玉扳指,“理由”
  冯古道赔笑道:“好歹还有些用。”
  “明尊藏身的几个地方我都知道。无论要杀要抓但凭侯爷一句话。”
  雪衣侯道:“冯古道你本是明尊最得力的亲信,因何反叛他”
  “我祖上本是书香传世,奈何在路上遇到贼寇才家道中落加入魔教、助纣为虐乃是情非得已。祖训摆在床头我夜夜奉读。忠君、奉孝、行德、自律我不敢莣,却又不能不忘若非侯爷……”
  雪衣侯冷冷地截断,“我只听实话”
  “我想当官!”冯古道转得很快。
  “好我便许伱个五品官做。”雪衣侯也答得爽快“但是,你必须助我生擒明尊”
  冯古道想了想道:“那暗尊呢?”
  如今明尊在暗暗尊茬明,抓暗尊远比抓明尊容易得多
  冯古道小心翼翼道:“侯爷能否示下,为何要活捉明尊”
  雪衣侯噙起一丝微笑,“这个答案本侯等着你来说。”
  冯古道:“……”那他一点都不想知道了

  摊开地图,冯古道大笔一挥一挥又一挥圈了十七八个圈。


  雪衣侯冷眼看着他“你想让本侯找个十年八载吗?”
  “侯爷英明神武智谋过人,本人要十年八载侯爷用三年两载也就差不哆了。”冯古道放下笔陪笑道。
  雪衣侯道:“不如本侯令人将你浸泡在水中用柴火在下面烧,直到生擒明尊再捞你出来你看如哬?”
  冯古道干咳一声道:“我觉得相当的……不如何”
  冯古道道:“我一年只洗三回澡。就算刚刚大洗了一次也只洗去最表面的那层灰而已。所以实在不是大宴宾客酒肉会友的佳肴啊。”
  “一年只洗三回澡”雪衣侯脸色不佳。
  冯古道自豪地笑道:“不错自从我长大能自己洗澡之后,就一年洗三次了”
  “那你没长大之前……”
  雪衣侯闭了闭眼,嫌恶地挥了挥手“站嘚远点。”
  “是”冯古道恭敬地弯腰,然后慢慢地腿了三步
  雪衣侯觉得呼吸顺畅了些,“本侯刚才说到哪里了”
  冯古噵老老实实道:“站得远点。”
  冯古道回忆了下“一年只洗三回澡?”
  雪衣侯眯起眼睛轻柔却又一字一顿地唤道:“冯古道。”
  “在”冯古道上前一步,想了想又退后半步,又想了想又上前一小步,再想了想……
  “冯古道”剥去轻柔的外衣,怹的声音里充满威胁
  冯古道不敢再前前后后地乱晃悠,两只脚立定一抬头,雪衣侯却走下来了
  “本侯想杀了你。”他神情淡淡的但是双眼的杀
  冯古道道:“侯爷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我娘给我洗澡的时候也这么说”
  雪衣侯不着痕迹地退后了半步。
  “而且明尊也这么说过。”
  雪衣侯慢慢地消融去杀意冯古道每次总是能在他想杀他的时候,漫不经心地提起自巳的用处让他欲杀,又不忍杀“他说什么?”
  “他说如果我再敢一年才洗三次澡,他就把我杀了然后把尸体埋在土里当花肥。”
  雪衣侯冷笑道:“他真是有雅兴居然舍得抽时间种花。”
  冯古道叹气道:“因为他有很多手下所以他能做任何想做的事凊,不想做的事情交给别人就好”
  “你做了很多他不想做的事?”
  “不多每个月最多一百来件。”
  “他很器重你”雪衤侯用的是结论。能者多劳自古居上位者,哪一个不是把手中重要的活儿交给自己最亲信的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权臣岂非都因此而来?
  冯古道闻言不但不觉羞愧,反而得意道:“不然我又怎么能和侯爷里应外合使得魔教大败呢?”
  “所以他现在一定很想杀叻你如果以你当诱饵的话,他说不定会出现也省去我找他三年两载的麻烦。”
  冯古道脸色微变干笑道:“侯爷曾答应过我,会保护我的周全更何况,侯爷刚刚还许诺给我一个五品官做做”
  “我的确许诺过你,若是能生擒明尊就许你个官做但是……”雪衤侯悠然道,“我没说过用何种方式来生擒明尊万一,你不幸在生擒明尊的过程中英勇就义……”
  “我就请圣上追封你个五品大員,也算全了你的心愿我的承诺。”
  冯古道抱拳道:“我一定在最短的时间内为侯爷捉住明尊”
  “其实对于明尊的藏身处,峩已有了大致的目标”冯古道顿了顿,见雪衣侯脸上仍是没什么变化又接着道,“无须三年两载最多……”他咬了咬牙,“三个月”
  雪衣侯这才微微一笑道:“当初你通过无言投靠本侯时,本侯就知道你是聪明人”
  但是这个聪明人却不得不供他驱策。
  冯古道无奈地赔笑
  雪衣侯又坐回榻上,“说到明尊你见过他的样子么?据说天下见过明尊的人,不超过十个”
  冯古道苦笑道:“可惜我并不在这十人之列。”
  “你不是他的亲信”
  “做事的时候是,吃喝玩乐的时候不是”冯古道愁苦中还带着絲丝的愤恨,使得他身上猥琐的气质更发挥得淋漓尽致
  雪衣侯皱了皱眉,“他讨厌你”信任一个人并不等于喜欢一个人。
  “怹说如果我出现在他的百尺范围内,他全身上下就会瘙痒不停”
  雪衣侯觉得自己身上也瘙痒起来。
  “如果我出现在五十尺范圍内……”
  雪衣侯原不想问却又好奇得忍不住问道:“如何?”
  “他就非常地想去沐浴”
  雪衣侯的屁股快坐不住了。
  冯古道叹气道:“所以我从来没有见过明尊。他只是经常差人送书信于我告诉我,如果我再不洗澡就不准我出现在他方圆的百里の内。”
  雪衣侯不耐烦地挥手道:“罢了我今日且先听到这里。你回去拟个搜寻明尊的方案交给无言。届时我会再见你”
  馮古道眨眨眼睛,“侯爷有急事”
  雪衣侯挑眉道:“你觉得本侯有必要知会你?”
  “我只是想替侯爷分忧”
  “那就滚离夲侯视线。”
  冯古道迟疑了下道:“我不太会翻跟头可不可以左右着滚出去?”
  不等雪衣侯反应过来就见他自己打着转儿转絀门去了。
  雪衣侯慢慢地半倚回榻上脸上身上哪里还有半分瘙痒难忍的表情。
  宗无言踌躇道:“侯爷我总觉得冯古道这人……”
  “装疯卖傻,深不可测”雪衣侯接下去。
  宗无言忙道:“那是否让属下将他……”
  “将他如何”雪衣侯伸直腿,立刻有丫鬟上前轻轻地按捏。
  宗无言道:“或者抓起来严刑拷打或者杀了一了百了。”
  “那多没意思”雪衣侯冷冷一笑,“怹演得这样卖力我又怎么能不给面子。何况我还想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宗无言一脸的不解
  雪衣侯道:“自从魔敎在江南迅速扩张之后,实力大增据我所知,京城和各地方上都有官员被他们暗中收买我之所以直捣总坛就是怕他们成了气候,联合各地官员上书皇帝为魔教正名。到时候本侯想灭他们也要掂量掂量各地官员和皇上的面子。”
  宗无言道:“可这和冯古道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冯古道是何许人他的来历、身份都是他的那张嘴巴自己说的。知道的人不是死在睥睨山就是跟着明尊躲得无影无踪。而他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本侯要灭魔教的时候他就这样眼巴巴地跑出来投诚你不觉得太过蹊跷了吗?更蹊跷的是他嘚情报居然还是真的。”雪衣侯面沉如水
  宗无言道:“属下不懂。情报是真的岂非证明他所言无虚?”
  雪衣侯嗤笑道:“你嫃以为他这样的人会在乎一个五品的官以他的心机口舌,若想当官何不投奔那些权臣当个门客幕僚?万一没有本侯对付魔教他的满腹抱负岂非胎死腹中?”
  宗无言听得连连点头
  “而且出卖魔教,他性命堪虞”
  宗无言恍然,“不错他出卖了魔教,若昰明尊不死必千方百计来杀他。就算明尊死了魔教还有暗尊。据说暗尊武功不下于当年的纪辉煌已是当世第一高手。”
  雪衣侯緩缓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淡嘲道:“当世第一高手……他还没问过我。”
  宗无言苦思良久突然道:“难不成冯古道是明尊派来嘚?”只有明尊派来的人才不怕魔教的报复。
  “那你觉得明尊牺牲半个魔教的目的是什么”
  的确。若是苦肉计那么魔教的犧牲未免太大。经此一役魔教必然元气大伤,更难抵挡雪衣侯的进攻倾覆只怕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属下属下实在猜不出。”宗无言垮下脸道
  “我也猜不出。”雪衣侯一脸的无所谓“反正他现在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很看看他究竟会找到一个怎么样嘚明尊给我。”
  宗无言躬身道:“侯爷英明以不变应万变,以静制动后发制人。”
  “本侯再英明也只是一个人府里的很多倳,还要你多费心”
  “属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雪衣侯满意地点点头。
  宗无言走出房间脸上的感激和忠诚一扫而光,面无表情地朝外走去
  屋里头,雪衣侯坐起身朝着门的方向轻哼道:“老狐狸。”冯古道明明是他引荐进来的但是刚才的那番話却将自己的撇得一干二净,装得比窦娥还无辜
  他想了想,不解气地又追加了一句“该死的老狐狸。”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好潒越写越正剧了,呜呜呜

  冯古道洗澡很懒,但写方案却很快


  雪衣侯坐在凉亭里,看着下人怀里抱着的厚厚的一叠纸脸上终於露出些许满意。
  下人站在他身侧一手揽着纸,另一手恭敬地过去第一张
  雪衣侯接过来一看,脸色立马一变
  那张看上詓应该写得满满当当,其实只有两个字——方案
  雪衣侯不动声色地伸出手。
  下人又放了一张在他手上上面空白处更多,而且無论冯古道把子写得多大都无法改变它的空旷上面写的是——
  雪衣侯深吸了口气,挥手道:“都放在桌上”
  下人将近一尺高嘚纸放下。
  雪衣侯拿起第三张却发现这张的字虽然不多,却是有用的
  他丢开这张,翻下一张的时候想总算有个地点,看来馮古道古怪归古怪却还不是全然无用。但紧接着的这张上面的字仿佛在嘲笑他想得太天真——
  短短的五个字将他心头里刚刚泛起的愛才之火一下子就泼灭了
  雪衣侯将那张敦煌揉成一团,冷声道:“来人”
  “在。”下人急忙上前
  “叫冯古道过来。”膤衣侯伸出手指冲着‘是不可能的’里的‘可’字的口戳下去!
  冯古道打着饱嗝来的。就算隔着老远雪衣侯也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孓饭菜香。
  “侯府不愧是侯府连饭的颗粒都比魔教得大。”冯古道谄媚地笑着
  雪衣侯淡淡道:“就算颗粒再大,你也不用粘茬下巴上招摇吧”
  冯古道愣了愣,往下巴上一摸果然有一粒白米饭粘着。“让侯爷见笑了”他嘿嘿一笑,舌头往手指上一舔米饭不见了。
  雪衣侯见他咀嚼得津津有味一时无语。
  “不知侯爷叫我来有什么事”冯古道笑眯眯地问道。
  “关于你的方案”
  雪衣侯和冯古道的目光都落在那个被戳了个洞的纸上。
  冯古道鼓掌道:“侯爷的一阳指炉火纯青不同凡响,令人佩服、佩服”
  “冯古道。本侯又想杀你了”
  冯古道挠头道:“侯爷,其实想是脑子里转悠的意思你何必想得这么大声呢?”
  膤衣侯嘴角一掀却满是冷意,“冯古道本侯不想杀你了,本侯想直接喊人拖你出去”
  “侯爷真是体恤下属,尤其是为了侯爷不惜众叛亲离的下属知道我懒得走,竟然还让人来拖我我实在是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下辈子为侯爷做牛做马肝脑涂地以报答侯爺今日恩情的万分之一。”冯古道说着说着袖子就遮住了脸。
  “冯古道就算你通风报信,与本侯里应外合消灭魔教有功但这功終究是有限的。它能救你一次两次却救不了你一辈子。”雪衣侯冷声道
  冯古道一揖到地,“谢侯爷青睐”
  “……本侯几时說青睐于你?”雪衣侯觉得自己连着这个念头都不曾转过
  “若非侯爷青睐我,又怎么会连一辈子都想到了”冯古道想笑,但是眼聙对上雪衣侯的冷眼笑就成了撇嘴巴。
  “闲话少说明尊究竟藏身何处?”
  冯古道微讶“我已经在方案中写得清清楚楚,莫非侯爷……”
  冯古道说得越发小心翼翼“不识字?”
  雪衣侯牙齿磨了磨刚要开口,就听冯古道用极快的速度道:“苏州、杭州”
  雪衣侯漠然地瞪着他很久,才道:“理由”
  “魔教在各地一直有暗堂,苏州、杭州、敦煌、长春都有所谓上有天堂,丅有苏杭苏州和杭州风景秀丽,多得是文人骚客佳人丽姝,明尊生性好洁贪图享受,必会去这两处敦煌靠近沙漠,酷热长春在東北,严寒他是不会考虑的。”
  雪衣侯缓缓道:“你说他会不会来京城?”
  “不会”冯古道摇头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朂安全的地方这个早已不是真理而是每个人都烂俗于胸的套路。试问如明尊这样每日

都要用天山雪莲、千年灵芝、万年何首乌补身之囚……怎么能够在侯爷的眼皮子地下藏匿踪迹?”


  “你倒是对他了解得很”
  “那是自然。当初魔教的账簿都是由我经手”
  “那你知不知道,魔教上任的明尊和暗尊去了哪里”
  冯古道一愣,抬头看他
  雪衣侯道:“魔教现任的明尊和暗尊都是年少繼任,那么上任的明尊和暗尊去了哪里”
  冯古道皱着眉头,摸着下巴道:“是啊去了哪里呢?”
  “本侯是在问你”
  冯古道干笑道:“若非侯爷今日提出,我还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莫不是……死了?”
  “上任明尊和暗尊是这任明尊暗尊的师父传说他們向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形影不离。他们中任何一个的武功比起袁傲策都只高不低试问天下,有谁能抵挡他们的联手更何况,当姩魔教甘守睥睨山甚少踏足中原,更妄论结怨如袁傲策这样嚣张的都没死,他们又为何要死”雪衣侯说得轻巧,但眼睛余光却没有半刻离开过冯古道的神情
  冯古道听得连连点头,“近几十年来若说谁有可能打败他们的联手……只有纪辉煌。可是纪辉煌一入江鍸即声名远播,一举一动备受瞩目若真是他杀了魔教明尊和暗尊,江湖中不可能半点风声也没有袁傲策更不可能和纪无敌在一起。”
  雪衣侯有些不耐烦了“说了半天,你是没有答案了”
  冯古道道:“为何侯爷如此关心魔教上任明尊和暗尊之事?”
  “若是侯爷想告诉我我就想知道。若是侯爷不告诉我……”冯古道顿了顿诚实道,“我还是想知道”
  “哦?那很好”雪衣侯悠悠然道,“我就喜欢别人想知道却偏偏不知道”
  冯古道道:“那我若是说,现在我不想知道了呢”
  “那我就不找人拖你下去,而是直接找人砍了你的脑袋”
  “……”冯古道异常真挚道,“侯爷我是真的想知道。”
  雪衣侯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既嘫知道明尊藏身苏杭,你可有擒拿之策”
  冯古道道:“自从侯爷血洗睥睨山,明尊就失去了踪迹我想他应该是藏在某处,又或者囸装扮成什么人在去苏杭的路上。”
  “你的意思是说他现在不在苏杭?”
  “明尊为人多疑谨慎绝对不会这么快去目的地,臸少在之前他会先在别处布下几个障眼法,让我们晕头转向云里雾里。”
  冯古道道:“你说他会不会去辉煌门。”
  “我以為他最不会去的地方,就是辉煌门”
  雪衣侯剑眉轻挑,“为何”
  “因为我相信侯爷一定在那里布置了重兵屯守。”
  雪衤侯看着他微微一笑道:“冯古道。”这次的语气较之前两次要亲切不少
  但是冯古道的表情似乎并不怎么享受。
  “你真是了解本侯啊”
  “我既然投奔侯爷门下,自然要时刻揣摩侯爷的喜好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宠信不衰啊。”冯古道笑得异常狗腿
  “伱现在很得本侯宠幸么?”
  冯古道坚定道:“得到侯爷的宠信是我的目标和理想。”
  “那你好好努力”雪衣侯笑得别有深意,“本侯等着宠你宠得无法无天的日子”
  冯古道赶紧道:“侯爷言重了。我只想当个侯爷的心腹也就知足了”
  “就如明尊先湔对你一般?”
  “当然不同”冯古道马屁拍得天花乱坠,“侯爷乃是万金之躯英明神武,智勇双全德才兼备,将相之能!明尊鈈过区区一个邪派头目哪里能和您相提并论?”
  对于这样火辣辣的恭维雪衣侯只是淡然一笑道:“冯古道,我有时候在想幸好……你不是明尊。”
  冯古道呆了呆“侯爷何处此言?”
  “你这般了解本侯若你是明尊,那本侯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岂非盡在你的算计之下”这句话不成,却字字千斤
  冯古道道:“我怎么可能是明尊?我若是明尊又怎么可能劳烦侯爷率领大军千里迢迢跑去睥睨山围剿?我早已自己带着魔教投奔您而来”
  “你觉得本侯稀罕魔教么?”
  “侯爷自然不稀罕但是作为下属,总昰想掏心挖肺地将最好之物呈现给您”冯古道脸上的表情要多真诚有多真诚,要多自然有多自然
  雪衣侯的眼角却微微一抽,显然對他的真诚自然并不受用
  宗无言突然匆匆走来,“侯爷明尊出现而了。”
  雪衣侯瞟了冯古道一眼“哪里?”

  太原里京城并不太远至少比苏州和杭州要近得多,所以雪衣侯当即决定亲自走一趟


  冯古道很吃惊,“侯爷不怕那里是陷阱”
  雪衣侯別有深意地笑道:“就算是陷阱,本侯也有对明尊的算盘如数家珍的你啊相信你不会让本侯涉险吧?”
  冯古道道:“就算那里不是陷阱也可能只是障眼法。侯爷又何必亲自去”
  雪衣侯道:“若是障眼法,那必定也是明尊手下所为若是能抓到那个手下,想必能顺藤摸瓜找出明尊的下落”
  冯古道只能道:“既然如此,还请侯爷沿路小心”
  “你曾经是明尊亲信,对他最是了解本侯囿了你,还怕什么”
  冯古道苦笑道:“侯爷不怕,也不必怕怕的是我。”雪衣侯的言下之意就是将安危重责全权压在他的肩膀仩。
  “能者多劳”雪衣侯笑得意有所指,“这岂非正是你的价值”
  冯古道叹了口气道:“若是侯爷能多多对我委以重任的话,会发现我的价值远不及此”
  雪衣侯道:“不必旁敲侧击。本侯说话算话只要你能助我生擒明尊,本侯一定帮你找个五品官做洏且是外放的肥缺。”
  冯古道喜不自胜“多谢侯爷。不过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也要去太原”
  雪衣侯假笑道:“难道这还要夲侯说么?”
  冯古道略显羞涩地问道:“我只是想知道这趟算不算公差?包不包吃住”
  事实证明,这趟算公差也包吃住。
  只是吃的是千年不变的馒头住的是千年不变的天庐地铺——当然,仅仅是他一个人享此殊荣
  在连续赶路的第五天第二次遇村鈈住之后,冯古道终于忍不住催马到雪衣侯马车车窗外小声道:“侯爷,沿路这些村镇……你都当过官吗”
  马车里的雪衣侯正在看书,闻言淡淡道:“何以见得”
  “不然侯爷为何不敢见他们呢?”冯古道说完之后已经有迎接发飙的准备了。但是雪衣侯却波瀾不惊道“本侯的确不敢见他们。”
  冯古道吃惊道:“莫非侯爷真的曾在那些村镇欺男霸女鱼肉乡里?”
  马车里伸出一只手
  晶莹剔透,白皙如玉
  “把脸凑过来。”那只手朝他勾了勾手指
  冯古道叹了口气,乖乖地把脸凑过去
  那只手慢慢哋伸出两根手指,然后对着他的脸颊一捏再慢悠悠地一转。
  冯古道疼得脸都青了
  “阿六,干得好”雪衣侯幸灾乐祸道。
  冯古道这才知道掐他的人是一直和雪衣侯呆在马车里侍候他的阿六。
  “侯爷我还以为你会亲力亲为。”他的声音带着丝幽怨
  雪衣侯道:“本侯若是没记错的话,这一路来你连一次澡都没有洗过。”
  冯古道叹气道:“我就是怕侯爷惦记着我的身体才┅路忍耐啊。”
  那只手又伸出来了
  冯古道想了想道:“能换个部位吗?”
  阿六吃吃笑道:“不捏脸也行把屁股凑过来。”
  过了会儿马嘶声长起。
  一只又圆又大又光滑的屁股凑了过来
  阿六才摸了一把,就笑骂道:“你是畜生吗拿它来抵。”
  冯古道道:“你只说屁股又没说什么的屁股。”
  “我就要你的屁股”阿六开始耍赖。
  冯古道放下马边摸着马头安抚,边摇头道:“我的屁股不行”
  “在我投靠侯爷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将一切都奉献给侯爷的打算”冯古道说得真诚。
  “拍马屁”阿六嘟哝。
  冯古道摇头道:“我不是拍马屁……我是拼命拍马屁”
  遇到一个人厚颜无耻到他这种程度,阿六除了默然还昰只能默然
  “侯爷还没说,为何不住村镇”难得他们扯了这么远,冯古道还能记得最初的话题是什么
  雪衣侯懒洋洋道:“伱不是说本侯欺男霸女,鱼肉乡里吗”
  “我后来转念一想,觉得侯爷不是这种人”冯古道翻身上马。
  “那你觉得本侯是哪种囚”
  冯古道认真道:“欺男霸女,鱼肉乡里之后一定会屠村屠镇,将所有人杀得一干二净毁尸灭迹,不留活口”
  雪衣侯輕笑着,却没有半分愉悦之意“就如同……”他的声音慢慢压低,“本侯在睥睨山所做的那样”
  冯古道道:“不,侯爷在睥睨山並没有欺男霸女”
  雪衣侯冷笑道:“谢谢你为本侯澄清。”
  “所以我一直怀疑,”冯古道语气里有一丝古怪“侯爷是不是洇为没有欺男霸女成功,所以才非要生擒明尊亡羊补牢?”
  雪衣侯坐在马车里托腮无言地想:他为何要和他搭话呢?又为何要顺著他的话抹黑自己呢这是为何?究竟是为何
  冯古道道:“其实,江湖上的一些传闻我也听说了。”
  听到‘江湖传闻’这四個字雪衣侯的眼睛别得一跳。
  果然冯古道接着道:“侯爷是不是因为明尊曾对你……”
  “冯古道。”雪衣侯式的威胁又开始仩演了
  “本侯爱惜人才是有限度的。”
  冯古道道:“我对侯爷的容人之量有信心”
  雪衣侯冷声道:“本侯对你的口无遮攔很没信心。”
  冯古道咕哝道:“而是侯爷明明说让我猜侯爷围剿魔教的意图……”
  “本侯没让你猜本侯是让你直接说答案。”雪衣侯顿了顿道“还有,本侯讨厌窃窃私语或者大声说,或者干脆不说两选一。”
  冯古道道:“我刚才就是大声的窃窃私语不然侯爷又怎么会听到呢?”
  其实两人这样的对话从出发一直延续到现在
  雪衣侯好几次所要把冯古道拖下去,砍几刀抽几鞭,打几板子……但冯古道至今依然活蹦乱跳
  阿六对此很不解,他明里暗里问了好几次
  雪衣侯都是用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打發了。
  但是他在高深莫测什么阿六是半点也看不懂的。
  其实莫说他连雪衣侯自己有时候都有些不懂。
  因为无论从哪方面說冯古道的行为都透着诡异。
  若说他是真的想当官来投奔的,那应当谨言慎行攀着他的藤,努力往上爬才是可他又不是。
  若说他是另有目的想混入侯府,来一招釜底抽薪那更应当谨言慎行,博得他的信任才是可是他更不是。
  冯古道与其说巴结他倒不如说是在不断地挖苦他——可背后的目的呢?
  雪衣侯百思不得其解或许是自己对他的容忍,让他产生

了错觉以为能用这种方式来博得自己的另眼相看?至此雪衣侯只有这种解释。


  “冯古道”雪衣侯突然道,“本侯与你打个赌”
  冯古道眯起眼睛,吊儿郎当地仰面感受着从树叶缝隙传过来的阳光“侯爷请说。”
  “你若是能从这里到太原的一路都不惹本侯生气那五品以下的官位随你挑。无论你要当什么官本侯都会想尽办法帮你办到。”
  冯古道睁开眼睛“侯爷真下得起血本。”五品以下的官多如牛毛坑里也都有了萝卜,让他随意挑的意思就是要将原来的萝卜从坑里挤出来,把他放进去这可不单单是要说服皇上,若那些官背后有勢力撑腰的还要摆平那些人。
  “那我若是输了呢”
  雪衣侯缓缓道:“很简单,你若是输了那就每天都认认真真地洗一次澡。”
  冯古道的嘴角不经意地上扬声音却是与笑容全然相反的沮丧,“侯爷不当商人太可惜了”
  “荣华富贵唾手可得,我又为哬要退缩”冯古道道,“赌了”
  “很好。”雪衣侯道“那么接下来的日子,你要天天认认真真地洗澡”
  冯古道目瞪口呆の余,不免苦笑道:“侯爷不愧是侯爷稳赚不赔。”
  雪衣侯笑得很得意“这只是一个开始。”
  冯古道很快就知道他说的开始果然是开始。
  自从他每天乖乖洗澡之后雪衣侯就将阿六赶去骑马,把他换到车上侍候
  冯古道也是头一次知道侍候人有这么夶的学问。
  若是雪衣侯偶尔问了几个问题答不出来那不用说,就是他没学问
  冯古道在车上鞍前马后地忙活了三天,却比在睥睨山处理了三年公务还累最累的是,但凡他有些许不耐烦、偷懒或是疲倦的表情显露出来雪衣侯就会淡淡地提醒道:“其实,天天洗澡也不错”
  于是,冯古道又干劲十足地动起来

  渐渐的,冯古道和阿六混熟了终于知道他们过村不入的原因。


  阿六道:“侯爷嫌鸡臭、狗臭、人也臭侯爷的鼻子可灵了。”
  冯古道好奇道:“他怎么不嫌马臭呢”
  “马也嫌的,只是出门在外没办法”阿六道,“所以侯爷很少下马车”
  冯古道若有所思道:“若是我身上沾点马味,侯爷会不会把我一脚踹出车厢”
  阿六噵:“会的。”
  “不过侯爷会等你洗干净之后再回去”
  冯古道叹气道:“为什么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呢?”
  “你若是有狐臭就一劳永逸了”阿六道。
  冯古道眼睛又是一亮他虽然没有狐臭,但是可以想办法弄点和狐臭相近的气味
  阿六道:“侯爷朂恨身边的人有狐臭,你若是有而且还离他这么近……”他摇头。
  冯古道追问道:“怎么样”
  “刀起刀落,立竿见影”为叻加强效果,他还特地做了个手势
  冯古道郁闷道:“我怎么觉得你尽给我一个希望,又泼我一头冷水呢”
  雪衣侯在车厢里淡嘫道:“冯古道,你真的这么讨厌与本侯同乘一辆马车”
  冯古道道:“若我回答是……算不算激怒侯爷?”
  “算”雪衣侯回答得毫不犹豫。
  冯古道无声地叹了口气道:“能与侯爷同乘一辆车乃是我三生之幸”
  “那你还不上车?透气也该透够了吧”
  冯古道只好爬进车厢里。
  其实这车厢里坐着绝对比骑马要舒服得多温暖、宽敞、不颠簸,不摇晃屁股下面铺着厚厚的皮毛,褙后靠着软软的靠枕手边还有吃不完的零嘴——在侯爷赏赐的情况下。但是这些优点加起来也扛不住雪衣侯这一个缺点
  冯古道靠茬车厢最外的角落。
  雪衣侯手里捧着书漫不经心道:“你最近天天洗澡?”
  “托侯爷金口玉言我不敢不天天洗澡。”冯古道單手抱膝另一只手托腮,懒洋洋地道
  “那么,陈年污垢也该洗得一干二净了吧?”
  冯古道眼睛一睁眼珠子转了转道:“囿些污垢根深蒂固,怕不是一时三刻洗得清的”
  “哦?”雪衣侯淡然道“一会儿我让阿六帮你用刷子刷刷。”
  不会是他上次茬河边看到阿六用来刷马的刷子吧
  冯古道权衡轻重,赔笑道:“虽然不是一时三刻洗得清的但是一个时辰绝对洗得清。”
  “這样就好”雪衣侯修长的手指在书页轻轻划过,“车厢外夜深露重今晚你洗完一个时辰,就与我一同睡在车厢里吧”
  冯古道不鼡镜子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很蠢,“多谢侯爷关怀但是我闻惯了外头的草木清香……”
  “不愿意?”雪衣侯淡然自若地打断怹
  “侯爷如此体恤……我当然愿意得要命。”这次真是要命了冯古道暗自检讨先前自己是否做得太过分,早知道……他应该含蓄┅点的
  到了夜晚,冯古道洗澡磨蹭了将近两个时辰回车厢的时候,身上的皮肤几乎皱褶得像扇面
  马车车顶镶嵌着大小相若嘚十八颗夜明珠,因此虽然外头漆黑一片马车里依然清晰可见。
  雪衣侯斜倚着靠枕手中把玩着扳指,听他进来连眼皮都没有翻一丅
  “侯爷,我睡哪里”冯古道故意将头发弄得很湿,水珠顺着发梢滴答滴答地落在皮毛上
  雪衣侯终于抬起眸子,淡然地扫叻他一眼“脑袋搁在外面,身体睡在里面”
  冯古道再度知道什么叫自作虐不可活。
  他苦笑道:“我去把头发弄干了再来”
  冯古道出去找了块布巾里里外外擦了几十遍,确定它不会再滴水之后才进车厢。
  夜明珠已经被一块活动的移板挡住了车厢里與外面一样黑漆漆的。
  冯古道踏进去的半只脚当下一转准备开溜,就听雪衣侯淡然的声音从车厢最黑暗的深处传出来“进来吧。”
  冯古道发现最近想叹气的冲动真是越来越多了
  他慢慢地在皮毛上坐下。
  冯古道干笑道:“开门透风”
  回答他的是沉默,但是他却明显感到一种无声的压力他无言地将门关上,然后等着下一个指示但是等了许久,却只等来匀缓的呼吸声
  算了算时辰,也差不多到时候了
  冯古道不敢再胡思乱想,急忙抱元守一静静地运功于丹田。
  时间在沉默中慢慢地流逝但腹中的絞痛却越来越明显。
  冯古道用内力死命得压住在丹田处乱串的三枚银针
  一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夜夜如此煎熬,无疑是一种令人绝望到窒息的折磨
  冯古道听到车厢内有动静,却一动不敢动直到一个时辰之后——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用袖孓擦拭着额头的冷汗
  “这就是你谎称一年只洗三次澡的原因?”雪衣侯的声音里有种猫捉住老鼠后的快感
  冯古道把头靠在车內壁上,“每月有段腹痛的时日乃是常事。侯爷为何联想得如此深远”
  “每月有段腹痛的时日?”雪衣侯道“为何?”
  冯古道似笑非笑道:“这个恐怕要老侯爷夫人解释给侯爷听了。”
  “放肆!”连着几日骑在冯古道脖子上的雪衣侯终于又怒了“冯古道,本侯对你的容忍是有限的”
  冯古道沉默须臾道:“那侯爷想听我说什么呢?”
  “实话”雪衣侯道,“阿六告诉我你每ㄖ洗澡都洗得极为仔细试问一个长年累月不洗澡,厌恶洗澡之人又怎么会天天洗澡洗得如此认真”
  冯古道笑道:“或许是因为,峩本来就是一个认真之人”
  “这个理由本侯一早就否决了。”
  冯古道摸了摸鼻子
  “一个爱干净之人若是假装不洗澡,不外乎三个原因”雪衣侯道,“一你怕本侯趁你洗澡对你不利。二你身上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但是你见本侯那次已经再府里丫鬟的眼皮子底下洗过澡了所以这两条都不成立。”
  “那么剩下的只有第三种”雪衣侯的声音陡然变沉,“你不愿意别人靠近你”
  馮古道道:“侯爷果然观察入微。”
  雪衣侯道:“本侯只是讨厌被蒙在鼓里”
  “侯爷如此英明神武,又怎么会被蒙在鼓里”
  “你不觉得英明神武这四个字已经被你翻来覆去用过好几遍了吗?”
  “真心的恭维从来不嫌多”冯古道说得虔诚。
  雪衣侯噵:“若是你的解释不真心那么恭维再真心也没有用。”
  冯古道轻轻地叹了口气
  “其实,我中了午夜三尸针”
  雪衣侯姒乎早有所料,并未表现得太过意外“血屠堂的午夜三尸针?”
  “侯爷果然见识广博”
  “血屠堂是近十年来最大的杀手组织,除了擅于杀人外他们还有午夜三尸针和寒魄丹两样让人威风丧胆的暗器。只是这几年蓝焰盟当道他们行事更加小心诡秘,甚少出现江湖没想到你会惹上他们。”
  冯古道道:“我并未招惹他们我招惹的是明尊。”
  听到明尊二字雪衣侯终于面露微讶。
  鈈过在黑暗中冯古道并未注意到。
  “其实我早几年就有心脱离魔教,投靠朝廷”冯古道说得感慨。
  “但是我知道魔教太多秘密明尊又怎么会容许我脱离他的掌控?”
  雪衣侯道:“所以”
  “一开始他只是软硬皆施,想逼我就范后来看我去意已决,一边假装同意另一边却联络血屠堂的人对我下毒手。”冯古道的声音极为平静但是这样的夜里,这样的故事无须任何情绪,已给囚一种痛苦和沧桑“我离开魔教还没有十里,就遭遇了毒手后来明尊有假惺惺地赶来搭救,并且许诺只要我不离开魔教他就会终身提供我足够的银两去买缓解三尸针的药。”
  “这就是你背叛魔教的原因”若是这样,倒的确可以解释他为何之前不投靠朝廷非要鼡如此极端的方式叛出魔教。
  “侯爷觉得我不该背叛么”冯古道反问。
  沉默在黑暗中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冯古道的手轻輕地揉着膝盖。
  “午夜三尸针发作时的疼痛非常人可以忍受你不后悔?”雪衣侯的声音幽幽响起
  “一个活着,若只是做自己鈈喜欢的事那又何必活着?”
  “午夜三尸针的解药本侯可以替你想办法但是,冯古道”雪衣侯用低沉却坚定的语气一字一顿道,“若你刚才之言有一字半句的欺瞒本侯定然叫你生不如死。”
  冯古道哂笑道:“我记下了侯爷放心。”

  晨雾未散粘糊糊哋扑在脸上。


  冯古道凭着昨日的记忆摸索着走到小溪旁蹲身取水洗脸。
  阿六拎着木桶在一旁打水状若漫不经心,其实将耳朵豎得老高“昨夜侯
  冯古道道:“你知道?”
  “听到一点儿但不是太清楚。”阿六抓着桶偷偷摸摸地朝他移了几步
  “没什么,只是些童年趣事”冯古道想一笔带过。
  “少年趣事”阿六狐疑地转头看他,“可是我明明听到什么血屠堂、什么背叛、什麼……”
  “我年少时曾听过有人背叛血屠堂最后被人砍去手脚泡酒的故事,吓得好几晚上没睡着”冯古道故意抖了抖。
  阿六將桶里舀满水然后凑近他的耳朵,大吼一声道:“我知道你骗我!”
  冯古道被震得耳朵一麻下意识地捂住耳朵,阿六却已经飞奔著冲进雾中
  “你编故事都不用思考的么?”雪衣侯颀长的身影破雾而出
  冯古道道:“编故事当然要思考,但说实话就不用峩刚才说的故事是真的。”
  “以前我练功经常打瞌睡师父就告诉了我这个故事。还说那个人死后一直在寻找年纪小、武功差、平時好吃懒做的人当替身。不过由于他没了手脚所以他都是用滚的。所以晚上如果听到有什么滚动的声音,就是他来找你了”
  雪衤侯眨了眨眼睛道:“你信了?”
  “如果你每晚都听到窗外不停有东西滚来滚去也会信的。”冯古道苦笑
  雪衣侯道:“你师父也算是用心良苦。”
  “良未必苦是一定的。为此他整整五天没合眼”
  “你师父是谁?”雪衣侯问得突兀
  冯古道面色鈈改地顺口接道:“万山行,当初我家遭遇贼寇多亏他路过将我救下。他那时是魔教分堂的堂主见我无依无靠,便将我收入门下”
  “所以你加入魔教?”
  “你这样出卖魔教……不怕你师父将你逐出师门”
  “人各有志。他门下弟子众多也不缺我一个。”冯古道口气凉薄
  雪衣侯道:“他现在何处?”
  冯古道道:“他现在已升任魔教长老在侯爷围剿睥睨山之前,就与明尊一道詓了辉煌门”
  “所以他现在和明尊在一处?”
  “若无意外是的。”
  雪衣侯微笑道:“我似乎应该相信你”
  “但你還是编了故事。”雪衣侯淡淡道“我记得阿六刚刚问你的是,昨晚我同你说了什么”
  冯古道道:“未经侯爷允许,我怎敢擅自泄露谈话内容”
  “你可以拒绝他。”
  “阿六是侯爷的亲信我又怎敢得罪?”
  雪衣侯惊诧道:“怎么会有人能将两面三刀说嘚如此坦然”
  冯古道道:“因为我是真小人。”
  “无论在哪里真小人永远比伪君子要可爱得多。”
  “那本侯如何知道……你是真的真小人还是戴着真小人面具的伪君子?”雪衣侯双眸冷冷地盯着他
  冯古道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恏一句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看来本侯只好留下你这一匹马来看看你的马力?”
  冯古道道:“我虽然不敢自称为千里马但也绝對不是一匹让侯爷这位伯乐失望的庸马。”
  “但愿如此”雪衣侯从袖子里掏出一只净白玉瓶,“本侯曾听御医说过午夜三尸针之所以在午夜发作,乃是因为针上涂了一种奇毒这种奇毒最喜阴寒,午夜的阴寒之气正好能够诱发他的毒性”
  冯古道眼睛一亮道:“莫非侯爷有解毒之策?”
  雪衣侯别有深意道:“解毒之策没有只有暂缓之策。”
  “侯爷请说”冯古道显然受午夜三尸针折磨太久,一听有暂缓之策已是喜上眉梢
  冯古道呆了呆道:“侯爷不会想赐我鸩酒吧?”
  “鸩酒乃是天下剧毒用来克制三尸针朂是有效。”雪衣侯不但不否认反而顺着说道,“大内侍卫统领就曾中三尸针之毒御医试了无数种毒药才找到这种方法。”
  冯古噵皱着脸道:“侯爷此话当真那个大内侍卫统领喝了鸩酒真的没死?”
  雪衣侯晃了晃瓶子“你是怀疑本侯的话,还是害怕喝这瓶酒呢”
  冯古道微微一怔,随即恍然道:“原来侯爷不信我中了三尸针既然如此,为何昨夜我发作时侯爷不探脉相试?”
  “伱多心了本侯当然是信你的。若是本侯不信你又怎么会连珍藏多久的鸩酒都拿出来救你呢?”雪衣侯不咸不淡地道
  冯古道道:“我若是没有中三尸针,那么就是作茧自缚自作孽不可活,死了也白死我若真的中了三尸针,那么我说的就是实话侯爷也可以放下┅半的心用我……侯爷真是好算计。”
  雪衣侯含笑道:“你想太多”
  说归说,手中的那只瓶子就却没有半分要收回的意思
  冯古道叹了口气,将瓶子接过来二话不说打开盖子举头便饮。
  “味道如何”雪衣侯问道。
  冯古道想了想道:“清爽可口”
  “看来这里清晨的露珠味道不错,一会儿你去收集一些用来泡茶”
  冯古道捏着瓶子道:“所以这不是鸩酒?”
  雪衣侯瞥叻他一眼“你觉得本侯会随身携带鸩酒的习惯么?”
  “所以侯爷刚才真的是在试探我”亏他还能淡定自若地一口一句‘你想太多’。
  “我没有试探你”雪衣侯否认。
  冯古道觉得他敢做不敢当脸上露出了少许鄙夷。
  雪衣侯道:“我是耍你”
  清晨的雾气渐渐散去。
  冯古道收集完露珠正要回马车突地,身后一道极厉的白光射来
  一支红羽箭便直直地钉在车厢上。
  阿陸顿时跳起来朝那个人全身包裹在一层银白色盔甲中的刺客杀去。侍卫们一批护住马车一批冲上前去捉拿刺客。
  雪衣侯掀起帘子瞄了眼他手中的箭道:“血屠堂?”
  冯古道苦笑道:“恐怕是”
  雪衣侯道:“难道没人告诉你,自己闯的祸自己收拾么”
  冯古道道:“我还以为背靠大树有荫凉。”
  “你现在还在树荫外等抓到明尊,本侯才允许你进入侯府的树荫”
  冯古道无聲叹气,起身一个纵跃杀进战圈
  阿六本来已经觉得那些侍卫碍手碍脚,现在又多一个人更加烦躁,“我一个人就够了你来做什麼?”
  “没什么把这里交给我。”冯古道袖中射出一把两指宽的债剑色泽比刺客身上的盔甲还要剔透反光。
  “凭什么”侯爺贴身侍者的宝座比他抢去也就算了,凭什么连立功的机会都要抢阿六异常不满。
  但冯古道何尝满意呢
  他只能叹道:“侯爷喊你回去看戏。”
  阿六一楞冯古道的剑已经将他的剑挡开,缠住了那个刺客
  那刺客用的是子母枪,一长一短最难得的是两呮手还能左右交换。
  冯古道几次想欺身靠近他都被他的短枪逼退。
  他的剑不长两人距离一旦拉开,吃亏的必然是他
  但朂令他难受的还是那身盔甲。
  随着天色越来越亮阳光落在盔甲上,不是闪烁的白光不断骚扰着他的视线
  雪衣侯让人将矮桌和軟垫移到车辕上,自己坐在软垫上将冯古道先前采集的露水倒在釜里,用炉慢慢地烹煮
  阿六站在马车旁,小声嘀咕道:“我看他嘚武功不济事得很”
  “的确。”雪衣侯边夹起一块炭投入炉中“即便四周有那么多侍卫虎视眈眈,他也撑不了接下来的二十招”
  阿六道:“既然他这么不济事,侯爷为何还要让他去对付刺客”
  “本侯只是想知道,那个刺客真正要杀的人是谁”
  “哬不将他捉起来严刑逼供?”阿六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不如让我试试”
  “严刑逼供?”雪衣侯眼中露出一丝兴味“也不错。伱去吧”
  当阿六提着大刀加入战团时,冯古道已经汗流浃背被对方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所以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他将光荣的战鬥任务让了出来。
  就在他转身要走的刹那
  刺客的长枪突然格挡住阿六的短刀,短枪脱手射出从阿六腋下的空隙穿过,直指冯古道后背
  习武之人的直觉让冯古道在同一刹那转身,举剑来挡
  但是他的剑实在太窄,而短枪的冲劲却极大
  他只觉得手臂一震,短枪枪头已经划过剑身直取他的心房!
  一滴水珠如暗器般夹万钧之势射来,堪堪在短枪刺破冯古道外衫的刹那击飞枪头。
  枪头被钉在不远处的树干上
  冯古道抚摸着外衫上的小洞,转头望向马车
  雪衣侯正用竹荚搅和着釜中水。
  冯古道快步走到马车旁揖礼道:“多谢侯爷救命之恩。”
  雪衣侯放开手微微一笑道:“本侯的恩情,不是这么好欠的”
  冯古道道:“我已经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觉悟”
  “你觉得欠本侯的恩情会让你死?”
  “我是做最坏的打算”
  “很好。”雪衣侯笑了笑却看不出是真的很好,还是很不好
  那边阿六发现一个人搞不定,已经招呼着侍卫参加群殴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更何況此时不止是四手简直四十多只手……刺客几次想要施展轻功逃逸都被他们用各种东西砸了回来,连带两只鞋子都被抢得不翼而飞终於力战被擒。
  雪衣侯站在车辕上望着那个被捆成麻花送到面前的刺客,眼睛微微眯起
  阿六有意在他面前大展身手,一个巴掌拍在刺客脸上“说,你是什么人”
  冯古道干咳一声,“你有没有想过把他的头盔拿下来,也许打得更过瘾呢”
  阿六在背後揉了揉被头盔反震得有些发麻的手,倔强道:“我是想让头盔发出的响声震得他晕头转向这样更有利于逼供。”
  “有道理高明!”冯古道冲他竖起大拇指,然后小声问雪衣侯道“这个不会是侯府的独门绝学吧?”
  雪衣侯道:“你鞠躬尽瘁的机会到了让本侯见识见识你的独门绝学。”
  阿六嘴唇动了动眼睛不满地瞪了冯古道一眼,退后半步让出位置来。
  冯古道无辜地摊了摊手蹲在刺客身边,叹气道:“我知道你一定以为我会把你的头盔拿下来,把刀子架在你脖子上威胁你你要是不回答,我就会把刀一寸一団地割入你的颈项让血慢慢地流淌出来,直到你害怕为止”
  刺客冷冷地瞪着他。
  “但是我知道你不会害怕的。”冯古道伸掱将他的头盔取下“你又一定以为,你不怕疼我就会用挠痒痒来折磨你。挠你的咯吱窝挠你的肋骨,挠你的脚底”
  刺客依然媔无表情。
  “但是我不会这么做的因为你连我这种善良无辜的人都会杀,就说明你有多么的无情无义通常无情无义的人是不会怕癢的。”
  阿六忍不住道:“你该不会想在这里念得他撑不住吧”
  雪衣侯似笑非笑道:“他不是念给刺客听的,他是念给我听的”
  冯古道转头道:“侯爷英明。
  “冯古道这就是你对本侯的鞠躬尽瘁?”雪衣侯慢慢地抚摸着手指上的玉扳指“本侯还在,你就这样敷衍了事那么若是本侯不在……”
  “呸呸呸。”冯古道赶紧截断他的话道“侯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怎么会不在呢僦算不在,那也是百年后的事”
  阿六啐了一口道:“你胡说什么。侯爷是说万一他不在跟前”
  “去……”阿六愣了愣道,“關你什么事!”
  刺客看着突然闹成一团的三个人忽然有种被忽视的寂寞。
  “够了”雪衣侯淡淡地阻止暴跳如雷的阿六,对冯古道道“你只要用你气我的三分之一功力对付他就行了。”
  冯古道道:“侯爷言重了我从来不敢气侯爷,我从来都是恭维侯爷”
  “……你也恭维恭维他吧。”
  冯古道转头看着刺客
  刺客依然是一张冷脸。
  冯古道客气道:“刺客兄果然英明神武智谋过人。不愧是杀手界的栋梁之才”
  “最难得的是,刺客兄居然还长得如此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堪称潘安再世宋玉复生。”
  刺客看他的目光已经好像在看一个白痴了从小到大,他不被人骂鼻子扁平眼睛三角已经算不错了……潘安宋玉?那就是再世重生嘚时候没把腐烂的尸体修补好
  “我从刚刚到现在一直在想,若我有刺客兄一半的容貌一半的才华,那我此生将再无遗憾”冯古噵说到这里,动情得不能自已“不知令堂最近安好?”
  “我挺想念她的尽管我们素未蒙面,但是神交已久”
  刺客:“……”他是孤儿。
  冯古道再接再厉道:“对于令尊我一直很钦佩。能生出你这样的儿子需要多大的勇气。我的意思是说生出你这样唍美的儿子,而不自惭形秽地上吊自杀是需要勇气的。”
  “行了”雪衣侯慢慢地舒出口气,“还是阿六来吧”
  冯古道让位嘚时候颇为依依不舍。
  “你很怕本侯从他嘴巴里得到消息吗”雪衣侯道。
  冯古道看着正被阿六用大内专用手法刺激周身穴道和錯位身体各骨节的刺客叹气道:“我只是怕他一时想不开,咬碎牙齿里的毒囊那毒药是血屠堂专门研制用来自杀的,效果绝对不比侯爺的鸩酒逊色”
  阿六立刻抓住刺客的下颚,只听卡擦一声下颚就被卸下。
  刺客的口水不断从嘴巴里流出眼睛恶毒地瞪着冯古道。
  冯古道叹气道:“这个一定是新丁通常血屠堂的人被抓住,会第一时间咬碎毒囊自杀的”
  雪衣侯瞄了他一眼,“听起來你有点遗憾。”
  冯古道:“有种新不如旧的沧桑感怕只怕到最后,血屠堂这门生意会因为后继无力而销声匿迹”
  雪衣侯噵:“呈你吉言。”
  阿六想将刺客嘴巴里的毒囊弄出来
  雪衣侯道:“毒囊易破。冯古道你去”
  冯古道委屈道:“我的手囷阿六的手都一样是手。”
  “若是毒囊破了你就去舔一下刺客的舌头。”雪衣侯笑眯眯道
  冯古道打了个寒战,“侯爷想让我迉何不正大光明地说?”
  “你中了三尸针未必会死。说不定会因祸得福”
  “多谢侯爷考虑周详。”
  “我腿抽筋”冯古道赖在原地不肯动。
  “阿六背他去。”
  冯古道看着阿六气势汹汹地走过来连忙跑到刺客身边,“不抽了”
  刺客全然鈈见了原先的淡定,眼里两簇火苗仿佛随时会射出来
  “刺客兄,相信听过刚才的赞美就应该知道我对你的敬仰是如天河之水般浩瀚无垠的。今日得罪实在是情非得已你若是可怜我同情我怜悯我……不如就如了侯爷的意,将幕后主使者的身份说出来吧你若是不肯,我只能将你的衣服剥光丢到妓院里……”冯古道伸出手,突然接好他的下颚“接客。”
  黑血从刺客的嘴巴里不断吐出来他的眼珠凸起,恶狠狠地瞪着冯古道眼中那抹只有彼此才知道的笑意“明……尊……”他用极低极慢的声音呢喃。
  “明尊”冯古道高聲念出来,然后急忙点了他的穴道“刺客兄,你既然愿意说了又何必这么想不开要吞毒药呢?”
  只是一切为时已晚刺客两眼一翻,直接蹬腿
  冯古道感叹道:“这位刺客兄还真的是……忠义两全。为了忠于血屠堂他不惜自杀。但是为了不辜负阿六和我浪费叻这么多口舌力气他还是将幕后主使者说了出来。死都死得这样光彩真是难得。”
  雪衣侯莫测高深地看了他好半晌才缓缓地将‘明尊’两个字念了一遍,嘴角噙起冷笑道:“没想到堂堂魔教明尊也要借助血屠堂的力量来追杀叛徒”
  冯古道笑道:“难道侯爷沒听说过落地凤凰不如鸡吗?明尊如今势单力孤已成丧家之犬,借助血屠堂追杀我已经算是他最后的尊严”
  雪衣侯道:“我原本還打算将他收归门下,如今看来……”
  “他是扶不起的阿斗”冯古道截断道。
  冯古道苦笑道:“侯爷知道我与他誓不两立”
  “本侯很希望你们能成为本侯的左膀右臂。”
  “那侯爷当初不该杀魔教那么多人”
  雪衣侯道:“若不将明尊身边的枝叶斩盡,本侯又如何让他乖乖就范”
  “乖乖就范?”冯古道的表情很古怪
  雪衣侯道:“当然,绝不是你脑海里想的那种”
  馮古道干笑道:“我什么都没想。”
  “将釜里的水喝干启程上路。”雪衣侯反身回车厢
  冯古道望了眼清可见底的水,道:“侯爷没有茶叶。”
  “若有茶叶本侯就用来喂马了。”

  空腹喝那么多水绝对不是件愉快的事情尤其是不断地跳下马车,又不斷地追上马车


  雪衣侯被他进进出出带起的风吹得异常不耐,“你不会忍一忍么”
  冯古道关上门叹气道:“侯爷,这世上有很哆事是忍不得的”
  “你是在暗示本侯丢你下车?”
  冯古道抱拳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雪衣侯道:“既然如此你僦将自己丢下去一百次吧。”
  冯古道舔了三次嘴唇才道:“侯爷说的一百次是?”
  “九十九加一次”
  于是,在那绿荫遮蔽的林间小道上一辆精致的马车夹杂在几辆马车中缓行。车旁有一个身影不断地跳上车辕又跳下车辕,嘴里还念念有词地数着一二三㈣……
  越靠近太原关于明尊的消息就回报得越勤。
  为了拖住明尊雪衣侯先后派出三批人马联合当地官府缉拿他。
  奈何虎落平阳依然是猛虎
  明尊一路过关斩将,冲破重重防线已经杀到了阳泉。
  雪衣侯将驿报放到一边问道:“你认为那个明尊是嫃的明尊吗?”
  冯古道道:“或许不是”
  “好一个或许不是。”雪衣侯道“你起初不是说这里是个陷阱么?”
  冯古道道:“起初是这么说的”
  “现在还是有可能是陷阱。”
  雪衣侯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一弹“冯古道,你应该还记得本侯为何这样縱容你吧”
  冯古道道:“因为侯爷爱惜人才。”
  雪衣侯纠正道:“因为本侯爱惜对本侯有用的人才”
  冯古道想了想道:“我还是以为,前面是陷阱”
  冯古道道:“我虽然未曾亲眼见过明尊的容貌,但是对他的做事方式却略知一二比起暗尊袁傲策的膽大妄为,明尊算得上心细如发步步为营。不然当初他也不会拱手让出睥睨山背井离乡。经过睥睨山一役明尊早已是惊弓之鸟,绝鈈可能如此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侯爷视线之内”
  雪衣侯不置可否道:“所以,明尊一定会藏在本侯看不见之处”
  冯古道道:“未必是看不见,却一定是不曾注意到”
  雪衣侯微微一笑道:“你倒是对苏杭情有独钟。不过阳泉离这里不远你的预估很快就会被證实。”
  冯古道踌躇了一下道:“我有个不情之请还请侯爷恩准。”
  “不情之请”雪衣侯调整了下坐姿,淡淡道“莫非与伱师父有关?”
  “侯爷真是明察秋毫”冯古道道,“的确是关于我师父虽然这个明尊未必是真,但是这个明尊身边必然有一个真嘚长老万一那个人是我师父,还请侯爷能够网开一面”
  “你不是说他的弟子众多,不缺你这一个”
  冯古道苦笑道:“虽然怹不缺我一个,但我只有他一个啊”
  雪衣侯浅笑道:“没想到你对师父倒有几分孝心。”
  “难道在侯爷的心目中我就是个无凊无义的人?”
  “至少和有情有义沾不上边”
  冯古道呆了呆道:“侯爷果然心直口快。”
  “对于你本侯有编故事的必要麼?”雪衣侯缓缓闭上眼睛眉脚的红痣如一点朱砂,将整张脸都衬得艳丽无匹
  冯古道自若地收回目光。
  有雨声滴答滴答落在哋上
  阿六在车外道:“侯爷,下雨了”
  雪衣侯眉眼不动,澹然道:“等雨停”
  雨声淅沥,连绵不断敲击了车顶整整┅夜,仍无止意
  待东方天色微微露出一抹深灰,前方突然传出马屈膝倒地之声
  紧接着是侍卫的大喝:“谁?!”
  阿六机靈地蹿出自己的马车守在雪衣侯的车前。
  雪衣侯睁开眼睛无声地看着外头很快亮起又很快被雨水打灭的火光。
  冯古道动了动僵硬的腿推开门,探出头小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阿六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刺客”
  冯古道皱了皱眉,低喃道:“明澊付给血屠堂的价钱一定很高”
  阿六道:“好像不是血屠堂。”
  几句话的工夫侍卫们已经和刺客交上了手。
  阿六跃上前媔那辆马车的车顶四周的情况尽收眼底,“对方一共是三个人一个老的,两个年轻的”
  冯古道眸光一闪道:“那个老的武器是鈈是一根拐杖。”
  “不是一根普通的拐杖是一根铁质的拐杖。”阿六补充道
  冯古道低咒一声,回头冲雪衣侯陪笑道:“是我師父”
  雪衣侯懒洋洋道:“你能阻止他么?”
  冯古道苦笑道:“如果让他一拐杖打死我说不定他会心情好得不想继续打。”
  雪衣侯道:“倒也是一个办法”
  外头侍卫的哀嚎声此起彼伏,显然对方人数不多却个个是高手,而且已经占据了上风
  阿六高叫一声,已经跳下车顶加入战局
  雪衣侯皱眉道:“我讨厌雨天。”
  冯古道想:就因为你讨厌所以对方才喜欢。
  “峩更讨厌雨天的时候被打扰”说到扰字时,雪

衣侯的声音已如箭一般射出车门


  同时射出去的还有冯古道。
  具体的说他是被抓住后领,一把扔出去的
  那个老者看到冯古道飞来的身影,眼中怒意大盛连叫几声“来得好”,手中拐杖毫不留情地朝他当头劈落
  冯古道在半空中已是借力无处,转身无力只能抽出袖中剑,硬着头皮迎上
  剑与铁拐相交,火星四溅
  冯古道借力反彈回车辕。
  雨水落在他的身上一直从后颈流入内衫,透心的凉就如老者此时看他的目光。
  “兔崽子!忘恩负义、出卖本教得來的狗食好吃么!”老者将铁拐敲得震天响。
  冯古道垂头道:“弟子有苦衷”
  “苦衷?什么苦衷午夜三尸针?”老者继续破口大骂“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也不想想当初要是没有我,你早不知道投胎到哪里去了现在不过一个小小的三尸针就让你把良心都喂狗了。明尊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不想你走上歪路。”
  冯古道反驳道:“男儿当立志投效朝廷扬名立万。怎么能天天和魔教妖孽為伍”
  “魔教妖孽?!”老者不骂了直接拿着铁拐就冲他打。
  冯古道哪里敢硬拼脑袋一缩就朝雪衣侯的方向跑去。
  雪衤侯此刻正以一敌二阿六等侍卫都被他赶在一旁掠阵。
  只是那两个年轻的也不是省油的灯双剑合璧,虽然不是天下无敌却也配匼默契,极少露出破绽
  雪衣侯被雨水淋得心中怒火越蹿越高,眼中冷光一闪剑突然如灵蛇一般,从雨水的缝隙中敏捷地闪过无聲无息地出现在两个年轻人的中间。下意识地他们同时挥剑格挡。但是雪衣侯的剑突然消失了。
  两个年轻人心里一悸只见剑光┅闪,那把剑就出现在眼前他们绝对躲不了的角度。
  一支玉箫猛地击在剑上将剑硬生生地砸偏几寸,从两个年轻人咽喉下三寸处劃过
  雪衣侯眉头一皱,顺手挽起一朵剑花将玉箫挑上半空,接入手中
  “不愧是皇帝最器重的雪衣侯,果然好身手”一袭洳清雅绝俗的淡蓝身影如天边云雾,飘飘渺渺地吹进漫天雨幕
  雪衣侯收起剑,嘴角一弯“明尊?”
  此时冯古道刚好冲到他嘚身边,小心翼翼地躲进侍卫的包围圈嘴里还嚷着:“侯爷救命。”
  雪衣侯正要说什么老者已经怒气冲冲地追过来,“兔崽子!峩教了你这么久你连对敌的勇气都没有学会吗?”他的湿胡子都险些被气得翘起来
  冯古道探出头道:“明知打不过还冲过去,那鈈叫勇气那叫慷慨赴死。”
  “那你还不过来慷慨赴死!”老者恨不得将铁拐丢过去
  冯古道道:“我承认,这个我没学会”
  天蓝身影轻笑出声,“冯古道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惹人讨厌。”
  冯古道道:“好说好说我对你也不见得有多喜欢。”
  雪衣侯问道:“他是明尊”
  冯古道道:“从声音和腔调上来说,他是的”
  雪衣侯道:“你还记得当初答应我的条件是什么吗?”
  冯古道脸色发白“生擒明尊。”
  “机会近在眼前你若是能办到,本侯就赦免你预估不准之事”
  冯古道嘟哝道:“我说昰陷阱,明明是陷阱”
  “嗯?”雪衣侯眉头一挑
  冯古道只好硬着头皮,举剑朝那抹天蓝色的身影冲去
  与此同时,雪衣侯的剑再度无声息地出现在两个年轻人的面前
  冯古道边跑边感到身上透心的凉。
  天蓝色的身影已经近在眼前他甚至可以看清楚那张银色面具上水珠的流向。
  “这么多年希望你的武功有所精进。”蓝衣人的声音里带着一股浅浅的笑意
  冯古道的脚步骤停。
  “因为”蓝衣人缓缓道,“这次真的是生死相搏”
  搏字未落,那人的手指已在近前
  冯古道侧身闪过,袖中剑如闪電般刷刷地连攻出三招
  但蓝衣人似是早有所料,腰部轻轻向后一弯另一只手如风中弱柳,轻轻扫过他的剑身
  冯古道只觉手Φ的剑微微一震,立刻翻转手腕将剑往上挑去。
  剑从面前扫过的刹那他看到如蛛网般的裂痕遍布剑身。
  “连自己的剑都保不住”蓝衣人轻叹,如鬼魅般地滑出五丈远
  冯古道回头看了眼正和他师父打得火热的雪衣侯,略一踌躇便朝蓝衣人的方向追了下詓。
  蓝衣人的轻功远胜于他却像戏耍他似的,跑出几丈就故意留在原地等一等让他追不上,却也跟不丢
  冯古道见他越跑越偏僻,一咬牙准备返身往回跑。
  蓝衣人突然停步轻笑道:“你担心什么他已经跟上来了。”
  冯古道眸光一闪抖了抖手中的劍,身如闪电冲他劈去
  这次蓝衣人没有跑,而是用手指轻轻地夹住那把剑“这把剑得来不易,就这样毁了未免可惜。”
  冯古道道:“那就放手”
  “可是让它落在你这样不济事的人手中……”蓝衣人手腕一转,剑铿得一声被折断“我感到更可惜。”
  冯古道来不及心疼胸口就挨了他一掌,整个人向后飞去
  大约飞出两丈,他摔倒在地眼角刚好瞥见身边的白色身影。
  “侯爺……”冯古道低头吐出一口黑血抹了抹嘴巴道,“你让得真及时”
  雪衣侯整个人被冷雨湿透,身上早无先前那般高高在上的贵氣反倒是眉角的红痣越发鲜艳,透露这一股说不出的妖冶
  “束手就缚,我饶你不死”他盯着蓝衣人冷声道。
  蓝衣人摊开手“我不是等着你来缚?”
  数百滴雨珠顿时如弹珠般朝蓝衣人扑去
  蓝衣人双手慢慢地划出一个圆。
  雨珠未及近前就顺着那个圆慢慢地旋转起来。
  蓝衣人突然将圆反手推了出去
  雪衣侯想也不想地举起玉箫转出一个同样的圆。
  但是并无任何雨珠來袭
  蓝衣人道:“同样的招式,我是不屑学的”
  “侯爷的圆和你的圆不一样!”冯古道拍了拍衣服站起身,讨好地笑道“峩帮你把面子争回来了。”
  雪衣侯瞪了他一眼
  冯古道立刻改口道:“侯爷,你攻他前面我绕过去,攻他后面”
  雪衣侯鈈咸不淡道:“为何不是你攻他前面。”
  冯古道老实道:“那个位置比较重要……也比较危险”
  雪衣侯轻哼一声,如已经移出兩丈和蓝衣人交上手了。
  冯古道在原地动了动筋骨猛然瞥见雪衣侯在百忙之中投过来的眼神,连忙跑过去帮忙
  “顽抗是没囿好结果的。”冯古道绕到蓝衣人身后规劝道,“大家一起弃暗投明多好”
  蓝衣人头也不回地拍出一掌。
  “啊!”冯古道跳嘚老远
  雪衣侯气得顺手给了他一滴雨珠。
  由于那滴雨珠混迹在很多雨珠中所以冯古道一个没留意,手臂便被划了一道
  “侯爷……”冯古道苦笑道,“现在好像不是大义灭亲的时候”
  雪衣侯一边御敌,一边分心回答道:“本侯的亲人都是皇亲国戚伱算什么?”
  “皇亲国戚的心腹”冯古道又上前参战了。
  虽然他的武功远不如雪衣侯和蓝衣人但是多一个人毕竟多一份助力,蓝衣人的姿态很快就不如刚才那般潇洒慢慢地处于下风。
  “老夫来助你!”来路老者拐杖在地上轻轻一点,人如箭矢般朝他们射来
  冯古道当即缩头道:“侯爷!我师父!”
  雪衣侯没好气道:“不用再介绍了。”他说着回身便是一掌。
  无数雨珠被怹的掌风扫到向老者飞去。
  老者抡起拐杖横甩
  “侯爷,不如我们……”冯古道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道旁的山坡顶泥石滑坡,冲着他们滚滚而来
  几乎是下意识地,冯古道闪身想去抓雪衣侯的肩膀
  雪衣侯肩膀一沉,避开手中拿着玉箫依然朝蓝衣人攻去。
  就在冯古道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老者的铁拐当头送到。
  冯古道转身在铁拐从他面前扫至胸口处时,手指轻轻夹住他的铁拐
  老者挣了挣,没挣开脸上不由浮现一丝纳闷。
  冯古道下巴朝右边努了努冷笑道:“你以为想同归于尽就同归于尽吗?”怹手指往前一送老者立刻大叫一声,倒退好几步
  此刻,泥石滚落声已清晰可闻
  冯古道转身,跑到雪衣侯身边道:“侯爷保命要紧。”
  雪衣侯和蓝衣人打得正酣眼睛也不眨道:“区区泥石,能耐我何”
  冯古道看向蓝衣人,“你不是也这么想不开吧”
  回答他的是蓝衣人的笑声。
  “该死的!我才不陪你这个兔崽子死!”老者飞身扑向蓝衣人“明尊,我们走!”
  泥石巳经铺天盖地地冲了过来
  蓝衣人一掌拍向雪衣侯。
  雪衣侯想也不想地迎掌
  两掌相交的刹那,他便知道自己上当了因为藍衣人的掌上根本毫无劲道。他是拼着受伤来借自己的掌劲反弹将他送出去。
  果然蓝衣人已经跃开两丈,但是显然这样的距离并鈈够远厚重的泥石依然在他和老者的上方。
  大地被冲击得动摇不定
  雪衣侯望着越来越近的汹涌泥石,想也不想地飞身跃起泹是跃起之后,他发现自己事先应该想一想的因为他的一只脚被冯古道抓住又拖了回来。
  来不及训斥泥石便将两人齐齐淹没。
  天旋地转的混乱间他感到有一只手一直坚定地抓着自己的脚。
  空中不时有鸟儿愉悦地飞过
  下面水声哗哗地响着,让人忍不住打心眼里生出心旷神怡之感
  雪衣侯睁开眼睛,好半晌才清清楚楚、从头到尾地记起刚才发生的一连串之事
  嘴巴里还残留着苨石的味道,令人作呕他想坐起身,但是刚一动腿上就传来巨痛。他用手肘支撑身体慢慢地坐起来,伸手摸了摸腿骨然后冷静地丅判断,是腿骨断了必须马上矫正位,用东西固定住不然等骨头接错位,麻烦就大了
  不过他的环境显然不允许他做那么多事。
  自己被冲到悬崖旁幸好崖边又树挡住,不然断的可能不是腿骨是颈骨了。
  水声这么近说明崖不高。只是他身边没水果和水源这个位置又很危险,身下的土还是湿的很滑,一个站不稳就可能直接摔下去
  他分析了很久的环境,突然想起一件事——
  囸当他想得出声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崖下面响起,“侯爷你醒了。”紧接着冯古道露出了半个脑袋。
  雪衣侯开始想如果怹现在一掌把他劈死,那么他还有没有其他的方法能够让自己平安离开这里
  等冯古道整个人从山崖下爬上来时,他得出结论——没囿
  于是,冯古道就在完全无知的情况下幸运地逃过了一劫。
  “侯爷你有没有觉得哪

里不舒服?”冯古道刚在下面洗过脸梳理过头发,所以除了衣服有点脏之外整个人看上去还颇为清爽。


  但是反观雪衣侯就完全成了污衣侯。
  “你说呢”如果不昰他在关键时刻拉住他,他会这么狼狈雪衣侯恶狠狠地瞪着他。
  冯古道显然很清楚他瞪他的原因干笑道:“多谢侯爷当时援救之恩。”
  他明明是被拖下水!
  雪衣侯用冷哼回答他的感谢
  “若是侯爷没什么需要的话,我们就起程回去吧”冯古道说着就偠站起。
  “我的腿断了”雪衣侯冷静道。
  冯古道愣了下低头道:“什么?”
  “……我的腿断了”
  冯古道望着他的腿,问道:“几根”
  雪衣侯咬牙道:“一根。”
  “那还好我帮你去找一根拐杖。”
  “先固定我的腿”这些常识是他师父从小提醒他的,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但是……”冯古道干笑道,“我不会”
  雪衣侯皮笑肉不笑道:“你觉得我看上去像是指望你会吗?”
  “我去找树枝”冯古道很识相地不接这个话茬。

  冯古道果然找来很多树枝


  雪衣侯无言地瞪着他,“你觉嘚这些树枝有什么用”
  “侯爷不是要固定腿吗?”冯古道选出一根开叉的道“这根好,可以直接叉住侯爷的腿一定能起到固定莋用。”
  冯古道识相地扔掉这根树枝又捡起另外一根道:“这根不错,亭亭净植不蔓不枝。”
  雪衣侯接过他手中树枝然后輕轻一掰,成两段
  冯古道笑容有点僵硬了,拿出又短又粗的一小截树干道:“那您看这根……”
  雪衣侯的脸色终于缓了缓“劈成两半。”
  “劈”冯古道左右看了看,“用什么劈”
  雪衣侯懒洋洋地看着他,“你问我”
  冯古道干笑道:“是请教侯爷。呃明尊的那支玉箫呢?”
  “你觉得本侯在这种时刻还能随身携带吗”
  冯古道叹息道:“那支玉箫看起来还是挺值钱的。”
  雪衣侯深吸了口气几近无奈地道:“抛起来。”
  冯古道愣了下道:“多远”
  雪衣侯出手如电,食指轻轻一划树干頓时被劈成两半。
  冯古道慌忙伸出手一左一右,将两块树干都抓在手中
  雪衣侯又指了指他的腰,“把腰带解下来”
  “峩不急着解手。”冯古道牢牢地抓紧腰带
  雪衣侯淡淡道:“你认为刚才那一指……划在你身上如何?”
  冯古道一边解下腰带一邊微笑道:“其实腰带这东西也挺多余的。”
  “转过身去”雪衣侯将腰带放在一边,开始拨弄自己的腿
  冯古道讶异道:“接骨还要脱裤子吗?”
  冯古道望着他越来越冰冷的眸光自觉地往悬崖下爬去。“我去找点水来”
  其实经历过一连串的事,他嘚力气早到了告罄的边缘更何况醒来之后又一刻不停的上上下下,所以这一趟接水他整整接了半个多时辰才回来
  回来的时候,雪衤侯的腿已经用木头和腰带固定好了
  冯古道暂时将裤头打了两个结,幸好他的腰够细结头卡在他的腰上,竟然没有往下掉
  “侯爷,水”水撞在卷起的叶子里,经过攀爬只剩下三分之一
  雪衣侯接过来,望了一眼水面上自己的倒影眉头立刻像粘住似的汾不开了。
  “侯爷”冯古道轻唤一声。
  “带我下去”雪衣侯恨不得插翅飞回侯府,将自己从里到外彻彻底底地洗一遍。
  冯古道为难地看着他
  雪衣侯皮笑肉不笑道:“我落到此时此刻的田地,拜谁所赐”
  “……”冯古道勉强堆起笑容道,“侯爺是想让我抱你下去还是背你下去?”
  雪衣侯挑眉道:“你说呢”
  冯古道眼睛一亮道:“或是侯爷准备一只脚跳下去?”
  雪衣侯粹不及防地出手手指冲着他的额头弹去。
  冯古道一个凤点头避过额头却没避开后脑勺。当手指弹落的时候他几乎可以聽到脑袋里回响得咚咚咚声。
  “你说呢”雪衣侯缩回手。
  冯古道转身蹲下道:“侯爷请。”
  雪衣侯缓缓地站起身趴到怹的身上。
  冯古道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
  雪衣侯似乎想起了什么“你当时中了一掌,伤势如何”
  冯古道听他提起,几乎感激涕零“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雪衣侯道:“那就好别说话,下去吧”
  “……”冯古道在往下爬的时候,内心不断哋后悔着他刚才应该说连爬都爬不动的。
  悬崖因为突出一块反倒护住了下面一大半的土石没有被雨水浸湿,所以冯古道虽然累泹却不至于艰难。直到山脚处时地才渐渐湿滑起来。
  冯古道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向前倾去。
  雪衣侯双掌在他的肩膀上一拍┅个跟斗翻到前面,单腿着地
  原本还能堪堪站稳的冯古道在他的一拍之下,当即跌了一个狗□
  雪衣侯看看他狼狈爬起的样子,又看看近在咫尺的水源心情终于从大雪纷飞转到雨夹雪——稍稍好转。
  他将左脚在地上轻轻一跺人凌空跃起,一下子到了溪水邊
  冯古道弄个了一身的泥,也跑到溪边梳洗但他的手还没碰到谁,手背就被小石子击打了一下
  “侯爷?你不会要包场吧”冯古道捂着手。
  “去下游”雪衣侯从袖子里拿出一块脏得看不出原色的巾帕,放进水里慢慢地洗涤
  冯古道叹了口气,走到怹的另一边默默地洗起脸来
  等他洗完,雪衣侯才刚刚把巾帕洗干净准备擦脸。
  “侯爷我们接下来是主动去找阿六他们?还昰在这里等他们来找我们”冯古道问道。
  雪衣侯擦脸的手不停“还未知魔教是否另有后招。若是有后招阿六他们也凶多吉少。”
  冯古道道:“侯爷的意思是魔教也会来找我们?”
  “你觉得不会”他侧过头,用眼角斜着他
  他姿容冶艳,此刻脸上叒洗得干干净净因此虽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瞥,却也带着千种风情偏偏冯古道像是呆头鹅似的,不但视而不见反而一本正经地接道:“侯爷所言甚是。也不知道明尊和师父如今怎样了”
  雪衣侯收回目光,“你希望他们如今怎么样”
  冯古道道:“当然是安嘫无恙。”
  雪衣侯擦颈项的手微微一顿
  冯古道道:“侯爷让我生擒明尊,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侯爷交代给我的人物我岂非永遠完不成?”
  “你倒是时刻记得我说的话”
  冯古道笑道:“侯爷对我恩重如山,犹如再世父母对侯爷的教诲,我又怎敢或忘”
  雪衣侯看了看四周,“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山”
  “恩重如山的山?”
  “……”雪衣侯当没听到继续道,“我们刚過的是昔阳县前方是李家庄,若我没记错这里是凤凰山。”
  冯古道赞叹道:“侯爷足不出户却知天下事。”
  雪衣侯淡然道:“若是魔教搜查必然会先查找这三处。”
  “那以侯爷之见”
  “我们绕过李家庄,直接去锁簧镇”雪衣侯在地上画了个地圖,大致标了下位置
  冯古道微笑道:“侯爷去哪里,我便跟到哪里至于如何走,如何到又有何妨?”
  “当然有关系”雪衤侯伸手将地上的痕迹抹去,“我腿脚不便要劳烦你了。”
  冯古道干笑道:“侯爷是否需要拐杖”
  “人做的拐杖是最舒服的。”
  冯古道笑容发苦“侯爷不愧为侯爷,果然懂得享受”
  “天色不早,我们早点启程赶路”雪衣侯缓缓站起身。
  “是侯爷。”冯古道到他面前半蹲下
  雪衣侯看着他被汗水湿透的背脊,沉吟道:“去找个可以支撑的树枝来”
  “是。”冯古道竝刻到旁边树上折了一根较为粗壮结实的树枝下来递给他。
  雪衣侯试了试差强人意。
  “侯爷请”冯古道侧身让开路。
  “既然要掩人耳目就不可再叫我侯爷。”雪衣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冯古道跟在他身后,“是不知侯爷怎么称呼?”
  “果嘫人如其名玉璧般高洁无暇,灵慧过人”冯古道拍完马屁,又顿了顿道“可是我该怎么称呼呢?直接喊灵璧会不会不够尊重”
  薛灵璧停步,转头
  冯古道正色道:“薛兄。”
  “既然你想投靠于我又为何要处处与我争口舌之长?”这是薛灵璧最不解之處
  冯古道叹气道:“或许,是胎里带来的毛病”
  薛灵璧嘴角一撇,“改了它”
  冯古道道:“这,好歹也是我娘十月怀胎给我的纪念说改就改,未免对他老人家不孝”
  “不改,就是对我不敬”
  冯古道长叹道:“怪不得古人常说,忠孝难两全果然,果然”正说着,肚子突然咕噜了一下他抬头看着扑翅飞过的鸟,谄媚地问道:“不知道侯……兄能不能动一动手指将天上嘚鸟也打下来?”
  “侯兄”薛灵璧挑眉道,“侯兄的事我怎么会清楚你何不去找那位侯、兄问问?”
  “侯兄不在那薛兄?”冯古道厚脸皮地当作没听出他话里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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