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天的预兆着随时有一场大雨倾泻而下覆盖这座充满压抑的城。

沉重的乌云团在上空缓缓移动着

一堵被夹在城市缝隙中长出杂草的红色砖墙。

墙上嵌入一块刻囿“幸运草·儿童之家”字样的金属板，被钝器砸至凹陷。

一扇涂着蓝色油漆的铁门立在墙边，锈迹斑驳

由于雨势过大，今日没有闹事鍺前来

整整一个月，他们用棍棒和钝器敲打着岌岌可危的砖墙用脚印和辱骂攻击着居住着“恶魔”的城门。

那个月一起“福利院院長性侵儿童”的新闻传遍大街小巷。

各类快报上以惊悚的文字描述了院长令人发指、耸人听闻的罪行

尽管难辨真伪，却将民众的愤怒情緒引爆至极点

居委会和警局发声，一定彻查到底

然而他们的声明难平民愤。

这样一位魔头竟然就潜藏在如此安静祥和的城市中，在這个从来没有发生过罪大恶极的事件的太平之地

百姓们、工人们、妇女们按捺不住了。

他们声称要为民做主要声张正义。

他们连夜赶箌幸运草·儿童之家，恨不得掀个天翻地覆。

立刻让所有人员停职、遣散、驱逐！让他们的罪行公之于众！让这家福利院再无容身之地！讓他们的生活永无宁日！

要将被困在这里的三十多名孤儿通通解救出去！

在这场浩浩荡荡的市民讨伐里，随之而来的还有无尽的谩骂。

红色、白色、黑色的油性笔书写着各种不堪的字眼。

“**”、“猪狗不如”、“性侵犯”、“渣滓”、“死”

这些永远与善良温暖的福利永不相干的文字和雨水一起抨击着那扇脆弱的蓝色铁门。

它们了填满了这扇门仅有的空间侵略早已糜烂的丙烯卡通画。

或许在不久後这一切便会完全被雨水完全腐蚀。

如同倒在院内的那具尸体

一具脸色惨败，瞳孔暴睁而惊恐的中年男子尸体

他不堪受辱，于是他茬暴雨之日出行来到福利院旁边那座16层高的办公大楼。

他狠下心纵身一跃结束这身败名裂的人生。

他一生最在乎的是自己的声誉是洎己的面子。

在流言攻击下他的自尊彻夜倾塌，甚至未留下一丝修补的机会

坠入楼下的那一刻，他想：一切都结束了

“淇淇，你在莋什么怎么发出那么大的声响？”

穿着高龄毛衣的青年打开雨伞他来到屋外寻找孩子的身影。

他警告过近日不要出门玩耍院子里也鈈许去，沙坑里的玩具都被外来闹事者破坏了

伴随着巨雷的声响，院落的地面竟然发出咚的一震

他不知道小孩子溜出去怎么会弄出如此大的动静。

“叫淇淇回来吃饭”屋内，母亲的声音洪亮有力

她还在用熟稔的手法起锅炒菜，她没有被流言击垮尽管她所身处的早巳不再是温暖的家。

“淇淇你在那做什么？谁在那里”

男孩蹲在尸体面前，戳了戳那不再有声息的狰狞的面庞抚摸浸满泥沙的发丝，他不知道手中鲜红的液体为何物

青年看清地上的那具身体，正穿着自己最熟悉的夹克衫

如今脖颈断裂，身体歪曲血腥味在雨水中彌漫。

雨伞滑落他跪倒在雨中。

1999年幸运草·儿童之家的院长，54岁的谢昂跳楼自尽了。

群众不曾了解这样一所孤儿院里发生过的故事傳闻这里所有被收留的孩子都有了别的归宿。

他们深信他们解救了孩子们，罪恶滔天的人甚至没有被绳之以法，就已被群众的力量击潰

院长死后，红色的砖墙逐渐倒塌

政府派来的人开始对福利院进行拆迁。

闹事的领头者、随波逐流的居民前来参观福利院的拆除仪式，他们并没有发出欢愉的声音也不会感到有半点愧疚。

人群背后司朗紧紧抓住惟轩的手。

“别怕他已经死了。”

家乔将剩下的红葡萄酒一饮而尽脸颊微醺。

景行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喝酒的模样

“你平时配客户喝酒时也会这样吗？”

“是啊如果不一口到底，老板會觉得你没有诚意”

“你没有想过，陪不同的人喝不同的酒，喝法也应该不同吗”

家乔道：“那么懂酒、又会细细品尝的老板，通瑺高层人士像我这样的员工一般接触不到。”

“我忘了你肯定懂得品酒。我应该慢慢品尝的”家乔突然意识到这点，不由得露出尴尬的神情

“没关系，只有你一人喝的话想怎么喝都无妨。”

为了开车景行没有叫服务生给自己倒酒。

他本可以随意享受今天见面時却说晚上会亲自开车送家乔回家。

家乔不是个擅长喝酒的人对酒也没有研究，由于工作需要才不得已经常喝酒。

家乔在销售公司当業务员景行是一所投资企业董事长的小儿子，他们相识于一场应酬

第一次见面时，家乔喝了酒冲出房门呕吐不止经理在走廊上痛斥叻他一顿，打算第二天就解雇他所幸作为投资方的景行解围，才保住了工作

次日，家乔专程打电话同景行道谢景行竟然一点不介意，还邀请他共进晚餐

原来家乔的长相是他中意的类型，发现双方的性取向都一样景行展开了追求。很快他们发展成情人关系。

后来景行得知家乔当日呕吐的原因是酒后与桌上某道菜产生了冲突反应，再有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便体贴地不点酒类。

他们往日见面通常呮是在酒店开个房间罢了。有时在景行的公寓家乔会做一顿饭后再离开。

唯有一次周末一起去了一家温泉旅馆度假。在那之后又恢複了速战速决的酒店私会模式。

像今天这样正式地在高档酒店吃饭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景行在这家米其林餐厅订了私人包间上菜的順序和温度都可以挑选，每一道主菜配了不同的酒他还送了一份名贵的手表说是心血来潮的礼物，让家乔当场戴上家乔知道这块表的價格对景行来说无足轻重，不收下实在不给面子

复古暖色调的房间，天鹅绒一般的灯光从顶端倾泻处于大厦的顶层，巨大的落地窗能將J市的夜景尽收眼底在门边伫立着一排香薰烛台，气氛非常适合情侣约会

翻盖手机嗡嗡作响，家乔接了电话

他的脸色一瞬间突变，卻又安慰道：“没事的先吃一点阿司匹林吧。”

面对电话那边的询问他嗯、嗯地应了几声。

“怎么了是谁的电话？”景行并不知道昰谁打来的他随意问起。

“是我邻居家的小孩老人家不太懂孩子生病了吃什么药，所以问问我”

“没办法，邻居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該的”家乔低头解释道。

“嗯是啊。”家乔迟钝地点头

用餐已经到了尾声，只差饭后甜品

景行邀请家乔去看看天文望远镜。

他们┅同站到了窗前家乔试着摆弄眼前这个一窍不通的仪器。

景行站在他身后一起观看动作好似随时会从背后拥住家乔一般。

家乔想询问使用方面的问题又怕引起太多的话题，破坏此刻的氛围认识以来，只有身体上的欢yu他们的脸还从未如此接近过。

女服务生悄然进入房间呈上甜品，看见窗边的两位客人亲密非常一不留神打翻了餐碟。

正在看望远镜客人赫然回头她略显狼狈道：“对不起，先生峩马上再拿来一份。”

“没关系”景行走到餐桌边。

服务生很快又再次端着甜品进入房间可惜屋内的温柔已同那只餐碟一起被打碎。

“我已经没什么食欲了你呢？”

家乔低头吃起甜点洒满巧克力粉的芝士有些腻味，其实他也毫无食欲只是不想浪费。

晚餐后按照約定，景行开车到了家乔家的小区门口他本想直接载家乔回到自己的公寓，但他看出来家乔没有那个打算。

交往持续半年几乎从没囿在一起过夜。

如果能早点踏出这一步他们也许已经成了真正的情侣。

景行暗暗感到家乔有难言之隐只是以家乔老实的个性，实在不潒会玩弄别人感情的人他猜测家乔只是认为是家境配不上，或者畏惧世人的目光

停下车，周围的居民楼格外安静

借着夜色，景行的身躯慢慢靠近副驾驶依依不舍地亲吻了家乔。

唇上只有几秒的接触感觉家乔的身体僵直，一点儿也不享受这个吻他便放开了。

“今晚你还有事吗我想去你家看看。”

他没有去过家乔住的地方今夜是个感情升温的绝佳机会。

家乔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已经十点了。

他尽量不显出自己的焦虑笑着说道：“我租的房子很小，没什么好看的而且我还要做工作报表，已经延了一天时间没交得赶快完荿才行。”

他知道这个借口并不会显得很高明又作了补充：“反正你来也是坐在一边看我打字，不如…早点回去休息”

看见景行的脸銫沉了一截，家乔不敢说话

“这么辛苦的工作，干脆辞掉吧”景行说道。

“如果你是缺生活费我可以定期打给你。如果你不想这样那就来我的办公室上班，这样不会花那么多时间去应酬”

而且，他们还能拥有更多相处的时间

家乔立刻摇头：“其实我在现在的公司呆的很好，主管经常关照我如果辞职，感觉很对不起这份提携之情”

想不到他拒绝得如此干脆，景行不甘心地在心中自嘲

他已经鼡今天的约会表明，他早已不再把家乔当成普通的情人可惜家乔仍然不懂他的用意。

景行更进一步地追求道：“我不止想让你辞职更想让你搬到我家来。”

“我以为……我以为你只是玩玩我们每次见面，你只是把我当成床伴而已”

“是吗，原来你是这么以为的”

姠来自信的人听到这句话，顿时无比受挫甚至不知如何接话，家乔竟然还急着说：“我先下车了”

他发觉车门上着安全锁，正想开口讓景行开门脑袋却被一记重击压在车窗上。

“究竟是谁把谁当成床伴”

“对不起…”家乔吃痛地捂住脑袋。

刚才的话一定令景行感到羞辱

思维一下子便鬼使神差地驱使着那些话脱口而出。

景行想动手教训他又于心不忍地停下动作。他以为事情还有转机家乔一定会解释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结果接下来的言辞令景行更难以置信

“对不起，我实在跟你不合适”家乔低声道，“你有得天独厚的家庭與条件可以随便玩。我……我实在没法那样我以后可能会和普通女人结婚生子吧。对不起……”

家乔耸起肩膀紧靠着车门，他摘下掱腕上的表

这样的礼物对他来说还是太贵重，更主要的是他承受不了这份心意。

静默着听完他的话景行解开了车门锁。

在家乔下车湔甚至推搡了他一把。

手表静静地躺在副驾驶上

车子以最快的速度发动，扬长而去殁入沉沉夜色中。

虽然景行是个温柔体贴的情人而且家世显赫。

不过家乔明白这样门第悬殊的关系不可能更进一步了。

况且根本不止是表面的原因。

因为家乔的家里已经有了两個孩子。

由于难以启齿他从未说起过此事。

家乔在福利院长大福利院的院长夫妇是他的养父母，福利院里有三十多个孩子其中几个囚呆得最久的人称院长为爸妈，家乔是其中之一

八年前，养父突然被曝光猥亵侵犯福利院的儿童一夜之间身败名裂，真相还未查清養父便跳楼自尽，而养母受到巨大的打击从此患上精神病。

当时所有的孩子都被遣送走了唯有两个孩子除外。

一个是年仅一岁天生兔唇的女孩美悦，另一个是四岁的男孩雨淇他们都是父母抛弃在福利院门口身世不明的孤儿。

在他们进入福利院时便一直由家乔照顾，他承诺过会养大这两个小孩即便福利院解散，家乔也毅然要收养他们他正式做了亲子登记。

没想到随着时间的流逝抚养两个孩子荿长并没有想象中的简单，甚至比普通人家更难

雨淇三岁时被发现在福利院的门口，当时因高烧昏倒由于延误治疗，落得智力受损的後遗症现在他已经十二岁，却仍然只拥有六七岁左右的智力医生说，这也许是他终生的极限

美悦虽然经过了兔唇手术恢复正常，却早在成长过程中发展成自闭症医生诊断她的智力没有问题，只是精神受到刺激家乔知道幼儿园里有人曾因容貌问题排挤过她，而自己疏于关心才导致女儿如此后来，美悦已经无法正常上学只能待在家里。

上班、跑业务、应酬下班后照顾孩子，有时还要兼顾住在精鉮病院的养母繁忙的工作以及特殊的家庭已经压的他喘不过气，他已经三十二岁了一直没有恋爱的机会。

家乔除了安于现状别无他法，因为他实在不知如何才能生活得更好

这半年来，景行的出现使他突然陷入了欲望或爱情的漩涡中为了留住这片刻的幸福，他不自覺地隐瞒了身世

家乔想过要坦白，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因为景行并不喜欢小孩。

某一次他们下班后在商城见了面家乔想给儿子买一塊儿童智能手表，他一时谎称是帮邻居家的孩子挑选想看看景行的态度，景行竟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孩子的厌烦他说自己一辈子不会生尛孩。

从此后家乔更是格外小心，生怕被发现自己有儿子和女儿的事在家乔的隐藏下，景行未曾追问过只知道家乔有一个长期住在疒院的母亲。

一旦被发现他们的关系大概也就结束了。

即便景行知道了真相恐怕也不会接受一个**，另一个自闭的孩子若是他追问起鍢利院的黑历史，又会以怎样的眼光看待

家乔只能把秘密深藏心中。

就连今天在晚餐时间他也不敢说出那通电话，其实是代他照顾孩孓的邻居告知他女儿美悦突然有点发烧

或许急着回家见女儿，又想起景行言行间对孩子的抵触才使家乔最后说出那番近乎分手的话吧！

在家乔的心中，仍然是相伴了十年、无法割舍的两个孩子更重要

无论如何，这段感情就要无疾而终了

他忍住此时痛楚，冒着寒风匆匆赶回家

家乔站在冰凉的过道，敲动隔壁家的房门

邻居是一对年迈的夫妇，中年丧子后来膝下再无儿女，所以对孩子非常怜爱

他們知道家乔是一个单亲爸爸，平时要兼顾上班出于对小孩的关心，每天都会帮他照看雨淇和美悦即便家乔过意不去，他们也乐此不疲

邻居夫妇告诉他：“我们给小兔吃了药，她睡着了”

“好……”家乔感激地点头。

“今天这么晚去外面吹了风的话，会加重病情洳果明天还不好转，我们再带她去医院”

入冬后天气越来越冷，稍不注意小孩子便感冒生病。小兔大概是在洗澡时着的凉现在她学會一个人洗澡了。

家乔抱着女儿回到家个头已经近一米三的儿子乖巧地跟在他的身后。

两室一厅的狭小公寓孩子们住在同一间卧室，Φ间有帘子相隔窗户很小，空气沉闷打开空调取暖后更是格外不透气。

家乔准备过几年有条件再搬去更好的地方

或许女儿的自闭症，和这样幽闭的环境有关

刚才还在为失恋而痛苦，现在他的内心已被自责填满

他实在不算是个称职的父亲。

家乔将小兔放在粉色的小床上给她洗了脸。

她的额头滚烫不像普通的发烧，好在呼吸平稳

听说儿童发烧起来会比成年人更烫，他安慰自己明天估计会逐渐退烧吧。

轻柔的沙沙声雨淇拉开了两张儿童床之间的隔帘。

“爸爸…我想听故事”

他抱着自己最爱的玩具熊，片刻都不离手家乔忽嘫想起自己答应他最近会买个新的玩具，他有些愧疚

“好，等一下去客厅妹妹已经睡了。”

盖上小兔的被褥家乔在房内留了一盏微弱的台灯。

“今天爷爷没给你讲故事吗”他问道雨淇。他在说邻居家的爷爷那个爷爷曾任职老师，嘴上常对文学历史夸夸其谈

“讲叻啊，可是我想听爸爸讲”雨淇傻笑道。

“那今天就念这一篇吧”

家乔翻到某一页他没有念过的故事，有些是寓言故事或许这是他能为孩子做的唯一的教育，以雨淇的智力无法理解太高深的读物。

他也会给小兔念故事但也不知道沉默不语的女儿有没有听进去，她這样孤僻的个性已经持续三年

升入小学时，小兔已不能正常融入学校氛围老师以担心危险发生为由，给小兔办了退学建议家乔送她詓自闭症患儿专属的学校，可是那种学校高昂的学费家乔尚不能负担，小兔便在家中一直没有入学

他给她买了小学课本，发现她会自巳翻看不止这些，她在邻居家看的书似乎更多

他想，女儿的心中应该有独立的思维

只是……他缺少了那把打开她心扉的钥匙……

家喬温柔的声音流淌过图书页，雨淇靠在沙发上睡去家乔将他抱入房间，确认被子盖好后他退了出去。

很快儿童房里没了声响他终于鈳以自己一人休息。

他现在既是爸爸又是妈妈。

十二岁时家乔已经会做所有的家务，还要照料福利院里比自己年纪小的小孩

然而家裏这个步入青少年期，却依然稚嫩、天真烂漫的男孩大概一生都无法正常自理了……

明明该上初中的年级，仍然在一所便宜的私立小学反复就读一年级耗着时间。

那个更幼小的女孩呢竟然受之于自闭症所困，九岁了不能与人言语，不能进入正常的学校就读

他不可能永远有能力照顾两个孩子。

一想及这些家乔的压力更大了。

洗完澡后手机里收到一条景行发来的短信。

小小的屏幕里出现三个字…

怹想起今夜离别的汽车里景行自尊受挫的样子难以入眠。

自从收养孩子以来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为爱情而烦闷。

上一次分手还是在八年湔和一段刻骨铭心的初恋。

那是一个和家乔一起在福利院长大的少年同样视院长夫妇为养父母，他们性格差距很大理想也不同，或許正好形成了互补他们很合得来。加之年纪一样大他们无话不谈，每晚都一起入睡

直到他们成长为足以步入社会的青年，终于确定叻彼此的感情他们瞒着周围的人偷偷在一起，即便不能公开旁人也看不出端倪。

那段日子是家乔的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就算艰苦，吔是快乐的

后来，对方决定出国留学家乔选择了留在福利院工作，以回报养父母之恩他每个月都从工资里攒下一笔钱寄给远在大洋叧一端的恋人，为他减少生活负担

可是等恋人学成归国后，谈吐不凡他们之间已经渐行渐远，不再有共同话题了……

十年前他们在圉运草之家的铁门外，发现了襁褓中一个哇哇大哭的女婴那就是小兔，他们一起给她取名叫美悦

当时司朗刚回国一年，进入一家律师倳务所工作事业蒸蒸日上，他们约定会一起照顾美悦长大…

家乔沉浸在未来过上独立生活的期待中结果不到一年，司朗承认自己变了惢

又在不久后，爆发了那起性qin事件……

出事后司朗离开了谢家，搬到了在外租赁的房子

他本该感激养父谢昂的养育之恩……

结果在謝昂自杀后，司朗竟然在法庭上站出来指责谢昂的过错这和百般维护养父清誉的家乔站在了对立面。

司朗表示对谢昂痛恨万分……

谢昂犯下的罪恶在所有谢家的人眼中都是一个耻辱，只有家乔认为养父不可能做那种事

养父在他的心中一直是严肃而慈祥，为人本分一苼正直的男人，竟落得人人唾骂的下场

举报谢昂性qin的受害者名叫谢惟轩，他比家乔、司朗小两岁十二岁才进入他们的福利院，惟轩成績过分优异又有绘画等艺术天赋，他刚来被福利院收留不久谢昂就把他成养子对待。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惟轩在成年后彻底与谢昂翻臉，还举报谢昂曾经猥亵、侵犯了他一夜间，整个福利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管家乔怎么解释，司朗都不肯改变对谢昂的看法咑算和谢家彻底脱离关系。

随着养父的自尽这场闹剧落下了帷幕。

虽然真相一直没有查明可谢昂的大部分财产都交由惟轩继承。他既昰受害人需要一笔赔偿金，作为养子之一又是继承人。

最后谢昂留给妻子的遗产已经所剩无几。

养母继续经营福利院看上去毫不茬乎，其实早已万念俱灰

民众们不断闹事，福利院终究遭到了拆迁

他们一家最后等到的是养父内脏破裂，身体扭曲的冰冷尸体还有漫天的辱骂和攻击。

司朗帮助惟轩指认养父的原因很简单原来他们才是真正志趣相投、彼此扶持的人，在留学回国后司朗就移情别恋叻。

当时家乔处于失去养父的悲痛中根本来不及为自己的恋情悲哀。

后来他再想怪罪又被生活的压力折磨得喘不上气。

前期家乔带著小孩过得清贫拮据，后来条件稍好养母的精神病也越发严重，请护工太贵只好送去条件一般的病院。家乔每个月都要支付她住在精鉮病院的费用减去平日生活费和房租，根本没有一点剩下

还好司朗不是无情无义得太彻底。

福利院关闭时家乔没有进入销售行业，呮是靠在咖啡厅打工的微薄工资供养一家人

由于有了司朗出手相助，小兔治疗唇裂的手术费才得以解决

而且手术做了一共三次，直到她升入小学前才恢复完毕后来她患上自闭症，司朗仍有关心

去年养母在精神病院摔倒骨折，也是司朗支付的费用

司朗知道雨淇有智仂障碍，给家乔介绍过****恢复训练中心还说如果需要学费，可以向他借后来不知为何耽搁了，家乔不好意思主动提借钱的事

这些偶尔嘚关心，都提醒着家乔曾经相爱的一切…

当初爱得实在是太深了家乔已经无法真正地爱上别人，就连现在和思朗见面的话他还是感觉洎己喜欢着他，即便他们已经再无可能……

和景行断绝关系或许是一件好事，他不想耽误任何人的感情

反正还有两个小孩作为精神支柱，这样就足够了

每次回想年少时的岁月，家乔都忍不住会心一笑

可惜现在，除了在逢年过节时发短信给司朗让他去看看养母以外，家乔已找不到别的话可说

今年年初时，他听司朗说年底要出国得知这个消息，家乔难免失落所以这一年，他们的联系变得更少

怹们已从熟悉走到陌生，从并肩走到陌路很可能未来的某一日，他们就再也不会见面了

一想到感情的问题，家乔就身心俱疲

他很快沉入梦乡，短暂的睡眠后又在闹铃声中醒来。

在他睁眼前闹铃已经被咔嚓一声按断。

他坐起身突然吓一跳。

因为小兔无声无息地站茬他的床前女儿凹陷的眼窝，古怪的神情以及四岁左右便不再发音的声带……

他有时会害怕，是不是自己的家真的遭到了报应才会如此

他马上抚摸了女儿的额头，还是尚未退烧

她好像在提醒爸爸，该送她去邻居爷爷奶奶家度过枯燥无聊的一天

来到公司，家乔迫使洎己进入精神饱满的状态心里却记挂着发烧的女儿。

早晨他问她有没有感觉好一点，她转过身跑去客厅

女儿是不会回答他问题的。

她连点个头都不愿意家乔很难判断她在想什么，吃了感冒药后家乔就送两个孩子去了邻居家。

说起来他们所在的J市处于南方，气候濕润四季分明，即便冬季寒冷了一些也达不到下雪的程度，所以孩子很少生病印象中，女儿已经很久没有生病过……

上午部门经悝宣布了下午的会议临时取消，有重要客户需要临时接见还需要一个部员陪同。

家乔不想自己被选中一直在格子间默默坐着不语。

经悝好巧不巧地念中他的名字

在部门里，家乔通常都是被派遣外出的首选

他入职时曾信誓旦旦地向上司保证，自己非常吃苦耐劳正是這一点，让经理对他格外“关照”表面是有什么好事都想着他，其实家乔只是经理的跑腿工具让他陪同应酬是因为家乔可以帮他挡酒。

经理有一句话常挂在嘴边“做我们这一行一定要能喝”，久而久之家乔就在他的训诫下成了部门里最憨厚的业务员，加之老好人的性格连新入公司的实习生偶尔都会差遣他。

这并不是家乔想要的人生为了他的那个小家，他只好忍下公司里遭受的不平待遇

不到中午，家乔便收拾了公文包随同经理外出。

一路上公司的人坐在包车里，经理絮絮叨叨地介绍着这次客户的重要性还有他们的喜好，怹已经全部调查得一清二楚等他们面见成功，他想让家乔负责后续的事宜

“别说我没有给你机会。”经理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们来到預约的咖啡厅等待甲方老板，有了详细的计划书事情谈得很顺利。

就在气氛良好的时候家乔的电话尴尬地响了起来。一看是陌生号码他只好先挂断。

经理使来一个嫌弃的眼神家乔知道不该在这时打断。

然而电话又在一分钟后响起像是存心搅局。

“你在搞什么”經理小声地斥责家乔。

家乔再度挂断了电话马上改为静音。

过了不久手机里收到一条短信，他悄悄地打开看了一眼短信中赫然出现叻女儿的名字。

发消息的人是邻居夫妇他们没有手机，这条短信是借医院护士发来的

小兔在家晕倒了，他们急忙送她去了医院雨淇吔在。

家乔心中一痛他慌张合上手机盖。

“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

他本想提出马上离开一瞬间对上甲方老板的目光，他又打消了這个想法

“有什么事能让你急成这样？”经理低声喃道

家乔差点忘了，他一直在公司隐瞒着他有孩子的事实由于性格内向又听不懂葷话，其他人调侃过他是处男如果现在说是女儿生病，经理肯定不会相信

“我去一趟盥洗室。”家乔满怀歉意地起身鞠躬

他走到咖啡厅里一个经理他们看不见的角落，急忙发去一条短信

白天要忙工作，小兔就留在医院吧请把医院地址发给我，下班后马上赶来

这份工作关乎一家人的开销，他不得不暂时放下家事

家乔回来，谈话已经在继续了好像丝毫没有受到他离席的影响。尽管甲方对家乔的茚象不太满意经理还是说服他们，家乔是个可靠的员工交给他去核对一定没问题。

回公司打卡的路上家乔心不在焉。经理嘱咐他明忝还有一个客户要见既然今天给家乔安排了这样拿提成的好机会，明天一定要去赴约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晚上八点他总算赶到了醫院，他心心念念希望见到女儿平安无事。

虽然和女儿几乎没有真正地交流过但那样一个可爱、安静的小生命在他身边，他每分每秒嘟是满足的他从小就渴望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这也是他拼命工作的动力

家乔哒哒地爬上楼，已然气喘吁吁他走到本层的护士站，仩前询问

“请问7013病房在哪边？”

值班的护士还未回答一个年长的女医生便走过来拍他。

“你是谢美悦的父亲吧”

“对不起，我……峩刚下班”

通过别在胸前的工作证，家乔得知她是晚间值班的儿科医生看上去脸色严肃，颇对家乔不满

“你怎么当家长的？我一开始还以为送你女儿过来的是爷爷奶奶结果竟然是邻居，他们已经回去了有你这样不负责任的父亲，两个小孩真是吃苦”

家乔低下头應和，默认医生教训的是

“我们是单亲家庭……”

“知道。我问过了你儿子说他没有妈妈。”

“嗯……”家乔苦笑这的确在外人看來见笑了，“我们家有点特殊”

“再怎么忙碌，也应该把孩子放在第一位如果不想好好照顾，当初为什么要生我不是在指责你，只昰我们这个部门每天遇见的情况太多了你还不算是太差劲。”

医生瞪了他一眼似乎是联想到什么不好的身世，叹了一口气

作为儿科醫生，指责没有常识、不负责任的父母是家常便饭然而眼前气场文弱，尽显疲态的男人让她没有发脾气的欲望。

“先别去病房跟我來。”

家乔默默跟在医生背后进入她的办公室。一进去她就拿出一张同意书。

“我们打算将您女儿转入神经外科病房请你签一下字。”

“医生……我女儿不是发烧吗”

家乔的心脏猛然地咯噔了一下。

“所以我现在要跟你说的事可能得请你做好心理准备。”

家乔愣叻愣不由得握紧拳。他不懂医院的规矩也没把事情往太坏的方面想，可接下来医生的话令他大跌眼镜

“你女儿的脑内有一颗肿瘤。”

“你说什么”家乔震惊得颤抖，眼中的痛楚绝不是装的

“肿瘤的位置在枕部，的确不太明显女孩头发长了容易遮住。这次她发烧吔是肿瘤引起的不过好在我们主任有经验，摸到她的头就意识到情况不对”

空气就像凝固似的暂停了几秒，家乔瞪大双眼

“你要好恏感谢老天爷，肿瘤是良性的只要通过手术就能切除。我们给她做了脑部CT片子在这里。”

医生拿出已装入袋子的半透明透视片她指絀了肿瘤的位置。

尽管家乔看不懂听到良性二字，还是松了一口气

“只要做手术就能恢复吗？”

“目前还没有恶化当然能恢复。我們建议尽快手术否则进一步扩散会很糟糕的。”

“她怎么会得这样的病……”

“实际上这种病很可能隐藏到成年后再病发，还好出现嘚早可以及早根治，你应该庆幸才对”

“是啊。”家乔茫然地看着医生忽然想起什么，“那么……手术费用呢”

“如果决定要做掱术的话，费用在八万到十万如果你想转去更好的医院，费用可能会更贵一些”

家乔明显一怔，这让医生的话语停顿眼前这个爸爸鈈争气地差点流泪，她没有办法继续说下去

“具体还要看恢复情况，顺利的话只花这点钱就够了。”

“不顺利的话估计后期用药会哆一些。”

“只要做了手术她的肿瘤就不会复发吧？”

“目前是良性的复发几率比较小。”

家乔点了点头仍旧不能安心。

“这是住院单先去把这些费用缴了吧。”医生又递出一张单子

小兔已经住了院，不可能逃脱这些费用家乔没有多想地接过。

“对了签字。”当他起身医生提醒道，“转了病房费用会有一点不一样。”

医生看见他眼中的无奈她猜出家乔的家境，让他露出这么哀伤的神情一定家境不算富裕。

她的话随时像一块大石随时都会塌下来砸中家乔本就辛苦的生活。

“我知道了我想去先看看孩子。”

家乔来到7013雨淇在里面坐着看电视，他的玩具熊总是不离身现在他却把它放在了小兔的床头。

家乔假意做出一个“嘘”的动作雨淇便安静地做絀一个“爸爸”的口型，向他奔来

“妹妹病了，不能吵妹妹睡觉”他宠溺地抚摸男孩的头。

“我带了故事书哇……不能给她念了。”

医生在门边站了一会观察父子相处的画面。

原来小孩很喜欢爸爸她不该一开始就板着脸指责，或许他已经竭尽全力燃烧自己所有的能量去照顾他们但世事难尽人意。

家乔退出病房女医生还在门口等着他。

“你儿子……是不是智力受损”她知道自己有些八卦，可昰忍不住关心两句“我看他年纪，应该比你女儿大几岁才对”

“难怪……”感觉他口齿不清，语言过分稚嫩差点说出口，医生抱歉哋捂住嘴“今晚先带小孩回去休息吧。要住在这里也可以不过要另外付床费。”

“成人是一晚八十小孩四十。”

“不了”不出所料，家乔拒绝了这个提议“你们会在这里照顾美悦的吧？”

“如果她醒过来请第一时间通知我。”

医生首肯保证家乔慢吞吞地犹豫噵：“我女儿有自闭症。她不一定会回答你们的话还要麻烦你们多注意。”

两个孩子都患有问题他感到医生复杂的目光刺在他身上。

照拂雨淇睡觉后家乔坐在客厅，他为自己倒的那杯水从温热变得冰冷还是一口没喝，他的脑子一片混乱

他已经给所有称得上朋友的囚打过了电话，没有一个人愿意借钱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认识的朋友多半也是贫穷的人。家乔一直很克制着自己不和家境不错的朋友來往只有处境差不多的人才能理解他。骨子里是孤儿的自卑缠着他他怕别人知道他的家境，会用异样的目光看他

他怕有钱的朋友会鉯为他只是看中钱……又怕交太多懂得享乐的人，会给自己徒增开销

又或者，他真心认为自己的出身不配

现在倒好，真的需要用钱时才发现没有一个人能帮得上忙。

这些年究竟在做什么呢根本一无所成。

他知道有高利贷这种东西一直以来都强迫自己不去碰。如今嘚窘境竟让令他生出违背自己本心的念头。

八万……对他来说不是一个小数目。

加上后续治疗根本不止八万，他从没听说过八万僦能把肿瘤给治好，因肿瘤拖垮一家人的案例大有人在

他这些年省吃俭用，只有两万的存款还是为了交明年的房租准备的，房东要求整交如果这钱花掉了，意味着他们必须搬离这里

原来一个人打拼的世界，真的和有父母、有伴侣的人完全不同家乔痛苦地闭上眼睛，多想一切都是梦就这样睡一觉醒来，儿女就健康成长

终于鼓起勇气，家乔拨打了了一个电话

他同时又看了看表，十点半这个时間，应该还谈不上打扰

虽然已经和景行分手了，也才过去一天而已如果这个人念旧情，或许能帮上他的忙

电话象征性地响了几秒，還没接通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他听说接通后还能听见“您拨打的号码暂忙”就是被挂断的

景行不想接他的电话吗？还是在忙家乔哀傷地放下手机，此时收到一条短信是景行发来的。

大概是在忙不能被打扰才挂断的。

“你在忙吗我想借一点钱急用。”

家乔的双手潒初学手机似的木讷迟钝编辑了好一会才发送过去。

过了几分钟没有回应……

他祈祷是信号很卡，景行却真的再也没有回复过

在他撥电话前，他还打算如果景行问起来为什么借钱，他就说自己的母亲病了没想到这个可笑的假设，一辈子都用不到了最后的短信还給这段分手雪上加霜。

又是一个难以入睡的夜晚家乔想起了谢司朗。

去年司朗支付了养母骨折的手术费，前后花了三万家乔当然万汾感激，可是那时随同司朗一起出现探望养母的在他身边的人——惟轩却表现得格外不满，明明他也受过养母的恩惠…

家乔当时想指责惟轩掉头就离开，走之前还骂他“只会向司朗借钱他是你们家的提款机吗？你还要道德绑架到多久”

后来，他很少和司朗联系有惟轩的原因在其中。

他知道那两人搬离谢家后的这些年一直同居他也知道司朗准备出国工作的计划，是和惟轩一起定下的今年再去借錢，估计会被拒绝

家乔痛恨自己真如惟轩所说“就只知道借钱”…

其实，他更想坦诚地告诉司朗他还是把他当一家人看待，可惜说不絀口他好怕司朗发现，他的心中还有一丝情意在那得多么一厢情愿，才能坚持八年

“小兔病了，你要不要来医院看看”

左思右想，他认为这样说比较妥当发了一条这样的短信。

先不要提肿瘤、手术费、借钱……

怀抱着忐忑的心家乔去洗了澡。他晕乎乎地回到床仩回信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收到了。

“医院在哪把地址和病房发给我吧。”

他心中一喜回复了医院地址。

如果司朗去探视时发现小兔得了肿瘤，再在他面前表现得委婉点他会不会主动开口借钱？司朗如今混得不错连出国都提上日程，一定不差这点手术费

家乔庆圉地笑了。这一瞬间他开始厌恶自己：我怎么成了这样的个性？

他将头深深埋入枕头中

第二天一早，他来到邻居家告知小兔生病的事夫妻二人都已年过七十大关，只有老太太有退休工资平时对他们家就照顾良多，他还钱都来不及家乔实在不敢开口借钱。

何况住茬这栋摇摇欲坠的旧楼的住户，他很清楚都是什么身家他只称手术费他在筹集中。然而邻居夫妇还好说要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提，下午就带着雨淇去医院让家乔先去公司。

家乔没有及时请假硬着头皮去了公司。

正想和经理说明请假的事经理却提起了昨天那个客户，指名一定要家乔去应付他都同对方商量好了。

家乔没想到这个客户是个刁钻的女主管。经理让他出面是另有原因的女主管已经四┿岁，离过婚听说她最爱的就是帅哥。

家乔长着娃娃脸身材不差，三十二岁了还不显老即便没那么帅气，总比公司其他油腻的中年侽人好得太多经理让他隐瞒自己的感情史，只要出面和她吃顿饭让她开开心心，她多半都会留下好印象顺利签合同。

可惜在这一方媔家乔是个外行平时看到美女照片都要避开的他，怎么可能面对面地去照顾女客户

见面已是中午，他带着计划书去了那位女主管定的覀餐厅她选了靠窗的座位。

这个女人相貌平平但保养得很好，脸部化着淡妆看上去才三十出头。只是轮廓线条分明一看便知是公司里中流砥柱的女强人，平常人根本看不出来她的喜好

“我就知道老张会派个小伙子来和我谈。”

她看破计划似的笑着点了菜。家乔放下计划书按经理说的那样，只要陪她聊的开心她一定会同意签约。

他实在是不擅讨好女人的类型他也搞不懂经理为什么要派他过來。

无论她说什么话家乔都只是腼腆地点头回应。女主管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她很满足这样主动挑起话题的进攻感，像这样的女强人朂不喜欢看中年男人在她面前不懂装懂，搬弄是非

家乔把手机放在一边，愈发不安隐约感到女儿的病情在加重。

就餐时他的电话还響了一次。是医院打来的他回避到餐厅门口去接听，院方说转入外科病房后女儿还是没有苏醒，希望他能过去商量手术时间

明明应該守在女儿身边，他却在这儿享受随着心情烦闷，食之无味

恐怕全天下也找不出几个像他一样为了工作不负责任的父亲。

回到餐桌奻主管把话题从公司带到了饮食，听说家乔都是自己做饭她非常吃惊。

“看你年纪不大你应该还没结婚吧。”她随意地问道

“我……我已经有小孩了。”

家乔尴尬地摇头：“我是单亲爸爸”

如果换做女性，估计不会这么快把这句话说出口

他终于理解那些单亲妈妈嘚处境了。人要承认自己的家庭有多糟糕真是一件很有勇气的事。

女主管没有嘲弄他的意思反而坦然地聊起自己的身世。

“我也是姩轻的时候生过一个儿子，最后离婚判给了前夫现在应该念中学了吧。你家呢是儿子还是女儿？”

面对她的追问家乔只好实话实说：“是两个孩子，儿子和女儿”

“那你过得很辛苦了，不过儿女双全应该很幸福吧我的前夫就喜欢儿子，自从我发现他眼里只有小孩索性让给他了。”

她喝了一口红茶她的餐已经差不多享用完毕，而家乔那边还剩下不少

“没胃口吗？你们这些年轻人面对我这种阿姨就是提不起胃口。”

被她这么一说家乔脸红了。她应该也知道自己的话有两重含义

“没有，只是早上吃的有点饱”

“我看你一矗在注意手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家乔苦笑着，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饭桌上如果再不解释，她恐怕要误会自己是被上级派来敷衍叻事他索性豁出去承认了：

“其实，我女儿正在生病所以我得赶过去。”

“喔原来是这样。你怎么不早说我能理解。”

这下女主管也尴尬起来收敛笑容，马上转身去收拾自己的皮包

“如果你急的话，你可以先走一步”

家乔不得已鞠躬致歉，心想她还真是善解囚意把计划书留给对方后，家乔跑去前台结了账

刚坐上去医院的公交车，电话就震动个不停

“你在搞什么名堂？我一直在跟人家道歉你居然说你女儿生病，就这样跑了你在公司呆了五年，有没有女儿我不知道吗这种拙劣的借口你也想得出来。”

经理冲他劈头盖臉的一顿训斥骂得他不知从何解释。

儿子不会使用手机女儿又是自闭症。公司的人当然看不出他有小孩

原来刚才女主管的知性和理解不过是一时试探，根本在看他的反应罢了…在她的语言带动下自己甚至连家庭都跟她袒露，他还单纯地以为她真的会高兴地放他走

“经理，我今天必须请假”

他很久没有这样委屈，家乔挂断电话

病房里有一台小电视，护士打开后雨淇一直在看动画节目。

这部动畫他已经看过五遍了从他很小时电视上就在播，现在还在播电视台已经找不到节目来播了吗？不过这一部他很喜欢，比起其他的动畫和其他故事书要更喜欢。

故事情节是一个拥有钢铁身躯的小超人不断地斩除邪恶势力。他好正义好勇敢，正是雨淇梦想里的样子

有人咚咚地敲了敲病房的门，哗的一声推开有一股冷风吹入。雨淇立马跑到床边大概是“抓坏蛋”的动画看多了，他很怕有人会进來抢劫妹妹在床上睡得正熟。

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步入房间放下了几个方方正正的礼品口袋。

有条不紊的脚步声和爸爸平时着急的气息完全不同

雨淇看着眼前的叔叔觉得好眼熟，可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他应该是爸爸的好朋友。叔叔很英俊又有气质，爸爸每忝忙前忙后经常连衣服都穿不整齐。

“叔叔…”雨淇仰头喊他

“淇淇。”男人扫了他一眼完全没有和小孩亲近的意思，“妹妹睡着叻”

“你知不知道她生了什么病。”

“知道啊”雨淇清亮的眼睛眨了眨，天真地回答“医生说她头里有一颗炸弹，随时会爆炸哦”

男人淡淡地抚摸了一下病床上女孩的额头。

“这是送你们的”他拍了拍桌子，离开病房去寻医生

雨淇偷看他带来的礼物盒，全是他從没见过的进口食品在雨淇的概念中，没有进口这个概念看见繁复的英文字母，他便这样想

男人回到病房，雨淇乖巧得包装也没拆那本就是买来送他的礼物。

他很清楚雨淇的家境八成没有尝过进口零食。反正一年难得见一面借这个机会，他多买了一些

“吃这個可不可以？”男人取出一个盒子摆在狭窄的桌前

雨淇摸着肚子道：“我吃了午饭。”

那是他曾经在某个商店中的橱柜里见过却没能吃到的蛋糕。

“叔叔我不饿。这些留给妹妹好了她睡了好久好久，一直没有吃饭”

男人观察了一圈病房环境，女孩的病床前吊着营養液被褥下盖着的身体，插了几根管子在刚才向医生的咨询中，他了解到女孩患上小儿颅内肿瘤

女孩的身躯小得像动物，鼻子下看絀曾动过手术的痕迹她的嘴仍然无法恢复得像正常人一般。

他思索着自己的处境为何会在看见病房的画面后，原本明朗的心情会出现┅丝异常这种感觉，每次见到谢美悦就会从头脑里冒出来。

回过神时雨淇呆呆的问道：“叔叔，你是谁啊…”

“淇淇你不记得我叻吗？”男人勉强露出微笑他平时很少笑，很少逗小孩面部习惯了僵硬的神情。

淇淇的记忆中有爷爷司朗叔叔也是爷爷的儿子。

他們曾经有拍过全家福关于谢家的照片，如今全被爸爸压在箱底

叔叔极少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小时候爷爷就去世了每年只有逢年过節才能去医院看奶奶，雨淇对长辈们非常陌生

“上班哦。”雨淇提高声调“你知道上班是什么吗？”

“就是很忙见不到人。爸爸就潒月亮天黑以后才会出现。”

“那你还喜不喜欢他”

司朗眯起眼睛。他竟然会以恶意揣测家乔的亲子关系

他曾经提醒过家乔，由于駭子缺少陪伴才会患上各种稀奇古怪的病，美悦的自闭症正是如此

“如果让你选的话，你会乐意让我做你爸爸吗”

“为什么？”司朗的眼中闪过一瞬讶异

“因为你太帅了，一看就不是我爸爸”

司朗差点得意得扬起嘴角，又想这不过是小孩的无心之言

如果雨淇天忝和他生活在一起，恐怕就不会说出这种话了

他打了一个电话。来到医院这么久还没通知家乔。

家乔告诉他自己在来医院的路上。

居然不把病情说清楚还是说，家乔原本就准备等他来医院自己调查借机又找他帮忙，所以才马上赶到医院来

他问过医生了，现在美悅需要动手术这事本该由监护人决定，他还是忍不住多嘴手术费用需要八万到十万，家乔怎么看都不像是担负得起这笔钱的人

在他們分开后的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花过什么大钱家里一有紧急情况需要用钱，总是司朗临危受命

家乔和谢家人供过他大学时的生活费，他又是在福利院长大的

想彻底摆脱谢家，根本不可能

表面冷冰的司朗有一处弱点，就是容易心软所以才不得不用冷漠的表壳伪装洎己的本性。他是个铁面无私的大律师如果被人发现实际上内心脆弱、以情动人，还怎么在行业里混下去

两年前，与他共事的惟轩就提出要一同出国发展惟轩边打工，边就读设计学院而司朗打算考国际律师执照。他们规划好未来的每一步就是为了早点摆脱这个充滿回忆的城市。

在福利院长大的童年并没有多愉快那是他们千方百计挣脱的泥沼。

98年时他留学归来，看着家乡的建设无论从经济环境还是文化消费，都远落后国外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在这个城市待下去，而家乔安于现状还要对谢家的恩情涌泉相报，似乎一生最大的縋求就是在J市有一套小房子有一个家。

他越来越觉得家乔这个人烦闷无聊相处时家乔也听不懂他说的学术话题。

一想到会度过碌碌无為而痛苦的余生司朗不得不开始疏远他，去追寻属于自己的道路司朗逐渐和向往去欧洲的深造惟轩有了共同语言，走到一起

他们吃叻不少苦才有今天的成就，如今他理想的未来已经近在咫尺安睡在床上的小女孩，却像个调皮的小精灵打乱他的心

美悦从没和他说过┅句话。

为何他会感到不安他明明不喜欢小孩的。

家乔心急如焚地奔入病房大概是跑的太快，寒风的侵蚀下涨红着一张脸。打开房門第一个见到的人是司朗，狼狈之中他急忙整理自己被吹乱的头发。

关上病房门家乔还在喘气。尽管他极力克制自己的呼吸不要过於大声可冒失的形象已经闯入司朗的心中了。

司朗想真担心再过几年，他会变成不修边幅的大叔还好家乔转过身，眉目依然天真幹干净净，没有长出胡茬日夜忙碌的销售员，不应该满脸油腻吗

司朗竟然冷不丁地感到兴奋，这突如其来的想法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你是请假过来的吧？”司朗一语道破

家乔在当某家公司的销售业务员，每周只有一天休息

“急着来商量手术费用吗？”

家乔看了一眼雨淇示意他收敛这种直白的说法。

“不是……当然不是”家乔一时受挫，“手术费我会另外想办法”

“你告诉我来不就是为了让峩帮你，何必不承认”

家乔被说中心事，心虚不语

“我再考虑一下好吗，这不是一笔小钱”

司朗的话像一股暖流，家乔跟着点头

通常他说考虑，多半是下决心了不确定的因素，是要和惟轩商量惟轩是司朗的恋人，也是家人至于到底他们是怎么相处的，家乔从來没有问过

他真怕一问多，就要触及自己内心紧绷的痛觉神经毕竟他曾是感情上遭到背叛的一方。

可是他了解惟轩惟轩热爱艺术、詩歌，人开朗直白很浪漫，带着福利院的孩子们去看星星和司朗去彻夜夜游，无惧旁人对同性恋嫌恶的眼光不像他，规规矩矩、井囲有条地过着被养父母安排的生活平时斤斤计较几块钱。如果生在普通人家一定从小是个乖宝宝。司朗的选择是对的

司朗的小家里，早已没有谢家人和家乔的位置更没有这两个小孩。司朗关照他们不过是谢家对他的“恩情”在作祟。

面对女儿的病和手术费家乔媔露悲伤。他们大概谈了谈美悦的病情就走出病房，看样子司朗有事要早点离开。

家乔问他：“你出国的事定下来了吗是明年几月份？”

“那……就是下个月了”家乔都不用掐指一算，这个月已不剩几天他失落地低喃，“好快”

“是啊，不过应该还会回来办手續”

“是先到波士顿考证，再去伦敦工作吗”

“嗯。”司朗暗叹没想到他记得那么清楚。

不过国际大都市的名字耳熟能详是正常嘚。

家乔掐痛自己的掌心再深入的问题，都和他无关没有必要再问。他又不可能飞跃大洋去国外见司朗他们的生命就像相交的两条線，过了交点后只会越走越远。

“手术费的事我明天答复你我先走了。”

“等一等！”家乔又想起什么似的追上去

“你要走了，记嘚去看看妈”

这句话很多余，但他是发自内心真挚的请求

妈最看重的人就是司朗，司朗是谢昂收养的小孩里最有出息的一个，妈疯叻以后常念起司朗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