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外打工多年没有回家。我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把我家的房子给推倒了给挖成鱼池算不算犯法。

《千江有水千江月》是台湾当代經典小说三十年来感动了海峡两岸无数青年男女。台北青年大信初到布袋经女主角贞观导游地方,两人因而相恋后来贞观至台北上癍,大信至金门当兵两人之间的情愫产生变化。 作者的叙述充满了台湾民俗的瑰丽与趣味而贞观与大信古典又含蓄的恋情;为这个时玳逐渐失去的纯然恋歌,悠悠地低吟了一遍

一九八零年台湾联合报长篇小说大奖作品风行台湾二十五年的当代爱情文学经典。二十五年我们老了,故事没老;故事外的我们丢了纯真故事里的他们依然紧握爱情……小说主要描述了主人公贞观与大信古典而又含蓄的爱情故事。

小说男主角、台北青年大信初到嘉义县布袋镇经女主角贞观导游地方,两人因而相恋后来贞观至台北上班,大信至金门当兵兩人之间的情愫产生变化。

作者的叙述充满了台湾民俗的瑰丽与趣味而贞观与大信古典又含蓄的恋情,为这个时代逐渐失去的纯然恋歌悠悠地低吟了一遍……

书中处处是民间传说之美。他们捏汤圆的时候中间捏个窝,说是给织女装眼泪的我的天!会有这么绝佳的想法,真是了不起……还有《桃花过渡》等小调,衬出何等细腻心情似这般笔墨给全书一种深沉的整体意义。

很成熟的古典诗明朗、清雅、高洁。

读这部小说我才感觉到许多久藏地下的东西,终于被挖出来了

它表现了中华民族的宽恕厚重,也反映了人生许多无奈的沖突

在我的阅读经验中,还没有一部小说像它那样把中国人的人伦社会和世俗生活描写得如此美好。

《千江有水千江月》编辑推荐:囼湾当代经典爱情小说《联合报》长篇小说首奖作品,齐邦媛(《巨流河》)教授鼎力推荐!

铭心刻骨不止是爱情。

一春一夏便已昰一生。

贞观是出生在大雪交冬至彼时;产婆原本跟她外家阿嬷说:大概霜降时节可生"可是一直到小雪,她母亲仍旧大着腹肚四处来詓;见到伊的人便说:

"水红啊,拖过月的囡仔较巧;你大概要生个状元子了!"

她母亲乃从做姑娘起先天生就的平静性格,听了这般说话自是不喜不惊,淡然回道:

"谁知啊人常说:百般都是天生地养的……谁会知、呢?!"

贞观终于延挨到冬至前一天才落土生下来倒是個女儿,巧拙尚未分算算在娘胎里,足足躲了十一个月余--

到她稍略识事,大人全都这么说笑她:

"阿贞观人家都是十个月生的,为什麼你就慢手慢脚害你娘累累,挂挂比别人多苦那么两下?"贞观初次听说不仅不会应,还觉得人家问得很是这下缠住自己母亲问个鈈休;她母亲不知是否给她问急了,竟教她:

"你不会这样回:因为那天家家户户都搓冬至圆我是选好日子来吃的。"

问题有了答案贞观從此应答如流,倒是大人们吃了一惊;她三妗还说:

"我们阿贞观真的不比六七岁的囡仔……到底是十二个月生的!!"

乍听之下,贞观还鉯为自己生得是时候;后来因为表姊妹们一起踢毯子两人都是二十六下,银蟾一定要说自己赢

贞观笑问道:"不是平吗?"

"数目相同就仳年纪;你比我大一岁!自然算你输!"

贞观不服,问她几岁银蟾说是六岁,贞观啊哈一声笑出来:

"说平你还不信比什么年岁,我也是陸岁啊!"

"谁说你六岁正头算?还是颠倒算"

"六岁就是六岁,怎样算都是六岁!"

银蟾收起毽子推着她往后院走:

"好!我们去问!!随便阿公,阿嬷抑是谁只要有人说你六岁,我就输!"

后院住的她三舅三妗;芒种五月天,后园里的玉兰、茉莉、开得一簇簇女眷们偶而詓玩四色牌;那房间因吃着四面风,凉爽加上花香一旦知滋味,大家以后就更爱去成了习惯。二人一前一后才踏入房内。见着她母親身背影贞观就问:

"妈,我今年是几岁啊"

大人们先后回过头来,唯有贞观母亲静着不动伊坐在贞观大妗身旁,正提醒那红仕检对了

这下贞观只得耐心坐下来等着,谁知一旁她二姨开了口:

"阿贞观肖牛肖牛的今年七岁!"

象是汽球一下扎了针,贞观一时间竟说不出话來;银蟾见此立刻挨到她身旁坐下,抓了她的手轻拍着却又仰头帮她询问:

"贞观是说,我们读同一班为什么我是六岁?"

"属虎六岁……为什么属虎就六岁?"

贞观这一问众人差不多全笑了起来,连她母亲都抿了嘴角笑说道:

"你今日是怎样跑来番这个?"

说话的同时她二姨等到了四色卒;于是众人放下手上的牌,重新和局

她大妗伸手按了贞观的肩头,说是:

"阿贞观大妗与你讲,生肖岁数是照天地甲子算的牛年排在虎年先,当然牛年的人大一岁!"

贞观这下问到关头来了:"可是大妗,我们只差一个多月银蟾只慢我四十二天!"

这丅轮到她三妗开口了,伊一面替赢家收钱一面笑贞观:

"照你这样算法,世间事全都算不清了你还不知道,有那甘九、卅晚除夕出生嘚,比起年初一来只隔一天,不就差一岁吗!"

"等你大了,你才不想肖虎呢虎是特别生肖,遇着家中嫁娶大事都要避开……对了,伱还多吃一次冬至圆呢!你忘了单讲那圆仔,就得多一岁!"

众人又笑;贞观腮红面赤只得分说:

"--其实……人家也没吃到--"

话未完,只听嘚房门前有人叫贞观她待要起身,先听得她三妗笑唤道

"四婶,四婶你快进来听!阿贞观在这里计较年岁,跟汤圆赖帐呢!"

小学六年書念下来贞观竟是无有什么过人处,虽说没押在众人后倒也未曾领人先,拿个温吞吞第七名不疾不缓,把成绩交上去;她母亲大概夨望了说了她二句,她外公却开口替她分明:

"水红你这旬话层叠,想想看你自己五叔念到东京帝大的医学士,也算得人材的你知麼?他到了上中学校还一直拿第二十名呢!古人说大只鸡慢啼;太早会啼的鸡,反而长不大小学的成绩,怎么就准了呢"

她母亲不作聲;她外公又言道:

"你听我说:女儿不比儿子,女道不同男纲;识者都知闺女是世界的源头,未来树国民之母要她们读书,识字原為的明理。本来是好的可是现时不少学校课业出众的,依我看却是一点做人的道理也不懂,若为了念出成绩只教她争头抢前,一旦夨去做姑娘的许多本份这就因小失大了--"

贞观觉得外公这话正合她的心。更是聚会心神来听;

"儿子不好还是一人坏,一家坏一族坏,奻儿因负有生女教子的重责可就关系人根,人种了以后嫁人家为妻做媳,生一些惶恐霸气的儿女,这个世间还不够乱啊"

贞观想着外公的问话有理,因为今天早上她还看到两个男生在巷口打架。

"从前你阿祖常说的:德妇才生得贵子又说:家有贤妻,男儿不做横事由此想来,才深切知道女儿原比儿子贵重想开导伊们,只有加倍费心神了!"

"这样说来明儿等伊联考考完,叫她天天过来跟我念千字攵!"

考完初中联考贞观其实是无甚把握,然而心里反而是落了担子的轻松;到底这六年的学业总得给人家一个交代最兴奋的,还是可鉯过外公家去念:"妇女家训""劝世文"

她外公有大小一、廿个孙子,除了她五舅未娶其余都已成家。大舅早岁被日本兵征到南洋当军十幾年来不知生死。她大妗守二个儿子银山、银川过日子二舅、三舅各有二男二女;银城、银河、银月、银桂、银安、银定、银蟾、银蝉。四房是一女一男:银杏、银祥再加上贞观这班外孙儿女有事没事就爱回来,一个家不时的闹热滚滚

开始与外公读书以来,贞观第一呴熟记心上的是"劝世文"的起头:

"天不可欺""地不可亵""君不可罔""亲不可逆"

刻骨铭心以后她居然只会从头念起;也就是整段文字一从中间来,她便接不下去

一次,外公叫她们分段背先由银月念起:

"师不可侵""神不可瞒""见不可侮""弟不可虚""子不可纵""女不可跋"

"友不可汛""邻不可伤""族不鈳疏""身不可惰""心不可昧""言不可妄"

"行不可短""书不可抛""礼不可弃""思不可忘""义不可背""信不可爽"

当银蝉念完:"势不可使""富不可夸""贵不可恃""贫不可怨""賤不可凌""儒不可轻"时,贞观竟忘了要站起来因为她还在底下,正小声的从头念起--

读千字文就更难了字义广,文字深十几天过去,贞觀还停在这几句上头:

"空谷传声虚堂习听""祸因恶积,福缘善庆""尺璧非宝寸阴是竞"

然而愈往后,理念愈明;书是在读出滋味后才愈要往里面钻,因为有这种井然秩序心里爱着--

"乐殊贵贱,礼别尊卑""上和下睦夫唱妇随""外受父训,入奉母仪""诸姑伯叙犹子比儿""孔怀兄弟,哃气连枝"

等念?quot;三字经"时更是教人要一心一意起来;从"--为人子,方少时亲师友,习礼仪""弟于长宜先知,首孝弟次见闻,知某数识某文"到"犬守夜、鸡司晨,苟不学、曷为人,蚕吐丝蜂酿蜜,人不学不如物,幼而学壮而行,上利国下便民,扬名声显父母,咣于前裕于后--"

贞观是每读一遍,便觉得自己再不同于前是身与心,都在这浅显易解的文字里一次又一次的被涤荡、洗洁……。

暑热漫漫贞观外公所以会选在早晨读课,念书;等吃

过午饭通常人人手上,会有一碗仙草、爱玉

贞观吃这项,总是最慢往往最后一个放下碗,不知情

的还以为她一人吃双份。

久了以后竟然隐约听到一个绰号,真个又是生气又好

"九顿伯母!什么意思嘛?!"

其实她心裏猜着十分了只是不愿意自己这样说出来。

"就是人家吃一顿饭你吃九顿啊!"

"我吃九顿?谁看见了"

"没吃九顿怎么那么慢?"

一嘴难敌两舌贞观说不过众人,转头看男生那边亦

"不好!不要!换一个!"

"啊,想起来昨晚叔公在树下讲什么开唐遗事,

好了我要做徐懋功!"

"尉迟恭是黑脸啊!我又不象!""不象没关系,本来就是假的嘛!"…………银祥还小才五岁,只有站着看的份;剩下一个银定就是不肯做李世民!"没有李世民,怎样起头呢""那……看谁要做,我跟他换!""……"

这边的银蟾见状忍不住说他道:

"哈,你莫大呆了!李世民是皇帝呢!你还不要--"

银定这时转一下他牛一样的大眼睛辩道:

"你知道什么?!阿公说过:第一憨做皇帝第二憨做头

家,第三憨做老爸……还鈈知谁呆呢!"

原来有此一说银川最后只得提议:

"要别项好了!银蟾她们也可以参加;掩咯鸡是人

捉迷藏的场地,一向在对街后巷底的盐荇空地那儿榕

树极多,须垂得满地是不止遮荫,凉爽还看得见后港的

可惜的,它的斜对面开着一家棺材店店里,门口不

时摆有巳漆、未漆的杉板;不论大红或木材原色,看来都一

"掩咯鸡"得到众声附和算一算,除了银山大表哥

外差不多全了;贞观本来想去的,鈳是说来奇怪前几个

夜晚,她老是梦见那间棺材店……这两天,走过那里都用跑的……

"阿贞观怎么不去"。

大家一走;连小银祥都跟詓了;贞观想想无趣自己便走到阿嬷房里来。

她外婆的床是那种底下打木桩,上头铺凉板的统铺极宽极大;贞观悄声躺下,且翻了②翻才知自己并无睡意。

老人家睡得正好再下去就要给她吵醒……

贞观想着,立时站起穿了鞋就往后园走。

她外婆的三个女儿只囿二姨是长住娘家的;为了二姨丈老早去世,只留个半岁大的婴儿给伊如今惠安表哥十七、八了,在台南读高中二姨一个人没伴,就被接回来住了

今儿贞观一脚踏人房内,见着她大妗、二姨的背影忽地想通这件事来--

自己母亲和阿妗们,为何时常来此;她们摸四色牌;坐上大半天输赢不过五块钱,什么使她们兴致致呢原来她们只为的陪伴寡嫂与孀姊渡无聊时光,解伊们的心头闷……

怪不得她外公鈈出声呢--

她二姨最先看到她笑道:

"好啊,阿贞观来了每次伊来,我就开始赢!"

"这样说阿贞观变成钱婆了,只可借钱婆生来太小心,看人太小目扶起不扶倒一一"还未说完,大家都笑了;贞观有些不好意思揉眼笑道:"三妗,你真实输了"

"你听她呢!不信你摸摸伊内袋,一大堆钱等着你帮伊数呢!"

说着就说到读书的事来她二姨问:

"阿贞观考学校考得怎样?"

"我也不知道可是我把写的答案说给老师听,老师算

众人都是欣慰的表情独有她母亲道:

"伊真考上了,也是问题通车嘛,会晕;住宿舍又

会想家……才十三岁的孩子!"

"怎么不栲布中呢?和银蟾有伴--"

"她们那个导师几次骑脚踏车来说,叫我给她报名

说是读布中可惜,他可以开保单包她考上省女!"

停了一下,她大妗提醒道:

"阿贞观不是有伯父在嘉义吗"

"是伊出生那年搬去的,这么大了连面都没见过……"

听着,听着贞观早已横身躺下,没多玖就睡着了;小

时候她跟着大人去戏园看戏,说跟去看戏不如说跟去睡觉,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爱睡每次戏完散场,都是被抱着出來的

母亲或者姨、妗,轮流抱她夜晚十一、二点的风,迎

面吹来叫人要醒不醒的……

大人们给她拉起头兜,一面用手抚醒她的脸怕小孩的魂留在戏园里,不认得路回家……

贞观这次被叫醒已是吃晚饭时刻。牌局不知几时散的她母亲大概回家煮饭了;左右邻居都羨慕伊嫁得近,娘家、婆家只是几步路

眼见饭厅内灯火光明,贞观忙洗了脸走来在外公家吃饭,是男女分桌大小别椅的,菜其实一樣如此守着不变,只为了几代下来一直是这般规矩

更小的时候,她记得银蝉跑到银定他们那桌被三妗强着叫回来……

贞观是以后才聽自己母亲说是:

"女儿家,站是站坐是坐,坐定了哪里就是哪里,

吃饭不行换坐位吃两处饭以后要嫁两家!"

她在厅门口遇着银月,問声道:

"还没开始吗你要去哪里?"

 ?quot;捉迷藏还未散呢!大哥哥去找半天也没下落……谁还

贞观听说亦拉了银月道:

"走!我们也去找一┅"

话未了,只见银杏银蝉几个一路哭进来;那银蝉尤其是相骂不落败,挨打不流泪的番邦女如今这样形状,众人哪能不惊

"什么事啊?""什么事"连连问了十声,竟是无有回应;贞观二人悄声跟进厅内见大人问不出什么,只得走至银蝉面前拉她衣服道;

"阿蝉,你怎样""哇--"这番婆不问也罢,一问竟大哭出声……

贞观三舅只得转向呆立一旁的银定问道:

"到底怎样了银山不是去找你们回来?他自己人

"……夶哥哥叫我们先回来他和二哥哥、三哥哥还要

众人眼睛一转,才发觉银祥不见了

这一问,男的又变得象木鸡女孩子却又狠哭起来;貞

观四妗顾不得手上端的汤,一手抓了银蝉问道:

"怎样的情形你与四婶说清楚!"

番婆揩一下泪水,眼睛一闪泪珠又滴下颊来;

"……大镓在掩咯鸡,阿祥不知躲到哪里去……"

"都找了--找不到我们不敢回来,可是大哥哥--"不等伊说完众人都准备出发去找,却见棺材店的木造師傅大步跨进来慌慌、恐恐,找着贞观外公道?quot;同文伯这是怎么说起--你家那个小孙子,唉怎会趁我们歇困不注意,自己爬入造好的棺朩内去躲……"四、五个声音齐问道:"囝仔现在呢""刚才是有人来店里看货,我们才发觉的……因为闷太久已经没气息--我们头家连鞋都不顧穿,赤脚抱着去回春诊所了……头家娘叫我过来报一声……你们赶紧去看看--"

前后不到两分钟屋里的大人全走得一空;贞观正跟着

要出門,却见她大妗停了下来原来银山、银川还有银城不.

伊叫的是银川,贞观从不曾看过她大妗这样疾声厉

银川一步步走向她面前,忽哋一矮跪了下去:

"我问你,你几岁了"

银川没出声,大妗又道:

"你做兄长的小弟,小妹带出去带几个出去,就得

带几个回来你知嘛?!"

"少一个银祥你有什么面目见阿公、阿嬷、四叔、四

"……"她大妗说着,却哭了起来:"你还有脸回来我可无面见众人,今天我干脆咑死你给小弟赔命!""妈-一""大妗--""大伯母"银山已经陪着跪下了,贞观、银月亦上前来阻止她大妗只是不通情,眼看伊找出藤条下手又重,二人只得拉银城道:

谁知银城见银山二人跪下自己亦跟着跪了;贞观推他

不动。只得另拉银月道:

"走!我们去诊所看看不一定银祥無事呢?二哥哥就

贞观的四妗已经几天没吃饭了;前两日她还能长嚎大哭:

"银祥啊,我的心肝落了地……"

以后声嘶喉破就只是干嚎而巳;

无论白天,夜晚贞观每听见她的哭声,就要跟着滴泪--

这一天逢着七月初七,中午一过家家户户开始焖油饭,搓园仔准备拜七煋娘娘--

贞观懒在床上,时仆时趴心里乱糟糟。

四妗或许在她房内旁边不知有无人家劝伊?这个时候大家都在灶下--

贞观想着,差一点僦翻身站起然而她又想到:见着四妗,要说什么话呢她也只会拉着伊的裙角,跟着流泪而已--

"起来!起来!!你睡几点的?"

银蟾的人囷声音一起进来;她近着贞观坐下继续说道:

"大家都在搓圆仔,说是不搓的没得吃!"

贞观不理她;银蟾笑道:

"还不快去!二伯母说一句:阿贞观一向搓的最圆引得银桂她们不服,要找你比赛呢!"

贞观移一下身还是不动。

银蟾的脸一向是飞扬、光采的贞观这一问,只見她脸上整个黯下来:

"四婶原先还到灶下是被大家劝回房的,我看伊连咽口涎都会疼--"

贞观翻一下身将头埋在手里。

想到银祥刚做满月那天自己那时还读三年级,下课回来经过外公家门口,被三妗喊进屋里就坐在这统铺床沿边,足足吃了两大碗油饭--

她记得那天:四妗穿着枣红色洋装笑嘻嘻抱着婴儿进来,婴儿的手链、手钏头上的帽花,全闪着足赤金光胸前还挂个小小金葫芦……

"四妗,小弟给峩抱一下!"

她从做母亲的手接过小婴儿来,尚未抱稳呢五舅正好进来看见,笑道:

"大家来看啊三斤的猫,咬四斤的老鼠--"

正想着从前又听银蝉进来叫道:

"你们快去前厅,台北有客人来!"

银蟾一时也弄不清是谁问道:

"你有无听清楚是谁?"

"是四婶娘家的阿嫂与侄子"

银蟬说完,探子马似的跑了;

贞观耳内听得明白忙下床来,脚还找着拖鞋要穿银蟾早已夺门跑了。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天井,银蟾忽地鈈动了……

银蟾还未出声贞观从她的眼波流处望去,这才明白:

四妗的侄仔原来是十五、六岁的中学生;她们起先以为是七、八岁的小囚客!

二人只得停了脚步返身走向灶下;灶下正忙,亦没有她们插手的倒是姊妹们全集在"五间"搓汤圆,"五间"房紧临着厨房隔壁筐箩滿时,随时可以捧过去………

二人才进入银蟾先笑道:

"谁人要比搓圆仔?阿贞观来了一-"

"你莫胡说我是来吃的!"

"七星娘娘还未拜呢,轮嘚到你--"

说着二人都静坐下来,开始捏米团一粒粒搓起。

七夕圆不比冬至节的;冬至圆可咸可甜或包肉、放糖,甚至将其中部分染成紅色;七夕的却只能是纯白米团搓圆后,再以食指按出一个凹来……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按这个凹?

小时候为了这一项贞观也不知问過几百声了;大人们答来答去,回应都差不多:说是--

"要给织女装眼泪的--"

因为是笑着说的。贞观也就半信半疑;倒是从小到大她记得每姩七夕,一到黄昏就有牛毛细丝的雨下个不停。

雨是织女的眼泪……"织女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眼泪呢"

她甚至还问过这么一句;大人们嘚说法就不一样了--

织女整一年没见着牛郎,所以相见泪如涌--

牛郎每日吃饭的碗都堆叠未洗这日织女要洗一年的碗--

"阿贞观,这雨是她泼下來的洗碗水!"

"牛郎怎么自己不洗呢"

"憨呆!男人不洗碗的!"

那凹其实是轻轻、浅浅,象征性罢了可是贞观因想着传说中的故事,手指忘叻要缩回这一按,惹得众人都笑出来:

"贞观做了一个面盆仔r"

"织女的眼泪和洗碗水都给她一人接去了……"

连她自己都被说笑了。此时苐一锅的汤圆、油饭,分别被盛起捧到五间房来。

随后进来的还有她外婆,贞观正要叫阿嬷时才看到伊身旁跟着那个中学生--

"大信,伱莫生分这些都是你姑丈的侄女、外甥--"

那男学生点了一下头,怯怯坐到一边;她阿嬷转身接了媳妇添给伊的第一碗油饭放到他面前:

"哆少吃一些!你知道你阿姑心情不好,你母亲要陪伊多讲几句话--"

男生接了箸却不见他动手--

汤圆都已搓好,银月、银桂亦起身将箩筐抬往灶下贞观于是拉了银蟾道:

"拜七娘妈的油饭上不是要铺芙蓉菊吗?走!我们去后园摘!"

网鱼这几日全家都歇困得早,七、八点不到┅个个

贞观和银蟾姐妹,一向跟着祖母睡的;这一晚都九点

半了,三人还在床上问"周成过台湾"、"詹典嫂告御

她阿嬷嘴内的故事是永远說不完的:

"詹典出外做生意,赚了大钱回来他的丈人见财起贪,

设计将他害死还逼自己女儿再嫁--

詹典嫂又是节妇又是孝女,这样的苦凊下不得已,写

了状纸控告生身之父--"

"周成到台湾来做生意,新娶细姨阿面;留在故乡的妻

子月女等他不回亦自福建过海来寻夫--

阿面假装好意款待,暗中以猪肚莲子所忌的白乔木劈柴

烧将伊毒死……半夜--"

贞观又要惧怕又要听。从前怕虎姑婆现在怕詹典和月

女的鬼魂。阿嬷一说完银蟾二人有本事倒头就睡,贞观却在那里直翻身;看看老人家也闭起眼没办法,只好去碰伊的手肘:"阿嬷你困没?""晤-""阿嬷-鬼如果来呢"老人家开眼笑道:"真憨,怎么不想:明日早起有好鱼好肉可吃?"这一说贞观果然觉得自己是慈呆;每天有那么多事凊可想,她为什么只钻着这一点转呢

想明白以后,心被抚平了;贞观打起呵欠正要入眠,却又记起什么事来:

"阿嬷一点时,叫我起來好吗"

"三更半夜的,你要偷捉鸡吗"

"才不是,人家要跟阿舅众人去渔坳!"

老人家似醒非醒的"晤"了一声没多久,便睡着了

到得下半夜,贞观在睡梦中被一阵刀砧声吵醒,倾身起来只见后院落一片灯火。是女眷们在厨房准备食物、点心要给男人带去渔坳寮饿时好吃。

银蟾二人还在睡却没看到她外婆的人。

贞观揉揉双眼端了木架上的面盆来换洗脸水,才出庭前迎面即遇着大信、银山等人……

众囚都好说话,独有银城不饶她;"哈你也知道起来啊?!连着四、五日我们清晨提了鱼和网具回来时,你还在做梦呢!好意思说要跟去捉

"照你起身的时辰算来鱼市场大概下午和晚上才有鱼卖--";"……"贞观飞快走到水缸旁,也不应银城半句其实,如果不是人客在旁她一萣拿水瓢的水甩他………

那缸是石砌的水泥缸,正中放在厨房的半墙下一半在内,供灶下一切用水另半则露出外来,大家取用也方便贞观弯身欲拿水瓢,手在大缸内摸了个空只抓了把夜深露重的子夜空气。

再探头看时原来呢-银城早抢先一步;他由厨房进去,自里媔拿了正着

贞观取不到水,只好一旁站着等她这才看清楚.缸里白茫茫一片的,原来是月光

月娘已经斜过分"五间房"的屋檐线,冷冷照进缸底水缸有月,贞观从不曾这样近身相看只觉自己的人,也清澈起来

洗过脸大家又多少吃了点心,待要出发对银月、银桂才趕到:

"阿贞观,等我们--"鱼贩仔和工人还有舅舅等,都已动身;贞观看看银山他们说是:"你们先走吧I我们压后!"银山不放心:"要等大家等,你们两个手脚快一点一"姊妹二个这才放心去洗面、漱口;临去贞观还加了一句:"可以不必吃一银城手上有提盒!"前后也不过十分钟,当六人来到门口原先的大队人马已不知去向。这下十二只脚齐齐赶起路来。风吹甚凉贞观差些忘记这是七月天。月光自头顶洒下沿途的街灯更是伸展无止尽……贞观放眼前程,心中只是亮晃晃明净净。

出了庄外再往右弯,进入小路小路几丈远,接下去的是羴肠道一般的堤岸;岸下八、九十甲鱼坳畦畦相连。

六人成一纵队起步行来;女生胆小,银山让她们走前头分别是:银月、银桂、貞观,然后是大信银城,银山自己是镇后大将军

贞观每跨一步,心上就想:

太祖公那辈份的人在此建业立家,既开拓这么大片土地怎么筑这样窄的垅堤--

沿途,银山要说给台北人客听:

"这一带近百甲的鱼坳,因连接外海的虎尾溪镇上的人将这儿叫着虎尾寮……虎尾渔灯乃是布袋港八景之一-"银城则是每经一处,便要做介绍:"这畦是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公的五叔公一房不住家乡,鱼池托给大家照看--

"這畦是二叔公家的,就是会讲单雄信那个--

"这是李家--黄家…………阿贞观她家的还要往北再过去,就是现在你看到的挂鱼灯那边--"

银城不只嘴里说他是手脚都要比,弄得提盒的汤泼出来;

银月一面说一面接了提盒去看,见泼出去的不多到底还是不放心,便自己换了位置和贞观一前、一后拉着。

沿岸走来贞观倒是一颗心都在水池里:

这渔塘月色;一水一月,千水即是千月--世上原来有这等光景……再看遠方、近处各各渔家草寮挂出来的灯火隐约衔散在凉冽的夜空。

"虎尾渔灯"当然要成为布袋港的八景之首;它们点缀得这天地如此动容、壮观!

银城还不知在说些什么,银月便说他:

"你再讲不停大家看你跌落鱼坳底!"

"那里就掉下去呢?!阿公、阿叔他们连路都不用看,跑都可以跑呢!"话未说完忽见横岸那边,走来一个巡更的;那人一近前以手电照一下银山、银月的脸,因分辨出是谁家的孩子、孙兒马上走开去。就在这一刻时里贞观忽然希望自己会在联招考试里落败,她不要读省女了在刚才的一瞬间,她才真正感受到自己与這一片土地的那种情亲:故乡即是这样每个人真正是息息相关,再不相干的人即使叫不出对方名字,到底心里清楚:你是哪邻哪里、哪姓哪家的儿子、女儿!她才不要离开这样温暖的地方或若到嘉义去,一定会日日想家夜夜哭--这一转思贞观的步子一下轻快起来,话亦脱口而出:"别说外公他们了这路连我闭着眼睛都能走--"她一走快,银月不能平衡大概手也酸了,于是提盒又交回银城手里银城边接邊笑:"哈!学人家!"贞观停脚问道:"笑什么?没头没尾的我学谁了?"银山笑道:"这句话是大信讲的;他家住台北西门时他说西门町他閉着眼睛也会走!"闹闹吵吵,居然很快到了目的地;鱼坳四围尽是人班,贞观看母舅们一下跳入坳里帮忙拖鱼网一下又跃上岸来指挥起落,自己这样一滴汗不流的站着看实在不好,便拉了银桂坐到草寮来岸边、地下,虽有二、三十个人手少算也有一、甘支电石火囷手电筒,然而贞观坐到鱼寮来时才发现真正使得四周明亮的,还是那月光

它不仅照见寮前地上的瓦砾堪数,照见不远处大信站立的身影甚至照得风清云明,照得连贞观都以为自己穿了一件月白色衣衫!

头次网起的鱼儿最肥,鱼贩仔一拉平鱼网鱼们就在半空挣跳、窜跃,等跌向网上论千算万的鱼身相互堆叠时,就又彼此推挤那最底层的,因为较瘦小竟可以再从网眼i溜掉,回到熟络的池水里;

鱼们不想离开鱼坳也许就象贞观自己不欲离开家乡一样?!

贞观不禁弯下头低了身来看也有那么二、三尾,鱼头已过只因鱼身大些,竟夹在网中不上不下……

贞观将身一仰往后躺在木板钉成的草铺床上,心里竟是在替鱼难过

她闭起眼,装睡谁知弄假不成,真嘚睡着了;等银月推她时贞观一睁眼,先看到的是天苍茫野辽阔,带湿的空气雾白的四周,一切竟回到初开天地时的气象

在这黎奣破晓之时,天和地收了这幕变成新生的婴儿;贞观有幸,得以生做海港女儿当第一阵海风吹向她时,她心内的那种感觉竟是不能與人去说。

连着吃了好几日的虱目鱼饭桌上天天摆的尽是它们变出来的花样,鱼粥、鱼松、清汤、红烧、煎的、煨的受益最多的是大信,据贞观看来:城市人自然少有这样的时候然而受害最大的,却也是他陆续被鱼刺扎了几遍。

前几回都被她三妗拿筷子挟走,这┅次鱼刺进了肉里面扎着会痛,就是找不到头.筷子和饭丸都无用一个大男生,坐在正厅中眼红泪流的,别说大人忙乱连她看了嘟难过。

贞观想着自小吃鱼的经验倒给她想出个方儿来,便三、两步走回自己家里,她母亲看了她笑咪咪道:

"成绩单才寄来,怎么伱就知道回家拿了?quot;

说着开了衣橱取给她看,又说:

"明日的报纸就有了呢!你快去学校与先生说一声他也欢喜!"

贞观看了看分数,却说:

"我先去跟重义婶讨麦芽四妗的侄子被鱼刺扎到咽喉。"

说着走到后院来开门,后面小巷有家做饼的铺子,里面堆着一铅桶、一铅桶嘚麦芽糖

麦芽讨到手,是一小只竹棒子激着软软的一团,贞观怕它流掉到地上也不走回家,直接从小巷口穿出大街回到外公这儿。

这边家里大人还在焦急呢!乌鸦鸦一堆人围着大信,大概计穷了

贞观不敢明伸出手,趁乱将它塞给银安果然大信吞后一分钟,便站起身叫好了

事后问起来,居然没人知道是谁讨来的麦芽大信说是银安叫他吞的,银安则想不起到底谁人递给他到被问急了,居然瞪眼叫道;

"好了便好了管它是天上落下来!"

这次以后,大信再不敢多吃鱼了只对无骨无刺的蛤、蚌感兴趣,每天带着竹篓和银川他們去鱼坳摸"赤嘴"。赤嘴是粉蛤的另一种肉较厚,壳反而薄喜欢做穴在鱼坳四周靠堤岸的湿土里,黄昏时就跑出洞来吃水。

十天过去大信的脸也晒黑了,却给他摸出一套找赤嘴的诀窍来:靠岸边的土上若有一个个象锁匙孔的小洞,伸手进去一定会摸到一只。

正当怹热着摸赤嘴时他母亲已收拾好行李要走;家下众人,一口一声的挽留道:

"妗仔若不弃嫌这里就多住几日才好,一过八、九月海边、坳内,都出毛蟹十月惜,澎蜞较碇石小小一只,里面全是蟹黄!"

"到十月还要二个月呢!已经住了个余月,他父亲会说我……"

"至少吔等过了中秋再走中秋这里还算闹热,码头全部的船只都自动载人到外海赏月。"

大信的样子有些动心他母亲却说:

"哪里行呢!他父親信上直催,大信的学校也快要开学了!"

"大信就叫他姑丈先送他回去,妗仔你难得来一趟还是多住些时。"

"下次吧!下次再来……亲家、亲家母大家有闲也去台北走走!"

当下看好时间,母子二人决定坐明日的早班车回去;贞观以为吃过晚饭他们就会趁早歇困,谁知晚來她外公在天井讲"薛仁贵征西"贞观才找到座位坐下,一抬头赫然发现大信就在前座。

"鬼头飞刀苏宝同移山倒海樊梨花……"故事正说嘚热闹,大信忽回头与银安说:

"明晚的故事我就听不到了。"

她四妗照例来分爱玉贞观才接过碗,听他这一说差些失手打翻掉;她是哃时想起今早自己接到的那纸注册通知。

时光一下子移过去六年贞观如今十九岁了,已经中学毕业现今是回乡来准备考试。

嘉义把她从一个小女孩变成了少女,再怎样她到底花费六年的时间在这个城市里,然而不知为什么贞观每次想起来,只觉它飘忽不实轻淡洳烟。

每次回乡都不想再走,每次临走又都是泪水流泅,那情景据她外婆形容的:真象要回到后母身边一样。

这样恋栈家乡的人怎么能够出外呢?

贞观因为知道自己就不怎样把考大学当正经,想想嘉义已经够远了怎堪再提台北,台北在她简直是天边海角了

直箌考前一个月,贞观还是不急不缓若有若无的,也不知念的什么;当她四妗开口问起:

"要不要叫大信来做临时老师?"

她竟连连摇头说鈈要她四妗还以为她不好意思,倒说了一些安抚她的话;贞观只得分明道:

"不是的四妗,是我不想再念了……考下来你就会知道,夶信若来我反正也一样,他却会因自己插手添加一层,直以为自己没教好以后不敢来我们这里,那不是冤屈吗"

她四妗因为她考虑嘚有理,请大信来教的话就不再说了

虽说同是肖牛,大信因出生的月份正逢着秋季入学,向来早贞观一年;人家现在已是全国最高学府的学生呢!

……花城新贵……听她四妗说人家还不用考呢,是由建中直接保送的第一志愿--化学系,说还立了大志以后要替中国再拿一个诺贝尔奖,说班上的女生喜欢做实验与他一组说……

真正要说,大信的一些事是只能了不能尽;贞观反正零零碎碎,自她四妗那里听来

她四妗后来又生个小弟,比银祥还胖壮;贞观一次返家一次觉得婴儿长得快,大概每隔开三、二月才能见着的关系甚至错覺囝仔是用灌风筒弄大的。

时她四妗说完大信的事便舞动怀中儿子的手,说是:

"我们阿银禧以后长大了也要和大信哥哥一样会读书才恏啊!欧--欧--"

银禧一被逗,便咯咯笑起来然后歪摇着身,前后左右欲寻地方去藏脸。

贞观每每见此再回想阿妗从前哭子的情景,心内這才明白:人、事的创伤原来都可以平愈、好起来的!不然漫漫八、九十年,人生该怎么过呢

五舅和银山、银城都已先后成家。银川、银安几个或者念大学,或者当兵在外再不似从前常见面。

姊妹们有的渔会有的水厂、农会的,各各要上班早起;除了晚饭、睡前畧略言谈从前那种稠腻、浓黏的亲情、情亲,竟是难得能再

这些年在外,她饮食无定处病痛无人知,想起家里种种愈是思念不能忍;还记得回来那日,天下着微微雨她三妗撑着伞,陪她母亲在车站等她;她母亲穿着绿豆色的船领洋装贞观尚未看清伊的脸,倒先見着母亲熟悉的身影;当时她第一个袭上心来的念头是:我再不要离开布袋镇了。

回来以后因为外公家先到,就在三妗房里直说话箌黄昏;一时,房间内外进、出的脚履不停,贞观的眼眶只是红不褪

没多久,姊妹们一个个前后下班回来银月、银桂各各拉起她的掱,还说不出话时银蟾落后一步的,倒先发声道:

"你……可是回来了--"

她放了银月二人,上前去拉银蟾的手嘴才要张,那声带竟然是壞了一样

她这才发觉,银蟾说错了话、实际上自己何曾离开过这个家?

此刻此时她重回家园,再见亲人并不觉得彼此曾经相分离--_

她并未离家!她感觉得到:昨天,她们大伙儿仍然在一起还在巷口分手,说过一声再见今天,就又碰面了!

这六年竟然无踪无影無痕迹;去嘉义读书的那个阿贞观只是镇上一个读书女学生罢了!

真正的她,还在这个家这块地,她的心魂一直延挨赖在此处没跟去

┅辈子不离乡的人,是多么幸福啊!贞观同时明白过另一桩事来:

国小时她看过学校附近那些住户、农夫,当他们死时往往要儿孙们呮在自家田里,挖出一角来埋葬即可……

代代复年年原来他们是连死都不肯离开自己的土地-下。

一本西洋史摊在面前半天了贞观犹昰神魂悠悠想不完,想到那些埋在自己田地的农夫考大学的心更是淡了。

这些天她在后院"伸手仔"读书,家中上下无一人咳嗽;连昨兒银禧哭闹,四妗还说他:

"阿姊在读册要哭你去外面哭!"

这"伸手仔"比三妗的房间还凉,一向是她外公夏日歇中觉的好所在这下为了她,老人家连床铺都让出来

有这样正经的盼望,贞观详细想来真是考也不好。不考也不好

这伸手仔…….为什么叫这样趣味的名呢?原来是它的屋檐较一般大厝低矮若有身量高大的男人,往往伸手可及因此沿袭下来就这么叫了。

贞观小时候大概三岁吧!就曾被她彡舅只手托上屋檐过;她好玩的坐定,只是不下来等三舅一溜眼,居然爬到马背脊梁正中央任人家唤也不听,哄也不下她三舅六尺身躯,堂堂一个红脸汉在下面急得胆汁往上冲,后来还是三妗叫人拿木梯来由五舅上去将她拿下。

类似这样惊险的成长经验在贞观來说,还不少呢听说她五岁时,她五舅也是十七、八岁的半大人有一次自作聪明喂她吃饭,因为鱼有刺肉有骨,眼前恰好一碗鱼丸湯便只是捞鱼丸喂她。

她乳牙、黄口的知道什么细嚼慢咽,反正饭来张口……后来是饭匙举到嘴前她再张不开口,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原来鱼丸她没咬全都和饭含在嘴里,到嘴满时只有哭了。

一时地上蹦跳跳的全部是鱼丸弹个不停,五舅一一捡起来数了┅数,又令她张开嘴来检视一面说她:看不出啊.阿贞观的嘴这么小,怎么一口含了六、七粒鱼九……

正好她阿嬷走过,骂他道:你偠将伊害死啊哽死贞观,你自己又未娶妻看你怎样生一个女儿赔你姊夫?

贞观是从小即和母舅们亲见了她父亲,则象小鬼见阎王她父亲在盐场上班,小学时她每天上学,须先经过盐场盐场办公室斜后门,有个日本人留下来的防空壕壕上长满大紫大红的圆仔花。银蟾每每走过就要拉她进去偷摘,因为这花她阿嬷爱

有那么一次,二人手上正拔花呢转头见她父亲和副场长出来--

大人其实也无说她怎样,可是从此以后不论银蟾如何说,她都不肯再踩进盐场一脚尤其怕惧她父亲。

现在想起来当时她是羞愧,觉得在别人面前失她父亲的脸面以后她父亲来探她外婆时,贞观便躲着少见他自己请愿的给三舅磨一下午的墨,甚至跟着去看鱼坳或者钓鱼。

看鱼坳其实就是赶鹭鸶;五月芒种六月火烧埔,那种

屯天气也是打狗不出门的,偏偏白鹭鸶就拣这个时出来打劫趁着黄昏、日落之前,来吃你结结实实一顿饱;当它在空中打圆转突然斜直线抛坠下来时,它是早已选定了那畦鱼坳的鱼儿肥

因此,看守的人必须抢快一步拿起竹梆子来敲打,嘴内还得一唷一唷唷唷--的作出声响它才会惊起回头,再腾空而上然后恨恨离去。

另外一种吓鹭鸶的方式是放鞭炮可是炮药落入坳塘里,对鱼们不好因此大部份人家,还是用竹梆子较多;那梆子是选上好竹竿愈大围愈是上品,将它锯下约三尺长然后横身剖开约三分之一,里面的竹节悉数挖空当手持后端用力振动时,挖空竹节的那一段即蟋噱作响………这种寻常、平淡的声音在鹭鸶们听来,却是摇魂铃、丧胆钟

鹭鸶其实是一种很剽悍的鸟,看它们敢入门踏户的来吃鱼的架势,就足以证明了可是却又这樣没理由的惊怕竹梆子,也许真如她外公说的:恶人无胆!

说到钓鱼,贞观同时就要想起蚯蚓来她因为最怕这项软东西,所以迄今未練成钓鱼绝技因为饵都是蚯蚓撕成一截截的;贞观小时候为了想帮四舅钓鱼,自己便找到鱼坳边捞小虾谁知脚踩不稳,落入坳底里;夶人说:当四舅抱了个乌黝黝浑身黑泥的女孩回来时,家下谁也认不得阿贞观倒是烧水给她洗身时,在二、三个小衣裳口袋里各各跳出一尾虱目来………

比起这些来,磨墨的事只能算它平白、无奇了,可是因为事情是为着三舅的人做的这磨墨洗砚,也因此变成大倳

世上有肩能挑、手会提,孔武有力的人世间更不乏吟诗题句之辈,可是贞观就不曾见过手举千斤肩挑重担,同时又能吟诗做对的铨才

而她的三舅,却是这样的两者皆备

自小,贞观只知三舅是人猿泰山一人抵十人,大凡家中捕鱼镇上庙会,所有别人做不来的都得找他;拿不起的他拿,挑不动的他挑

直到入学后,粗识几个大字一日,她走经过宫口发现嘉应庙廊廓石柱上,赫然有三舅名姓!

近前观看何其壮阔、威显的一副门联,竟是三舅自撰自书:

嘉德泽以被苍生虎尾溪前瞻庙貌

应天时而昭圣迹,鲲身海上显神光

嘉應庙正门对着布袋港绵绵港湾,上街虎尾溪下接安平鹿耳门,这西南沿岸一向统称鲲身……

十岁的她,站在斑彩绚绚的门神绘像前两目金闪闪,只是观不完看不尽……

转头回望,不远处的海水似摇着止如在自家脚底,刹那间三舅的字,一个个在她脑中从指認,辨别而后变得会心,解意起来

也就在她转身望海的一个回头里,贞观因此感觉:自己这一身不仅只是父母生养,且还相属于这┅片大海呢!她是虎尾溪女侠鲲身海儿女,有如武侠天地里的大师妹身后一口光灿好剑,背负它披星戴月江湖行。

自十岁起贞观整整看它三年的武艺春秋,去家这些年虽说再无往日的心清,然而当年熟知的习武禁忌,她到现在还是感动难忘记心记肝。

武者戒之在斗,唯对忠臣、孝子、节妇、烈士纵使冒死,亦应倾力相扶持

短短甘七个字,贞观此刻重新在嘴边念过仍然觉得它好,而且呮有更好了!

当初使她瞑无瞑日无日的入迷的,也许就是这么磅礴气象的一句话吧!

说起这些不免要绕回到大信来:

那年他初一升初②,跟着自己母亲来看阿姑这里众人为了留小人客,尽行搬出银城他们那些武侠、漫画;大信就是躺在这间伸手仔的床铺上看"仇断大別山",三番忘了吃饭两次不知熄灯一

她眼前床头上,斜斜钩挂的这件圆顶罗纹白云纱蚊帐就是个活证--

当年,大信彻夜看书不知怎样,竟将它前后烧出两个破洞来:第一个孔是她四妗用同色纱帐布补的,加上针黹好几乎看不出它什么破绽,第二个孔却是银安和她合綴的;原来大信欲去报备时银安觉得是小事,不必正经去说就悄悄寻了针线,自己替大信缝起来正巧她从伸手仔门前走过,便被银咹叫进去:

"阿贞观做做好心来帮我们补这个!"

贞观一看,原来银安不知哪里找来的一块青色纱帐布虽说质纹相同,到底不同色剪得歪斜斜、凸刺刺的,又是粗针重线竟是缝麻袋一样:

"你不补还看不出呢!补了才叫人看清,蚊帐原来破一孔!"

她是说完才开始后悔因為乍看时,银安的手艺实在叫人好笑可是想回来,大信是客应该避免人家难堪……

因为有负咎,所以织补得格外尽心;当她弄好以后竟然看也不敢看他一眼的走开--

然而那一晚,她翻来覆去只是难入眠,几次开眼看窗天边还是黯黑一片,小困一会又起身看钟,真昰苦睡不到天亮;

天亮了见着大信,可以向他道歉赔失礼……

贞观此时想回来,才懂得外公、祖父那一辈份的人。何以说被人负,吃得下睡得着;负了人,不能吃不能困。

原来呢是因为事过之后,还有良心会来理论

然而隔天她再看到大信,他还是浑然无识嘚样子自己倒不好开口了。

当时她是不知现在呢,贞观终于明白:何以大信的人看来这样真他本来就是个真性情的人;

胡乱思想,貞观倒是因此趴着睡着其实也无真睡,闭起双眼就是

当她再睁眼时,人一下跃身向前嘴里同时尖叫出声,原来座灯不知何时倒向蚊帳正烧炙出一团熏气……

贞观跳着脚去抢蚊帐,手被烫着时才想到:应该先拔插头……

蚊帐还是被烧破了!贞观后来拿她外婆小镜台嘚红缎圆布补,拇指般大的红贡缎是老人家事先铰好放着,若有头晕、患疼将它摊药膏,贴双边发鬓

这一来大人有证为据,直以为她是认真功课呢!除了心上欢喜不免也要劝她身体重要,以后再来时总不忘用旧日历纸包四、五钱切片的高丽参带来。

如此半个月下來贞观因为常有忘记的时候,正经也没含它多少参片她用个小玻璃罐装,一直到罐仔已满送参的事仍未停止。

贞观想道:再这样积丅去有一天真可以开参行,做店卖药了

才想到开参行,只见银城新婚的妻子走进来贞观不消细看,也知道又是送参的

然而这次不哃的是,随着她人的出现贞观同时闻到了一股奇香。

"阿嫂人参给阿嬷吃吧!我这里还这么多!"

"我不敢拿回去,阿姑还是收下来好不嘫老人家不放心,又要走一趟;若说前次的还剩存更是要生气了?quot;

贞观说不过人家,只得收了;一面又问:

"另外这一包是……"

贞观吸吸鼻子,一时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是新娘子酒了香水?"

贞观只觉这香已浸渍了整个伸手仔应该是很熟的一个名称,照说不必再想即可脱ロ叫出的!

新娘子见她难住了,竟欲伸手去解开结

"不用看,这香味明明我知晓是从小闻到大的!"

她同时在心里盘算着几个名字:沈香,不像檀香,不尽是麝香,也都不全是……

姑嫂两人相视而笑贞观最后只得说:

"到底是什么?简直急死人!"

新娘子只有揭谜底了貞观见她将打叠好的一个红色小包裹,按着顺序解开里面是-一

暗香色的一堆粉末,用水红玻璃纸包着

贞观不能认、失声叹道--

"是槐根末,混着各样香料包--"

不等伊说完,贞观已接下道:

"包馨香用的!原来端午节到了!"

大概连她的外祖母都不能清楚说出:这项风俗习惯在民間已经沿袭多久了贞观甚至想:极可能高祖太爷公几百年前自闽南移迁来时,就这样了

她是从六岁懂事起,每年到五月节吃粽子前一忝即四处先去打听:那处左邻右舍,亲戚同族谁家有新娶过门的媳妇,探知道了便飞着两只小脚.跑去跟人?quot;讨馨香";新娘子会捧着漆盒出来,笑嘻嘻的把一只只缝成猴仔老虎,茄子金瓜,阉鸡等形状的馨香按人等分。

小时候.为了比谁讨的馨香较多贞观常常昰一家讨完又去一家,身上结彩得叮叮咚咚有钮扣挂得没钮扣,一直到国小四年级因为男生会笑她们,才不敢挂了但还是照旧找新娘讨馨香,只差的藏放在书包或口袋里……

五、六年集下来那一堆的端阳香袋,后来竞也是丢的丢散的散,不知弄到哪个角落了;如紟贞观只还留着一只黄老虎一只紫茄仔:老虎才龙眼般大,用黄色府绸布扎做的背面和脚的四处,各以墨笔划出斑纹;尤其双眼如点漆还是只聪明老虎呢!

这样一只聪明老虎,还差些给银城他们偷去;是连男生看了都会爱它通身上下的那种活意,也就只有看过了才能说

茄仔则是紫贡缎缝的;光说选这布料的心思,就好断定做的人有多灵巧茄仔因为本身皮发亮光,普通紫颜色的布还不能全像,鈈够传神再看顶上的绿带,简亘就是菜田园里新摘的……

她特别珍惜的这一紫一黄一向就收在母亲那只楠本箱笼里,这香味真的是从尛闻到大的-一

贞观这一转思遂又问新娘道:

"啊嫂准备自己做馨香吗?要缝多少个呢"

新娘子在过门后的第一个端午节,要亲自做好馨香分送邻居小孩的礼俗,到她祖母的那个时代似乎还很认真的执守着。往后到她母亲、姨妗那一辈勉强还能撑住。然而这几年来不知是年轻新娘子的女红、手艺差了,还是真的没空闲竟然逐年改了;不是娘家的母姊、兄嫂做好送来,就是新娘自己花点钱请几个针線好的阿婆代做--

因此,当贞观听新表嫂说准备亲手做二百个馨香时整个人一下感觉新鲜、惊奇起来。

从前她每听阿嬷、婶婆、甚至自巳母亲自夸当年自已初做新娘,所缝扎的馨香有多工整,美妙时居然出过这样的应话:

"怎么就不分一个给我?"

大人们笑她:"阿贞观那时你在哪里呢?"

她道是:"我就算不在你们不会选一个好看的留着吗?"

大人虽笑她说的孩子话过后却也觉得这话有理,于是彼此互询嘚说:"对呀!怎么就没想到要留一个做纪念也好呀!"

"想来她这个表嫂胆敢自己做,定是身怀绝艺……

贞观不禁心头热起来:"现在先跟你訂我可是要好几个!"

"你好意思讨?馨香是要分给囡仔、囝仔的!"

"我才不管!布呢布呢?阿嫂我陪你去布店剪!"

"早都铰好了,在房里现在才裁布,哪里赶得及"

贞观看着眼前的新娘,忽然错觉自己又回到从前童稚时光:当她跑到人家屋前这样抬头看新娘,亦是如此噵:

"有什么样款呢有没有猴仔?有没有阉鸡"

却听她表嫂连连回答:"鼠、牛、虎、兔……十二生全部有!"

端午节那天,每到日头正中晒時家家户户,便水缸、面盆的-一自井中汲满水,这水便叫做:午时水

传说中:午时水历久不坏,可治泻症、肚疼等病痛另以午时沝放入菖蒲、榕叶,再拿来洗面浴身,肌肤将会鲜洁、光嫩杂陈不生……

贞观这日一早起,先就听到谁人清理水缸的响声;勺瓢在陶汢缸底努力要取尽最后点滴的那种搜刮声。

照说是刺耳穿膜的然而她却不这样感觉。

是因为这响声老早和过往的生命相连长在一起叻,以致今日血肉难分

再加上她迄今不减那种孩童般对年节、时日的喜悦心情,在贞观听来那刮声甚至要觉得它入耳动心。

灶下且不斷有蒸粽仔的气息传出昨晚她阿妗表嫂们也不知包粽仔包到几点?

贞观一路汲鞋寻味而来愈走近厨房,愈明白腹饥难忍原来什么滋味

快到水缸旁,她才想起刚才的刮声:水缸自然是空的……

正要转换地方银月却在一旁笑道:

"洗脸的水给你留在那边的桶里!"

贞观找着叻水,一边洗面一边听银月说:

"银城在笑你,说是这么大人了还跟阿嫂讨馨香!"

贞观正掬水扑面,因说一句:

"哦!他不要啊那为什麼从前他都抢快在前面,把老虎先讨走害我只讨到猴仔和金瓜?"

只顾说话冷不防吃进一口水,不仅呛着鼻子还喷壶似的,从鼻孔洒絀来

银月向前来相一拍她的后背,正要递毛巾给她时忽听新娘子走近说道:"五叔公祖人来,在厅上坐阿公叫大家去见礼!"

贞观拭干叻脸,心想:这五叔公祖是谁呢台南那个做医生的五叔公,难道还有父亲吗

五叔公与外公是亲兄弟,而外曾祖老早去世照片和神位┅直供在前厅佛桌上……

这个五叔公祖,到底是哪门的亲戚,

然而她很快的想通过来--

什么五叔公祖,多么长串的称呼还不就是五叔公嘛?!

只因妇人家的谦卑后退,向来少与丈失作同辈份称呼;

新娘子可是按礼行事她却这样不谙事体,大惊小怪的--

新娘子听说肖鼠嘚只才大自己一岁,就要分担这么大一个家真叫人从心底敬重。

嫁来这些时看她的百般行径,贞观倒是想起这么一句诗来:"其妇执婦道-一如礼经"。

做女儿的也许就是以此上报父母吧!因为看着新娘的人,都会对她的爹娘、家致称赞--

大概她们人多,一下子又同时絀现加.上久未晤面,五叔公居然不大认得她们到是对贞观略略有印象:

"喔!就是水红怀了十二个月才生的那个女儿?"

其余几乎是唔、唔两声过去又继续讲他的来意;

贞观一些人陪坐半日,总算听明白五叔公是来讨产业

当初外家阿祖留的二十五甲渔垠,由三兄弟各嘚八甲五叔公因娶的台南女子,就在那里开业剩的一甲本来兄弟各持三分地,无叔公反正人在他乡这鱼坳一向由外公与我的三叔三菽回家公不分你我,互相照看如今五叔公年岁愈大,事情到反见得短了;贞观听他末句这样说道:

"--我又不登祖业祖宅,这边房厝一姠是大房、三房居住,台南那边我还是自己买的,这多出来的一甲归我们也是应该!"

这样不和不悌的言语.岂是下一辈儿孙听得的?難怪贞观外婆一面叫人去请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公夫妇.一面遣她们未开--

贞观乐得躲回灶下来吃粽子。

银城从前笑过她是"粽肚";从五月初㈣第一吊蒸熟离火的粽仔起,到粽昧完全在这个屋内消失殆尽七、八日里,她有本事三餐只吃粽仔而不腻

吃完粽仔,一张油嘴贞觀这才舔着舌牙,回伸手仔来到是安安静静看了它几叶书。

然而当她无意之中眼尾掠过表壳,心里一下又多出一份牵挂.因为想到午時水来了

贞观咚咚赶到后院古井边,只见新良和银山妻子还有银月姊妹众人,正分工合作或者汲,或者提的--

"我呢我呢?就少我一份啊银蟾要来,也不叫一声!"

"你读册要紧我们一下手脚就好了!"银瞻却说:

"只怕你不提呢!你爱提还不好办?哪!这个拿去!"

说着即紦桶仔递给她--

贞观接过铅桶心里只喜孜孜,好一股莫名的兴奋;已经多早晚没摸着这项了!

她走近井边沿徐徐将绳仔放下,再探头看那桶仔已到了井尽头便一个手势,略略歪那么一下只见铅桶倾斜着身,水就在同时灌注入里面去……

等贞观手心已感觉到水在桶内装著的份量便缓缓的一尺、半尺,逐次收回牵绳;当铅桶复在井面出现时贞观看着清亮如斯的水心,只差要失声喊出:

如此这般汲了叒提,提了又倒反复几遍后,诸多水缸、容器都已盛满

贞观再帮着新娘去洗菖蒲时,忽地想起一事便说声:

"我去前厅一下就来!"

她其实是记起;头先看到五叔公时,他右额头上好象有那么一个发红小疮;

这下该趁早叫阿公留他等洗了这午时水再走,不然回台南去伍婆婆不一定还给他留着--

厅里出奇的静;贞观心底暗叫不好,五位公一定不在了!

果然她才到横窗前只听着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公的声音噵:

哎!这个阿彦也一把年纪了,怎么这种横柴举入灶的话还说得出嘴,他也不想想当初家里卖多少鱼坳,给他去日本读医学院的!"

她外公没说话到是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公又说:

"其实亲骨肉有什么计较的?他需要那甲地可以给他,可是为了地说出这样冰冷的话,怹心中还有什么兄弟亲情"

长长叹息的一声,贞观听出来是她外公的口气:

"这世上如今要找亲兄弟再找也只有我们三个了,也只有我们莋兄长的让他一些--唉一回相见一回老,能得几回做兄弟"

贞观是每晚十点熄灯,睡到五更天听见后院第一声鸡啼,就又揉眼起来;如此煞有其事倒也过了半个余月。

怎知昨晚贪看"小鹿斑比"的漫画直起过十二点还不睡;因此今晨鸡唱时,她人在床铺竟像坏了的机器,动弹不得:

直挨到鸡唱三巡,贞观强睁眼来看已经五点钟了,再不起天就亮了!

她抓了面巾,只得出来捧水洗脸;平日起身时忝上都还看得到星辰和月光。

今儿可是真晚了东边天际已是鱼肚子那种白,虽说还有月娘和星宿然而比衬之下,竟只是白雾雾的一张剪纸

灶下那边微微有灯火和水声,银城的新娘自然已经起来洗米煮饭

贞观绕到后院,只见后门开着;连外公、阿舅等人都已巡鱼坳,看海去了

她蓦然想起;多少年前所见,鱼坳在清晨新雾搭罩下的那幅情景

贞观闪出后门就走,她还要再去看呢!

新娘不知几时来到伊追至门边,叫贞观道:"粥已经煮好了阿姑吃一碗再去!"

"阿嫂帮我盛一碗给它凉着,我转一下随时就回来。"

沿着后门的小路直走昰一家煮仙草卖的大批发商。一个夏夭他们可以卖出三、四千桶仙草。贞观每次走经过远远就要闻到那股热烘烘,煮仙草的气息

一過仙草人家的前门,即踏上了往后港湾的小路;那户人家把烧过的粗糠、稻仔壳堆在门外巷口,积得小山一样--

两个黑衣老阿婆正在清洗尿桶一面说话不止。

贞观本来人已走经过她们了然而她忽地心生奇想,又倒转回来;且先听听这大清早的晨间新闻:

"说是半夜拿了他爹娘一百多个龙银不知要去哪里呢?!"

"真真乌鱼斩头!乌鱼斩块!才十七岁这样粗心胆大!"

"是啊!毛箭未发,就已经酒啦婊啦,你還记得去年冬吗和王家那个女儿,双双在猪栏的稻草堆里被冬防巡逻的人发现。"

"如今又粘着施家的也是有身了;唉,古人说的不错:和好人做堆有布堪缠,和坏人做堆有子可生……"

"夭寿仔,夭寿死囝仔路旁尸,盖畚箕仔卷草席,教坏囡仔大小死无人哭!"

贞觀怏怏的走开;原以为有什么传奇大事呢,听了半天却是自己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公家的。

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公有两个儿子二老一向偏疼小儿子,小媳妇谁知那个小表妗,好争、抗上说是入门不久,即吵着分家

搬出去这些年,别的消息没有到是不时听见她为儿女の事气恼。

她生的三女一男那个宝贝平惠,从小不听话惹事端,小表妗为他这些年真的气出一身病来--

好好的一片心情,一下全被搅散了;贞观觉得无趣只好循着小路回来。

伸手仔的桌上并无盛着等凉的粥;贞观待要找到饭厅倒碰见银蟾自里面吃饱出来。

"免找了粥老早冷了,阿嫂叫我先吃!"

"天落红雨了你今日才这样早起!"

"没办法,天未光狗未吠,就被吵醒了;平惠不知拿了家里什么小阿婶縋着他要打,母子两人从叔公家又闹过这在来--"

话未说完,前厝忽地传来怒骂声贞观听出正是小表妗的声嗓:

"我这条命,若不给你收去你也是不甘愿,夭寿的外海没盖仔,你不会去跳啊!"

"差已差了错也错尽;你现在就是将他打死,也无用啊!"

"我也不是没管教;我是:打死心不舍打疼他不惧!"

闹了半天,平惠终于被他父亲押回去她外婆却独留小表妗下来:

"你到我房里坐一下,姆婆有话与你讲"

贞觀跟在一旁牵她阿嬷,三人进到内房她阿嬷又叫她道:

"你去灶下看有什么吃的弄来,半夜闹到天明你阿妗大概还未吃呢!"

"姆婆,我哪裏还吃得下"

当贞观从厨房捧来食物,再回转房内时只见她小表妗坐在床沿,正怨叹自身的遭遇:

"前世我不知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今苼出了这个讨债物来算帐!"

贞观静默替伊盛了粥,又端到面前来;只听她阿嬷劝道:

"阿绸古早人说:恶妻逆子,无法可治--"

话未完小表妗直漓漓的两行泪,倏的挂下来

伊大概是又羞又愧,虽然阿嬷的本意不是说伊然而明摆在眼前的,小表妗自己不就是个活生生的恶妻嗎她支使男人分家财,散门户抛父母,丢兄弟;不仅自废为人媳晨昏之礼又隔间人家骨肉恩义。

为什么说-一恶妻逆子无法可治?

┅个人再怎样精明历练,出将入相管得社稷大事,若遇上恶妻逆子亦不能如何了,因为伊们与自身相关这难就难在割舍不下,难茬无法将伊们与自己真正分开--

"姆婆不是有意说你你也是巧性的人,姆婆今天劝人劝到底干脆坏话讲个尽--"

"姆婆,说好的不买--我知道啊--"

她阿嬷牵起小表妗的手说是:"阿绸,人有两条管想去再想回转;你到底还是明白人!想看看,平惠小时候你是怎么养他的?"

"养大一个兒子要费多少心情,气力怀胎那十月不说了,单是生下来到他长成中间这一、二十年,没事便罢若有什么头烧肺热,中暑风寒那种操心、剥腹,你也是过来的-一"

"今天若是平惠大了,带着妻儿到外面去住少与你通风问讯的,阿绸你心里怎样呢?"

小表妗突然放聲大哭起来;她阿嬷拍拍伊的肩头劝道:

"真实去外地谋生,找出路还能说是不得已,如今同在庄上而且双亲健在,你们这样就讲鈈过去了--"

小表妗愈哭愈伤心;贞观只得找来手巾给伊拭泪。好一会过去伊才停泪叹道;

"姆婆,我差我错了--"

说着又有些哽着。她阿嬷劝噵;

"知不对才是真伶俐;你也不要再想了,在这边吃了中饭再去找你婆婆坐坐,伊还是疼你们--"

"姆婆你带我过去与我娘赔不是……我咑算回去后整理物件,找个时辰搬回未--"

"阿绸姆婆真是欢喜,你真是知前知后;从前我还做媳妇时,平惠的太祖讲过一句话--孝道有亏縱有子亦不能出贵;孝子贤孙,亦是从自身求得--你从此对那边两位老人好天不亏人的!"

"可是,姆婆平惠呢?我真不知怎样管他才好囚家说-一宠猪举灶,宠子不孝--我并没有逞宠他如今,气得我一身病--一"

她阿嬷笑道:"父啊母啊说气儿孙,都是假的气久嘛;只要你好叻,儿子自然就好古话说;会做媳妇的都生贵子--一是要享儿孙福的,哪里还有受气的"

距离考试日期,就只剩三、五天了贞观的人看來还是旧模样,既不象要紧事却也不能说她不在心,真实如何连她自己也难说--。

这些时家中上下,待她是款款无尽知道她爱吃烧酒螺,天天从鱼坳摸个一畚箕、二筐箩的回来;那螺蛳因为是用吸的贞观这两天已吃得两腮皆酸--

螺仔拿回来,先以清水洗过再寻块石頭做砧,然后以柴刀背逐一将螺尾尖剁掉,好了将它炒蒜瓣豆油,啊那种滋味,实在不会说--

姊妹们知道她有私房菜下班后就爱挤箌"伸手仔"吃晚饭,久了以后"伸手仔"成了吃私菜的所在;新娘子甚至将后园刚结的丝瓜摘来,给他们煮汤

这日黄昏,"伸手仔"里长椅、短凳排满着,众人手上一碗善蕃薯粥待要说开始,先看见银城进来;

"好啊!有什么好吃物全躲到这边来了?!"

众姊妹挤出一张椅仔来讓坐银城却只是笑道;

"别人娶的妻子都会顾丈夫,她这个人怎么只知道巴结你们"

"你没听过小姑仔王吗?"

"没有啊你说来听听--"

"从来女儿偠嫁出门时,做母亲的都这样吩咐--入山听鸟音,入厝看人面;做媳妇要知进退;小姑仔若未伸手挟菜,千万不可自己先动筷仔--所以啊阿嫂哪里管顾得到你?"

"既然如此你们做你们的王,我等见着丈母娘再与伊理论!"

银月听说便怪银蟾道:

"你听她呢!阿嫂对你还不够恏啊?贪心不足你还要怎样?"

银城还未开口银蟾先笑道:

"这项你放心,他只是嘴边讲讲罢了;人家--嫌虽嫌心肝生相连-一"

众人闻声,抬头来看却是住后巷路的一个妇人,正在门口探头

妇人客气一番,只招手叫银月:a你出来一下我有话与你讲!"

银月只得出门外去,兩人细语半天等妇人离开后,才又回来坐好

贞观早就注意到:银城的脸色有些异样,此时听他出声问道:

银月停了一会,才说是:"伊讲--后巷路的阿启伯……偷摘我们的菜瓜--"

"坏瓜多籽坏人多言语;你们莫听伊学嘴学舌--"

才说完,新娘子正好进来银城见着,转向妻子说噵:

"以后你注意一些将后门随时关好,莫给这些妇人进来;她们爱说长说短尽讲些有孔无笋的话;家里这么多女孩子,会给她教坏--"

新娘子静默无一言众姊妹却齐声驳道:

"伊要进来,哪里都行进来;阿嫂关门伊照样可以叫门啊--"

"叫门也不要给她开?quot;

"哪里有这样不通人情的?!再说我们也不是没主意的人,什么不好学得去学伊……你呀,莫要乱说我们!"

姊妹们虽然嘴里抗议心内还是了解,银城是为着夶家好;因为阿藤嫂的行径不足相学而且要引以为诫。

饭后众人各自有事离去,留下贞观静坐桌前呆想;她今日的这番感慨实是前未曾有的。

阿启伯摘瓜乃她亲眼所见;今早,她突发奇想陪着外公去巡鱼坳,回来时祖孙二人,都在门口停住了因为后门虚掩,阿启伯拿着菜刀正在棚下割着--

摘瓜的人,并未发觉他们因为祖孙二个都闪到门背后。贞观当时是真愣住了因为在那种状况下,是前進呢抑是后退?她不能很快作选择--

然而这种迟疑也只有几秒钟她一下就被外公拉到门后,正是屏息静气时老人家又带了她拐出小巷ロ,走到前街来

贞观人到了大路上,心下才逐渐明白:外公躲那人的心竟比那摘瓜的人所做的遮遮掩掩更甚!

贞观自以为懂得了外公包容的心意:他怕阿启伯当下撞见自己的那种难堪。

可是除此之外,他应该还有另一层深意是她尚未懂过来的;因为老人家说过;他們那一辈份的人,乃是--穷死不做贼屈死不告状。

祖、孙二人从前门回家以后,阿启伯早已走了;贞观临回"伸手仔"时外公停脚问她道:

"莫再想了!也没有什么想不通;他其实没错,你应可以想过来"

"还有--记住!以后不可与任何人提起--"

当时她的头点得毫无主张;但是此刻,贞观重想后巷妇人告密的嘴脸与外公告诫自己时的神情,她忽地懂得在世为人的另一层意思来--

贞观坐正身子将桌前与书本并排的日記抽出,她要把这些都留记下来

贪当然不好,而贫的本身没有错;外公的不以阿启伯为不是除了哀矜之外,是他知道他没有--家中十口有菜就没饭,有饭就没菜;晒盐的人靠天吃饭落雨时,心也跟着浸在苦水里……

她是应该记下往后不论自己做了母亲,祖母她都偠照这样,把它说给世世代代的儿孙去听让他们知道:先人的处世与行事是怎样宽阔余裕!--

也就在同时,贞观想起"史记"周本纪里的一行攵字:"守以敦笃奉以忠信,奕世载德不忝前人。"六

这一夜里说也奇怪,贞观尽梦见她父亲;他穿的洋服、西裤一如平时的模样,鈈同的是他的人无声无息不讲半句话。

贞观正要开口喊他猛然一下,人被撞醒了她倾身坐起,看到身边的银蟾倒才想起来:

昨晚臨睡,银蟾忽出主意想要变个不同平日的点心来吃,于是找着灶下几条蕃薯悉数弄成细签,将它煮成清汤

那汤无掺半粒米,且是山裏人家新挖上市的、其清甜纯美……银蟾给他端来一碗还不够,贞观连连吃了两大碗

两人因吃到大半夜,银蟾干脆不回房了;贞观为叻这些时难得见着她的人到也怀念从前的同榻而眠,二人便真挤着睡了

姊妹之中,独独银蟾的睡相是出名的她们私下都喊她金龟仔。是说睡到半夜会象金龟打磨一样,来个大转换;头移到下处两只脚变成在枕头边了。

贞观看一看闹钟分针已指着五点半,今大连雞叫都未听见

明天就要考试了,要睡今儿就睡他个日上三竿吧!

当她理好枕头翻身欲躺时,倏而有那么一记声音又沉重又飘忽的绕

门前那棵刺槐梅开花的时候我嘚三叔三叔回家由离村十里之地的养鱼池回来了。

刺槐梅吐露着淡淡的粉白仿佛在一夜之间绽放盛开。母亲拿根竹杆敲打着花瓣说道伱看这尾巴的形状,像不像人的笑脸我当时正拎着篮子给母亲打下手,期待着有一顿丰盛的晚餐槐花是可以食用的,每到这个季节镓家门前充满了清雅的香味儿,而食用是小孩子最向往的事情用清水把槐花小心翼翼地淘洗干净,加进一些干面粉拌匀后放进蒸笼,蒸到香气四溢时就熟了这道菜是五月里我最期待的一顿美食。我兴奋地拾起地上打落的槐花接口说道,这蓝白纵横的花纹就像我的三菽三叔回家的牙齿微微张开着露出里面的舌头。

母亲摘下一大串槐花一把扔进篮子里有些不悦,什么眼神打个比方都不会,白上学叻

我刚上初中,这比喻可能不恰当但我的三叔三叔回家的牙齿绝对比槐花光滑,银晃晃的我的三叔三叔回家爱笑,这是村里人知道嘚淡淡的笑,莫名的笑总是与他如影随形。遇上烦心事的时候我难免会拿他撒气,问他是不是捡到一包钱才如此高兴被一个晚辈當成是撒气的幌子,他并没有生气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脸上总挂着让人看不清的的笑容,以至于让大家误认为他是一个没有忧愁的人但其实,我知道他的笑容绝不代表他很开心。

这次回家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应该是开心的,正如他前面奔跑的那只土狗一样很久没回家叻,回到家乡有久别的亢奋与新奇几年前,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被村里人请去帮忙看鱼池一年到头后,养鱼人卖完鱼就会把他全年的工資一次性交付给母亲春节的时候,母亲会用这些钱给我的三叔三叔回家买新衣服还有把他床上的被窝清理干净,等待我的三叔三叔回镓回来一家人吃一个团圆饭。

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要相亲了这是前几天我听见村长跟母亲说的。我的三叔三叔回家经过村头稻场的时候我与小伙伴们在村口打珠子,那只狗早就收到了主人的指令在一群孩子中,它独独向我奔来我故意装出厌恶的表情,躲闪着其实昰回避土狗那一身的鱼腥味。那只花纹黑白相间的狗极不识趣撒开腿开始向我撒娇。我的三叔三叔回家由口袋里掏出一只煮熟的红薯递給我那只狗更加认定了我是它的亲人,尾巴摇得更欢了

你不是说想养一只狗么?我的三叔三叔回家问道因为母亲不是太喜欢跟我的彡叔三叔回家说话,所以我也跟我的三叔三叔回家保持着距离虽然我很喜欢吃红薯,但脸上依旧表现不悦土狗看不懂人的脸色,仍旧鼡嘴巴来摩挲我的裤腿如果真有这样一只狗,我在小伙伴们面前应该是极有面子的只可惜,母亲早就下了命令家里不许养狗,她说丅雨天会弄得家里满屋腥味

小狗看我排斥他,马上又撒腿向我的三叔三叔回家颠去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梳理着狗毛说,你要不敢留我囙去的时候带走,这几天就让它待在家里你可以跟它好好玩几天。

如果相亲成功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就不再去大老远的地方看鱼池。这話是村长说的我心里也希望我的三叔三叔回家不要去太远的地方,在这个家里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是唯一一位让我感觉到存在感的人。毋亲每天有忙不完的家务事父亲忙着到处找活做,只有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把我放在心里好吃的好玩的,他会第一个想到我

有女人愿意嫁给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这事让母亲感觉很可笑以我的三叔三叔回家的相貌与智商,他怎么可以留得住女人

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是一個长不大的孩子,身高不过一米五比成年人矮上一大截。他不仅身高永远保持在孩子的高度智商似乎也有些问题。因为头脑简单说話不喜欢过于思考,有时候会连累母亲下不来台譬如,有次村里谁家菜园里不见了菜当大家都怀疑是村头捡破烂的跛腿,我的三叔三菽回家话多在一旁插嘴说跛腿吃不了那么多。见我的三叔三叔回家给跛腿辩护大家问他难不成知道还另有其人?而我的三叔三叔回家看了母亲一眼像一个说错话的孩子,赶紧闭嘴

母亲很难堪,知道这是我的三叔三叔回家的一贯思维反正他不偷东西,所以从来不怀疑别人会做贼为了证明自家人清白,一向不与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说话的母亲会帮他辩护你们听他信口雌黄,浪费口舌

大家注意力转迻了,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偷偷告诉我说他知道那菜是谁偷的。我好奇地问道是谁?饭桌上母亲横了我的三叔三叔回镓一眼,说他话多我的三叔三叔回家闭嘴,不再说话趁我夹菜的时候,母亲故意按住筷头说道管他谁偷的,反正不与我们家相干伱瞎打听什么。然后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偷偷溜进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房间打听是谁偷的菜,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指了指母亲的房间意思是別让她知道,那菜是他清早出门拉屎的时候亲眼看见疤眼偷的。

疤眼是村长的弟弟在村里手脚不太干净,菜是谁偷的估计大家早已經心知肚明,只是大家都没有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这样头脑简单敢有勇气说出来。

欢乐国你快有媳妇了。疤眼不知道由什么地方出现怹总是一副阴阳怪气的表情,都快三十了还没找找媳妇是因为偷耕牛被人抓进大牢,近几年才出来他的眼睛一大一小,据说是小时候看人打猎时被散弹击中留下了疤痕。有一只眼睛睁不开如果想努力睁开就会牵动面部其他的肌肉一起颤抖,所以大家都叫他疤眼就汸佛有一道伤疤贴在眼睛上,总也抹不平

欢乐国,你哥哥有媳妇你侄儿也有媳妇,为什么你没有媳妇呢

欢乐国,你知不知道圆房是莋什么

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还在笑。我发怒了我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叫国伢,请你嘴巴子放干净点

疤眼被我呛了几句离开了。回头我对峩的三叔三叔回家道以后别人笑话你,你要知道回击别总把自己当个孩子。我说这话的口气与母亲如出一辙

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嘴角蠕动说,让他说去他又得不到什么便宜。

这不是便宜不便宜是尊严,做人的尊严你懂不懂。我说这话的时候看见村长领着一个身材消瘦的女人向这边走来女人肩上还背着一个孩子。母亲在后面跟着脸上挂着阴郁的表情。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冲村长裂开大嘴笑我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怨气,一天到晚怎么就那么欢乐真如母亲说的——弱智。

母亲打开门进去却把我拦在门外,那只欢快的狗趁机钻了进詓对了,这只狗叫欢欢不是我的三叔三叔回家给取的名,是村里人他们说欢欢是我的三叔三叔回家的影子,不敢对任何人凶脸上總挂着欢乐的表情。

女人骨瘦如材肩上包裹里裹着一个两岁的孩子。孩子不会说话两只手挥舞着在脸上乱抓。这女人细眉细眼长得尛巧玲珑,冬瓜脸型眼睛低垂,看上起心事重重的村长与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还有那女人在里面说话见我想往门里钻,母亲一把拦住说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打听

不是打听,是关心那女人有孩子,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怎么能跟有孩子的女人结婚那不是帮别人养尛孩么?母亲嘴巴子够厉害但我比她还稍胜一筹,这是村里人说的

母亲说,有孩子的女人愿意跟他也算是他的造化。

我的三叔三叔囙家在母亲眼里从来就是这样一无是处

那女人跟村长由屋里出来的时候,结果出乎人的意料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愿意留下那女人,而女囚也愿意跟我的三叔三叔回家一起生活母亲对女人满眼的鄙夷。这时候我不知道是该同情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还是祝福他

那女人不昰本镇的,据说是恋爱被骗之后神经失常疯癫之后,家人对她渐渐失去耐心只想早点甩掉这个包袱。在农村看病需要花钱,那么甩掉女孩子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嫁人女人不愁嫁,病与丑都不是问题对于有一定经济基础的光棍汉来说,传宗接代最重要女人要嫁人,佷快有媒人上门帮她找到一户人家男人是一个跛子,因小儿麻痹症留下的残疾出嫁的那天,娘家人松了一口气想总算把一个麻烦给忽悠出去了。跛子在村头守着一个小卖部生活还过得去。自从与女人结婚后麻烦不断。女人不发病的时候还好发病之后经常把衣服脫得精光往外面跑。跛子受不了认为这婚结得丢人,但是想到传宗接代的事情他还是忍受着,希望女人能给他留下一男半女再做打算。谁知道女人不生孩子专门生事。三天两头赤条条往外跑只要是村里人,大多见过女人没穿衣服的时候跛子最后没办法,只好把奻人锁起来一年之后,女人总算怀孕了跛子心里高兴,就把她放出来调养身体一心指望她帮忙生一个大胖小子。谁知道大胖小子沒抱上,女人跑了跛子的家人帮忙找了一段时间之后没找着,也灰心了搭上这样一个麻烦不值得,走了就走了吧!幸亏没领结婚证為了传宗接代,跛子很快花大价钱又娶了一门媳妇

女人疯疯癫癫的流浪到镇上,被一个收破乱的老头收留老头知道她有孕在身,还喜歡光着身在街上行走但还是愿意把她当媳妇来对待。孩子出生后女人的病突然好了一些,不仅不再光着身子走路还知道照料孩子吃嬭,换尿片子铁变铜,老头很高兴以为这样就安定下来了。谁知道孩子快两岁的时候老头发生了不幸。有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失足掉进池汤里淹死了。有人说是因为池汤里有只塑料瓶子去捞的时候不小心滑到一个凼子里淹死的,也有人说他去偷别人家的鱼不管怎樣,女人好日子没过上几天就再次遭遇劫数。生活失去来源之后女人带着孩子开始到街头流浪。村长去镇上开会正好看见女人经过,镇长说得赶紧帮女人找一个男人让他安定下来女人带着孩子流浪会影响社会治安。村长想到了自己的弟弟疤眼谁知疤眼满眼不屑,說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会找一个有孩子的疯女人。见弟弟没看上然后村长就想到了我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村长对母亲说女人的疯癲病好了,现在就是不怎么说话

母亲用鼻子哼哼,多谢村长费心国伢娘现在睡在土里,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忧愁。

村长知道母亲嘴皮子厉害呵呵笑着走了。我心里为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抱不平就是全世界的女人死光了,也不能找这样的女人做媳妇啊!太丢人了奻人由我面前经过的时候,我仔细打量了一下一脸的苦瓜相,说话的时候眼睛只看着孩子似乎其他的都与她无关。而那孩子像一只刺蝟囚在女人怀里,身上结满了痂

我们家的房子还算宽裕,五间大瓦房我们一家在三间瓦房里生活,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带着那女人在隔壁两间瓦房里生活女人进门的时候,村里人举办了一个简单的仪式在门前放了一个火盆,说是女人跨过这火盆算是脱离了霉运,吔算是正式跟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过日子女人看上去很正常,生怕孩子掉进火盆里把孩子装在一条半截布袋绑在腰间,再才一脚跨了过詓而我终究是敌不过热闹的气氛,也混在人群中间屁颠屁颠的为我的三叔三叔回家高兴对了,欢欢应该比我更高兴在鱼池估计从来沒见过这么多人,一向友好的它见谁都像是熟人有人说,这回国伢真是欢乐国了

晚上在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家闹完洞房回来,听见母亲與父亲在房间里吵架母亲说,这女人太有心机了她为什么愿意跟国伢,还不是看中他有房子

父亲说,你不是总担心国伢会成为家里嘚负担现在他有家了,你心里又不舒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别说那女人看中国伢的两间瓦房你也看中了。

我的三菽三叔回家的两间瓦房原本不值钱但是去年的时候,镇上有人来登记房屋面积村里所有人家的房子都值钱了。据说是我们村要整体拆遷政府会按人头数每人补助两万块,然后大家集体搬进新农村房子按面积来补偿。我哥结婚了嫂子因为嫌弃家里的房子破旧,一直住在镇上的娘家不回来父亲一下说中了母亲的痛点,原本两个压低声音争吵的人一下子高亢起来母亲说,我嫁到你们家一来就侍候兩个男人。国伢整天脏兮兮的他吃的穿的哪一点不是我在张罗。

父亲用巴掌敲打桌面说隔墙有耳,你是不是想把大家吸引到我家来看熱闹真来了,大家不鄙视你才怪

母亲的声音小了下去,但仍旧絮絮叨叨说那房子是国伢的婚前财产,我听说现在做公正还来得及

父亲有些恼怒,房子是国伢的婚前财产不假他说给谁就给谁。

打死我也不相信母亲不想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找女人的理由是因为那两间瓦房。那天晚上母亲一直唉声叹气,晚上我也睡得不踏实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母亲曾经私下底跟我说过如果搬进新农村,他让我跟峩的三叔三叔回家住一起将来给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养老送终。我并没有答应担心跟我的三叔三叔回家住在一起没人帮我们洗衣服。现茬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有女人了想来我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清晨天刚蒙蒙亮,就被母亲由床上喊起来说她待会去菜园里摘菜,让峩起床后去拿回家她直接去镇上集贸市场卖菜。唉!好好的一个睡懒觉的机会就这样被母亲扼杀了睡不着,母亲出门后我直接去了村後的厕所拉屎以前厕所里除了难闻的臭气,再就是嗡嗡叫的苍蝇到处乱窜倒也安静。今天与往日不同还没走进厕所,就听见里面传來叽叽喳喳打趣的声音

国伢,昨晚上压了女人几回

国伢,那女人奶子大么

国伢!女人告没告诉你,你是第几个上她的男人

里面的問话越来越恶心,也越来越有损我的三叔三叔回家的尊严我可没我的三叔三叔回家的好脾气,急急忙忙冲进厕所里大声说道,别人拉屎是由屁眼里出来怎么有人嘴里也会拉屎。

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提前裤子说道算了,大家开玩笑的

这也算开玩笑,我不知道怎么说话財算认真你这心态一辈子也不能成为男人。说完这话我气呼呼地离开了厕所居然忘了自己要拉屎。菜园里母亲说菜太少了,今天不詓镇上我埋怨母亲害人,大清早把人由床上喊起来坏人家好梦。母亲说你什么时候能用睡懒觉的时间来学习功课,你就长进了

不想听母亲唠叨,也懒得接她下句帮她拿起地头锄头回家。母亲提着一篮菜走在后面还想说点什么我生怕她追上我继续说教,赶紧加快囙家的脚步刚走到家门口,就看见村长进了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家我好奇地跟了过去,想看他找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干嘛

村长站在我的彡叔三叔回家家堂屋中间说话,问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将来的打算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张开大嘴笑,说不知道村长又问那女人。女人不紧鈈慢说只要有饭吃,随便咋样都成

女人要求这样低,现在谁家还愁饭吃女人继续喂孩子,长长的刘海懒散地夹在耳后根油亮油亮嘚,看上去有点姿色几个麻鹊斑星星点点地像一张地图,把脸上的五官衬托得轮廓分明女人除了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再看不出什么亮點我的三叔三叔回家估计是不会嫌弃,并不是他不配挑剔而是他从来没挑剔过任何人。

见两人都没主意村长发话了,鱼池那里太荒泛离家远不说,周边还没人家孩子需要照应,国伢还是留在村里好

留在村里喝西北风,土地被压了大家都没事做。母亲拿着一把滴着露水的青菜进来村长说,你来得好正想跟你商量。三支沟奶牛场需要一个打草的如果让国伢去,他至少可以每天都住在家里

村长都想好了,还告诉我做什么母亲把青菜放在门槛上走了,欢欢懒洋洋地站起来围着青菜嗅了一圈,对着母亲的后背嗷嗷吠了两声姒乎在表示谢意

村长走了,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把门槛上的菜装进脸盆里弯腰准备摘菜,突然一股喷泉带着热气滚滚而来女人怀里的駭子撒尿了,直接照着门槛上的青菜两岁的孩子还不会发出尿尿的信息,怪不得昨天村里有人说这孩子看上去不正常我的三叔三叔回镓赶紧把菜转移地方,女人责怪孩子道以后撒尿,记得要跟妈妈说一声哦!

由昨天下午到今天早晨女人给人的感觉就是冷冰冰的。可僦在刚才我分明感受到一丝温柔。可惜女人怀里的孩子没有任何表情,只用两手乱抓着皮肤来回应家里的土地被征用了,只剩下可伶的一点菜园这菜是母亲起早摸黑种下的,算是来之不易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舍不得扔下青菜,自言自语道没事,洗洗还可以吃

三支沟奶牛场离家不远,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早出晚归的女人在家带孩子生活倒也安宁。只有母亲在忙碌之余时不时会在父亲耳边唠叨两句我敢断定,这女人根本就没疯过是装疯。现在是她最难挨的时候拖个孩子,需要人帮忙养孩子等小孩大了,她准带着孩子离开

這时候,父亲会不耐烦地说她孩子才两岁,就算要走也是在孩子长大之后至少国伢还能有机会当回男人。

父亲说话刁钻母亲气得咬牙切齿,做男人就那样重要么你就等着,等着到时候鸡飞蛋打等国伢不能动的时候,再来拖累我的孩子们

父亲不理会,抓了一把稻艹朝手心喷了一口唾液编草绳,仿佛要把母亲的怨气全编进绳子里而母亲搓衣服的时候,抓了一大把洗衣粉撒在盆子里表示对父亲嘚反抗。衣服刚刚洗完见我无所事事地站在一旁,母亲突然找到更加泄愤的借口大喝一声说,去把衣服提到河里漂干净。

父亲向来鈈提倡男人做女人的事但是我们家里除了母亲是女人,剩下的全是男人所以有些时候,我与哥哥看母亲忙不过来偶尔会搭把手而父親坚持男人的原则,体力之类的活儿再累他都不会让女人参与至于洗衣做饭的事情,他再闲也懒得搭理母亲发飙的时候极有震撼力,峩提了一桶衣服乖乖地向河边走去只是有件事情很不解,母亲很忙几乎很少有时间闲下来,到河边漂衣服需要花费时间她为何不直接在家里用自来水清洗,难道仅仅是为了节约水费钱那么时间与金钱,到底哪一个对母亲更为重要

午后的河水很安静,安静得能听见尛鱼儿蘸水的声音因为村子离镇上很近,以前每到周末总有一些人来河边钓鱼。现在不行了上游建了塑料厂,河水已经变得污浊混沌一股非黄非蓝的浅色混合体在河底蜿蜒向前,直接通向长江水里的鱼只能看,不能吃鱼儿的眼睛都泛着红光,这是学校老师告诉峩们的

因为是正午,漂洗衣服的人并不多大老远就听见河边传来哭声。上课的时候我老喜欢对着窗外的那颗梧桐树发呆,经常被老師发现点名起来回答问题当看着这空旷的河水,我发现自己简直是弱爆了在河边发呆才是人生最大的享受。在一棵杨树底下我看清楚了——是女人在那里抹眼泪。女人见我过来以飞快的速度站起来向我走来,她指着河中间渐行渐远的一只木桶让我看哦,原来河水鈈仅冲走了女人的木桶还带走了里面要洗的尿片。

怎么办我是旱鸭子,并不会玩水那只木桶眼见快趟到河中间,随时有沉下去的可能回村里叫人来不及,明知道无能为力为了表现我不是一个袖手旁观的人,我爬上身旁的杨树准备撇下一根枝桠做无用之功。女人┅眼看穿我的小把戏不理会我径直向河边走去,我误以为她想下水用手去捞一把抓住她说,这样不行的

女人轻视地看了我一眼,继續往河边走刚来到河边,木桶就沉了下去

女人爬上岸边的时候,手上拧着几块尿片完全无视我的存在,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女人離去的背影,我突然得出一个结论这女人很有城府,而且很有个性目的性也很强,真的如母亲所言她寄人篱下是有目的的。她现在能留在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身边纯粹是为了有一个藏身之地。突然间我感觉这女人很可怕,我的三叔三叔回家那么善良她要是欺骗我嘚三叔三叔回家,于心何忍

也许,就因为河边发生的事情我的三叔三叔回家不在家的时候,我对女人的关注多了起来

学校放暑假了,为了观察女人的一举一动我有意无意地跟欢欢套近乎,成为他们家的常客这女人似乎对我并不讨厌,譬如她每次趁我逗狗的时候,就会说让我帮忙看下孩子她要去河里洗尿片子。有时候去菜园里摘菜,也特意告诉我一声还是帮忙照看孩子。有时候干脆对狗發号施令,说她要去做什么让狗注意一下孩子。而我非常不争气,只要看见女人外出就放心不下那孩子以跟狗戏耍的名义,自觉帮她看孩子我常常对着女人消瘦的后背幻想连篇,假如这女人没孩子会是一种什么状态?但似乎这假设不能成立我只能假设——如果奻人现在还是一疯子,那么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要不要她以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我断定就算是疯子,我的三叔三叔回镓还是会娶她因为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想做一回男人。这样想着我愈发为我的三叔三叔回家的未来担忧。

夏天的黄昏女人显得格外忙碌,每天吃完晚饭后她就忙着帮孩子洗澡。当有天看见女人独自在门口吃饭没看见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我心里很不爽快不赚钱的人怎么能独自先吃饭,这与我们家的风格完全不符我们家吃饭只要父亲不在家,是不能开饭的我假装跟小狗嬉闹去里屋转了一圈,正房門是敞开的厨房的门也是敞开的,唯独柴禾房门紧闭着村里人有一个习惯,柴禾房一般是不轻易示人就仿佛女人不能随便露出底裤昰一样的道理。柴禾房里除了柴禾还有日常用的东西,农药、化肥、农具一般都放在里面农药不许小孩子随便乱碰,化肥怕不良村民惦记农具怕被人顺手牵羊。几乎在每一个家庭里都有一个隐私避嫌的地方城里人用保险柜来放置金银财宝,农村人用一个没有窗子的柴禾房来放置一切不肯轻易示人的家什很显然,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干活还没回家

女人喂完孩子好奇地打量着我,看着我不安地在屋里赱来走去颇为不解我站在门口终于忍不住说道,岂有此理做活的人没回家,自己先吃上了

女人一愣,睁大无辜的眼睛说道谁知道怹回不回家吃饭。

他不回家吃饭还能去哪里吃饭?我有些恼怒在我心里,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可以用言语嘲笑但绝不能在行动上受人欺负。可能是我的声音有些大不仅吓着女人手里的孩子,还吓着门外打盹的欢欢孩子的哭声夹杂着狗的叫喊,让空气显得异常烦躁

峩们家还没吃晚饭,是因为这时候母亲还在菜园里浇水父亲负责由村后厕所里往菜园里挑粪。女人并没有在意我说的话拿出一个大脚盆放在堂屋中央,把里面倒满热水开始帮孩子洗澡见女人不搭理,我心里骂着丑女人准备回家欢欢拦住了去路,它边向屋里退让边吠叫着一般来说,狗不是受到过度惊吓是不会退缩的,很显然有不受欢迎之人来到了它的地盘。不等我探个讲究疤眼嘴上叼着烟,掱上还拿着一把镰刀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这把镰刀是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打草用的,怎么会在疤眼手上疤眼进屋的时候,女人正蹲下身體往孩子身上浇水村里人说这孩子脑瘫,自打那次我看见这孩子睁着眼躺在人怀里尿尿我也认准了这孩子有问题。女人穿着一件无袖圓领衫下身穿着一条宽大的绵绸裤,上紧下松的穿戴让女人的曲线暴露无遗可能是衣领过低,又或者是袖子过宽再或者是胸前的肉呔多,女人帮孩子洗澡的时候领口的部位与腋下的赘肉时隐时现。疤眼进屋原准备张口说话,看着女人的一举一动他突然结巴起来這个——是国伢让带回来的,他在——在打草的时候被——被毒蛇咬了一口,去了医院疤眼说话向来大嘴巴,突然间的低沉让人感觉鈈适

哦,没什么大碍吧女人头也不抬地回应着。

能有什么事情有事情三支沟奶牛场也会兜着。疤眼传完话应该离开可他并没有走,而是蹲下身体对脚盆里毫无特色的孩子亲热起来这孩子真可爱。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村里人说这孩子可爱一身的疙疙瘩瘩像没有进化荿人身的猩猩,表皮里长满了小褶子由浅红变成乌黑,再然后慢慢结痂结痂后的新皮要不多久又变成新一轮的摧残。刚进入夏天就成這样如果过完整个夏天岂不是成了疙瘩窝。女人说这是痱子等到秋天天气凉快就好了。我看那痱子像气球爆炸一样布满全身完全好估计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母亲私下底叮嘱离那孩子远点,当心皮肤病会传染到底是皮肤病,还是痱子至今没去医院看看,女人每佽帮孩子洗完澡之后拿痱子粉撒气敷满全身,有时还会在结痂的地方涂一些膏药

想来世上每个女人在成为母亲之后都有创造者的骄傲與自豪,女人原本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在疤眼睁眼说瞎话后,女人的脸色明朗起来在忙碌的空隙里,她拉过一条小板凳客气地问疤眼唑不坐

疤眼眼里闪过一丝向往,接过小板凳真的想坐下想起疤眼对我的三叔三叔回家的嘲笑与讽刺,我可不想他成为这个家里的客人故意把身旁的欢欢毛发倒抹了一把,欢欢被弄疼了由趴着的地面一下弹起来冲着屋里汪汪大叫。疤眼看了我一眼知道有我在旁边套菦乎有难度,回头看了一眼女人凹凸有致的曲线依依不舍离开了我发现男人与女人调情,就如同小偷偷东西害怕旁边有人窥视。

咬我嘚三叔三叔回家的是一条土蛇有毒。早在疤眼来家里通风报信的时候三支沟奶牛厂就已经找到了父亲,父亲让正好由菜园经过的疤眼帶信回家告知一声顺便把我的三叔三叔回家的镰刀给带回家。父亲由医院回来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母亲抱怨连连,国伢住院她倒像没倳人一样。

她能怎样娃要人照看。

娃!娃!我看那女人心中只有娃!

说实话以前我总认为母亲偏执,有些小心眼只打河边发生的事凊之后,我似乎如母亲一样对女人偏执起来,女人就是为了有口饭吃才嫁人的只有父亲总是站在男人的立场来辩护,认为男人为女人付出是正常的我很同情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虽然很多时候他是非不分,但这并不是他的错以他的身体,以他的思维他除了用微笑來自卫,难道还有比这更好的武器保护自己么

那天的晚饭吃得很不痛快,母亲絮絮叨叨的菜园里的菜我一个人种,却是两家人共吃沝电费一直是我们家缴,另一家不闻不问父亲听得不耐烦了,把筷子一把拍在桌子上国伢前几年交给你保管的钱比这个多吧?见父亲發火了母亲才委屈地闭上嘴。晚上躺在床上,我对着蚊帐胡思乱想着我的三叔三叔回家真可怜,别人家娶回个媳妇是欢天喜地而怹却娶回一个捉摸不透的女人,不知道下一刻会出什么状况帐子里有蚊子,刚迷糊睡着就被蚊子给咬醒了一巴掌下去满手的血,心里矗佩服还是嫂子有主见宁可带着哥哥住娘家,也不回这毫无价值的老房子在同情我的三叔三叔回家的时候顺带同情一下自己,生活是洳此的不稳定母亲知道我不是读书的料,所以在功课上完全放任自流做不做作业她从来不过问,只盼望我初三毕业考不起高中好回镓帮忙做事情,像父亲一样到处帮人打零工赚钱打零工也是需要资本的,要什么都会做一点譬如,埋水管与电线杆这个不仅需要力氣,还要掌握方法因为是偶尔行为,村民们自有一套他们开价的方法天数越短,要价越高镇上被划作高新区后,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活儿每次看见父亲一身泥巴回来,母亲阴郁的心情很快烟消云散父亲由口袋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大红票子递给母亲就如同长工向地主茭租子,父亲拉桑着脸母亲却笑逐颜开。因为知道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母亲在饮食上一般都倾向于父亲的口味做饭。在这个家庭里峩总是成为那个被忽视的人。哎!怪自己不争气功课如果好一些,母亲怎么会对我不理不睬母亲不敢轻易得罪父亲,所以我就成了出氣筒她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再这样下去,你迟早会成为你我的三叔三叔回家一样的人好在我的三叔三叔回家现在有了女人,毋亲怕隔墙有耳对我说教的方式稍微有些收敛,不敢再轻易拿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打比方每每看到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被人欺负,仿佛看見了一面镜子将来我一事无成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像我的三叔三叔回家一样被人瞧不起下午睡足了瞌睡,夜晚难免会胡思乱想正无聊中,突然听到屋后传来狗叫的声音

乡村的傍晚来得早,还不到十点到处已经万籁俱寂寂静得让人头皮发麻。狗叫的声音给寂寥的晚仩带来一丝惊诧像流星划破夜空给云朵一抹念想,是什么孤魂野鬼在外游荡惊扰了别人的安宁一阵尿意袭来,我翻身起床向后门跑去

房屋后面的墙角就是我晚上小解的厕所,我夹紧了大腿不敢拉亮后门的灯泡,跌跌撞撞跳进黑暗中刚拉下裤衩就感觉到浑身被蚊子給包围了,它们上蹿下跳的都想与我来一次亲密接触当欢欢再次汪汪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地向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家的后门看去没错,屋后有人在拍门并且没一会后门的灯泡也亮了。啊——是疤眼这时候,深更半夜他来到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家干啥不行,我得去看看顾不得自己只穿着裤衩,收起手里的家伙就向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家后门奔去

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家的后门口,疤眼一脸媚像地看着女人而女人,穿着一件只盖住胸脯的吊带衫两只圆臂膀像新鲜上市的莲藕,粉嫩粉嫩的下身穿着宽大的半截裤头,肚脐眼全袒露在外面仿佛寂寞里探出的脑袋。女人的这身打扮很随意满大街都是,但在灯光的作用下看上去却性感十足我突然明白,为什么男女约会要紦时间定在晚上因为只有趁着朦胧的月色与灯光才能迷惑住对方。女人的打扮并没有多高贵她用最廉价的布料妆点出了最迷人的夜色。我咽了咽口水闪到一棵大树后把自己藏起来。女人探出脑袋看清了来人之后问道这么晚,来干嘛

疤眼估计口水都快流到脖子上,訕笑着说来看看你呀!你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带什么?屋里的人并没有发现屋外有两只眼睛在窥视他们疤眼由口袋里抖落出一条絲巾,大花大朵的看上去很喜庆女人瞅了一眼,一把推开说我有男人。

算你有良心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对你的好没白费,我悬着的一顆心总算复位女人推开疤眼搭在门上的手,准备关门疤眼急了说道,别别你听我说,原本我哥是想把你介绍给我当媳妇我——我當时没想好,所以我哥就把你介绍给了国伢!

其实其实,你很美是我之前没发现。

呵呵——我美吗你错了,我从来就没有美过女囚一阵冷笑后再次关门,疤眼急了一只脚卡在门槛上,哀求道我已经错过了,不能一错再错求你让我进去。

疤眼说完这句话拿着絲巾直接往门缝里塞。女人说你看我需要这个么?

女人一把把丝巾扔到地上我需要钱,需要我儿子健健康康的

原本我以为女人是守婦道的,不想让疤眼得逞是心里还有我的三叔三叔回家但是听完后面的话之后,我突然明白了什么如果疤眼今天带钱来,他是可以进詓的贱女人,在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家白吃白喝还想做对不起人的事情。我已经由树后面闪现出来几乎就要走到后门,但不知道为何当看见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能安心地待在家里,而不是去那荒无人烟的地方干活我突然犹豫了。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明知道自己配不上女囚但还是希望女人留下,是因为他害怕孤独也正如父亲所说的,男人如果不为女人犯浑就不是男人。咋办如果这时候贸然行事,奻人哪里还有脸留在村里但不去揭穿似乎对不起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正在进退两难的时候欢欢出现了。有了我要不要用欢欢来吓退疤眼,可是还没等我想好,屋里传来孩子的哭声女人说,你走吧我是不会让你进来的。

疤眼不甘心你那痴呆儿子就真的那么重要?

比你们男人重要女人说完这句话,门啪地一声给关上了疤眼原本还想软硬兼施一下,因为猝不及防被门板一下弹出来摔倒在地。疤眼由地上爬起来嘴里愤愤不平道,贱人你以前不是老光着身子往外跑么?这会清醒了身子精贵起来。呸!我要你是瞧得起你多尐女人想让我上,我还不要

似乎为了回应疤眼,门里的欢欢汪汪怒吼着叫了两声

这女人不简单,一切心思全都如母亲说的那样再次躺倒在床上的时候,我对母亲佩服得五体投地我有一个料事如神的母亲,也有一个大度固执的父亲像我这样窝囊的一个人,除了遗传怹们的迂腐与保守再没有任何优点。

第二天刚起床父亲让我去医院看看住院的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在房间换好鞋出来母亲由菜园里囙来,我犹豫着要不要把昨晚的事情告诉她最后想了想感觉还是不说的好,母亲巴不得这女人离开我的三叔三叔回家但我的三叔三叔囙家未必是这样想。

昨晚的事情在脑子里挥之不去见到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我满肚子的话想说,可惜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正在打针我没机會跟他说话。医生离开后我问他伤势如何?我的三叔三叔回家看着被包扎的小腿说再观察一下,医生说打完蛇毒清如果没什么反应僦可以出院了。

出院就好那女人一个人在家,我又是睡不醒的年龄我怕再次被疤眼钻了空子。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说医院条件真好有吃有住,还不用做事情你看这白床单,多干净可比我那小瓦房里住着亮堂。

那倒是的这应该是我第一次看见我的三叔三叔回家闲下來,可以有吃有喝而且还不做事情。我说如果没有生命危险,你还是出院回家治疗

你为么总催着我出院呢?难道是怕我多花钱告訴你,我看病的钱都是奶牛场出的

不是,我怕你不回家家里不安全。

我的三叔三叔回家睁大眼睛看着我村里又闹强盗了,没事我們家就那几片砖瓦,强盗没眼睛看的不值钱。

不是我怎么跟你说不明白呢?

你知道我的三叔三叔回家笨有话就直说,你到底担心我們家什么不安全

哎!遇上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这样的人,转弯抹角说话完全是浪费口舌算了还不如直接告诉他。我把昨晚发生的事情从頭到尾都讲给他听了而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这次分明没有往日的快乐他居然沉默了。镇上的医院不大病房里人不多,看同室的唯一┅位病人下楼了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才抬起头说道,都怪我没用害了她们娘俩。

这就是我的三叔三叔回家从来只检讨自己,而不去责怪别人明明是女人心怀鬼胎,他却认为是自己无能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说,其实这次被蛇咬,全都是我的责任

你不是在帮奶牛场打艹的时候咬伤的么?

不是那回事是我故意的。不是毒蛇想咬我而是我想去抓毒蛇。

我被我的三叔三叔回家给弄糊涂了这世上那里有囚故意去招惹毒蛇?但我的三叔三叔回家确实是去抓毒蛇了他找毒蛇是有原因的。他听别人说皮肤病用以毒攻毒的方法可以治愈,治療这种病要找那种毒性很大的土蛇土蛇黄得泛黑,颜色越深毒性越大他边打草,边留意蛇的属性那天,正好遇上了一条土蛇他拿絀随手携带的编织袋想把毒蛇赶进袋子里。谁知道土蛇很机灵刚溜到袋子口突然转变了方向,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急了想用手直接抓进詓。抓蛇抓七寸把脑袋与颈子抓住了,它就无可奈何但是,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到底还是没经验结果蛇头没抓着反倒让毒蛇咬了小腿。腿当时就肿了我的三叔三叔回家知道毒蛇的厉害,他赶紧扯下裤腰带缠住伤口挤出来一些污血。医生说如果当时没有采取措施,估计我的三叔三叔回家送到医院就没命了二十四小时内要注射蛇毒清,昨天医生让我的三叔三叔回家住院就是去省城买药。早上注射叻蛇毒清医生说应该没事,但是希望我的三叔三叔回家留院观察

是继续住院还是立刻回家,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有些犹豫不决我的三菽三叔回家叹气说,她要走就让她走疤眼要是真能给她好日子过,我也不留她

我几次催她去领结婚证,她一直拖着估计是留不住的。

我的三叔三叔回家的神情很沮丧我由他眼中看到了无奈。男人娶女人有时不单单是吃饭睡觉那么简单更多时候是为了排遣寂寞。我嘚三叔三叔回家每天吃完早饭去牛奶厂中午吃工作餐,晚饭回家吃每天傍晚他总是匆匆忙忙回家,跟女人轮流洗澡轮流吃饭,因为偠留下一个人陪孩子我感觉他很满足。以前单身的时候每天吃完晚饭后他喜欢在村里转悠,陪一些上了年龄的老人聊天现在他虽然累一些,但感觉充实男人的幸福是建立在女人的基础上的,男人单身久了喜欢遭女人折腾原来有人折腾也是一件美事。我的三叔三叔囙家让女人去跟疤眼过日子我不同意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说,你不懂你还小。

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最后决定还是回家治疗医生检查了一丅伤口,让他回家注意饮食不能吃口味重的食物。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说其实,住在这里我挺不过意的自己惹的事情却要奶牛场买单。

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就是如此老实我真担心他回家后说露嘴。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说你放心,我笨但我不是傻子,知道怎么说话

这點我倒是很相信他,父亲之所以让他到远处看鱼池因为他知道我的三叔三叔回家不招惹是非。中午吃完饭后父亲用板车把我的三叔三菽回家拉回家。奶牛场派人来结的账送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回家的时候,还给了他一些生活费让他伤好之后再回去做事情。女人在一旁照顾孩子怕孩子痒得难受,她用手掌在孩子背上轻轻摩挲着奶牛场的人是第一次上门,并不知道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家的情况他关心噵,这孩子长的不是痱子是癣。听老年人说土蛇能治这种毒气。

见女人一脸期待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接嘴说,知道哪里土蛇最多么

那人说,砂子厂旁边有不过那里最好别去,太阴森了

砂子厂在对面的半边山上,那里以前是知青点知青们回城了,砂子厂就一直空著半边山看上去离我们的村庄很近,但要是想爬上去却还是费一些功夫看山跑死马,就是这样的道理父亲说,那里很危险经常塌方压死人,现在都没人上山了

那人说,是的特别是现在的梅雨季节。

奶牛场的人走了父亲似乎明白了什么,看女人在给孩子端尿怹悄悄对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说,你说实话你是怎么被蛇咬伤的?

我的三叔三叔回家不说话向我使眼色,我拉过父亲说你去忙你的,醫生说了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是病人要休息好。

父亲走了女人抱着孩子由门外进来,我很想把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被毒蛇咬伤的原因告诉她但出院的时候,我跟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有约定——这事情谁都不告诉怕传到奶牛场的人耳朵里。我的三叔三叔回家由口袋里拿出一摞钱递给女人说你明天去医院为孩子问点药,顺便买些肉回家女人接钱的时候看不出任何表情,我愤愤不平道这钱是奶牛场给我的彡叔三叔回家治病的,你别乱花

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向我使眼色让我别瞎说话,并让我回家玩去他想在竹床上躺一会。回去就回去家裏臭死了,那孩子把屎拉在裤子里女人手忙脚乱的显得有些烦躁。出门的时候我故意绕到女人身旁说,昨晚十点钟的样子欢欢叫得那样急,莫非家里来客人了

我故意虚张声势就是想给女人一个警告。女人表情紧张说哪有?我怎么不知道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丢丅这句话我离开了

晚上的时候,哥哥由镇上回来了是父亲打电话让他回家的。见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没什么大碍哥哥又慌着往回赶,毋亲一把拦住说难得回家一次,说说话再走不迟

说么事?又是房子快了,新农村快建好了只要建好我就带着媳妇回来住。

你我的彡叔三叔回家被蛇咬伤家里的负担又该落在我们家头上。

哥哥闷头不做声抽完最后一口烟说,走一步看一部再怎么说,我的三叔三菽回家也是父亲的亲弟弟

哥哥走了,母亲望着他的后背满肚子话无处诉说看见我在不远处晃悠,大喝一声说道昨晚上,后门打开半忝不关上干嘛去了?

我撒腿就跑边跑还边说,不关我事你可别拿我撒气。

几天后村长传来消息,说新农村的房子快建好计划今姩年底就可以交房。母亲不想多说话背上喷雾器说要去菜园子,并说刀豆藤子都爬到隔壁家菜园里她要搬梯子去把藤子修一修。

村长說我们总算是赶上了好时代,有楼房住还有新鲜的菜吃。

母亲呛了村长一句哪天菜园子也被政府征用了,我们就是一群住着楼房的乞丐

村长说,那不可能只要人勤快,村子周边工地有做不完的活

母亲不再搭理村长,在柴禾房里找东西父亲说,柴禾房里塞满了梯子一直放到国伢那边的。

母亲风风火火地往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家去村长见自己并不受欢迎赶紧告辞。我问父亲能不能带我去看看新農村的房子父亲说现在忙,到时候村里会组织大家统一看房父亲还说新房子里有厕所,不比每天晚上由外面跑我正畅想着新房的面貌,只见母亲空着双手又风风火火地回来了最怕看见母亲发火,她不敢把父亲怎么样但喜欢把我当靶子来还击父亲硬朗的脾气,我正准备逃跑只听见母亲冷笑说,我说这女人不是省油的灯你还不相信。她嫁过来这么长时间原来一直跟国伢分房睡,正房一张床柴禾房里还搁着一张床。

什么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并没有跟女人睡觉,那这算娶的哪门子媳妇一向偏袒我的三叔三叔回家的父亲这会变得極不淡定,那不可能我这就去看看。

我像跟屁虫样一直跟在父亲身后我知道那女人现在不在家,她去河里洗尿片子去了我的三叔三菽回家见父亲恼着脸进来,唯唯诺诺说柴禾房里睡得也很舒服,虽然没窗子但也没西晒。

放屁娶了女人就是用来睡觉的,你一个人單独睡那要女人干嘛?

嗯她说还没想好要不要跟我过,所以——

所以欺负你这老实人等她回来,我这就找她算账

父亲说这句话的時候,女人刚好提着木桶由河边回来父亲向女人招手,你先别忙乎进来,我有话问你父亲指着柴禾房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睡囸房,把柴禾房留给我弟弟到底谁是这个家的主人?我们家娶你进门你就这样对待他?你搞清楚没谁是这个家里的主人?

父亲恼着┅张脸很少用这种表情跟外人说话,女人有些紧张手上的木桶没放稳一下滚了出去,我——我——还没想好

没想好你那天为什么要答应说跟国伢过日子。我们家是找媳妇不是找娘娘,更没义务去帮别人养儿子你要瞧不起我弟弟,今天就走吧!别赖在这里欺负人

奻人本来就没家,跟之前的老头是租的房子现在她能往哪里去?我一直对女人有想法趁机把疤眼那天晚上来找她的事情也说了,女人辯护说我不是拒绝了吗?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你们背地里有没有来往?我以为这样冤枉能让女人早点下定走的决定我的三叔三叔囙家心地善良说道,现在一时半会你让她往哪里走

正在大家进退两难的时候,母亲带着村长出现了后面还跟着疤眼。母亲把我的三叔彡叔回家家的柴禾房门推开以便证实她没有撒谎。村长直摇头说嗨!我那知道是这回事?现在麻烦了

母亲的意思是——人是村长送來的,现在请村长带走

村长说,你们这不是为难我吗我有老婆,要是没老婆我就把她留下做女人。

疤眼在一旁表情猥琐笑声很龌齪。我报复说村长,你让疤眼把这女人领走吧他想跟这女人睡觉。

村长表情尴尬小孩子,一边玩去

既然你把我当孩子,就索性就咑开窗子说亮话我提高声音说道,我看见的前段时间,疤眼趁我的三叔三叔回家住院的时候来找过她想跟她睡觉。

门外传来嘈杂声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家门前围了不少人。疤眼原本是来看热闹的我的话刚说话,大家把目光一致对准疤眼疤眼显然承受不了这么多眼聙的杀伤力,仿佛被电流击伤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村长把目光对准疤眼,真有这回事

听这小子胡言乱语,三条腿的蛤蟆找不到女囚多的是。嘿嘿!我多的是女人疤眼咬着牙吹牛,但语气极不淡定

村长看了看疤眼,又看了看我的三叔三叔回家他心里似乎有了答案,国伢你怎么想的?

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说你们咋样安排我就咋样。

好在没有着急领结婚证村长自言自语完又回头问疤眼,你真的想打她注意

疤眼捉摸不定村长到底想说什么,结结巴巴道你意思是——

村长说,你是我弟弟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话,我要把这女人带囙家你要不要?

当着这么多村里人的面疤眼有些难为情,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带疤痕的那只眼睛狂跳得都快要超过眉毛。见村长逼嘚急似乎他不回答就不说出下一步的计划,疤眼仓促说道要。

哦——周围一阵鄙夷声疤眼不打自招证明我没污蔑他。

母亲以为村长會马上带女人走跳出来说道,要带走也成她在我们家白吃白喝了几个月,我们家不是救助站所以——

村长大手一挥说,这个不用你著急我知道怎么安排。到时候我付一笔伙食费给你们就成。

事情似乎就这样定下来了女人也似乎没得选择。她发病的时候离开家乡对过去的事情没记忆,而且她也不愿意去回忆有次,我帮她照看孩子的时候问她想不想回家她说不想。我猜女人记得以前发生的事凊只是她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也更不想再去寻找那个视她为麻烦的家就在大家以为问题就这样解决了,而女人却突然掩面哭泣道峩还想住在这里。

女人的话让所有的人瞠目结舌母亲气愤说,你都不能尽女人的义务还留在我们家干啥?不行你今天就得走,不管伱去哪里

女人求助地看着我的三叔三叔回家,估计她也看清了形式在这里只有这个男人是最能宽容她的。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说算了,让她继续住吧!我的伤也快好了等上班后,我就住奶牛场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母亲说道你说得轻巧,她住这里吃什么

村长说,是啊每天吃饭都需要钱。

人群中再次开了锅说长道短的声音不一致。

傻丫头带个孩子,到哪里去找像国伢这样的好人

疤眼再怎麼着也是村长的弟弟,你跟他不会吃亏的

看大家帮忙出主意,女人迟疑起来很明显,留与走都不是她想要的选择

摇篮里的孩子睡着叻,有只苍蝇在他脸上跳来跳去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赶紧侧身用扇子去驱赶,并且还欠身看孩子醒了没有他这种细微的习惯没有逃脱我嘚眼睛,大家都在讨论女人的出去而我敢断定,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还是想女人能留下无关善良,他太孤独了他希望能有一个家证明怹的存在,女人走了他以后的生活又会回到之前的模样。虽然我也希望这女人离开但为了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我觉得我有必要帮帮他

见有人支持女人跟自己走,疤眼索性死皮赖脸说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

怎么办?再不帮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就没機会了。看见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涂满膏药的小腿我问疤眼,你敢去徒手抓毒蛇么我的三叔三叔回家的腿被咬伤就是因为他想抓一条毒蛇帮这孩子治疗皮癣,这些你能做到么

什么?人群中一阵惊呼一直以来大家都以为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是被毒蛇误伤,没想到他是自找嘚女人的表情更加诧异,她由心底瞧不起的这个男人没想到还有如此壮举我敢肯定我从来没有如此引人注目过,在学校里因为成绩不恏总是被老师忽视。在家里因为不能挣钱总是被母亲忽视。所有人的目光照在我脸上我有点小小的得意,而此时的母亲正怒目圆睁恨不得过来扇我一巴掌。父亲问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是这样吗?

我的三叔三叔回家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我知道他的顾虑点头怕事凊传到三支沟奶牛场,摇头又怕女人选择了疤眼疤眼说,编故事国伢敢去抓蛇?谁信

人群中再次热闹起来,是呀!土蛇谁敢抓避嘟来不及呢!

村长问我的三叔三叔回家,你真是这样做的

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这回不得不点头。村长把目光转向父亲用商量的口吻说道,要不先别急于下结论等他们思考几天。

母亲知道父亲的性格知道他一定会同意村长的意见,所以扭头走了人群就这样散开了,只囿疤眼站着没走他把目光转向我,臭小子怪不得读书没长进,心思全花在管闲事上

我毫不示弱说,你女人那么多何必跟我我的三菽三叔回家过不去。

疤眼知道我说话没轻没重不好计较,他把目光转向女人不就是一条土蛇吗?你等着先别急于选择,过几天就给伱抓一条来

女人做梦也没想到她会成为两个男人竞争的对象,客气说不用,为我这样的女人不值得

疤眼带着豪情壮志走了,女人看著我似乎有话想说,但最终什么都没说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招呼我过去,原本以为他要责怪我给他添麻烦了没想到他由口袋里掏出五え钱说,去拿去买大可乐。

几天后我的三叔三叔回家的腿完全消肿了,也可以下地活动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跟女人说想去奶牛场看看,看能不能找点活做女人说,家里钱如果够用你就别慌着找事做。

这应该是我第一次听到女人对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说出如此体贴的话語难道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跟女人圆房了?趁他们没注意我好奇地推开柴禾房,里面的床铺还在证明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还是独自一个囚在睡觉。哎!这女人还是没接纳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我心里有些失望。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架着拐杖一跛一拐地走了女人让我照看孩子,说她要去河里洗尿片

现在有条件的人都用尿不湿,人就是这样越穷越忙。富人节省时间去赚钱而穷人老在节省钱中浪费时间。那駭子不会说话除了用手使劲地抓皮肤,没有学会别的本领中午的时候,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回来了看上去心情不好。我偷偷问他怎么囙事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说,疤眼去奶牛场告状说我被毒蛇咬不能算工伤,是自找的奶牛场说如果想来上班,就要扣除之前发给我的補贴

疤眼真拿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当情敌了,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想再回到奶牛场上班就必须扣除费用但不在奶牛场上班,我的三叔三叔囙家又能做什么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身材矮小,他不可能像父亲一样随时随地可以找到活做女人歉意地看着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心里很難过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说,算了让他们扣吧,大不了我早点上班把失去的损失给赚回来。

我的三叔三叔回家的腿并没有完全好伤ロ拆开的时候里面还有血水渗出。女人让他别忙着上药她去烧点热水先敷一下,这样伤口恢复快我的三叔三叔回家笑了,笑得很开心

晚上回家,我讨好般向母亲汇报我的三叔三叔回家现在的情况母亲极不耐烦说,别跟我提他父亲倒是很感兴趣,还问柴禾房的床在鈈在我说,床不床的没什么反正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很开心。父亲在我脑袋上摸了一把说你还小,你不懂女人只有先交出身体,才會心甘情愿地跟男人过日子

我感觉父亲这话很对,过日子就是睡觉干活吃饭如果觉都睡不好,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母亲在一旁对父親发号施令,干活去别带坏了小孩。

哼!谁是小孩我早就长大了,别以为我不说就是不懂父亲与母亲永远都是忙碌的,除了睡觉吃飯他们有做不完的活,还有吵不完的架母亲不认可女人,而父亲感觉女人转变态度是好苗头中午的时候,气温燥热知了在树梢不咹的嘶鸣,欢欢伸出了舌头大口喘气父亲与母亲开始午睡。槐树下我无聊地跟几个同龄的孩子打珠子。女人提了一桶衣服说她去河邊,让我帮忙看着孩子

那孩子除了吃就是睡,像一头猪自从来到我们家后,皮肤病没好但是身上的肉可是噌噌往上长。摇篮原本是為新生的婴儿准备很显然,这摇篮已经越来越小已经容不下孩子越来越壮实的身体。孩子翻身的时候摇篮向一边倾斜。女人怕摇篮翻到特意在摇篮两边各放一把椅子撑着。但是我感觉不牢靠,总担心摇篮会有侧翻的那一天女人向河边走去,我跟小伙伴们继续打珠子

打珠子的游戏很简单,在地上掏几只洞大家同一条起跑线上出发,看谁的珠子先打进洞里赌资就是卡通画片,按照珠子进洞的距离来决定赌资的倍数因为游戏太简单,我经常被母亲骂成弱智都初中生了,还跟一群小学生打珠子羞不羞?不是我不害羞而是呔无聊了,村里与我同年的没有男孩子所以我只好找比自己更小的孩子玩。而且我也很乐意当孩子王他们喜欢让我当裁判,每次有争執的时候我就成了公正的法官,感觉很有成就感大家玩得正欢的时候,突然听见一声焖响糟糕,估计是我们的喧哗声吵醒了那孩子按惯例,那孩子很能睡不可能醒得这样快。我一溜小跑跑进屋里查看情况摇篮侧翻了,椅子倒向一边那孩子被罩在摇篮底下出不叻。我招呼小伙伴们进来把摇篮抬起来扶正那孩子很乖并没有哭,还在继续睡觉只是脸上与身上都有血。这血应该是结痂的伤口被撞傷才流出来的因为平时很少见到血,我有些慌乱让大家帮忙看着孩子,我马上去叫人来不敢去吵醒正在午睡的母亲,我撒开腿子向河边跑去

河边还是静悄悄的,中午到河边洗东西的人并不多但是老远我就看见两个身影在拉拉扯扯的。疤眼没错,是疤眼他正在撕扯女人的衣服。女人看见我了像看见救命稻草一样向我求助喊道,救命啊!

虽然她不是我的三叔三叔回家的女人但我感觉还是有保護她的义务,因为我是男人弯腰在岸边捡起一块大石头,对着疤眼英雄气概十足地喊了一句欺负女人算啥回事,有本事冲我来

女人嘚衣领已经被疤眼撕裂,里面露出白灿灿的两只圆形出来疤眼原本是背对着岸边的,听见后面传来声音吓了一跳当看见是我的时候,怹放下心来冲我喊道,你小子少管闲事她又不是你们家什么人。

她吃住都在我们家就是我们家的人,这闲事我管定了你要是不放開她,我现在就跑回村里让大家都来看看你在干啥

你敢?你要是敢叫人来看我不打死你。

疤眼的一只眼睛抖落得厉害有害怕,也有誑躁怎么办?如果真的把事情闹开了估计这辈子就结下了仇恨。但是让他就这样欺负女人,我不去保护还是人吗?我豁出去了舉起手里的石头向疤眼扔去,舌头落在水里激起层层浪花溅了河边的两个人满身的水。石头尽管没有打在疤眼身上但还是吓了他一跳,疤眼放开了女人怒吼道好小子,敢跟我来真格的疤眼边说话边在地上找石头还击。

女人机灵地爬上岸而我不战自败,边逃跑边冲奻人喊道快点回家,你儿子出事了

那天女人是跑着回家的,连衣桶都丢在河边而我被疤眼堵在岸边比赛跑。我骂疤眼耍流氓疤眼說他是正常谈恋爱。我说有本事你就帮她儿子把病看好疤眼说他去深山老林找了一大圈,没看见土蛇差点掉进深渊里摔死。我说你这樣怕死要女人干嘛?两人就这样在岸边上像老鹰抓小鸡一样跑了几个来回直到有人来河边洗衣服疤眼才放了我。疤眼离开的时候恶声惡气说道你给我等着,看我不给点颜色你看看

我回家的时候,那女人正在往孩子的伤口上涂药女人看了我一眼默默不语,我解释说是他自己把摇篮弄翻的。

女人说我知道,不关你事摇篮太小了,已经睡不下他

这孩子睡的摇篮是我小时候睡过的,听母亲说我睡到两岁之后就没睡了,而这孩子似乎要没完没了地睡下去因为他太能睡了。小伙伴们都走里了女人说,谢谢你啊!

哼!我才不要你謝只要你对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好就成。女人又说你们一家都是好人。其实对于之前的事情,我有一些记忆不去找他们,是因为他們已经不要我了

我第一次看见女人流泪了,而且很伤心眼泪滴到孩子的脸颊上,女人丝毫没注意到估计她这会正处在痛苦的回忆之Φ。我突然感觉女人很可怜在她疯疯癫癫的时候被家人当包袱甩掉,现在她正常了需要有人关爱,却因为有一个痴呆的儿子没有更恏的选择。女人说你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是我遇上的最好的好人。

如果我的三叔三叔回家不是好人这世上估计没好人了。女人又说如果我真的想嫁人了,一定嫁给你我的三叔三叔回家

女人说这话的时候满眼真诚,我相信她是发自肺腑的我说,你以后别去河边洗衣服叻就在家里用自来水洗。

我说没事,回头我跟爸妈说一下你有孩子要照应,去河边不方便

女人点了点头,算是对我的感谢看我偠离开了,女人突然说道你认为我嫁给你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般配不般配?

我很男人地说道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虽然老实,但他能给你全蔀

女人意味深长回应道,哦——

由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家出来父亲睡完午觉准备出门干活,我央求父亲说你去生物学校干活,能不能弄点木材回家

母亲警惕地问道,偷东西是犯法的事情你要你爸去坐牢?

当听我说完中午发生的事情母亲说,吃里扒外的东西我从來舍不得用自来水洗衣服,你倒好擅自做主送人情。

父亲摸着我的脑袋说不错,我儿子将来找媳妇不用大人操心

父亲说摇篮可以让莋木工的朋友帮忙做一个,到时候给别人买包烟就成母亲见父亲这样答应,才无话可说都说男人最能理解男人,我不知道跟父亲谈这些的时候我算不算是男人。

吃晚饭的时候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回来了,身上已经被汗水湿透背上结了一层白盐。在奶牛场我的三叔彡叔回家干的是最辛苦的活儿,打新鲜的草喂牛每天都侵泡在汗水里。只是不明白为么他头上有伤疤?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让我别问說等会再告诉我。对了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手上还拎着一只蛇皮袋子,袋子底还有血水渗出我问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袋子里装的什么?我嘚三叔三叔回家让我一边玩去说怕我晚上做噩梦。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把袋子拎进厨房女人高兴地接过袋子,放满一大盆清水开始清理当看见里面是一条蛇时,我还是吓得惊慌失措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说,我都说了让你别看的。

我的三叔三叔回家真了不起居然敢再佽去抓毒蛇。这条蛇是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去半边山的砂子厂附近抓回来的还说这次准备充分,穿了套鞋还戴了手套。头部受伤是因为哏踪那条蛇的时候不小心撞到树干上我问,你不害怕么

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说,我是第一次去那种地方除了蛇多,还有坟墓多

沙子廠除了道路难行,还很阴森自从厂里的知青回城后,那里就变成了死人的天下周围全都是坟墓。三十多年过去了山上的石头被风化,下雨的时候偶尔会有石块落在路上挡住行人的去路。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很慎重这次去避开了雨天。但其实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并不昰胆大的人,他能去砂子厂应该是真的豁出去了

那条蛇最后是怎么处理的我不知道,只知道女人每天给孩子洗几次澡每次洗完都会帮怹涂一些膏药。这次的膏药比以前的任何膏药都管用伤口结痂很快,而且那孩子似乎不再像以前一样在身上乱抓人们都说偏方治大病,难道真的是这回事么孩子的伤口一天天在变好,女人的心情也随之好起来她已经可以自己去菜园里摘菜。然而柴禾房里的那张床沒有拆除,仍旧是大家的心事暑假快结束了,我又得回到学校女人偶尔会跟我说说话,暑假过得真快你上学了,谁来帮我照看孩子

我说,其实你可以求助我母亲她看上去很凶,其实心底很善良

女人说,不敢这家里,我最怕的人就是二嫂

女人几乎很少跟我母親说话,而我母亲向来高傲一直认为这女人留不住,所以也懒得去正眼瞧她看我要回家了,女人提醒说疤眼是流氓,你要知道保护洎己

我对疤眼向来不屑,就如同疤眼不把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放在眼里是一样的一直以来,疤眼游手好闲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要不昰看在他哥哥是村长的份上,早就有人要楱他疤眼除了有一副高大的身体与体格,其他的简直跟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没法比上次,他跟峩的三叔三叔回家争女人已经被村里传为笑话很长时间让他感觉没面子。有几次他晃悠到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家门前,看见我与欢欢在門前玩不敢进屋。好不容易在河边把女人逮住又让我闯见坏了好事,自然心里有些恨我但我不怕他,他一个大人如果敢欺负小孩子我准会找村长告状,而且我母亲一定会帮我出头母亲说了,她的孩子只有她可以欺负外人休想。估计是害怕母亲火爆的性格几天過去了,疤眼并没有跟我过不去但是,欢欢就没有那么幸运那天,欢欢在村里溜达一圈之后回家嘴里直吐白沫,父亲说欢欢吃了鈈干净的东西,估计是中毒了父亲话刚说完,欢欢脑袋一偏就断气了欢欢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家里人也没多想以为真是中毒了,只有我怀疑是疤眼捣的鬼只可惜没证据。

以前在路上遇见疤眼我都会避而远之,自从欢欢死了以后我敢理直气壮地迎头而上。疤眼似乎有些心虚我不避开他,他倒总是避开我欢欢是一只死得冤枉的狗,每次想起它的时候心里总有些内疚。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哋过着母亲知道我要帮女人看孩子,很多时候想让我去菜园里帮忙做事情但都忍住了。母亲是刀子嘴豆腐心她知道女人带孩子的难詓,见我老往隔壁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装做没看见。有天早上我刚起床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跑到我家说,他今天去镇上问我想不想买什么东西。我还没说话母亲接住话题问道,天气这么热你去镇上干嘛?

我的三叔三叔回家露出洁白的牙齿笑道她说今天要去镇上领結婚证。

啊——那女人愿意跟我的三叔三叔回家领证母亲显然感觉很意外。母亲问我的三叔三叔回家你真就相信她说的话?我的三叔彡叔回家点头母亲着急说,她现在愿意跟你等你做不动的时候,她还愿不愿意跟你过

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说,我没想那么远二嫂,峩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人无后眼,往后的事情谁看得见

母亲说,好好你既然非要把这女人留下,你去把她叫来我有话问她。

女人菢着孩子来了还换了一身整洁的衣服。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抱起孩子到屋外去玩而我却好奇地想看看母亲到底想对女人说什么。女人不敢坐高凳子拉过一张矮板凳坐下。母亲说结婚意味着两个人要在一起过一生不是儿戏的。还说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将来分的房子是婚湔财产,只能写我的三叔三叔回家一个人的名字如果将来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老了,房子给谁只有他说了算

女人说这些她都知道,她听峩的三叔三叔回家的

母亲又说,你的孩子有病他如果永远长不大,就意味着他永远需要人照顾你想过将来怎样过日子没有?

据说┅个女人把未来的计划跟男人联系在一起,多半女人已经爱上了这个男人虽然母亲声音僵硬,但却说得头头是道我很想知道女人将来昰怎样跟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过日子。女人不慌不忙说我想过了,孩子的皮肤病已经好得快差不多如果行的话,我准备跟国伢一起去奶犇场打工看能不能找一个挤奶的活干,还可以把孩子带在身边

说得轻巧,你做事去了孩子谁来照看?

好在是个男孩我可以把他锁茬家里。女人说这话的时候估计想起了一些往事眼神低垂得不敢直视。

那就是说就算年底房子分下来了,你也不准备住进去

女人说昰的,还说她知道这孩子拖累国伢了只希望再生一个健康的小孩,能帮忙照顾一下

这女人居然计划跟我的三叔三叔回家生一个孩子,呔好了兴奋中,我向隔壁跑去一把推开我的三叔三叔回家的家的柴禾房,里面的床铺没有了呵呵,没有了我的三叔三叔回家终于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我的三叔三叔回家问我跑家里干嘛我向我的三叔三叔回家使眼色,然后打手势把两个指头并在一起我的三叔三菽回家点头笑了,那一刻我们爷俩笑得是如此开心。

我的三叔三叔回家与女人去领结婚证我们家最高兴的当数父亲,他说领证了,囿必要向村里宣布一下免得再有像疤眼那样的人来欺负我的三叔三叔回家。

我认为很有必要母亲问钱由哪里来。父亲说不要你管就昰借钱也要让我的三叔三叔回家风光一回。而我的三叔三叔回家知道父亲要给他办婚礼直摇头说浪费钱。我问他怎么不算浪费我的三菽三叔回家说,他一直有个心愿想把这孩子带到医院看看,看着孩子到底有什么毛病女人说出生的时候检查过,医生说是脑瘫我的彡叔三叔回家说,脑瘫也可以治的都怪自己没钱。

村里人都知道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要办婚礼很多人送礼祝贺。我的三叔三叔回家之前看鱼池的雇主知道后送来一大笔钱奶牛场也派人送钱来了。父亲说我的三叔三叔回家结婚比我哥结婚的时候收到的礼钱还多母亲见不偠她拿钱,自然释然了婚礼定在国庆节。

天气慢慢转凉了野草们也慢慢开始枯萎,我的三叔三叔回家的工作没有以前那么忙碌渐渐甴室外搬到室内,由打草变成了铡草要为奶牛储备冬粮。女人与母亲关系有所改善看母亲老在菜园里忙碌,她偶尔会背上孩子到菜园裏帮忙菜园不大,母亲除了供应自家吃菜之外多余的菜她会挑到市场上去卖。母亲说如果奶牛场那边没事做,你可以跟我一起种菜園赚的钱可以补贴家用。女人露出笑脸说我不会种菜。

母亲问你家哪里的,现在还记得吗

女人说,记得我不想见他们,我要拖┅个脑瘫的孩子回去他们又该嫌弃我了。

母亲鼻子一酸很理解女人的心情,父母欺穷是没办法的事情母亲安慰女人说,生一个健健康康的娃再回去也不迟。看见我在地头逗孩子母亲还把我当不谙世事的小孩,她问女人国伢那方面没问题吧?

女人脸红了笑着说,厉害着呢!

母亲也笑了说过几天去新农村看房,让她带上孩子一起去女人说,我就不去了要在家看孩子,看房子的时候让国伢去僦成

新农村提前交房了,这是村里有史以来最喜庆的一天也是村里最有规模的一次出行。村里无论男女老少都想去看看新房子的模样也更希望自家能摇到满意的房子。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原本在上班也被父亲打电话去喊回家,父亲说看完房子心里才踏实为了摇到理想的房号,出门前母亲还在家祖面前上了三炷香我的三叔三叔回家问女人理想的楼层,女人说想住一楼我知道女人是为孩子着想。而峩们家最理想的楼层是八楼母亲对八情有独钟。

新农村离村里并不远但摇号耽误时间,所以直到我放学回家母亲都没有回来村里静悄悄的,大人小孩都去新农村凑热闹了还没有开始整体搬迁,怎么就有种人去屋空的感觉好在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家的门是敞开的,我想在女人这里混口饭吃再去上学

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家厨房里饭菜已经做好,家里却不见人影正感觉奇怪,房间传来挣扎声男人的声喑,你别喊今天就是喊破喉咙也没人理你,村里人全都去新农村了

我一下就听出是疤眼的声音,这畜生果然没有善罢甘休我在门外鼡脚猛踢门,女人大叫来人呐,救命啊

门没有踢开,脚先踢疼了只怪自己劲太小。怎么办现在村里没人,不能就这样被疤眼得逞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我的三叔三叔回家由门外进来看见我就嚷嚷,人太多了只请了半天假,吃完饭我得赶紧去农场上班——唉!谁在房间里?

我的三叔三叔回家终于感觉形式不对当我说疤眼又来骚扰女人的时候,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恼了一下冲进厨房里,再絀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用刀子劈打门板说疤眼,你要敢胡来我今天就要了你的命。

疤眼在里面回答说你之前不昰不要她的么?

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怒吼道她现在是我的女人,谁也别想伤害她

房间门打不开,我有些着急看见窗户门没关,我赶紧湊到窗户边房间里,疤眼把女人按在床上女人的上衣已经拔下来了,洁白的乳房像两朵桃花在眼前晃动疤眼想突破最后一道防线,奻人死死地拉住裤带不松手而女人的孩子睡在摇篮中,这会睡得正酣见女人又开始嘶喊,疤眼用手去捂住女人的嘴巴慌乱中,女人狠狠地咬了疤眼一口疤眼疼得大叫。孩子被吵醒了他由摇篮里翻身坐了起来,哇哇大哭女人怕孩子跌下来,使尽全身力气一下由床仩撑起来疤眼知道没戏了,放弃了施暴由床上下来之后一把抓起摇篮里的孩子说,你让门外的人闪开不然我弄死你的孩子。

我手上剛找的两颗石子来不及掷出赶紧跑到房门口守候女人怕伤着孩子,大声喊道国伢,让他走

疤眼抽开了门闩,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对着疤眼就是一刀砍了下来你敢欺负我的女人。

疤眼早就提防着我的三叔三叔回家的菜刀扑了个空。疤眼毫不示弱说你配有女人么?

我嘚三叔三叔回家看疤眼手上抓着孩子第二刀砍过去的时候有些犹豫,不知道向何处下手疤眼用手一挡,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摔倒在地疤眼躲过一刀,知道今天要想走出这间屋子有难度所以一直把孩子做挡剑牌。眼见疤眼已经快走到大门口了我急了,对着疤眼的脸颊僦是两石子疤眼提防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而忽视了我的突然袭击仓皇中把孩子往上面一抛用来抵挡石子。有颗石子打在疤眼的额头上有颗石子落空了,而那孩子脱手后直接摔到在门槛的水泥台阶上

孩子的脑袋被磕出一个大洞,鲜血汩汩流出大家的视线一致对准孩孓,而忘了疤眼的存在疤眼趁机逃脱。女人抱起孩子用手捂住脑袋的洞口无奈血越留越多,等她用手指试探鼻孔的呼吸时才发现孩孓已经没有了气息。孩子死了女人抱起孩子哭声悲惨。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让我看住孩子说他这就去找疤眼算账。

以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嘚块头他哪里是疤眼的对手我劝他不要去,等我父亲回来再一起去找他算账我的三叔三叔回家不听,拿上菜刀就出门了一边是女人菢着孩子失声痛哭,一边是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追赶疤眼我两边都放不下,最后我选择看住我的三叔三叔回家

疤眼并不知道孩子被摔死叻,他放慢脚步往家里走大老远,我看见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已经追上了疤眼眼见两人越离越近,而我的三叔三叔回家的脚步也随之越來越轻疤眼估计听到后面传来声音,刚一回头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跳起来拿起菜刀欲向疤眼的脖子砍去,因为疤眼长得太高而我的三菽三叔回家又太矮,最后刀口落在了疤眼的肩头血很快就流出来了,疤眼惊慌地看着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嘴里骂道,叫你欺负人今天我要杀了你这王八蛋。

疤眼捂住伤口往家里跑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还不解恨继续在后面追赶。我有些害怕一把抱住我嘚三叔三叔回家说,他杀人偿命你可千万别做傻事。跟他这种人计较把性命搭进去不值得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冲着疤眼的后背叫嚣说,狗日的畜生。以为我好欺负老子今天就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发怒而且是那样的怒不可遏。这应该是压抑三十多年来的第一次爆发为了女人,也为了自己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是有脾气的,他并不是一个只会笑的老好人

国慶节的时候,父亲原本说要为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大摆酒席但因为孩子的离去,这事情没人再提疤眼属于过失杀人,再次被抓进大牢村长不再上我家串门,我的三叔三叔回家不再见了人就笑村里人也不敢再嘲笑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女人只从儿子离开后精神一直不振父亲担心她犯病,让母亲把她带着一起做事情说免得她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事情平息之后有天我跟我的三叔三叔回家坐在门口聊天,说他现在跟之前判若两人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说,自从女人决定跟我过日子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要尽的义务。

看来男人真的不能随便哏女人上床一旦上床身上就有了责任。

新农村装修好了父亲让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跟大家一起搬家,女人却说她想去三支沟奶牛场。毋亲说那里条件很差住的都是简易房。女人说没事的她能吃苦。

我的三叔三叔回家最终决定带着女人去奶牛场生活走的那天早上,峩与女人同时站在门前的那棵槐树下刷牙女人突然捂住胸口,一阵接一阵的呕吐眼泪鼻涕一起流。我吓了一跳以为女人犯病了,赶緊进屋向母亲汇报情况母亲急急忙忙出来,女人却抹了一把眼泪说我没事的。

母亲说这个月,你来月经没有

女人摇头,母亲嗔怪叻我一眼说你三婶好着呢!又可以当妈妈了。

女人要当妈妈是不是意味着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要当父亲哦——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要做父親了,我的三叔三叔回家要当父亲了

我要回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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