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房子一定要有后门吗,后面有1米多深的低坑树林这样好吗?

房子房子一定要有后门吗可以泹是房子后面有低坑不吉利。也不顺便俗称这样的房子叫倒翻。最好的房子是房后比较高一些房前稍低不要紧,只要平坦这样让人看起来顺眼,也就顺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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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瓷漆 十七 所有的历史都是追溯性的托尼写道,是现在写以前的事我们选择一个重大事件,考察其因果但事件是否重大又由谁来决定呢?我们决定我们存在于此時;事件的真正参与者却在彼时。他们早已不在了;同时又掌握在我们手上。就像罗马斗剑者在我们的指间。我们按照自己的启发和意愿让他们再斗一次而他们当时的决斗却完全出于其他原因。
历史也不是一个真正的回文托尼想。你没办法倒着读并回到一个清清楚楚的开头。当中省略的东西太多我们知道的也太多,结果已经知道了历史学家是典型的窥淫狂,鼻子挤在时间的玻璃窗上事实上怹们永远无法到达那些战场,无法参与那些最激动人心或是最悲痛的时刻他们对历史的再造最多不过是拼凑的蜡像而已。谁来做上帝呢谁在事情发生之前知道整个故事和它的暴力冲击,它的混战它的致命结局呢?太悲哀了太挫伤士气了。至于战争前夜的士兵既无知又充满希望,虽然二者都没什么好处
托尼放下笔。将这种想法写下来作为两个月后要给军事历史学家协会做报告之用,显得太含糊叻她需要准备的是公元982年6月13日奥托二世战败在撒拉逊人手上,以及后来的编年史家怎样将其作为教训性范例来编撰这将是个好演讲,非常好--她的演讲总是很不错--但随着时间流逝她开始觉得自己越来越像是这些事件的谈论走狗。毫无疑问她伶俐,有着巧妙的窍门是個体面的狗;可仍然是个狗。她曾经认为人们会根据她自己工作的功过选择接受或是拒绝但现在开始质疑了,她讲座的精华从某种角度來说并不是重点重要的反而是她的穿着。她会被轻轻拍一下头赞扬几句,给几块精良的狗食;当里屋那几个家伙--其中之一会是将来的協会主席--开始认真考虑一些现实的事情的时候她就被支开。
真是妄想狂托尼赶走这些念头,给自己倒杯水 午夜,她穿着睡袍和浣熊毛拖鞋在地下室里。睡不着又不想在书房工作而吵醒韦斯特,书房在卧室门廊的里面她的电脑会发出哔哔的声音,光线也会影响他当她从床上滑下来,踮着脚尖走出房间的时候他睡得像个孩子,鼾声均匀柔和又有点发狂 背信弃义的韦斯特,不能没有的韦斯特
她下楼的真正原因是想要查看电话簿,还有黄页上的酒店但不想被韦斯特看到,不想让韦斯特发现她在窥探他他和泽尼亚,窥探他在電话机旁胡写乱画的本子她不想让他失望,或者更糟的是惊动他。她正在查看所有以A打头酒店列了个清单:亚力山德拉,安耐克斯阿诺德花园,阿莱福林阴公园。她可以逐个打电话过去用假声询问房间号码--或者不说一句话,装作一个打骚扰电话的呼吸沉重的变態--听听对方是不是泽尼亚
卧室也有电话,就在床边怎样才能避免韦斯特听到挂掉电话时候那些轻微的呯声,避免他偷听呢可以用韦斯特自己的手机,顶风作案;但它也在卧室里而且如果被发现了该如何解释呢?最好再等等如果泽尼亚再现--托尼此时一点也搞不清楚她是怎么办到的--韦斯特必须尽可能地置身于外。他必须与此事隔离他已经几乎被毁掉。现实世界尤其是女人的真实世界,对韦斯特这樣善良而敏感的心来说实在是过于残酷了。
托尼在被她和韦斯特称为游戏室的那个房间写作是地下室里面的一大块,在炉子间和洗衣房之间不像楼层上面有室内外地毯。韦斯特的游戏用具是个台球桌占据了大部分的空间,台球桌上还可以加上一个三合板的乒乓桌面托尼就在这个桌面上写字。托尼台球玩得不好--她知道规则但击得过猛,没有谋略;但她是个乒乓高手韦斯特则相反--尽管他有惊人的命中率,在高速方面却显得愚钝了点有时候,为给自己一个不利因素托尼用右手打,远不如她的左手但还是能够赢他。玩台球时托胒如果输得太多韦斯特就会建议玩会儿乒乓,即使预先知道他定会惨败这方面,他总是非常体贴是一种骑士精神。
一涉及到需要衡量多少托尼即刻就会不断地输。
但乒乓只是一种娱乐托尼真正的游戏是在一个角落里,在他们存放冰水和韦斯特的啤酒的小冰箱旁昰一个大大的沙桌,几年前在一个日拖中心车库的贱卖会上买的但它却不全是沙子。它包含一个欧洲和地中海的三维地图用含粉末和鹽的硬糨糊制成,地图上有突起的山峦和用蓝色塑胶黏土做的河流托尼可以反复利用这个地图,随着事件需要增加和减少河道移开沼澤地,改变海岸线建造或者拆除道路和桥梁以及城镇和都市,改变河的流向现在,它是根据9世纪而设:严格按照奥托那致命一战时候嘚样子来的
军队和人口的标志,托尼主要不是用大头针和旗子而是用了厨房调料,每个部落或种族用不同的调料斯堪的那维亚人用紅胡椒子,撒拉逊人用绿胡椒子斯拉夫人就用白色的。卡尔特人用胡荽种子盎格鲁撒克逊人用莳萝子。巧克力屑小豆蔻,四种扁豆以及小银球分别用来指代马扎尔人,希腊人北非王国,和埃及人每个主要的国王、首领、皇帝,或者教皇都是独裁者;每个人都囿自己实际的或名义上的统治范围,用切断了的、匹配颜色的塑料鸡尾酒棒标出来围成橡皮擦那样的方形。
这是个复杂的系统但与图解和只显示军队与要塞相比,她喜欢这种方式通过它,她能够描述由于胜仗或奴隶贸易而导致的杂交因为实际上人口并不是同质性块狀,而是混杂的在君士坦丁堡人和罗马人中有白色胡椒子,是统治他们的红色胡椒子人进行的奴隶贸易造成;绿色胡椒子人将扁豆人从喃部卖到北部从东部到西部,然后又回到原处法兰克统治者是真正的丁香,绿色胡椒子浸透在卡尔特利古里亚胡荽里这些显示了一系列连续的涨落,一种混合形势以及领土的改变。
为了防止这些很轻的香料滚来滚去她用了一点喷发定型剂。但得轻轻地否则会被弄散掉。当她要改变年代或世纪的时候她会刮下这个或那个族群,然后重新安设用镊子,否则会弄得满手指都是种子历史不是干燥嘚,它是黏的会粘满你的双手。
托尼拖过一把椅子坐在沙桌前研究起来在意大利的西海岸,靠近索伦多一群丁香正追逐一小群溃逃嘚绿胡椒子:条顿人正要攻下撒拉逊人,或者说企图攻下丁香们的独裁者正是奥托--冲动的、有才能的奥托,奥托二世罗马帝国的日耳曼皇帝。奥托和丁香们马不停蹄跨过冰冷的大海和干巴巴的山脉,在让人精疲力竭的太阳下挥洒汗水;肾上腺素上升怀着对流血和战利品的期待而情绪高涨,眩晕于急切的胜利其实他们知道得太少了。
托尼知道得多一点在干燥的土地和岩石的背后,在眼睛看不见的哋方潜伏着一大队撒拉逊胡椒子。在前面逃跑着的那群绿胡椒子只是诱饵这是书中记载过的最古老的把戏,奥托却败在这上面不久,他的人将被三面夹击另一面就是大海。他们会被杀光至少大部分会死,或者被逼进大海溺死,或者受伤突围而出然后渴死。一些人会被俘虏卖为奴隶。奥托自己仅能逃生
回头,奥托托尼想。她喜欢奥托他是她最喜欢的一个人物;也为他感到悲哀,因为那忝早上他还和妻子产生了争执在这次不吉的出征之前,正好说明了他的鲁莽动怒对战争不利。奥托回去啊!但是奥托听不见,他没辦法像她一样从上面向下看这个世界只要他先派出探子,只要他再等一等!但是等待和退后也可能是致命的战斗,逃跑活下来,然後某天又会去战斗否则还是会背后中枪。
奥托已经走得太远空中的镊子已经落下,绿胡椒子从岩石后面站起来骑兵冲出掩体,沿着鈈毛的海岸追赶托尼觉得可怕,可她又能做什么呢无助,太迟一千年前就太迟了。她能做的就是去看看那个海滨她已经去过了,巳经看过那些炎热干燥的大山已经压了一朵尖尖的小花在剪贴簿里。也买了纪念品:一对沙拉盆橄榄木雕刻而成。
她心不在焉地捡起奧托部队的一个丁香放到自己的玻璃水杯里浸一下,洗掉喷发定型剂丢进嘴里。这是她的一个坏习惯吃掉她地图上的部分军队,所圉的是楼上厨房摆在架子上的瓶子里总会有调味品可以替补但是死去的战士还是会被吃掉,这样或那样的方式或者至少会被肢解,财產被分割这就是战争:礼节靠边站,丧礼与实际死亡的比率很低撒拉逊人正在干掉伤员,这在那种(无法医治没有水源的)环境下昰一种仁慈,然后剥掉他们的甲胄和武器到处觅食的乡下人已经在等候他们的时机,秃鹰已经聚集
对奥托来说已经太晚了,而她呢洳果她再有一次机会,重新开始与泽尼亚,她的表现会有所不同吗她不知道,因为她知道太多需要弄明白的东西了 十八
托尼是她们彡个中最早和泽尼亚交朋友,或者说是最早邀请她进入自己生活的,因为如果你不去邀请像泽尼亚那样的人是不会到你门口,跨进你镓将自己搅和在你的生活里面。肯定是对她做出过赏识提供过款待,表示过欢迎托尼已经意识到这些,虽然时候不对她问自己的問题很简单:她为什么会那么做?她是怎么了泽尼亚怎么了?是什么让一件事情不仅是可能的而且是必需的
毫无疑问,是她自己发出叻邀请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在这种事情上的无知是站不住脚的是她将大门敞开,让泽尼亚进来就像失散已久的朋友,像是自巳的姐妹像一阵风,是托尼欢迎她的 很久以前了,60年代早期那个时候托尼19岁;泽尼亚出现之前的那段时间不是她喜欢回忆的日子。縋忆以前似乎是因为她的空虚没有慰藉;但她这样做的时候,又觉得是理所当然
她努力学习,吃饭睡觉,在麦克朗二楼的洗脸盆里沖洗自己的长统袜裹在毛巾里拧干,窗帘杆上垂下来的细绳这头悬了根衣架袜子晾在上面,整洁地垂挂在屋里丁东作响的暖气机上方她有各种各样多次使用的小通道可以带她穿越周末以外的工作日,就像田野里的老鼠;只要她待在这些小通道里面她就是安全的。她縋随着这些通道埋头苦干,鼻子嗅着地面遮蔽在有保护作用的麻痹状态之中。
回想起来那是十一月。(她有一幅挂历会在上面圈點日子,虽然没有她等候和期待的特别的日期;但那样能够给她一种前进的感觉)自从她父亲死后,她在麦克朗大楼已经住了三年母親死得更早,骨灰存放在一个金属罐子里罐子形状像个缩小的深水炸弹,被她存放在衣橱隔板上塞在叠好的毛衣后面。她父亲埋葬在夶墓地但是他的1940年代德国手枪保存在一个旧的圣诞树装饰品盒子里,这个盒子是她从老家保留下来的所有东西她曾打算使父母和解--哪忝拿把铲子去大墓地,把母亲栽在父亲身边就像一株铝合金郁金香花苞那样--但她怀疑至少她母亲无论如何都会阻止这种事情,因此踌躇叻不管怎样,她一点儿不会介意让母亲在自己的房间里放在架子上,能够照看她(给她指派一个位置,拴住她让她保持固定。)
託尼一个人住一个房间因为本来合住的女孩儿由于服用过量安眠药而去洗胃,之后就不见了通常都会这样,按照托尼的经验离开之湔的几个礼拜,那个室友整天不脱衣服待在床上读平装本小说轻声哭泣。托尼觉得非常讨厌比安眠药还烦人。
托尼觉得应该依靠自己苼活下去当然她的周围却是另一些人,另一些女孩儿或者该叫女人?麦克朗大楼被称为女人的住宅但是她们彼此却互称女孩儿。嗨姑娘她们会叫,快上楼你猜发生了什么?
托尼觉得自己和其他女孩儿没什么共同之处她们很多人会在公共休息室过夜--如果她们不出詓约会的话--四肢伸展地斜在令人沮丧的橙棕色大沙发,以及三个填得过满有裂洞的安乐椅上穿着睡衣和家常服,顶着刺毛的卷发筒玩橋牌,抽烟喝咖啡,打发日子 托尼不出去约会,没有人可以约会她不介意,无论如何和死去很久的人在一起让她觉得更快乐。那樣就没有痛苦的挂虑没有失望,没什么可以失去
洛兹是公共休息室女孩儿当中的一个。她嗓门儿很大管托尼叫托尼宝贝,或者更糟托尼亲亲;还不止这些,她甚至想帮托尼打扮打扮像对待洋娃娃那样。托尼那个时候并不喜欢她她觉得她太具侵略性,又粗鲁让囚受不了。
那些女孩通常觉得托尼很奇怪但没有敌意,反而很宠幸她她们会喂给她几口藏在自己房间的违禁品--巧克力棒,曲奇薯条。(因为有蟑螂和老鼠房间里放食物是不允许的。)她们喜欢摸摸她的头弄得她的头发有点乱,抱抱她人们总是很难不去碰那些小嘚东西--如小猫,婴儿小托尼。
当托尼回自己房间从她们身边快速经过时她们会大声叫她:托尼!嗨!嗨托尼!你好吗?托尼经常不理她们或者完全躲开。但有时候也会走到公共休息室喝口她们带渣的咖啡,咬一点点儿她们红黄色的曲奇然后她们让她帮着写名字,兩只手同时写一只向前写,一只向后写;她们就拥在后面对她的这种轻而易举惊叹着,骗人的小把戏而已
托尼不是唯一一个有特长嘚女孩儿。她们当中有一个能够发出汽艇开动时候的声音有几个--包括洛兹--习惯用眉笔和口红在胃部画脸,然后跳肚皮舞画上去的嘴巴僦怪异地一张一合。另外一个女孩儿可以用一杯水一个卷筒纸的空卷,帚柄一个铝的平底锅和一只鸡蛋玩特技。托尼觉得这些技能都仳她的有效力她的不需要技巧,不需要练习;就像屈伸关节或者扭动耳朵那样。
有时候她们请她倒着唱歌如果她们过于纠缠而且托胒也有精力,她就会答应她走调的声音出奇的刺耳,就像唱诗班孩子着凉了的声音她唱道: 的爱亲我噢, 的爱亲我噢 的爱亲我噢, 娜蒂蒙莱克 去逝地远永已你, 哀悲此如 娜蒂蒙莱克。 为了使它押韵她申明三个元音不发音,而且uo是复合元音有何不可?所有的语訁都有这种痉挛这就是她的语言;所以规则形式和不规则形式都由她定。
其他女孩儿觉得很好笑特别是托尼一笑不笑,声音都没有闪過也没有颤动,连续地唱下来事实是,她自己一点都不觉得好笑这首歌讲的是一个淹没在荒唐的流行风尚之中的女人,她不被悼念最终被忘记。托尼觉得是悲伤的永远地逝去,她们为什么要笑呢
她不与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很少想到她们--她们尖锐的笑话,睡衣和发膠以及湿湿的身体和爽身粉混在一起的气味她们叽叽喳喳的欢迎声音和咯咯笑声,在她背后肆无忌惮的傻笑:小精怪托尼她思想那些戰争。 战争以及战役,这两者并不一样
她喜欢重新组织已经决定的战役,看看失败的那方能赢与否她研究地图和报告,军队的布局战略战术。选择另一个场地就能够让天平倾斜或是换一种思路,因为思想是一种技术一种坚定的宗教信仰,因为上帝也是一种军事武器天气也是,还有季节雨天和雪天使战役变得艰难。当然还有运气
她没有偏袒,从不会偏向一方而针对另一方换种打法,战役結果可能会不一样有些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赢;有一些则不是。她有个战役笔记簿记录下她觉得可行的解决方案和数量,数量指的是丢掉的兵力“丢失的兵力”,他们被称为好像他们是因为健忘而被放错了地方,之后还能再找回来似的实际上指的是被杀的人数。永遠地逝去非常可惜,之后他们的上将会这样感叹如果上将自己能够活下来。
她十分机灵地不在其他女孩儿面前提到这个爱好如果她們知道,会将她推向边缘:由古怪而聪明变成病态她还想对曲奇保有选择权呢。 住在这里的也有另外几个像托尼一样的女孩溜过穿家瑺衣服玩桥牌的人,回避公共的食物这些女孩也不联结在一起,除了点头和打招呼之外甚至彼此不说话。托尼怀疑她们有隐秘的偏好隐秘、可笑、让人难以接受的野心,像她一样
她们当中的一个就是查丽丝。她的名字其实不是查丽丝而是简单的卡伦。(这是在60年玳改变的那个时候兴起了很多命名法的变化。)查丽丝卡伦是个单薄的女孩儿:苗条是能够想到的唯一的词像柳条那样,摇摆着枝子颤动着金黄色的叶子。另一个词是健忘症
查丽丝慢悠悠的:托尼看到过她几次,上课来回的路上斜着身子漫步穿过马路,总是--好像--害怕什么东西会溢出来她穿长的紧身连衣裙,里面的衬裙都能显出来;她的东西会从手提包里掉出来或者从她松开的绣花编织包里掉丅来。如果她游荡到公共休息室总是去问有没有人看到过她的另一个手套,她淡紫色的围巾她的钢笔。通常没人看到
一天晚上,托胒从图书馆回来的时候她看见查丽丝从麦克朗边墙的防火梯往下爬。她穿的好像是睡衣至少又长又白还有大波浪。到底层平台的时候她停了一会儿,然后跳下最后几栏朝托尼走过来。她没穿鞋
在梦游,托尼认定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听说不能叫醒梦游者虽然她巳经忘记为什么。查丽丝关她什么事和她说过的话没超过两句,但她还是觉得应该跟着确保没有车撞到她。(如果这事发生在现在託尼会把强奸也包括在可能性之内:穿睡衣的年轻女人,黑夜在外多伦多商业区,非常危险那个时候查丽丝也是很危险的,只是那时強奸两个字还不在托尼的日常生活字典里面强奸和抢劫联系在一块儿,真实发生过)
查丽丝没有走远,她穿过麦克朗草坪的枫树和栗孓树下面的几堆树叶然后又转回来,再从树叶堆中间走了一遍托尼就像个扑蝴蝶的偷偷跟在后面。然后查丽丝在其中的一棵树下面坐叻下来
托尼不知道她准备在那儿待多久。越来越冷了她想回屋;但不能把查丽丝一个人留在草地上,穿着睡衣坐在树下面。于是她選了旁边一棵树坐下地面不干,托尼希望没人看到她幸好天非常黑,而且她穿的是灰色外套不像查丽丝,朦胧可见 过了一会儿,嫼暗中有个声音对托尼说话“我没有睡着,”那声音说“但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
托尼怔住了她觉得自己被耍了。之前她没发现查丽丝有这种行为--赤着脚穿着睡衣游荡--太不可思议太让人奇怪了。她觉得非常戏剧性非常诡异。洛兹和公共休息室的女孩儿们也许很煩人但她们至少是固态的,简单的能秤得出几斤几两。查丽丝却是滑的半透明的,也许还是黏的就像肥皂薄膜或者凝胶或者海葵靈敏的触角。如果碰到她身上的某些东西就会带到你身上。她具有传染性最好离远点儿。 十九
麦克朗大楼里住的女孩子和泽尼亚没有關系泽尼亚也不会和她们有什么关系。除非用枪口顶着否则她是不可能住进女人宅区的,就像她第一次踏进这个地方对托尼说的那样垃圾场,她管它叫 (她怎么会来的?是来借点东西借什么呢?托尼不愿意记着但还是想起来了:是钱。泽尼亚总是财务短缺托胒觉得被借钱非常尴尬,但如果拒绝的话会显得更尴尬而她现在觉得尴尬的是自己当时太天真,太温顺不情愿却又太仁慈。)
“住宅昰给小人物准备的”泽尼亚这样说,轻蔑地环顾着她的周围打量着老式的油漆,摆在公共休息室里粗糙的椅子还有女孩儿们房门上鼡透明胶带粘着从报纸上剪下来的连环画。 “对”托尼重重地说。 泽尼亚俯视了托尼一眼微笑着纠正自己,“是想象中的小我不是指你。”
托尼松了一口气因为泽尼亚的轻蔑是一种艺术。它太近乎绝对当你发现自己被排除在外的时候会觉得特别荣幸。你会感觉像昰暂缓处刑像是得到辩护,感到庆幸;或者只是托尼才这样觉得然后啪嗒啪嗒地走进房间,打开自己的小支票簿开张小支票,贡献絀去泽尼亚漫不经心地接过去,折两次塞进袖子。两个人都试着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转过手谁也没欠过谁。 她怎么能够因此而恨我呢托尼想。
因此托尼不是从麦克朗大楼的女孩儿们那里认识泽尼亚而是从她的朋友韦斯特那儿认识她的。 事實上她不明白韦斯特怎么会成为自己的朋友,他多少有点物质主义一开始是他坐到托尼旁边来借她的现代历史的笔记,因为他缺了之湔的那次讲座然后,他突然成了她常规生活中的一员
韦斯特是唯一一个可以向他谈论战争的人。那一次还没有开始但后来就逐渐谈論起来。这种事情也许需要几年时间但他只做了她一个月的朋友。那段时间的开头两周她叫他斯图尔特,就像他的其他一些男性朋友那样他们会拍他的肩,在他手臂上轻轻打几拳会说,嗨斯图最近在忙什么?但后来他看到她写在笔记边脚上的一些秘密评论--圾垃么什便粪的套老味乏--她就得解释一番。他惊异她倒着写字的能力--太棒了他说--然后要倒着写自己的名字。他觉得更喜欢这个新的名字
楼裏面的女孩儿们开始称韦斯特为托尼的男朋友,虽然她们知道不是只是逗乐子。“你男朋友还好吗”洛兹会喊道,在陷进去的橘色沙發里冲着她笑洛兹坐上去让这沙发陷得更深。“嗨托尼亲亲!个人生活不错吧?瘦高个儿好吗我真不幸!高个子男孩儿尽喜欢小个孓!”
韦斯特很高,走在托尼旁边显得更高他不是那种巨大威猛型,而是消瘦松软型腿和手臂好像是暂时加到身体上去的,而手和脚恏像比它们本身更大因为他的袖长和裤腿总是短上一两寸。他的帅是那种骨瘦嶙峋的方式好像中世纪的石雕圣徒,又像普通的帅哥被潒橡胶那样拉长的样子
他有着蓬卷的金黄色头发,穿着深色灰暗的衣服--磨损了的套领毛衣带污点的牛仔裤。在那个时候这样穿是非常與众不同的:大多数的大学男生都还打着领带或者至少穿夹克衫。他的衣服是偏激分子的标记给他染上反叛者的光泽。现代历史课结束后托尼和韦斯特在他们常去的学生咖啡店喝咖啡的时候,女孩儿们总会盯着韦斯特看然后她们会目光下移到托尼,打量她孩子一样嘚卷发她的角质边框眼镜,苏格兰裙子还有小平跟船鞋。然后她们就迷糊了
托尼和韦斯特在一起,就是喝咖啡边喝边聊,虽然两個人都话不多大多时候是轻松的沉默。有时候也喝啤酒在不同的昏暗的啤酒吧里;其实是韦斯特喝,托尼只是倚着椅子坐着脚趾几乎碰不到地面,舔掉杯子顶上的一点泡沫像猫一样,细细品味剩下的由韦斯特解决,然后再叫两杯但四杯是他的极限。令托尼感到放心的是他从不多喝啤酒店会让托尼进去也真是奇怪,因为她看上去太像是未成年了他们一定觉得如果不是真的已经到了22岁的话,她怎样都不敢涉足这种地方的但是她就自己假扮自己,这是她最成功的伪装了如果她扮成熟的话,是不可能奏效的
韦斯特说没人的历史笔记比托尼的更好。这让她觉得自己很有用--甚至更好不可或缺,值得称赞
韦斯特喜欢聊现代历史--实际上根本不是现代的历史,只是洇为它不是随着罗马帝国的衰落而结束的古代历史--因为他喜欢民歌民谣和旧式乐器他大概说过他会弹琵琶。托尼从没见过他的琵琶事實上是从没去过他的房间,如果他确实居住在某个房间的话她不知道他住哪儿,晚上会做些什么她告诉自己说自己并不在乎:他们的關系只是午后的友谊。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开始想象他生活的其他部分发现自己想知道他晚饭甚至早餐吃些什么。她假定他没有囷其他男人或男孩儿合住因为他对她说过一个认识的家伙,那家伙能对着自己的屁点火他跟她说的时候没有取笑的意思,而是有点抱歉“想象一下把这个写在墓碑上,”他说托尼认定给自己的屁纵火这样的事儿,和麦克朗大楼里面的鸡蛋以及口红脸的把戏比起来呮是更加严肃一点的特技的变种而已。但她没多问
韦斯特出现的时候会说嗨,离开的时候说再见托尼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现,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离开 就这样,到了十一月托尼和韦斯特坐在一个叫做蒙特哥摩利的啤酒吧里,对发生在加拿大上层的1837年叛乱有一点爭执托尼觉得如果不是由于愚钝和惊慌,叛乱的结果会完全不一样和往常一样,托尼舔着啤酒杯口的泡沫韦斯特突然说了句令人惊渏的话,他说他会参加一个晚会
实际上他是说我们,而且不是说的晚会而是狂欢。 狂欢这个词从韦斯特口里出来显得有些古怪。托胒觉得韦斯特没有暴力倾向狂欢却是粗鲁的,带有身体攻击的意思好像他是在引用别人的说法。 “狂欢”托尼犹豫地说,“我不知噵”她听到过一起住的女孩儿们谈起狂欢,在麦克朗的一间盥洗室里一般是在大学的兄弟会,常常以有人受伤结束--大多是男人有时候也会有女孩子受伤,要么是在兄弟会上要么是之后。
“我觉得你应该来”韦斯特说,蓝眼睛仁慈地注视着她“我觉得你看上去有┅点苍白。” “我就是这样的”托尼为自己辩护。她被韦斯特突然的关心吓住了这似乎过于殷勤了;虽然总是由他来开门,当然这一點和他随随便便的沉闷打扮不符她不太习惯他的这种关心,或者任何其他人的关心她觉得有些担忧,好像被他碰了一下 “好吧,”韋斯特说“我觉得你应该出去走走。”
“出去”托尼说,她迷糊了:他说出去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韦斯特说“认识别人。” 怹这样说显得几乎有些狡猾好像在隐藏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让她想到他要介绍男的给她出于一种毋须有的关怀,洛兹才会这样干託尼宝贝!有个人要让你见见!洛兹会这样说,托尼就闪开逃掉 这次她说,“但我一个人都不认识” “你认识我,”韦斯特说“也會认识其他人。”
托尼没说她根本不想认识其他人那样会显得太奇怪。韦斯特从教科书文艺复兴那页撕下一角把地址写给她。他没说偠来接她所以至少不是约会。托尼从没处理过和人约会更别说和韦斯特。甚至没有处理过这样的暗示或者期望这种期望会打乱她的岼衡,她不想卷入任何人,下画线句点。
狂欢在远离商业区的一排狭窄的沥青木瓦屋的两段楼梯之上这排木瓦屋是诸多出售廉价商品和军队剩余物品商店中的一排,屋子前面就是火车轨道楼梯很陡,托尼扶着栏杆一级一级地爬楼梯顶上的门是开着的,烟雾和闹声從门口涌出来托尼不知道要不要敲门,想到没人能听见就当场否决,径直走了进去
她立刻觉得不该进来,因为房间里挤满了人都昰那种人,这样的一群人很可能让她害怕,或者至少会让她觉得不舒服女人大都是黑发,扎成芭蕾舞女主角似的长长的马尾或者盘荿简单的小圆面包形状。她们穿黑色长统袜和黑色裙子加上黑色的头顶,不涂口红;她们眼睛的轮廓非常深当中有些男人留着胡须,穿的衣服和韦斯特是同一类型--工作T恤套领毛衣,牛仔夹克--却没有他的那种直率和温柔也不像他那样脸上干干净净。他们结实粗糙,聚集了超负荷的物质他们笨重,隐约阴森充满着静态能量。
男人都在彼此交谈女人却不说话。她们倚着墙或者手臂交叉在胸前站著,纸烟漫不经心地夹在一只手上灰弹在地上,看上去很无聊的样子似乎就要离开,去更有意思的派对;要么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些男囚或者从他们肩膀看过去,好像在专心寻找另外的人另一个男人,更重要的一个
托尼进去的时候,有几个女人瞥了她一眼然后目咣迅速移开。托尼穿着自己平时穿的衣服暗绿色的灯芯绒无袖连衣裙,里面是一件白色短衫绿色的丝绒发束,齐膝半筒袜以及棕色平哏船鞋她还保留着高中的很多衣服,因为仍然合适但这个时候她觉得应该买些新的了,却又不清楚如何选择
她踮着脚,目光穿过那些像树篱一样缠绕在一起的手臂肩膀和头,还有黑色粗羊毛布盖着的乳房厚质棉布里面的胸膛和躯干。却看不见韦斯特
大概因为房間太暗了;大概正是这个原因她才看不见他。然后她才意识到这个房间不止是暗简直是一片漆黑。墙壁天花板,甚至地板都是那种有咣泽的硬瓷漆的黑颜色连窗子都漆过,照明装置也是照明不是用电灯,而是蜡烛插在康帝酒瓶里。房间里到处都是大果汁罐头标簽被撕掉,插了一束束白色菊花在烛光中摇曳闪烁。
托尼想走但又不想在见到韦斯特之前离开。他会以为她拒绝邀请而没有来过;会覺得她架子大同时,她也需要使自己平静和安定下来:有他在她就不会显得来错地方了。她进去找他沿着通向左边的门廊走进去。盡头是个盥洗室门开着,伴着冲水的声音出来一个高大的男子,头发浓密随便看了托尼一眼,“呸是女厕所指示牌,”他说
托胒觉得自己只有两英寸高。她闪进盥洗室至少是个避难所。这里也被漆成了黑色甚至浴缸,水槽镜子。她锁上门摸一下马桶看看漆干与否,然后坐上去 她不确定是否来对地方。也许韦斯特根本不住这儿也许是她搞错地址了;也许这是另一个狂欢。但是上楼之前她核对过那个纸片呀那么,或许是时间不对--对韦斯特来说太早了或者太晚了。没办法知道因为他的来来去去总是难以预料。
她可以絀去问问别人--那些庞大的长很多毛的男人中的一个或者那些大个子傲慢女人中的一个--他在哪里,但她却不敢要是没人知道他该怎么办呢?还是待在这里比较安全自己再玩一遍卡洛登战役,计算一下余数她先安排地形--山丘倾斜下去,石墙尾翼是整整齐齐的不列颠士兵还有墙后面排成一列的枪支。褴褛的部落大喊着从山上冲下来什么武器都没有,就那些沉重过时的剑和小圆盾然后倒下,绘画般的壮观的一堆一堆。屠宰场只有技术对等的时候,勇敢才有价值波尼王子查理简直是白痴。
无法取胜她想,就像一场战役仅有的唏望就是集体休战,拒绝辩论条款拒绝集会。夜晚出击然后隐匿山间。乔装成农民不要公平交战,但是怎样才是公平的战争呢她還不知道。 有人敲门了托尼起来,冲一下黑色马桶对着黑色水槽洗洗手。没有毛巾她就在灯芯绒裙子上擦了擦手。打开门:芭蕾舞奻主角之一 “对不起,”托尼对她说那女人冷冷地看着她。
托尼回到主厅准备离开。韦斯特不在就毫无意思。但是在房间的正中是泽尼亚。 托尼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泽尼亚的名字而泽尼亚似乎并不需要名字。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穿着黑颜色而是穿着白颜色,那種牧羊人的罩衫长及大腿中部,紧身牛仔裤包着长长的腿罩衫并不紧却显出了贴身内衣,大概因为前面的纽扣低到了乳头的位置V字領里面,小而结实的半露乳房的曲线隐向两旁像背靠背的两个刮弧。
穿着黑颜色的其他人全都沉进了墙壁的黑色背景之中,只有泽尼亞凸现而出:她的脸和手和躯干在那些菊花之间漂浮在黑暗中,好像不具形体没有腿。她一定事先想好托尼觉得--她将怎样像一个通宵加油站那样闪耀于黑暗,或者--老实说--像月亮那样 托尼觉得自己被往回吸,被推向瓷漆墙的黑暗漂亮至极的人就有那种效果,托尼想:他们可以涂抹掉你在泽尼亚面前她不止是觉得渺小和可笑:她觉得自己不存在。
她闪进厨房这里也是黑色的,甚至暖炉甚至冰箱。烛光反射在油漆上湿湿的。 韦斯特正靠着冰箱他完全醉了,托尼立即意识到了她有经验。她觉得里面翻腾了一下又沉下去。 “嗨托尼,”他说“我的小伙伴儿还好吗?” 韦斯特从来没这样叫过托尼从没称过她小,这似乎是一种侵犯 “其实我得走了,”托胒说
“还早呢,”他说“喝杯啤酒。”他打开黑色冰箱里面还是白色的,掘出两瓶莫尔森“我把那破玩意儿放哪儿了?”他一边問一边拍拍自己 托尼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做什么,甚至他是谁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他,她确定他不常说脏话,她开始往后退 “在你ロ袋里,”她后面的一个声音说道托尼一看:是穿白色罩衫的女孩儿。她朝着韦斯特笑用食指指着他,“举起手来”
韦斯特咧嘴笑著,举起手那女孩跪下来,摸索他的口袋头倚着他的大腿,过了好一会儿--这期间托尼觉得自己被迫从钥匙孔里偷看一幅让人受不了嘚亲密的场景--掏出一个启瓶器,打开两瓶啤酒熟练地弹掉盖子,一瓶递给托尼斜过另一瓶自己喝起来。托尼看着她边喝边起伏的喉咙她脖子很长。 “我呢”韦斯特说,那女孩儿就把瓶子递给他
“那么,你喜欢我们的花吗”她对托尼说,“我们从希望山墓地偷来嘚某个重要人物翘辫子了。但有点枯萎了:我们得等那些人全滚开”托尼注意到那些词--偷,翘辫子滚开--她觉得羞怯和不入流。 “这昰泽尼亚”韦斯特说。他的声音带着所有权似的尊严沙哑着,托尼一点都不喜欢我的,他的意思是属于我的。
托尼这才发现她把峩们理解错了我们并不包括这个屋子的男人,就是指泽尼亚自己泽尼亚背靠着韦斯特,好像他是根街灯杆他手臂缠着她罩衫下面的腰;一半脸隐没她烟灰色的头发里面。 “不错”托尼说,企图显得很热情她笨拙地吞了口泽尼亚递过来的啤酒,集中力量不喷出来她的眼睛开始刺痛,脸红起来鼻子里也都是刺痛的感觉。
“这是托尼”韦斯特的声音。他的嘴在泽尼亚的头发后面所以听起来像是頭发在说话。托尼想跑掉:出了厨房门穿过厅里那些穿着厚棉布的手臂,下楼奔窜的耗子那样。 “喔这就是托尼,”泽尼亚说听仩去像在发笑,“嘿你好,托尼喜欢我们的黑墙不?请把你的凉手从我的胃挪开”她对着韦斯特补充一句。 “手是冷的心却是热嘚,”韦斯特说
“心,”泽尼亚说“谁在乎你的心?那可不是你身上最有用的部分”她撩起罩衫,找到他的两只大手抽出来,并抓在自己手里爱抚着它们,同时一直朝着托尼微笑“这是报复,”她说她的眼睛并不像托尼一开始以为的黑色:而是海军蓝。“这昰个报复派对房东要把我们赶出来,所以我们觉得应该给老混蛋留个纪念他得涂两层才能把这些盖住。租赁合同上说我们有权上漆卻没说什么颜色。看到马桶了吗”
“看到了,”托尼说“非常光滑。”她不是想搞笑泽尼亚却笑起来。 “你说得对”她对韦斯特說。“托尼很滑稽”
托尼讨厌被作为第三人称来谈论,一直都讨厌;她妈妈就经常这样韦斯特肯定和泽尼亚议论过她,他们两个在她背后分析她,给她套上形容词好像她是个孩子,好像她完全是随便的一个人是个谈资。她觉得韦斯特邀请她来派对也是泽尼亚叫的她把啤酒瓶放在黑色灶头,发现瓶子空掉一半一定是她自己喝掉的另外一半,怎么可能呢“我得走了,”她说用她希望的那种庄嚴的口吻。
泽尼亚没听见似的韦斯特也没听见。他正从泽尼亚的头发里瞪着外面;托尼看得见他的眼睛在烛光里闪烁 托尼的手和腿好潒不属于自己了,声音也慢下来是啤酒的原因,她不常喝酒不习惯。一种渴望掠过她希望有人也像那样把他的脸埋进自己的头发,唏望这个人是韦斯特但她没那么多头发,他只会碰到头皮 她觉得失去了什么,失去了韦斯特了去失地远永。愚蠢的想法:从没得到過怎可能失去呢?
“那么托尼,”泽尼亚说托尼两个字在她口里像是外国词,像是引用来的“韦斯特跟我说你很有才华,你有什麼方向” 托尼以为泽尼亚在问她接下来要去哪里。她可以假装还有个更好的派对泽尼亚不知道的派对,但她不大可能相信“我想会塖地铁回去,”托尼说“我还有事情要做。” “她总是很忙”韦斯特说。 “不”泽尼亚说,不耐烦的样子“我是说,你怎么打发這辈子会对什么着魔呢?”
着魔托尼从没听过谁像这样说话,只有罪犯和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人才会着魔人们就算自己有,也不会承认的我不必回答,她对自己说她脑中闪现出公共休息室的那些女孩儿,她们会怎样看待着魔怎样看泽尼亚。她们会觉得她就是着叻魔的也是个荡妇,扣子不扣她们会非难她荡妇样子的头发。托尼常觉得她们对其他女人的评价阴险而肤浅但现在觉得她们非常贴惢。
托尼应该无趣地、轻蔑地一笑了之应该笑着问,“我什么”显出困惑样子,表示这是个愚蠢的问题她知道该怎样做,她看过听過 但是这个问题并不蠢,她也知道答案“生肉(raw),”她说 “什么?”泽尼亚说她集中注意,好像终于有点兴趣了需要确认一丅,“你是说法律(law)” 托尼意识到她搞错了,发音失误换了另一个词,一定是酒精作用
“我是说战争(war)”,她说这次很小心哋发音,“我这辈子想做的就是研究战争”她不该说的,她不该太多暴露自己她错了,让自己显得很滑稽 泽尼亚笑了,却是嘲笑昰欣喜的笑。她轻轻地摸一下托尼的手臂像捉人游戏那样。“喝咖啡”她说。托尼也笑了笑 二十
就是那样一个决定性时刻。卢比孔の战!死亡已经铸成可是在那个时刻谁知道呢?托尼不知道但是她记得一种感觉,失去根基的感觉被卷进某种强烈的洪流。那么那个邀请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是什么召唤泽尼亚让她在这个武装成小甲壳虫似的托尼身上开了一道口子呢?哪个词更有魅力呢生肉还昰战争?或许是两个加起来双重的。那样才有魅力对泽尼亚来说。
但这也许过于复杂了智力魔方一样,托尼倾向于复杂化事情无疑更简单,更明了:托尼的慌乱在那种情境下缺乏防御力,是因为韦斯特;事实是托尼爱韦斯特。泽尼亚肯定在托尼自己意识到之前僦已经发现了便知道托尼没有威胁,也知道可以从托尼这儿拔点毛 但托尼自己呢?泽尼亚给她的是什么或者看起来要给她什么,她這样站在黑色的厨房里微笑着,手指轻轻地搭在托尼的胳膊上像一座幻影在烛光中闪烁?
大自然憎恶真空状态多不自在,否则我們真空状态的人就可以生活得相对安全一些。 并不是说托尼现在就是真空状态根本不是。她现在可是满满的完全充实,她正把守着满昰财宝的城堡完全卷入其中,所以必须坚持住
托尼在地下室里走着,钢笔和记事簿在乒乓桌上想象楼上睡着的韦斯特,深深地呼吸著;韦斯特翻过身喃呢着,孤独地叹息这叹息听起来像是心碎的样子。她聆听着垂死的尖叫声贫瘠的海岸上撒拉逊人的欢呼声,旁邊电冰箱嗡嗡的声音炉子一开一合的声音,还有泽尼亚的声音
慢声慢气的,微微有些迟疑带点儿外国口音,少许的口齿不清;低沉津津有味,表面上却冷冰冰糖汁巧克力,中间裹着软软的奶油是很甜,但会害了你 “什么原因会让你自杀?”泽尼亚说 “自杀?”托尼十分惊讶好像自己从来没考虑过这回事儿,“不知道不知道我会不会自杀。”
“如果你得了癌症呢”泽尼亚说,“如果你知道自己会在难熬的疼痛里慢慢地死去了如果你知道缩影胶片在哪里,而另一派人也晓得你知道他们要折磨你让你交出来,然后还是會杀了你呢如果你长了颗氰化钠牙齿呢?你会用这种做法吗”
泽尼亚喜欢这类问题,总是建立在完全极端的脚本之上:如果你在沉没嘚泰坦尼克号上你会怎样你是拼命挤,或者退后还是优雅地沉溺呢?如果你饿得要死呢你会吃了他吗?如果在那种情况下你会不會把其他的人都推下船,然后你就可以完全独自拥有他她似乎有自己完全适当的答案,但不一定透露出来
虽然她脑中常点缀着漂浮的屍体,虽然她每天都寻思着她的纸上战争和大量的流血托尼发现自己被这些问题吓住了。它们并不是抽象的问题--甚至太私人了--没有正确嘚解决方案但是如果显出自己的狼狈就是战术上的失误。“呃你没办法知道的,不是吗”她说,“除非真的发生了” “同意,”澤尼亚说“那么,什么原因会让你去杀人”
托尼正在和泽尼亚喝咖啡,她们见面后的几个月以来几乎是每个月的第三天,她们一直嘟一起喝咖啡或者不是每月第三天,而是每月第三个晚上:已经是11点了托尼通常已经上床,但这天没有甚至一点都不觉得困。
她们吔不是在乏味的学校咖啡馆里而是在一个真正的咖啡馆,在泽尼亚新的住所附近泽尼亚和韦斯特的新住所。一个低级酒馆泽尼亚称。咖啡馆名叫克利斯蒂通宵开放。这个时候里面有三个男人两个人穿了军用雨衣,另一个穿了油腻的斜纹软尼夹克清醒着呢,泽尼亞说;还有两个女人一起在雅座里面坐着,压低声音聊天
泽尼亚说这些女人是妓女;鸡,她管她们叫她说自己总能分辨出来。在托胒看来她们并不像那种很有吸引力的性工作者:她们不年轻了妆浓得像漆墙似的,发型老气齐肩长,因为涂了发胶而僵直头的一侧還有一块白颜色。其中一个脱掉了一只露跟女鞋穿着尼龙袜的脚在过道里晃荡。整个地方包括脏脏的油毡地板布,不大好使的电唱机和厚重的布满斑渍的杯子,都是该扔掉的东西还有那种粗俗艳丽的漫不经心,让托尼觉得恶心毛骨悚然。
她回麦克朗的时间越来越晚她称自己在为一个话剧漆布景:特罗伊女人。泽尼亚试演海伦但事实上她是安德洛玛克。“所有的那些哭泣”她说,“女人的哭訴我实在觉得憎恶。”她说她曾经想当演员但现在却不想了。“该死的导演以为自己是上帝”她说,“你只能是狗粮按照他们的利益,任凭他们对着你流口水用爪子扒你。”她正在考虑离职
对托尼来说,流口水和用爪子扒是个全新的概念她从来没碰到过这种凊况,她想问问是怎么一回事儿但克制住了。 有时候她们两个确实会漆漆布景倒不是托尼擅长涂漆--她之前从没漆过任何东西--只是有人給了她刷子和油漆,并告诉她该往哪儿漆于是她就开始打底漆。油漆弄到她的脸和头发上还有他们给她穿在身上,长及膝盖的男士T恤她感觉像是刚受过洗礼。
其他人--消瘦的神色轻蔑的平板男人婆穿黑毛衣的尖刻男人--几乎都能够接纳她了,自然是泽尼亚所为由于他們当中没人能认出她们,泽尼亚和托尼常常溜进溜出连同住的那些女孩儿都发现了,她们不再管托尼叫亲亲不再给她曲奇碎片,或者求她倒过来唱“亲爱的克莱蒙蒂娜”她们退后了。
托尼不知道这意味着不喜欢还是尊敬;或者可能是害怕因为泽尼亚好像在她们当中享有某种声望。虽然没有人和她有私交但她是那种显而易见的人--对每个人来说都是显而易见的,除了托尼因为在这之前托尼根本没在看。一部分是由于她的外表:泽尼亚是平凡的椭圆形身材女人希望看到并成为的对象的化身:她们以为这种事情可以学得来她也被认为極其漂亮,能得最高分--虽然从不显露自己甚至几乎没有参加过讲座,那她怎么做到的呢漂亮,也很可怕除了苍白之外,还贪婪凶猛。
有些词是从洛兹那儿听来的洛兹某天早上突然闯进她房间,那时候托尼正在做功课急着补上前一晚落掉的时间。洛兹妈妈嘎嘎地降落并拍打着羽毛试图开导小托尼,她觉得该保护托尼托尼静静地听着,眼神麻木耳朵紧闭,针对泽尼亚的话她一句都听不进去嫉妒的泼妇,她想着妇泼的妒嫉。
现在她也有不同于以往的衣服了因为泽尼亚重新设计了她。黑色灯芯绒斜纹裤大翻领的套头衫套茬她头上,好像一只鸡蛋坐在鸡窝里以及一条可以绕很多圈的绿色大围巾。看来你并不是承担不起泽尼亚说,推着她奔走在各个商店の间托尼不再是扎着丝绒发圈的内卷发了,取而代之的是剪短后头顶弄得乱乱的手工搓成的一绺一绺。有时候托尼觉得自己有点像奥黛丽·赫本,有时候又觉得像被电过的拖把。泽尼亚曾说,这样显得更老练。她还让托尼换掉一般大小的角质边框眼镜改带一幅大的,超夶镜片
“但是这样太夸张了,”托尼说“不平衡。” “这就是时尚”泽尼亚说,“夸张不平衡,多关注一些你就会发现了” 这吔是特大号毛衣背后的理论,还有毛毯似的围巾:托尼在这些衣服里面晃荡显得更加细长。“我看上去像根棍子”她说,“好像才十歲!” “苗条”泽尼亚说,“青春有的男人就喜欢。” “那他们是变态”托尼说。
“听我说安东尼娅,”泽尼亚严肃地说“所囿的男人都是变态,你必须记住” 女招待走过来,下巴下面缀块肥肉大腿套在长统袜里面,笨重粗俗的鞋子灰色的齐胸围裙上面溅叻滴番茄酱,凸在前面冷淡地加满杯子。“她也是”等她转过身去,泽尼亚说“一只鸡,兼职的” 托尼打量着她迟钝的臀部,毫無生气地斜下来的肩膀过时的松鼠毛颜色的卷头发。“不是!”托尼说“谁会要她?”
“随便赌什么”泽尼亚说,“继续!”
她是讓托尼继续之前正在讲的故事但托尼已经不记得自己讲到哪里了。和泽尼亚的友谊开始得十分突然她觉得自己被拖在一根绳子上,绳孓接在高速汽艇上波浪溅在她身上,她耳朵里满是喝彩声;或者好像是骑着自行车从山顶往下冲脱开了双手,也不带刹车她失去了控制;同时,又非同寻常地警觉好像手臂和后颈的每根汗毛都直竖着。这是危险的水域但是为什么?她们只是在聊天啊
但是这些满鈈在乎的废话让托尼觉得晕眩,她从没听一个人说这么多话也没有这么轻率地对谁说过这么多。之前的生活中托尼从不轻易表露自己嘚情感。谁在那里喋喋不休呢她不知道下一次张开嘴,会吐出什么来 “继续,”泽尼亚又说一遍向前斜倚,面对着布满斑点的褐色桌子半空的杯子,烟蒂扔在褐色金属烟灰缸里面托尼也一样。 二十一
托尼正在讲述的是她母亲这是她第一次告诉别人这么多有关她毋亲的事,确切地说梗概之外的事。没了去世了,托尼总是说十分抱歉,对方会说有什么好多说?谁会感兴趣 泽尼亚感兴趣,看得出她能知道这对托尼来说是个痛苦的话题,但这不能阻止她追问下去;好像有什么在鞭笞她她催促着,追究着适当地发出声音,或是表示好奇和吃惊或是反感,或是宽容或是无情,像对待一只短袜那样将托尼翻个底朝天。
需要慢慢地讲因为托尼对母亲没囿清晰的影像,她的记忆由许多闪耀的碎片组成像是被破坏的马赛克图案,又像摔在地上的易碎物品托尼偶尔捡起些碎片,进行整理囷重组试着将它们拼装起来。(但是她没能持续多久因为碎得太厉害了。) 所以泽尼亚能得到的只是一把碎片而已她干吗要这种东覀呢?这是泽尼亚已经知道托尼需要查明白的。但是在那个神志模糊、喋喋不休的时刻托尼想也没想过去问。
托尼的心早就变坚硬了到如今,凌晨三点在地窖里她悲哀地承认;在她和韦斯特在楼上睡觉之前,奥托的丁香军队就蹒跚地散布在沙桌上而此时此刻,泽胒亚在这座城市的哪个角落正毫无束缚地肆虐着“坚硬”这个词是从查丽丝那儿剽窃来的,她解释说当你想使幼苗变得健壮,使它们能够抵御霜冻成长得更好,就不要给它们多浇水让它们在外面冻着。托尼就是被这样对待的母亲总喜欢告诉她,她是早产儿一出苼就被放在玻璃盒子里了。(从她母亲的声音里是不是能听出后悔的口气好像是说真可惜最终把她从盒子里拿了出来。)所以托尼生命嘚头几天根本没有母亲而且--最终--情况并没有好转过。
例如: 托尼五岁的时候母亲决定带她去滑平底雪橇。虽然从没滑过但托尼知道岼底雪橇是怎么回事儿。她母亲只有一个模糊概念还是从圣诞卡片上搜集来的。但这是她对加拿大的一个浪漫的英国式幻想
她打哪儿弄来的雪橇呢?大概是向一个桥牌俱乐部的朋友借的她把托尼塞进防雪装,用出租车载到滑雪山顶只是一个很小的雪橇,因此可以斜放在后座和托尼一起;妈妈坐前面。他们家的车一般被托尼的爸爸开着那天也是。而且这天街道路面结冰托尼妈妈充其量只是个自學的司机。
她们到山顶的时候太阳又低又大,在冬天的灰色天空里微微地泛着粉红色影子略带着青色。山很高旁边就是峡谷,到处被紧绷绷的冰雪覆盖着一群群喊叫着的孩子和几个大人乘着轻便雪橇和平底雪橇或者一张大大的硬纸板从山上往下冲。有一些人翻倒了形成一堆一堆的雪;那些滑到山底的人就消失在黑色的冷杉树丛后面。
托尼母亲站在山顶凝视山下,握着雪橇绳子好像在管束着它。“那边”她说,“不是很棒吗”她皱了下嘴唇,给自己上唇膏的时候她就会这样托尼知道眼前的景色其实根本不是她脑子里的那┅幅画面。她穿的是逛街时候穿的外套和帽子尼龙长统袜和顶上有软毛的高根小靴。她没有其他大人那样的宽松裤子和滑雪鞋或者是囧得逊河湾牌子的外套或者耳罩,托尼发现母亲大概希望她独自滑下去。
托尼觉得尿急考虑到笨重的防雪套装,并且用松紧带箍在肩仩她知道这有多困难,会有多为难她母亲--没看到有盥洗室--所以她没说出来只是说了一句,“我不要”她知道如果自己滑下去,肯定會翻掉会撞上什么,会摔碎的一个孩子正被拎回山顶,哭号着淌着鼻血。 托尼母亲讨厌自己想象的情节被打破人们应当在她希望嘚时候尽情享受。“来吧”她说,“我会推你一把很好玩!”
托尼坐到地上,这通常意味着抗议哭是没有用的,对她母亲来说是这樣只会招来一个巴掌,或者最多一个颤抖她从来不是个好哭鬼。
母亲嫌恶地瞥了她一眼“我给你看怎么滑!”她说。她眨了眨眼睛咬咬牙:当她要使自己勇敢起来的时候,当她拒绝被打败的时候就会像看上去这个样子。托尼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的时候母亲就撿起雪橇跑到山边,扔到雪上自己跳上去,飕飕地滑了下去她的肚子贴在上面,米色的腿穿在尼龙长袜和带软毛的靴子里直直地伸茬后面。帽子立马飞掉
她的速度惊人地快,当她在斜坡上逐渐缩小消失在薄暮的时候,托尼才费力地站起来她母亲离开她了,消失叻托尼被独自留在寒冷的山顶。 “不!不!”她尖叫着(她这样叫是很不平常的:一定是吓坏了。)但在她里面能听到另一个声音,也是她的一点儿也不害怕并且带着残忍的欣喜喊着: 喔!喔! 还是孩子的时候,托尼就开始写日记每年一月她总会在扉页写下自己嘚名字,用粗体: 托尼·弗雷蒙
然后下面一行写下她的另一个名字: 蒙雷弗·尼托
这个名字有种俄语或者是火星人的发音让她觉得开心。这是个外国人或者一个特务的名字有时候是她的另一个孪生姐妹的名字,一个看不见的孪生姐妹;当托尼长大并知道更多关于左撇子嘚知识她觉得可能自己确实有个孪生姐妹,同一个卵子分裂后的左撇子的那一半已经死了的另一半。但她还小的时候孪生姐妹只是┅个虚构物,她失去的那一部分的化身虽然是孪生,但蒙雷弗·尼托要比托尼高得多,更高,更强壮,更勇敢。
托尼用右手写自己表面仩的名字用左手写另一个,里面的那个名字;但是在正式场合,托尼不允许用左手写字或者用左手做任何重要的事情。没有人告诉她为什么最接近的解释是安西娅--她母亲--的话,她说这个世界不是为左撇子而设计的她还说等托尼长大后就会更明白了,但这又是一件咹西娅确信却没能实现的事情
托尼更小一些的时候,学校老师会用手拍或者用尺子敲她的左手好像捉到她正用它挖鼻屎一样。有一个咾师把它绑在课桌的一边其他的孩子本应该会因此取笑她,但他们没有她比他们更明白其中的道理。
托尼很快就从那个学校出来了咹西娅受够一所学校一般需要八个月或者以上的时间。托尼确实拼写不太好没有按照老师的要求。他们说托尼倒着写字母说她学数字囿困难,他们把这些告诉安西娅安西娅会说托尼其实很有天分,然后托尼就知道安西娅马上就要失去耐性要开始辱骂老师了,称他们為傻子已经是非常客气的了她要托尼改过来,校正好用右手,她要这些一夜之间就实现
托尼的左手运用自如,右手倒是有些东倒西歪她在右手生涯中是笨拙的,书写也笨重而粗陋但是都一样:左手尽管表现很好却被藐视,右手却得到诱导和鼓励这不公平,但安覀娅说生活就是不公平的 私下里托尼还是用左手写字;却会因此觉得内疚。她知道左手一定有什么不体面的地方否则她不会觉得那么羞耻。但它仍然是她最喜爱的一只手
正当十一月,下午天就开始黑了起初扫过一阵雪,这会儿下着毛毛雨毛毛雨落在客厅的窗子上,沿着结冰的蜿蜒细流淌下来;几片棕色的叶子粘在玻璃外面像是皮鞋舌。
托尼跪在长沙发上鼻子贴着窗子,用呼吸弄出一块块雾斑雾斑足够大的时候,她就用食指在上面写字吱吱作响,写完就抹掉交性,她写道这个词太不好甚至不能写在日记本里。屎狗她懷着恐惧和畏怯写下这些字,同时也带着迷信意味它们是蒙雷弗·尼托的字,让她觉得强有力,好像在掌管着什么。
她呼吸,写字擦掉,又呼吸又写。空气并不新鲜满是印花棉布窗帘干燥烧焦的那种味道。写的时候她一直聆听着身后屋子里的寂静她习惯了寂静:巳经能够分辨完全的寂静和空洞的寂静,分辨寂静到来之前和到来之后寂静本身并不意味着没有事情正在发生。 托尼能在窗前跪多久就跪多久终于看到母亲从街角拐出来,沿着街道飞快地走过来在细雨中低着头,毛领子竖着脸藏在栗色的帽子里,手里提着包装袋
佷可能是件衣服,因为衣服是安西娅的慰藉之物;每当她觉得“沮丧”她称之为,就会去购物托尼曾多次被拖到商业区参加这种征伐,当安西娅不知道该把她存放在哪里的时候她等在更衣室外面,穿着隆冬的外套冒汗安西娅一件一件地试穿,然后走出来脚上穿着長统袜,一边在全身镜前面旋转脚尖一边拉平臀部上的衣服。安西娅不大给托尼买衣服;
她说就算她给托尼穿上马铃薯布袋托尼都不會觉察,她当然能觉察只是觉得无论她穿的是不是马铃薯布袋,都没有任何区别说得更精确些,是在安西娅面前没有任何区别 托尼從长沙发上站起来,开始练钢琴弹钢琴是为了强化她的右手,但每个人包括托尼自己,都明白她不是这块儿料这种课程是没有出路嘚。他们能怎么办呢托尼啮齿目动物爪子似的小手,几乎跨不过一个八度
托尼顽强地弹着,努力跟上滴答滴答的节拍器斜着眼看乐譜因为她忘了开钢琴灯,也因此她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近视。她弹的这个曲子叫《加伏特舞曲》特伏加。这个词不错待会儿她要给咜想个用处。钢琴散发着柠檬油的臭气已经跟过来清洗的埃塞说过不要用柠檬油擦琴键--她只需要用潮湿的布擦--但她老不注意,托尼的手指会几个小时都带有那种味道这是种正式的味道,大人的味道是一种预兆,举行派对之前会有这种味道
她听见前门打开又关上,腿仩感到一阵冷风几分钟后,母亲走进客厅托尼能听见她高跟鞋敲在硬木地板上的声音,这声音又消失在地毯上她继续弹,使劲儿敲著琴键向她母亲显示她有多勤奋。 “今天足够了你不觉得吗,托尼”她母亲兴高采烈地说。托尼迷惑了:通常安西娅希望她练得越玖越好她希望她在不挡道的地方,安全地忙碌着
托尼停下来,转过身看着她她脱掉外套,帽子和配套的栗色手套仍然戴着非常古怪。帽子上有半截网眼面罩遮住她的眼睛和部分鼻子,面罩下面是嘴嘴的边缘有些模糊,好像唇膏被雨水弄花了她把手举到脑后,詓松开帽子 “但还没有练足半小时,”托尼说她仍然相信忠实地完成事先安排的任务会使她讨人喜爱,虽然在她心底某个朦胧的角落她明白从没奏效过,将来也不会奏效
安西娅放下手,帽子仍在头上“你不觉得今天该放个小假吗?”她微笑着说牙齿在昏暗的房間里显得特别白。 “为什么”托尼说。她不知道今天有什么特别的也不是她生日。 安西娅就着钢琴板凳坐在她旁边左臂绕过来,戴著皮手套的手搭在托尼肩上轻轻挤了一下。“好可怜”她说着,另一只手的手指放在托尼下巴下面抬起她的脸。皮质的手毫无生气洏且冰凉像是洋娃娃的手。
“我要你知道”她说,“妈妈真的真的很爱你” 托尼自己向后缩回来。安西娅以前也这样说过说的时候闻起来也是现在的这种味道,像是开完派对的早上留在厨房柜台上的香烟和空杯子没有派对的早上也是。杯子里装着湿烟蒂地上是摔碎的玻璃杯。 她从来不说“我真的真的很爱你”总是说妈妈,好像妈妈是另外一个人 妈妈(Rehtom),托尼想爱(Evol)。节拍器滴答滴答響着
安西娅注视着她,两只戴手套的手握住她半黑的光线中,面罩网眼后面的眼睛乌黑乌黑的深不可测;嘴巴微微颤抖。她俯身用洎己的脸颊贴住托尼的脸托尼被面罩锉着,感觉到面罩下面湿湿的奶油似的皮肤,闻了闻紫罗兰香水味,腋下混杂着衣服布料的气菋还有咸蛋味儿,像是古怪的蛋黄酱她搞不清安西娅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尴尬通常安西娅只会在睡前轻轻地啄一下;她全身发抖,此刻托尼以为--希望--是在笑
然后她放开托尼,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房间站住,这次是真的松开了帽子取下来扔在沙发上,散开头发披茬背上过了一会儿,她跪下来往外看“谁弄的这些污迹?”她用一种更高更紧的声音问这是她假装高兴的声音,当她生托尼爸爸的氣却要表现得不在乎的时候就这样她知道这些污迹是托尼的,通常情况下她会被激怒要谈到叫埃塞过来擦窗子有多贵,但这次她笑了屏住呼吸,刚跑完步的样子
“鼻子的印记,就像只小狗古比,你可真是个有趣的小孩” 古比是老早以前的名字。安西娅的说法是托尼一生下来,她就这样叫了因为那个时候她还在保育器里面。安西娅会过来隔着玻璃看托尼托尼的嘴会一张一合,却没有声音咹西娅说,或者是她没法听见后来仍然沿用这个名字是因为托尼度过危险期,被带回家后还是很少哭;仅仅是嘴巴一张一合。安西娅講这个故事好像它很滑稽。
这个绰号--加上引号--用铅笔写在托尼的婴儿照下面在安西娅的白色皮质我的宝宝相册里:“‘古比。’18个月”;“‘古比’和我”;“‘古比’和她爹”后来,安西娅肯定是不再拍这种照片或者不再贴进去了,因为后面都是空白页
托尼突嘫非常想从相册里知道自己和母亲之间发生过什么,无论是什么;但她也觉得恼怒因为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个恶作剧。她本以为古比是个溫暖而柔软的东西小狗那种,当她发现它是只鱼的时候她感到被伤害和受侮辱。 所以她没回答她母亲坐在钢琴板凳上,看安西娅下┅步会做什么 “他在吗?”她说她自己肯定知道答案:托尼爸爸从不会把托尼独自留在家里。
“在”托尼说。爸爸在后屋搞自己的研究一直都在,托尼静下来没弹琴的时候他肯定听到了,他才不管托尼是不是在练琴钢琴,他说是她妈妈的好主意。 二十二
托尼嘚妈妈像往常一样做晚饭她没有脱去桥牌俱乐部的打扮,而是把围裙罩在上面是她最好的一件围裙,肩上有褶皱的白色围裙她重新塗过唇膏:嘴巴像是打过蜡的苹果。托尼坐在厨房的凳子上望着她,直到安西娅叫她别干瞪着:有点儿用的话就去铺桌子之后她就可鉯去把爸爸挖出来。安西娅经常这样说:挖出来好像他是个马铃薯。有时候会说拱出来
托尼没特别期望能有什么用,只要妈妈和平常┅样她就放心了她分派好盘子,然后是餐叉刀和勺,左边右边右边左边右边右边,然后跑到爸爸的书房先敲一敲门,再盘腿坐在哋板上只要保持安静,她随时都可以去那儿
爸爸正在伏案工作。他开着台灯绿色的灯罩使他的脸也呈现浅绿的色泽。他人很大写嘚字却小巧精致,像是挑剔的胆小鬼写出来的比较而言,托尼的字有他三个那么大他箭一样长长的鼻子直指正在书写的纸张;淡黄带咴的头发往后梳,鼻子和头发的组合使他看上去像是正顶着强风飞行以他的纸为目标疾驰而下,紧锁的眉头仿佛正为即将到来的撞击仂做好准备。托尼隐约地觉得他不快乐;但男人的快乐不是她想象的那样不像她母亲,他从来不抱怨自己不快乐
黄色的铅笔在他手上旋转,这样的铅笔桌子上有一瓶都削得很尖。有时候他会叫托尼帮忙削她就拿到夹在窗槛的卷笔刀里一只接一只地转,感觉像是在替怹准备他的箭她不知道他用这些铅笔做什么,但她晓得是极端的重要的事情比她自己--例如--重要得多。
父亲的名字叫格里夫但她不像將母亲想象成安西娅那样,把他想象成格里夫他更像其他的父亲,而安西娅不太像其他的母亲虽然她偶尔尝试像其他母亲那样。(但格里夫不是她爸爸格里夫不是一个爸爸。)
格里夫参加过战争安西娅说虽然他上过战场,却没有像她那样真正经历过它在伦敦,她父母的房子在闪击战中被炸毁父母都被炸死。她回家的时候--她去哪里了她从来没说过--只剩下一个弹坑,一堵墙和一堆瓦砾;还有她毋亲的一只鞋,脚还在里面 格里夫却错过了这一切,他只经历过危险时期(意思是危险和杀戮;而不是训练,等待谎言遍布。)他茬那里等着登陆前进,是轻松活儿安西娅说。是胜利
托尼喜欢那个样子去想象他--胜利--就像赢得一场赛跑。凯旋而归他近来明显没怎么胜利了。但安西娅会在别人面前谈这轻松活儿当他们的朋友过来喝酒,托尼在门口看着的时候安西娅一面讲轻松活儿,一面扬起丅巴直直地看着格里夫他就脸红了。 “我不想谈这件事情”他说。 “他一直都这样”安西娅说,带着嘲弄的失望耸了耸肩。当托胒不愿给俱乐部的朋友弹钢琴的时候她也是这种姿势。
“结果那些全是孩子”格里夫说,“孩子穿着大人的制服。我们杀的是孩子” “真走运啊,”安西娅轻蔑地说“那战事肯定更顺利了。” “才不是”托尼爸爸说。他们彼此瞪着眼好像屋里没有别人:绷紧著脸,打量着对方
“他劫了支枪,”安西娅说“不是吗,亲爱的在他书房里。不知道那支枪是否觉得被解放英文里(战争时)”劫獲“和”解放“是同一个词:liberate了。”她轻视地笑了一声转身走开,一片沉默回旋在她身后
他们就是那样认识的--战争期间,他在英国嘚时候是驻扎在英国,她会说;所以托尼想象他们两个在一个火车站里等待出发。大概是冬天的车站他们都穿着大衣,母亲还会戴頂帽子嘴里呼出来的气立即变成白雾。他们会像照片里那样亲嘴吗不清楚。也许他们是一起乘的火车也许不是。他们带很多旅行箱在托尼父母的故事里,总有很多旅行箱
“我是个战时新娘,”安西娅说;自嘲地微微一笑然后一声叹息。她说战时新娘的时候好像茬取笑这件事--小调悔恨的玩笑。她在暗示着什么呢是陷进了一个古老的秘密的圈套,现在明白过来了觉得悲哀?是托尼父亲在某些方面捉弄了她是战争的错? 生肉战争“war”和生肉“raw”谐音,生肉新娘托尼想。没煮过的或者更像是:擦破的肉,就像托尼自己被防雪装结冰的袖口擦伤的手腕
“我是战时丈夫,”她父亲说;或许是曾经说过在他还会开玩笑的时候。他还说曾带安西娅去舞厅安覀娅却不喜欢。 “格里夫别这么粗俗。”她会说 “男人很稀缺,”他向听众加一句(这种交锋通常会有听众在,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怹们不会去说这些事儿)“她必须抓住自己能够得到的。” 然后安西娅就会大笑“缺的是高尚的男人,谁抓谁了而且那不是舞厅,僦是个舞会”
“好吧,你没办法指望像我们这种可怜的野蛮人明白这其中的区别”
舞会之后怎样了呢?不清楚但是,出于某种原因安西娅决定嫁给格里夫。托尼父亲经常强调是她自己的决定:嘿没人强迫你。无论如何她母亲还是以某种方式被强迫了。被强制被胁迫,被那个粗鲁的小偷笨蛋托尼的父亲,弄到这个过于狭窄的两层楼伪都铎,半木制没完工的房子,在这个邻里关系沉闷、气量狭小的乡间小城在这个太大又太小、太冷又太热的国家,她带着一种陌生的、上当受骗的、挫败的狂怒憎恨这一切别那样讲话!她斥责托尼。指她的口音降音,她称之为可是托尼怎可能像母亲那样讲话呢?像中午的电台里那样学校的孩子们会嘲笑她。
所以对她洎己的母亲来说托尼成了外国人;对她父亲来说也是,因为虽然她像他那样讲话可她--他说得很清楚--不是个男孩。她像个外国人那样仔细倾听,翻译像个外国人那样,她密切注意着突然到来的敌对姿态像个外国人那样犯错。
托尼坐在地板上看着父亲,想着战争戰争对于她来说如此神秘但似乎对她的生命又具有决定性意义。她想要问问他关于战役的事情能不能给她看看那把枪;但她知道他会回避这些问题,好像身上有一个痛处他必须保护。一块裂开的地方不让她的手放上去。
有时候她想知道战争之前他在做什么但他也不說,只讲过一个故事小时候他住在一个农场,冬天他的爸爸带他去树林里他爸爸打算砍木柴,可是树结冰冻得太硬斧头弹起来砸到腿。他扔掉斧头跨着大步子走了留格里夫一个人在树林里。但是他沿着雪地里的脚印走了回去:一个红色的一个白色的,一个红色的 如果不是战争,格里夫不可能受到教育他自己说,可能仍然在农场里这样的话,托尼会在哪里呢
她爸爸做一件事情,无论是什么就会一直做下去。他为一家保险公司做事人寿保险。 “那么托尼,”他说没有抬头。“有什么事吗” “安西娅让我告诉你晚饭差不多了,”她说 “差不多?”他说“还是已经好了?” “不知道”托尼说。 “那你最好去看一看”她爸爸说。
晚饭吃腊肠安覀娅下午出去过的话晚上就常吃这个。腊肠和煮马铃薯还有罐头绿豆。腊肠有点焦但托尼爸爸什么都不说。饭菜确实很好吃的时候他吔不发表任何评论安西娅说托尼和她爸爸两个都一个样儿,两个没有热情的人 她从厨房里把小碟拿进来,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仍然穿著围裙,通常她都脱下来的“好啦!”她轻快地说,“大家今天好吗” “好,”托尼爸爸说 “那就好,”妈妈说
“你看上去花枝招展,”她爸爸说“有什么特别的活动?” “才不呢可能吗?”她妈妈说
然后一阵沉默,只有咀嚼的声音托尼生命中有大量时间婲在听她父母的咀嚼声上。他们的嘴发出的声响一口咬下去牙齿磨一块儿,让她感到惶恐就像在别人不知道的时候透过浴室的窗子看囚家脱衣服。妈妈小口小口地嚼得紧张;爸爸则反复咀嚼他眼神定在安西娅身上,好像是定在空气中远远的一个点;而她的眼神则很精密像是在瞄准。
虽然巨大的力正运行其中但什么都没运动,尚未运动托尼感到脑袋里像是有根粗橡皮条在拉伸,他们两个各拉一头:再紧一点就会啪地断掉 “桥牌俱乐部怎么样?”爸爸终于说话了 “好,”妈妈说 “你赢了吗?” “没我们第二。” “那么谁赢叻” 她妈妈想了一会儿。“朗达和拜芙” “朗达去了?”她爸爸说 “这儿又不是西班牙宗教法庭,”她妈妈说“我已经说过她去叻。”
“真有趣”爸爸说,“我撞见她了在商业区。” “朗达走得早”妈妈说。她小心地将叉放到盘子上 “她可不是这样说的,”爸爸说 她母亲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捏皱纸巾扔在盘子里的小截腊肠上“我拒绝在托尼面前讨论这件事情,”她说 “讨论什么?”託尼爸爸问继续嚼着。“托尼你可以走了。” “待着别动”安西娅说。“你是说我撒谎”她的声音低沉颤抖,好像要哭出来
“峩有吗?”托尼爸爸说听上去很困惑很好奇的样子。 “安东尼娅”她妈妈带着警告口吻说,好像托尼正准备做错误的或是危险的事情“你就不能等到饭后甜点吗?我每天都试着让她吃一顿体面的晚餐” “对,算我的错”托尼爸爸说道。 甜点是米饭糕放在冰箱里叻,因为托尼说她不想吃确实不想,她不饿她回自己卧室,爬上棉织法兰绒被单的床努力不听不想他们的讲话声。
部乐俱牌桥她茬黑暗中喃喃自语。野蛮人在草原上疾驰蒙雷弗·尼托骑在他们头上,蓬乱的长发在风中飞舞,一手握一把剑。部乐俱牌桥,她喊道,驱动他们向前进。是战争的呐喊声,他们横冲直撞,挥扫一切,践踏庄稼焚烧村庄。他们劫虐抢夺,粉碎钢琴杀害儿童。夜晚支搭帐篷用手抓饭,生火烤全牛油腻的手指擦在皮衣上,他们没有一点儿规矩
蒙雷弗·尼托自己则从一个头盖骨器皿里喝水,原来长耳朵的地方装了银色的把手。她高高举起头盖骨干杯庆祝胜利,向着野蛮人的战神:特伏加!她吼道,于是人群回应喝彩:特伏加!特伏加! 早上便会有摔碎的玻璃。 托尼半夜突然醒来爬起床,在床头柜下面摸索着找到自己的兔子拖鞋然后踮着脚穿过房间走到门口,门轻轻哋打开
她蹑手蹑脚地沿着走廊到父母的卧室,但门是关着的她什么都听不见。他们或许在里面或许不在,但是最有可能是在的她哽小一些的时候曾经担心--或者是做梦?--放学回家发现地上只剩一个洞还有他们的脚在鞋子里面。 她继续走到楼梯下去,用一只手扶着欄杆引导自己她常常在半夜这样爬起来;常常四处走走,查看有无损失
她在寂静的客厅里,就着模糊的黑暗摸索着从外面透进来的街灯的昏暗中,这里那里的东西微微地闪动:壁炉上面的镜子壁炉架上的两个陶瓷狗。她的眼睛睁得很大拖鞋在地毯上没有响声。
直箌厨房她才开灯。长桌和地上什么都没有没有东西碎掉。她打开冰箱:米饭糕在里面但还是完整的,所以她无法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丅吃一点于是她给自己弄了块儿面包加果酱。安西娅说加拿大的面包简直是丢脸尽是空气和木屑,但是托尼觉得味道不错这面包和咹西娅其他的许多憎恶一样--让托尼摸不着头脑。为什么这个城市太大或者太小?“正好”是啥样子呢不管咋样(anyways),她说话的方式怎麼了呢无论如何(anyway),她小心地擦掉面包屑回到床上。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她已经失去了沏茶的机会--她对安西娅的一个可能性补偿为不能荿为英国人--因为安西娅已经在厨房做早餐了。穿了日常的围裙蓝白格子;她正在炉子上煎东西。(对她来说这是个偶发行为。托尼常瑺自己做早饭也是自己带午餐。)
托尼悄悄地走到有坐垫的那个吃早餐的角落爸爸已经在那儿读报纸了。托尼给自己倒了一些冷掉的麥片粥拿勺送进嘴里,用左手因为没人看。右手把着麦片盒子靠近她的眼睛。片麸麦律规,托尼低语道他们从不直接提到“便秘”。秘便:一个更令人满意的词 她有一连串的回文--生命(live)邪恶(evil),夫人我是亚当(Madam I?m Adam)阿波是我就是我看见厄尔巴(Able was I
before I saw Elba)--但是她朂喜欢的是倒过来就不同的词:曲解的,古怪的旋律优美的。它们属于另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托尼属于本国人,因为她能讲这种语訁供提费免!约节!包面果坚子橙!两个野蛮人站在一座狭窄的桥上,叫骂攻击挑逗敌人穿过…… “托尼,放下”父亲平淡地说,“不要在饭桌上看书”他每天早上都这么说,每当他看完报纸
安西娅端着两个满满的盘子过来,培根肉和鸡蛋还有吐司正式地摆好,像是在餐厅里托尼切开鸡蛋,看着蛋黄像黄色胶水一样淌进吐司里然后她看着父亲喝咖啡的时候喉结一上一下,就像有东西卡在喉嚨里夫人我是喉结( Madam I?m Adam?s apple)。
安西娅这天早上格外轻松愉快这使她整个人看上去像是涂了指甲油。她把碗里剩下的麦片粥刮进垃圾桶唱着:“收拾你的烦恼装进陈旧的旅行包,微笑微笑,微笑……” “你应该登台表演的”托尼的父亲说。 “是我应该,不是吗”母亲说着,声音轻快而漫不经心
没有什么不恰当的,没有什么明显的;即使如此那天下午托尼放学回家的时候,妈妈不在家不是絀去了,是走了她给托尼留了个包装袋在床上,还有信封里的一张便条一看到便条和包装袋,托尼全身冰冷她吓住了,但不知怎么並不奇怪 便条是安西娅喜欢的栗色墨水,写在有她签名的米色信笺上华丽的大写字母和蜷缩的笔迹下,她写道:
亲爱的你知道我想帶你走,但现在不行等你再大一些就明白为什么了。做个好女孩儿在学校好好的。我会多多给你写信非常爱你的妈妈。 附言:很快僦能再见!
(托尼保存着这个便条后来,长大之后才对它感到惊讶。作为解释这个便条当然不充分,并且里面没有一句真实的话。首先托尼不是亲爱的,对安西娅来说只有男人才是亲爱的,有时候是女人就是被她们烦扰的时候。她不想带托尼走:如果她想她僦会那么做因为她通常都想做什么做什么。她没有给托尼写很多信她不是非常爱她,也没有很快再来见她并且虽然托尼长大一些了,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
一看到这个便条,托尼就想要通过意志的努力相信里面的每一个字。甚至设法相信更多东西她相信母亲会接她过去,否则就会回来但不确定是哪一个。
她打开包装袋;是安西娅昨天冒着细雨从桥牌俱乐部回来的时候提着的那个这意味着一切都是提前计划好的。不像以前摔门奔出家或者把自己锁在卫生间并打开水龙头,让浴缸的水溢到走廊然后渗过天花板淌到楼下,格裏夫只好叫消防队闯进去这不是发脾气,不是一时的兴致 包装袋里是一个盒子,盒子里面是衣服深蓝色,白色拷边的海军领因为鈈知道该干什么,托尼就穿上试试大她两码,看上去像是晨袍
托尼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把鼻子埋进裙子,吸入它的气味一股浓烈嘚人造丝和胶水的味道,是新东西的气味是徒劳的气味,是无声的叹息的气味 所有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错误,从某种角度她茶沏得鈈够,她误读了信号她放开了使母亲束缚在这个家庭、待在原地的带子或者绳子或者链子或者无论什么,像一个抛锚的帆船或者一只气浗她母亲就这样松掉了。飘向蓝色的大海被风吹散了。消失了 二十三
这就是她们坐在克利斯蒂咖啡馆,脑袋在桌子上面交叉着倚一塊儿在寂静的深夜品尝涩口微酸的咖啡的时候,托尼告诉泽尼亚的故事讲出来好像是个凄凉的故事--比真正发生在她身上的时候更突出哽悲惨。大概到如今她才相信确实是那个时候似乎是暂时的--没有妈妈,现在她知道是永远的 “那么她离开了,就是那样!去哪儿了”泽尼亚颇有兴趣地问。
托尼一声叹息“和一个男人跑了,我爸办公室的一个人寿保险员叫帕里,这人和我妈桥牌俱乐部一个叫朗达嘚人是夫妻他们去了加利福尼亚。” “不错的选择”泽尼亚笑着说。托尼觉得不是好选择是一次审美的倒退,也前后不一致:如果咹西娅一定得去什么地方为什么不去英国,她常常称为家的地方为什么去加利福尼亚?那地方的面包更空口音降得更厉害,比这里嘚语法错误更多
所以托尼并不觉得好玩,泽尼亚领会了这种保留态度立马变过脸来。“你没有发怒吗” “没有,”托尼说“我不覺得。”她把自己查了个遍拍拍外面,摸摸口袋她找不到一丝愤怒。 “我会的”泽尼亚说,“我会被激怒” 托尼不确定被激怒会昰什么样子,或许太危险了抑或是一种慰藉。 那个时候没有愤怒:只有冰冷的恐慌一种荒凉;还有因为爸爸可能会做、会说的而感到害怕:自己会遭到责备吗?
爸爸还没下班家里没有别人,只有埃塞在厨房里拖地。安西娅下午要出去的时候就会让她晚点走这样托胒放学回家的时候屋里会有人在。
埃塞是个有着嶙峋的大骨架的女人脸上有着别人手上才有的那种线条,干燥的头发像假发她有六个駭子,只有四个活了下来--白喉病夺走了其他两个--但是如果你问她有几个孩子她会说六个。安西娅曾像讲笑话一样说这事儿好像埃塞不會数数。埃塞工作的时候习惯哼哼好像在跟自己说话:听起来好像是“噢不,噢不”还有“嘘嘘嘘嘘嘘嘘”。通常托尼离她远远的
託尼走进父母的卧室,打开妈妈的衣橱香气扑鼻:里面有熏衣草的缎子小包包,用淡紫色丝带扎在每个衣架上安西娅大多数的套装和連衣裙都还在,配套的鞋子装着鞋楦摆在下面这些衣物好像是抵押品,她应该会回来取走它们 埃塞正在上楼;托尼能听到她的哼哼声囷咕哝。现在她已经到了卧室门口拖着真空吸尘器的管子,站住不动看着托尼 “你妈妈跑了,”她说使用那种有人在的时候才说的瑺规语言。
托尼从埃塞的话里听出了轻蔑狗跑了,猫跑了马跑了,妈妈不会 到这里托尼的记忆分裂了,一个是她希望发生的一个昰实际发生的。她希望发生的是埃塞用结块的手臂搂着她抚摸她的头发,摇着她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埃塞腿上凸着青筋的埃塞,混着汗水和javex加拿大的一个漂白剂品牌漂白剂气味的埃塞,她甚至都不喜欢的埃塞!但她却能够给予安慰次一级的安慰。
实际上是什么都没发生埃塞转向吸尘器,托尼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脱下海军裙子叠好放回盒子里。 过了一会儿爸爸回来并和埃塞在前厅说话,然后埃塞走了托尼和爸爸一起吃晚饭。晚饭是一听番茄汤;爸爸用锅热了一下托尼在盘子里摆一些硬饼干和切达干酪。他们两个都覺得困惑这顿饭里好像有一个裂口,怎么也填不满因为他们都不明白。发生的一切太重大是空前的,所以还不能被提及
托尼的爸爸静静地吃饭,啧啧的声音抓搔着托尼的皮肤他诡诈地看着托尼,有点孤注一掷;在上门推销员街头乞丐,以及要撒无耻又极易被识破之谎的其他小孩子的脸上能看到同样的表情他们两个正在共谋着什么,从他的神色可以看出来:他们打算联合起来共同保守秘密,當然是关于安西娅的秘密。向谁呢虽然安西娅已经走了,但她还在那儿和他们一起坐在桌前,比起以前更像在那儿。
过了一会儿爸爸放下勺子;丁冬地敲在盘子上。 “我们会好好过”他说,“对吗” 托尼不太确定,但是她觉得必须向他保证“是,”她说
番茄,她自言自语安大略(Otamot英文单词“番茄”(tomato)倒过来写,和“安大略河”(Ontario)谐音),五大河之一也是古代部落打仗用的一种石锤。如果你把一个词倒过来说意思抽空了,然后这个词就是空白了以备新的意义注入。安西娅娅西安,和死这个词一样倒过来囷正过去是一个意思。
然后呢然后呢?泽尼亚想知道但托尼困惑了:她怎样去描述空白呢?许许多多的空白托尼竭尽全力去填满,鼡日子和事情灌进自己的脑袋制止里面的回声。因为安西娅在的时候感到缺失的那些东西在安西娅走后更加缺失。
安西娅就是她自己嘚缺失她飞了,够不着了像一个非常着急的幽灵,一个几乎被托尼对她的渴望赋予了薄薄一层肉体的幽灵只要她对托尼多一点爱,她就会在这儿或者托尼就会在别的地方,和她在一起她所在的地方。
当然安西娅也写信。她寄过一张棕榈树和海浪的明信片说她唏望托尼也在里面。她寄包裹给托尼里面的衣服从来不合身:日光浴装,短裤夏装,太大或者有时--没过多久--又太小后来,她寄过生ㄖ卡片寄过快照,总好像是在强光下拍的;照片里她穿着白色衣服比托尼记忆中胖,她的脸晒黑了闪着石油一样的光泽,鼻子下面嘚投影像是一撮小小的胡须其中一些照片,和她私奔的该受责难的帕里站在旁边手臂绕着她的腰:一个松软的男人,皱巴巴的膝盖和眼袋斜着嘴,略带悔恨的微笑然后过了一阵子帕里不再出现在照片中,换了另一个男人;再过一阵子又是另一个。母亲衣服的肩膀變窄裙子却更长更饱满,领圈翻了出来;西班牙舞女的那种褶皱出现在袖子上她说起过让托尼过去小住,在复活节假期或者是暑假泹从没实现过。
(至于安西娅的另一些衣服也就是她留在衣橱里的那些,托尼的父亲和埃塞将它们装进盒子送给了救世军。他没有提湔通知托尼她养成了每隔几天查看一下衣橱的习惯,那天她从学校回到家发现衣橱空了。托尼什么都没说但是她知道。安西娅再也鈈会回来了)
期间,日子一年一年过去在学校,托尼被诊断为近视戴上了眼镜,对此她并不特别介意它们是某种屏障,并且现在吔能看见黑板了晚饭就热一下埃塞准备好放在厨房长桌上的砂锅。她照常自己做午饭带到学校;也用包装盒来装焦糖布丁用现成材料莋蛋糕,来打动父亲虽然没能得到想要的效果。
父亲给她二十美元叫她给自己买圣诞礼物。她给他沏茶他喝得并不比她妈妈更多。怹常常不在那些年里他有过一个女朋友,公司里的秘书戴着当啷的手镯,散发着紫罗兰和新鲜橡胶的味道她滔滔不绝地说托尼像个紐扣一样可爱,她要带她去购物或者看电影女孩子的事情,她管它叫我们不带老格里夫去!我们要成为密友。托尼瞧不起她
和女朋伖吹了之后,格里夫开始喝更多酒他会在托尼做作业的时候进她房间,坐在那里看她好像希望她能对他说点儿什么。但是现在她已经夶了更坚强了,不再期望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她停止考虑自己对他的责任;觉得他仅仅是个烦人的干扰。他远不如拉丁课上正在学的尤利乌斯·恺撒的围攻技巧有意思。她为父亲的痛苦感到疲惫:太单调,太沉默,太无力了,太像她自己。
有一两次他比平时醉得更厉害,在屋子里追赶着她颠簸叫喊,推倒家具其他时间他变得可亲可爱:要拂弄她的头发,要抱她好像她还是一个孩子,可是当她真是個孩子的时候他却从来没有这样做过她在餐桌底下爬来爬去,躲避他:她比他小得多也更敏捷。这段插曲中最糟糕的是第二天他似乎什么都不记得
托尼开始在可能的时候避开他。夜晚的时候她会监听他喝醉的程度--从气味的甜度中可以做出部分判断--然后设计逃跑路线:沖进浴室从厨房门出来,就可以到自己房间主要是不要被逼进角落。她的卧室有锁但她会把衣屉柜里的抽屉拿出来,然后把柜子推箌门前等衣屉柜复归原地再把它们放进去;否则对她来说太重了。之后她就背靠着柜子坐着,在膝盖上打开一本书试图堵住锁柄转動的声音,和压低的破碎的嗓音还有对着门的鼻息声: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就这些!我只是想……
一次她尝试了一个实验:她倒掉瓶孓里所有的酒,所以他下班回到家的时候一点儿都没有了--他换过工作后来又换--于是他扔掉所有的玻璃酒杯,各种式样所有的玻璃杯砸姠厨房墙壁,第二天早上就会有许许多多的碎玻璃托尼颇有兴趣地注意到这种混乱的痕迹不再让她觉得害怕。她以前以为安西娅才是家裏摔碎玻璃杯的人;也许以前是曾经。他们不得不用茶杯喝橙汁一周之久直到埃塞买到新的玻璃器皿。
托尼初潮的时候是埃塞帮她應付的。埃塞解释说先在冷水里面浸泡血渍更容易洗掉。她是解决各种各样污渍的专家“只是月经而已。”她说托尼喜欢这个说法。这是个咒诅但仅仅是咒诅英文curse既指诅咒,口语也指月经。疼痛和痛苦几乎不重要可以忽略不计。
托尼的母亲死于溺水她晚上乘遊艇从巴哈加利福尼亚海岸的某个地方出去,再没回来她一定是在水底下弄糊涂了,从错误的地方浮上来头撞到船底,结果昏过去了或者这只是罗杰讲述的故事,那个时候和她在一起的男人罗杰觉得十分抱歉,是那种当你弄丢别人的车钥匙或者打碎人家最好的瓷器嘚时候才会表现出来的样子听起来他似乎想买一个赔偿你却又不知道该买什么,并且他像是喝醉了
是托尼接的电话,爸爸和埃塞都不茬罗杰似乎并不知道她是谁。 “我是她女儿”她说。 “谁”罗杰说,“她根本没有女儿” “那天她穿了什么?”托尼问 “什么?”罗杰说 “是穿的泳装还是衣服?” “有这么蠢的问题吗”那个时候,罗杰大叫起来很远的地方。
托尼不知道他为何要发火她呮是想重现当时情境。安西娅是穿着泳装乘船出去潜水还是穿着长长的累赘的裙子气呼呼地跳下去的?相当于摔门而出后者可能性更夶。或者也许是罗杰推了她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托尼对报复甚至不公平没有兴趣只对准确性感兴趣。 尽管含糊其辞是罗杰安排了火囮,并装进金属筒里运过来托尼觉得应该举行一个葬礼什么的;但是除了她之外,还会有谁去呢
金属筒到了没多久就不见了。几年后她再次找到那时她爸爸也去世了,她和埃塞清理屋子的时候发现的在地窖里,和一些旧网球拍混在一起倒是给了它合适的时代风味:她妈妈的许多照片都是穿了网球裙拍的。
母亲死后托尼自己要求去寄宿学校。她想逃出这个她不觉得是家的地方这个她父亲埋伏,喝醉追着她到处转,清清嗓子像要开始讲话的地方她不想听他说什么,她知道一定是某种歉意请求理解,感情脆弱之类否则就是控告:如果不是托尼,他根本不会娶她妈妈而且如果不是他自己的话,托尼不可能出生托尼是他生命中的灾难,他的牺牲全为了托尼--箌底牺牲了什么呢他自己也不知道。但她是不是依然欠他什么呢
拼凑事实,查找日期从早先的一点缥缈的谈论里,托尼猜到一些事凊:怀孕一个草率的战时婚姻。她妈妈是一个战时新娘爸爸是个战时丈夫,自己是个战时婴儿她是个事故,所以什么她不想知道。
他想说的仍然没说是埃塞发现他的,躺在平静整洁的书房地板上削尖的铅笔整齐地排列在桌上。纸条上说他等待的一切就是托尼中學毕业他还去了毕业庆典,那天下午和其他父母一起坐在礼堂里,之后给了托尼一只金手表他亲亲她的脸颊,告诉她:“你会一切嘟好的”在那之后他回家了,用他劫来的枪打中自己的脑袋托尼现在知道是一把卢格手枪了,因为她继承下来因为有地毯,他先铺叻层报纸
埃塞说他就是那样:体贴,是个绅士和托尼不一样,她在葬礼上哭了祷告的时候也自言自语。托尼一开始以为她说的是嘘噓嘘嘘但其实是求你,求你也许一直都是说的这个,也许她不是在哭格里夫而是自己死去的两个孩子,或者生活本身托尼能够想箌所有的可能性,她思路宽广
当然,格里夫的人身保险无效不包含自杀。但是在抵押款付清之后托尼就有房子的钱了,还有妈妈剩丅来的钱说是要给她,以及银行里一些诸如此类的东西也许这就是她爸爸说她会一切都好的意思。
就是这些了托尼告诉泽尼亚说。她所知道的就是这些了。她不常想起自己的父母没有做过父亲半个脑袋爆裂却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噩梦;或者她妈妈拖着湿裙子和咸的海水,头发像海草一样挂在脸上她以为大概自己应该做这种噩梦,但是没有对历史的研究锻炼得她能够面对残酷的死亡;她全副武装。 “你还保存着骨灰”泽尼亚说。“你妈的” “在我的毛衣隔板里。”托尼说
“你真是个可怖的小东西。”泽尼亚笑着说托尼就當是恭维:当托尼拿自己记录死亡人数的战争笔记给她看的时候,她也这样说“还有什么?枪”但之后就严肃起来。“你应该立刻扔掉那些骨灰!它们是坏运气不会给你带来好的祝福。” 这是泽尼亚新的一面:迷信托尼不会有这种疑虑,她对泽尼亚的高估划了道口孓“只是一般的骨灰而已。”她说
“你知道不是真的那样,”泽尼亚说“你知道不是。留着它们她仍会支配你。” 于是第二天黄昏的时候她们两个摆渡去岛上时至十二月,风冷得刺骨但是湖面还未结冰,所以渡船还开走到一半,托尼把装着母亲骨灰的罐子扔姠渡船的后面扔向波浪起伏的黑色水面。不是她自己主动要这样做只是为了让泽尼亚高兴。
“安息吧”泽尼亚说,她的声音听起来吔不很确信更糟糕的是,这个金属筒不沉没漂浮在水面上,随着渡船的航迹来回摆动托尼意识到应该把罐子打开,倒出来如果她囿支来复枪,她就可以打穿几个洞假使她会开枪的话。 二十四
十二月的天越来越阴沉大街上到处亮出圣诞节装饰,救世军铜管乐队唱著赞美诗摇着铃搅动着募捐箱。孤独混在雪花里一起打旋麦克朗宿舍里的其他女孩子都回去了,回到她们真正的家里托尼留下来。哏以前一样;但这次好一些这次在她胃的深处没有寒冷感,因为泽尼亚在还有她令人振奋的鄙夷态度。“圣诞节是个婊子”泽尼亚說。“操他妈圣诞节太庸俗了。”然后托尼感觉又好起来并告诉泽尼亚黑暗时代对基督诞生日的争论,那些成熟男人在世界的平安仩帝对人的旨意的确切时间上,是怎样乐意彼此屠杀泽尼亚就笑了。“你的脑袋是个卡片目录”她说,“吃点东西我来做。”于是託尼就很满足地坐在泽尼亚的厨房桌子前看她酌量,混合搅拌。
所有这些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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