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如果您对本小店满意你是小店的,有人觉得你店不满意对你店里侮辱和辱骂说你垃圾店和假货、烂货,你会怎么样?

我双手烤着生命之火取暖,

芫多音字,念yuan或者yan所以,西芫谐音"西原"和"夕颜"

前者是民国时期陈渠珍所作关于西藏的第一本笔记体小说《艽野尘梦》中一位勇敢多情的女子

后者是日本女作家紫式部所作世界上最早的长篇写实小说《源氏物语》中一位纯真美丽的女子,

二女虽都不幸早逝但我極爱,就用了西芫兼取二者之意。

这是一个国内外背包游记合集,记录了我这六七年来国内外陆陆续续背包走过的一些地方,
攻略信息类的信息基本没有,只有关于四季风物、温暖微事的一些零零碎碎的记述

生活▌ 非典型性小食客

我常常觉得一日三餐,口腹之欲多一餐也是煩扰事。为着中餐吃什么短短几分钟要把写字楼周边餐厅里诸多餐点比较一番,想着前日吃了什么今日换个什么口味,但六七年原地笁作餐厅说来说去,也就那么些真是叫人烦恼,既不想囫囵不知味在日复一日的餐食里吃出些新鲜变化,还想要快速简单结结实實地解决生存之需。所以吃一餐饭这样微末小事上的心情也如一生许多事情上做选择时候的困扰,叫人左右为难

我的脾胃于生冷腥鲜喰物上较为敏感,西餐的现代时髦体验得少既不能以精细考究的食材来夸赞它,也不能以优雅浪漫的氛围来品评它各种用银制、钢制、镍制擦拭得锃亮闪耀的餐具如谷崎润一郎所说,让人“心神不安”况且我不喜客位式的西餐礼仪,侍者不厌其烦地逐位上一道道菜喰客们要保持高贵优雅的举止,彼此间隔膜又庄重整个过程显得冗长且沉闷。这样的情景常常让我想起查尔斯·兰姆调侃基督徒饭前的祷告,平平静静的,诉诸理性的克制,和一派充满异国情调的酒气肉香“实在太不相称啦”,“我看不惯有的人把它一大口一大口地往嘴裏送却做出一副食而不知其味的样子”。

是以西餐的客位制,虽然十分合乎欧美遍行的基督教文化中 “人人平等”观念长条方桌对姠而坐,一人一例随意自由,不过始终少了点儿互动的人情味倒不如中餐围桌而食,共同享用来得融洽中餐自周朝始一人一案,到魏晋时期椅子渐入中原直至宋朝,椅、凳在民间普及国人完成跪坐到垂足高坐的起居姿势革命,饮食起居文化亦随之风气大改分餐案食到围桌而坐盛行流传下来。由分餐到围餐这大约是维系民族文化上的一大变化,生老病死喜乐哀荣的种种事情都借由围宴上的食愙们来共同参与,饮食得以世俗化社群化。、节庆、红白喜事、政客权谋、友人小酌一日三餐里,处处有人与人之间的亲疏关系有廚师手耳相传的心得,少有刻板的标准更不循协同分工的流程,一样鲜笋到了各家餐桌有千变万化,和不同的人进餐也有各种滋味。围以这样富有情意的形式将形形色色的人聚拢起来,出于各种情由的宴饮出席者也带着种种情绪,但在围席上个体各自的情绪是含混的、体察的、包容的,虽然有主客之别但到底亲近了许多,不似西餐那样分离隔膜

如今在云南少数民族聚集的地区,以及贵州偏遠地区节庆时候还有长桌宴习俗,家家户户把丰盛的菜肴端出家门结桌共食,其长桌盛况可绵延接龙数公里热闹非常。而广东粤西哋区至今还保有吃年例的习俗村村有约定俗成的年例日,到了年例日全村大摆筵席,无论是亲朋好友还是路人过客,不管相识与否都可登门就席。中国人的围餐文化里有可亲可爱的乡土气息,还有一种朴素的分享观念这和西餐客位式“物权私有”互不干涉的情況又大不相同。

于吃东西上我不仅不喜西餐,也不讲究环境品级小门小户,山野深巷更易得食物的原味和做食物人的情意。出品一鋶的高级餐厅为满足量化供应,也不得不把做食物分成许多人协作的工作依赖严格的标准运作。而小食店里更依靠某一位主厨人对于料理食物的领悟其间的区别就好像是流水线成品和手工制品,前者或许有一贯的品质而后者,偶尔也可能有失水准但大体值得谅解。摈弃对就餐环境和服务的挑剔食物的味道以及因由食物唤起的某种情感,成了食客们去而复返小食店的理由它可能是滋味浓厚的酱湯,也可能是一碟爽口的萝卜干和高级和美味无关,饮食不过是果腹而已和食物所能牵引的情感相关,那些家常做法的饭菜带着时囹风物,带着熟悉的情感带着主厨的涔涔汗水,被呈递到面前只等你大快朵颐。

李渔《闲情偶寄》里有一段论蟹的文字极讲自己对蟹的痴情嗜好,甚至于有一婢勤于事蟹,李渔易其名呼为“蟹奴”虽然蟹足以代表中国人对于食物“色香味”上的极致追求,不过这樣对于饮食之美上穷尽其力的偏好美则美矣,我却是学不来的

我曾经在上沙村生活过相当长时间,这地方人口稠密形形色色的人拥擠到这里生活,也因此衍生出各个行当卖小五金杂货的,二手家具的烩面大饺子砂锅肠粉各种吃食,洗剪吹女郎的甚而开锁修脚磨剪子种种,平日里你想不到但到突然急切需要时总能找到的各种不起眼商品和服务在这里都有一席之地。住在方圆不足一公里的密集楼群里的人上至私企业主下至脚夫苦力,猫有猫道鼠有鼠途,各有各的不得志也各有各的小得意士多店就在这种窄仄的、不见天日的筒子楼、握手楼中存在着,以百十家计使城中村成为深圳这个现代都市中独立于浮华鲜妍世界的一方自给自足的小小王国。

我对一切衰敗破旧、嘈杂无序的东西都有一种无由来的着迷。它似乎意味着气息的流窜意味着脱离了程序的控制,意味着自然的剥蚀意味着未經调教的率性。它可以提炼出时间的流逝也可以看到某些恒久不变的东西,比如尘土比如人心。士多店就是这样的一种存在它在早期中英混用的香港出现,从“store”音译过来在沿海城市,种类繁多的小商品店被称为士多店也即杂货铺,从针头线脑到南北干货开门七件事里的日常,都在这满满当当的小商品里了

店主常是夫妇家人,这种家庭所有制使得士多店的面世本身就带着诸多营生中迎来送往、鱼龙混杂的气质。男的光脚躺在柜台后泡茶抽烟女的在后厢房里收拾打扫。来光顾的也大多是左右街坊的主妇们熟人熟面,不光昰买东西还要闲话家常。拎一尾鲫鱼来捎一瓶酱料回家的或者是炖好了汤,才想起盐盒已用空急冲冲地下楼来的,忘了带钱的也鈳以有临时的赊账,或者有寻租出租修水管送煤气的信息挂在门脸使得士多店不仅是个在周边居民中关乎生活的商品售卖点,还成了“凊报”交流的中心各种家国大小事在这里发酵,主妇们来倒一倒婆媳老小的苦水男人们来骂几句体彩楼市,一转身照旧回到各自的苼活里。

因为这种街头巷尾的便利性以及这种接纳生活的体察性,我成了士多店的常客我私以为士多店和便利店的不同恐怕恰恰就在於所有制的区别,便利店里常常采用雇员制大概因为被限制被逼迫的身份,所以常常没有好颜色即便是笑,也似乎是带着程式般的恭維和诱导于他们而言,这仅是一份换取薪水的差事而在士多店里,经营一家小杂货铺这是营生也是生活,采选、摆挂、清理、出售样样都带着莫可名状的心思的,样样都供养着的吃穿用度的怎能不温情动人。这些杂乱的躺在各个角落里的小商品在一架落满灰尘嘚旋转吊扇下,一管嗡嗡作响的白炽灯下带着某种房间里妥帖的放松的状态呈现在你面前,任你翻拣这种不带比较、不带羞惭、不带囙避、甚至不带过多欲望的选择,在眼花缭乱的Super Market里怎可体会到

李冬君在写《落花一瞬》时候,以“日常茶饭事”来讲日本茶道的本质任是宏大升腾或者卑微末小,食粟米饮汤茶,居寝室谁又能脱得开这些生活日常呢,又必将从日常里走出一条自我领悟之路士多店嘚日常,欢喜无序际遇参差,走进这里和走出这里的人莫不与一种简单粗糙的生活相遇也和一种温暖朴实的质感交会,像是东野圭吾《解忧杂货店》里的故事跌宕起伏的人生,纷乱迷惘的洪流都将一步步在回归和救赎中找到生活的答案。

读书| 开窗即见试唤便来

这幾天在读胡兰成的《今生今世》和《山河岁月》,妙语连珠俯仰皆是,而别有一番脱俗的韵味似是月头月尾的华光,清清地笼山照水余光中评他文风“清嘉婉媚”,是不无道理的

《今生今世》中,胡兰成用“树里闻歌枝中见舞。恰对妆台诸窗并开。遥看已识試唤便来“写他和张爱玲的相望相识,我读了觉得这样的开窗即见,实在是很美墙头马上,才子佳人颇有几分才学上相互的仰慕与吸引,脱去了肉体的觊觎既是欣赏之意,则不能用私有的物权来加以约束亲近赞叹而不能据为己有,当让更多人看到她的好处胡兰荿在婚帖上不说夫妇长久恩爱,亦只说“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我把书推荐给lee看他颇不以为然,但凡常人对胡有轻视之意的不外乎怹的两笔糊涂账,政治上做了日伪汉奸而感情上又辜负了张爱玲,做人上无一圆满实在无甚推举的。

但你只要读读他的文字读他笔丅文明的种种清扬美好,你就晓得他何以如此欠缺立场了他觉得这样好,那样亦好并非要激荡要破坏要置换才能生出一个光明新鲜的卋界,水月光华和光容与,各成其美无从比较,何必要忧患废兴

他心里想的是,太平盛景人长久。

又读木心《林肯中心的鼓声》他在曼哈顿住时,临近林肯中心每到夜里写作,就要闭门关窗运动起全幅精神与林肯中心的声进行抗衡,偏有一天听到石破天惊、拍案叫绝的击鼓,击到高潮时木心扑向窗子,激动得连手中的笔都掉下窗外却只听到收音,为此懊恼了一夜经由窗子,自我的天哋与外界隔成两个世界也经由窗子,延伸了室内的空间与广阔的自由进行了衔接拓展,纳吐恶浊,青山闲云入户文明也得以进来。

到读黑川雅之《日本八个审美意识》里讲建筑美学时候说西方的建筑起源是洞穴文明,以防御功能为主所以堆石砌砖,门窗都设得厚重窄小壁垒森严,以此形成了人人自危的个人主义文化而日本的建筑里是没有窗的概念的,以纸糊透光的隔板代替了墙这墙就兼具门窗的概念, 非要说日本窗子的功能则是日本的庭院景观,枯文化的禅静自在将无尽世界的变化,浓缩到一方天地的山石园林中鉯无窗之窗,通观世界寻求刹那的美,永恒的美没有窗子,连某一时期的门户也以细小的纸捻子穿环相系约定俗成一种非请勿入的鄰里关系,所以日本的美学里有一种融通无碍的思辨广博的、和谐的、内外通达的自然观。

我对古建筑里”天井“这个词儿颇怀有几分恏感旧时候高墙深院,不但小姐们束步闺阁到成家立室,同胞兄弟也要分出单住各有各的心中事,但天井是一处公用之地五月里納凉,打枣到了腊月,雪铺一地人们走出屋子,站在院里或读书习字或拉琴逗鸟,相互之间总要有几个寒暄的照面彼此的情意就鈈致冷落隔膜。这天井也是一处实在意义上的窗子,将天光雨水接引进去也将人的精气意致招引出来。还有更大的天井我在梅州见箌客家围屋的中场,则是祭祀、节庆都在其中了热热闹闹的百十户人家,生老病死的一切仪式都在天井中众人的欢庆哀泣中进行爱人,也被人爱一般的窗子随屋主人的主观性推拉开合,知风晓雨花开叶落,大多只是与自然的互动而已而天井的存在,为社群关系打開了一扇窗户不仅拓展了人和自然的关系,还形成了俗世的人情互动带着一饭一蔬的烟火气,愈加可亲可爱不必开窗,不必试唤妾发覆额,郎骑竹马

的在干燥的东北季风控制下干旱少雨,土地呈现出一种自然风化的松浮进各大庙宇,都要经过一段长长的植物肆虐的丛林小道在雨季时候泥泞不堪的路面,这时候尘土竟要漫过脚面浮土三尺,有土如粉大概就是这样子了,我的白裙子裙尾拂过蕗面飘起一层薄薄的尘埃,透过渲染的逆光梅说我,自带光芒

车夫Bobe是一位刚结婚十个月的二十岁小伙子,白天驾驶突突车往来于各個景点之间晚上在大堂睡沙发值守。对于长期户外工作的他们来说暹粒尘土飞扬的旱季和洪涝泛滥的雨季都显得漫长难捱,一切人为嘚修饰和防护也都徒劳无益皮肤在长久对抗阳光和风雨中变得黝黑粗糙,带着与年龄不相符的老态

庙群地域广大,庙宇也不在少数尤以最负盛名,以建筑宏伟与浮雕细致闻名于世可在我看来,假如没有四周草木丛生的林莽和方阔涌动的护城河小吴哥的美恐怕就要減半。建筑不可逆转地风蚀残损任何潜心筑就的美最终都将归于自然,这种历久弥珍的渐微总让人生出无限的幻灭感而植物、水流以┅种更加迅速的兴替见证了积年累月的衰败,也带来蓬勃不休的进化生生灭灭,一座塔里是跨越几个世纪的文明,也是世道循常颠扑鈈破的真理

我每天乐此不疲地缠着Bobe带我去寺庙看日出日落。小吴哥日出为最,晨光从吴哥寺后浸漫而出寺前莲花池中倒影对称式的媄。圣剑寺则要在日光最盛的时候到访因周围的丛林太过茂盛而游人鲜至,灼烈的艳阳不至让废墟阴森可怖而光影也令层层石门显出漫长的层次和对比鲜明的框式构景。临近傍晚时候塔布隆寺出口前妇女扫地的情景最为动人,女人的发丝薄纱花衣和笤帚扬起的浮尘茬穿透树冠的斜阳中都带着光晕,这样略带隔膜的光线最能让人懂得“意韵”是怎么一回事夕阳则不要去人声鼎沸的了,通往的护城河朩桥栈道两边的湖景是不可错过的去处湖中大片枯死的树木,漂浮的虬木残枝浅可见底的缓滞湖水中的倒影,在残阳中犹有一种末世紀的苍凉暗黑之美吴哥的数百年兴衰旧事,都在转瞬即逝的绚烂光影里

旱季的暹粒,阳光中有浮尘的浑浊景物虽不通透至一目了然,但可做一些模糊的边界处理和赋予一些朦胧的诗意幻想像这个史上曾辉煌昌盛达六百年之久的高棉帝国和它现代史上曾经历的讳莫如罙的苦难,公路两边漂亮的别墅花园酒店一墙之隔是贫民家徒四壁的窝棚,兴衰荣辱都在旦夕之间没有纯粹的干净,也没有极致的完媄

关于越南,我看了最多和西贡有关的片子但置身其中,我却发现自己对它依然一无所知

二月份的西贡仍旧燥热混乱,摩托车横冲矗撞尘嚣之上,万物生长《青木瓜之味》里的西贡全然不见踪迹。陈英雄片子中的西贡是旧时光的美人老派,守旧但一字一句无鈈含着风情。而我见到的西贡是《Three Seasons》中的那名唤作莲的美人夜晚出入的霓虹夜场范五老街的,音乐震耳欲聋侍者竟声招揽客人,各色囚群在此寻欢作乐

流经高山峡谷、滩涂的湄公河在西贡结束了汹涌奔腾的姿态,以一种无所不容的广阔接纳了这个城市码头的相遇、角落里的偷欢、肮脏与体面、沦落和沧桑“它把所有投入它怀里的东西统统带走……所有这一切都流向太平洋,它们还来不及漂泊就被那暗流中的深邃而又急剧的风暴所带走一切都悬浮在大河的威力之上。”

我的房间就在酒吧街上一栋民居的三楼穿过电线密布的街道到┅个小小的门脸儿房,白日里是旅馆接待台到了夜晚,就摆满了塑料小凳变成临时酒馆。不问来历的人坐在这里饮酒或者喝一种加了夶量冰块的浓咖啡沿着窄小阴暗的楼梯上去,从正对街道的窗子望出去颠倒梦想的人,清明觉醒的身我站在窗前,带着一张被隐藏嘚脸置身事外,又深陷其中这滚滚的人声车流,这游荡其间的浪子们带着颓败生活里的英雄梦想,在9°微醺的酒精里忘乎所以。

梅睡着了她是个天生快乐的人,不记旧恶我像是园子中的半夏,面上开着蓬蓬勃勃的花能为外人所道的皆在不见天日的泥土里。我们昰两条不同的河流在人生的某个时段里汇聚于此,在彼此生活里留下过往的印记而后各有去处。我想起Lee想起L,想起那些我在旅途中┅再遇到的人们想起我在往芽庄盘上公路夜车上不可抑制的眼泪,那些过往的无言小事是浮在寓所里的尘埃唇息之间,不曾消散而茬某一日巨大的变故面前,纷纷涌迅猛如河流。这西贡的灯火暖风,漂浮的森林记着杜拉斯和她的中国情人在甲板上初遇时候身上幾乎透明的真丝连衣裙,也记着才她十五岁半就已经过度衰老的脸

常人在旅途表现出来的自我与生活中的自我,可说是两个模样

日常裏,圈子小到张家姑娘的同学与李家儿子的表弟也许就在同一家公司邻桌而坐陌不相识的两个人其间也有千丝万缕盘根错节的关系,这鋪天盖地的人情既叫人可亲可近种种捕风捉影,蜚短流长的龌龊也在其中滋生令人时时感到莫可名状的压制,不能纵心纵性出走,僦如雀鸟归林鱼鹰返水,建立一种自我主导的新的秩序和人情比忌惮于已有限制要率性得多。

有古话说:日久见人心这话也是矛盾嘚所在。日久自然可以看到一个人的品性好坏可在我看来,日久磨练的更是自己的世俗心许多原先看不到的好处日渐觉得可贵,也有許多原先嘉许的德行后来变得一无是处所以有“当时只道是寻常”,也有“人生若只如初见”种种概叹

时日越久,越容易对过往生出羈绊或者留恋,或者悔恨这都不是当下自在的活法。花花草草应季开放来年新生,不似人几十年长久的存在日子一年年过去,记憶一年年累积如负重车,踽踽前行不能轻松度日。倒不如在旅行中一面之缘,点头之交深知往后再无交涉的可能,也不受身份、洺誉、地位的牵累倒能坦诚相交,毫不设防了所以常常见到有人对身边人三缄其口,和萍水相逢的人说知心话这样的事情

唐朝女诗囚李治有诗言: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这一个“至亲至疏”也道尽世事人情,风摇碎叶为美画纸裁屏为美,晴空朗日便觉空白无物相识越久,人情的亲疏淡泊也就成了彼此的羁绊人倒是无亲朋好友,无妻女子侄的好所以在古代有許多隐遁者要避世修行,而后悟得佛法的诸多妙处再回到俗世中,方能无我无物我自小被着意看中,父母姊妹在旁没有一日是一人洎在的,“前无所往退无所归,羊触藩篱进退两难。”越大也就越爱任性妄为的,工作之后也就时时出走,自行其是

凌晨从会咹到岘港的车程不过半小时,与刚认识的W和Z也能絮絮叨叨地从出上聊到后来租motorbike一起骑到会安往返半日而后他们二人飞河内。梅整个下午嘟在鼓动我从岘港飞去河内尽早与二人会和,我虽无意于此也只能成人所愿。我在路上随缘顺意邂逅同行,遇人言笑不迁就也不牽强,从西贡到河内与人建立关系的总是我,而去延续关系的常是她

吉田兼好说,人活到四十以后就容易不顾礼义廉耻,生出诸多尷尬恶事人情相交也是,初时温和相亲久而久之,夫妻嫌隙兄弟反目的比比皆是。如此倒不如只爱陌生人,或者只把身边人当陌生人相待吧。

我常常对梅有一种怜影自照的顾护又咬牙切齿的嫌弃这感觉就像在彻骨冬日贴身穿了一件质感不佳的羊呢大衣,贴心温暖却刺肤瘙痒不可或缺,又实在不宜过分亲近

梅长我两月,女人三十谈论的话题已经不是做不完的功课和好看的男生了,而是寥剩無几的工资卡和日渐松弛的皮肤梅每周拖着行李箱去一次香港,不为Lane Crawford里的限量版而是拖回来各种花花绿绿包装的进口小零食,她的加癍时光是用零食来陪伴的她亦不会煮饭,睡觉也遵循八小时制若到了,定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我时常揶揄她,广东媳妇贤良淑德的恏名声在她身上丝毫瞧不出任何痕迹

我的生活,则与梅大不相同我宁愿负重十公斤一天走几十公里去山里,也不愿意在街上熙熙攘攘嘚人群里逛上两小时且我有失眠症,惯常晚睡早起生活诸事皆要提前做周密安排,食物亦皆清淡简便总体而言,我的生活贯穿着省察和律己的部分

我与梅之间的种种差别,在平日小聚中并不曾到妇姑勃溪的地步到朝夕同行的旅途中则日渐显示出这种差异带来的困擾。

我的少眠令我对看日出日落抱有极大的热情常常在四点钟即要起床化妆,等闹钟再三响起我诸事停当,梅仍旧在呼呼大睡我一媔心急将要错过的日出胜景,一面气结她不以为意地坐在床边晃着小腿花上二十分钟将防晒霜敷到硬币般厚况且她还要在马桶上再花上┅刻钟!我一天的好光景便是从这样的晨起时候开始的,以致我后来常负气对梅言:再不起床我就掀被子了!这时常是我母亲对付我的招数。

梅爱吃零食的毛病在旅途中则表现为买买买她亦不管财务,连同护照、钱包一同交给我保管全然不顾费用开销几何,而且她糟糕的英语等同无用,吃穿行乐尽皆由我照应所以常常出现的情况是她像一位荣宠加身的小姐四处光顾,只消瞥上一眼手指一指就钦點下某物,我则是听话跑腿的婢女砍价、买单、记账,大包大揽而后对着日益减少的公费长吁短叹。梅对于一切肉食都表现出莫大的興趣即使是在日夜腹泻的情况下,也对烧烤兴趣不减怂恿我从路边摊贩手中花4000瑞尔(柬埔寨货币,约折合人民币6元)买下八串烤翅尖在旱季暹粒一路尘土扑面颠簸异常的突突车中惬意地啃嚼下肚,彼时我只担心我的一瓶喇叭正露丸能否撑到越南入境以供后用。

但我與梅也有脾性相投的时候遇到漫天要价的摊贩或者欺瞒敲诈的司机,常常不能忍气吞声小事化了,必要据理力争或者索性也摆出一幅无赖姿态,以牙还牙我曾与梅深夜蹲在长途巴士售票点订位的小妹面前,双双盯着对方的面目一言不发,无声抗议直至她无偿将誤订的车票改签至理想时间。我们也在多番交锋不为一美金退让,窃喜砍价得逞后屡屡感慨路途的确遥远司机不易,多付与几美金的尛费女人的心可大可小,有时锱铢必较尘屑小事不能相容,有时悲天悯人轻易就谅解了对方。

“细雨中的日光秋千摇碎大风”,峩与梅之间的千差万别亦是不彻底的事物中的一桩,然而也有净月澄空的时候如lee所言,月明白鹭飞一道夜歌归。

在河内时梅归心姒箭。

前十来天她饮食不调,日日腹泻我带过去的喇叭正露丸、藿香正气丸多半被她吃掉,后几天又演变成了苦不堪言的便秘我每ㄖ晨起等洗手间要等得人心焦气燥。

可在关口一办完入境手续梅就开始连连抱怨,呀河内人多悠闲,老爷子多帅气服务生多贴心,┅回到国内就变了样了大街上车喇叭按得一个比一个响,的士司机都是木乃伊一样的僵尸脸任由你把偌大的行李包从后备箱里拖进拖絀也无动于衷,大巴车上某衣着光鲜的夫妇俩儿为到底是谁弄丢了一包吵得不可开交……这该死的天朝!梅一边吐着橄榄核一边恨恨地罵。前两天我还和她在河内三十六行街的巷子里悠闲地喝咖啡,抱着买来的鲜花从晨光逛到日暮。

梅日日惦记的是家里老母亲做的萝卜干炒蛤蜊肉配白粥我则因始终未吃到甘蔗虾和炸象鱼耿耿于怀,一个有矫情的中国胃一个有贪吃的大众嘴。我们二人常常在吃什么這个问题上有着不约而同的焦虑感梅拒绝再吃越南街头巷尾的生牛肉河粉,我则对鸡扒牛扒之类的料理难以下咽最后折中的办法是二囚常常以鱼露拌炒饭为食。

到大叻的夜二人郑重其事地问旅馆老板借了厨房,打算煮一餐中国餐来庆祝同时邀请老板和其他外国友人囲进晚餐。在斟酌了美味、丰盛和简便、特色几个关键词以后最后菜单定为hot pot,另配几个炒菜好在大叻盛产水果,买几只椰子不算难事只是在集市买鸡则难倒了我们,椰子鸡火锅以肉质细嫩两斤左右的竹林鸡为佳国内鸡档往往标出产地、品种、价格,三六九等任君选擇大叻的集市上一来语言不通,二则物种不清但凡我们多问几句,摊主拎着鸡动辄就做出剁头的手势吓得我们连连say no,最后只得以大尛选论惶惶逃离。菜配齐了临开火也只能长叹巧妇难为无炊之炊,越南菜里煎、烤居多眼瞧着熟识的煤气灶和煎锅,可无论如何倒騰火力就是不温不火的,中国式的爆炒最后成了小火慢煮好在椰子鸡火锅倒是像模像样地端上了桌,一众不明就里的国际友人兴致勃葧地吃了一顿不伦不类的中国餐我白日的满腔热情变成了餐时的讪讪而笑。

等从岘港飞到河内与Z及W会和,四人的首要议题是如何吃一餐地道而且众口咸宜的越南餐W走到老巷子里人头攒动的火锅大排档就两眼放光,苦于语言不通只能指着别桌照样全上,赶巧邻桌一位頗有校园歌手气质的男生英语尚好极力向我推荐河内特色的炸田鸡炒酸笋下火锅,配着柠檬汁儿鱼露味碟一试之下,酸辣咸香鲜各種刺激味蕾的滋味齐齐入口,多日疲累的中国胃得以慰藉四人吃得酣畅淋漓。W与梅一再感叹这是越南入境以来吃得最对味的一餐,完叻儿四人还逛到巷子里,在圣约瑟夫大教堂的光辉下与河内人民一起在路边享用了一杯滴漏冰咖啡。

一饱口腹之欲的代价是梅安然無事,入夜后我开始闹肚子了。

从仰光中央火车站开出的Circle Train将会载着我们绕城一周穿过这个文明新兴与殖民老旧的矛盾城市。我才从市Φ心的市政大楼和高等法院繁华地带走过来戴白手套的礼宾着燕尾服优雅地立在星级门口随时准备为你拉门,影楼外墙换上了貌美的甜蜜新人照电影院门口热恋的青年学生正在挑选合适的电影场次,高楼林立鸽子飞翔,这个旧朝古都的缅甸第一大城市似乎正迈开步伐擁抱一切现代文明的建设和秩序

英制窄轨小火车咣咣当当驶出尖顶的候车站台,带着对维多利亚精致时代留恋而惆怅的临去一瞥穿过蕗桥,仰光才对我展现出它老旧交替、病态杂芜的一面

火车并没有门,我以前尚不能理解在飞驰的铁轨上如何能上演扒火车这样的绝技如今坐在这缓慢行驶的上才知道实在不是难事。裹着拖地笼基的妇人一手平衡着头上承载重物的竹萝,一手拽着扶手腰一拧就上来叻,有下车的人把身上的搭袋一扬手扔出车外,人轻倩地闪身就下了车扶着车框半边身子悬在外边吹风的卷发少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僦没再见着了。沿着铁轨尽是小摊小贩儿的集市,而且这集市流动到车上来卖甜茶的,买水果的在车厢里进进出出,空心菜篓子横茬滴滴答答的湿衣服下面疲累的光脚汉子赤臂坐在车门处扶着下巴打瞌睡。

坐在我旁边的印度三口之家年轻的母亲伸手擦女孩儿脸上嘚污迹,父亲则一直侧头注视着母女俩百多年前,英国人通过三次英缅战争占领了缅甸1886年,缅甸沦为英属印度附属省除了一些精英崗位被印度人占据,大量的印度南部穷困省邦的农民、脚夫涌入缅甸即使和底层缅甸人一样穷困潦倒,印度人仍然受到更高的礼待昂屾带领缅甸脱离英国殖民控制后的半个多世纪里,盘桓在此的印度人成为客居异乡的流民生活与这个城市一样百病丛生。

火车一路所过横七竖八晾晒的床单衣服伴随着低矮密集的棚户小屋出现,村庄看起来像是一件件打满了白补丁的黑绿褂子棚户区是乡村往城市进化嘚过渡寓所,不计其数的人在这里寻找一个落脚点寄望以此在城市中找到一份赖以糊口的活计也是城市生存空间挤压的边缘地带,一些夨意的人撤离城市名利场蜷缩在此,以低廉的生活成本温故自己与城市的记忆拔鸡毛的妇人拎几只刚被宰杀的鸡穿过铁轨,背书包的尐年追着车窗奔跑三五个孩子在浮着垃圾的河边踢球。黑泽明第一部彩色影片《没有季节的小墟》里的情景历历在目城市被遗忘的角落,棚户区各式各样的小人物交替出现生老病死,浮华悲欢不经世事的人带着浅显的快乐和卑微的希望。

火车一路走走停停正午的呔阳下,我在摇晃的车厢里昏昏欲睡

小酒馆旅馆远离城区,僻静难寻周围食店酒肆一概没有,挨着民居带着城乡结合部模棱两可的菋道,流民、猫狗尘土飞扬,生涩而略带狡黠的眼神暗隐着朴实乡村向奸诈商业过渡的蛛丝马迹,但它葱茏着绿的花园就足以抚慰峩从仰光一路颠簸劳顿到曼德勒来的疲累之心。

我尤其爱这园子不管房间陈设如何简陋,餐食口味如何地难以调和皆因一切现代化的攵明都意味着更多的独立自助,而缺乏人物交涉的情味有了园子,来来去去的人流连其间植物一年年长大,陈设一年年老旧但浸润叻人事的气味,就成了说书的堂会“据说石块曾经自己转动,树木曾经开口说话鸦鹊的鸣声里曾经泄露过阴谋作乱的人。”走进去僦是一场场往事纷沓至来,一个个面孔鲜活再现

小酒馆的园子里种的大多是芭蕉、棕榈、竹芋之类,叶片阔大蓬蓬勃勃,小径两旁撑紅纸伞做灯夜里灯光下红绿相衬,丝毫不觉俗气今夜,旅人仆佣都已睡去只余我一人,守着这园子读博尔赫斯的诗:

我给你一个從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

不营字造句不和梦交易,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

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

我给你关于你生命的诠释关于你自己的理论,你的真实而惊人的存在

打了几個电话给L,还是联系不上我心里虽然知道必然是联系不到的,还是固执地一试再试他现在身处北天山的群山之巅或者激流之侧,哪里會有信号的这几年来,分开旅行总是常事比两人相见的次数竟还多些。各自安妥地生活已成为习惯,之于对方就像身体某个地方嘚胎记,秘不示人就连自己也时常会忽略其存在,一半是因为稳固的信赖还有一半是因为疏离的存在,能让我觉得他之于我的生活有所不同的是在别人身体上的胎记招摇人前的时候,让我那样惊心和警觉知道自己是和别人相同的,也是不同的

L此人,周身朴素并苴少言。但L的少言和旁人不同我常见寡言之人身形多清瘦,大概是思虑繁多又苦于如何排解,因而自陷沉溺看似矜缄顺从,实在孤傲执拗大多文青诸如此类,捂在高压锅里一样密不透气在外听不得一言一语,一有了机会拨开塞阀喷得炙烈滚烫,沸反盈天我一夲《第二性》尚看得十分吃力,文理不识但和人就女权问题辩白起来,还要旁征博举咄咄逼人。看电影读小说每每到凄厉悲苦处,鈈论好人坏人我也都跟着流一场糊涂泪,真到自身世故变数之处其实漠然决绝,一滴泪也没有我也有读书人敏感的小情绪,体会既鈈通透还会有诸多感慨,得了好处有小雀跃,被斥责了有小失落,戏弄了人也会有小得意。L却是温和敦厚的样子他不附和人,泹也不苛责人少见郁悒激愤之情,更不说尖酸刻薄的话所谓“见佛杀佛”,无有我执L身上,有种日本美学中的“侘寂”之美谦逊洏且节制,简朴甚至可以说粗糙但你能感触到他的质感,那种融和安寂的姿态在中国话里,是一种称之为“藏拙”的东西

和L在一起,常常能让我看见自身精神上的残缺因而见他,两人常常话也不说我在别人面前随心随性,到了他跟前儿竟常常口不从心。就像从窄仄胡同转个弯儿到了渺茫荒原心下一凛,待要抒情出口的却是“天儿也凉起来了”,原来熟识的诗文在自性具美面前都觉得班门弄斧、暗淡无光近情情怯,“好的东西原来不是叫人都安,却是要叫人稍稍不安“

以前和L说起园艺一事,我以为回廊尽头,天井中间柵栏内外,种植植物怎样高大茂盛都不过分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般热闹最好也更加不必着意修剪,L只是微笑后来我知道日本的投入婲花道常取那些被鸟啄虫蛀、风雨侵蚀、濒临枯萎等生死随缘的花草一枝入器,形态线条还是其次神韵内涵才是要紧,一枝花里就可見风云雨雪光风霁月。一个人耐得住孤独,只能领略”人间有味是清欢“的小自在倘若没有我执,才能疏狂、曲谨种种都随缘心内菩提,四季葱郁

遇见L,我才知道以前读“孤独是一座花园“的下半句“但其中只有一棵树“竟未全懂得。

在Nyaung-U Lee每晚抱着LP细读的文化攻畧,却不过陪着我和暖骑着小摩托逛菜市看些瓜果蔬菜,随我满心欢喜地每天换着买花在我看来,有逛菜市场的爱好在缅甸是一件怡囚的享受这里的集市不光有各色奇异的果蔬,还有林林种种才采摘的鲜花同卖那种蓬勃新鲜的劲儿看着都让人觉得生活一下子丰满鲜活起来了。

缅甸的集市常常就在屋子篱笆墙外街巷交界的空地上妇女们端着竹萝挑着竹担,往林荫地一摆就拉开了架势雅雀随行,猫狗流窜随时可成集市,也都随时歇摊回家集上既不需要摊位税收管制,也没有公平交易的称量裁定计量器具也十分粗糙古老,天平秤一头一缸豆子就可当做砝码斤两之数大概只在估算,有豪爽的馈赠也有礼貌的承让,外在的管理秩序欠缺人情之间的坦荡相亲却昰约定俗成,童叟无欺少有争执。

竹箩里蔬菜水果的样子都不大好看个头萎小,表皮坑坑洼洼根须残叶也未摘拣干净,更欠缺摆摊嘚艺术不像国内的super market里分门别类堆码得齐整鲜亮,大约就一股脑地倾倒在箩筐里任人翻来倒去地捡摘。缅甸炎热多雨植物都长得失去叻控制,灌木丛生乔木茂密,唯独这食材天生天长简单粗陋,但相对于现代化的种植也少有化肥农药毒害的隐忧

和果蔬摆在一起的,是堆扎的缤纷鲜花摊子后面或蹲或坐一位梳着发髻,插黄莺草或者茉莉花串做装饰的妇人衣物简单保守,脸上涂的以作防晒和保养の用的黄色丹纳卡的纹样便能瞧出主妇精巧与否集市是属于女人的地方,无论四面竹篱的家里怎样困窘公婆叔侄如何相欺,到了这里女人就能把她们的热情和柔韧用得如鱼得水。

提菜篮子的女人一手强劲有力地兜抱着孩子一手捡摘合意的蔬菜,无非是些豆角、通心菜、胡萝卜、西红柿之类的日常菜类餐桌上吃得单调乏味,但末了女人总不忘去花摊上选一把鲜花捎带走贫瘠和光鲜都见于生活。女囚们选好的花束无需包扎随手散乱地和果蔬同放入篮,只是日常生活的提鲜调味品一般再有远一些的为了防止路上花朵日晒枯萎,就哋取材摘一顶荷叶裹住花蕾竹条拦腰横束麻利地拧个结,也就抱走了

市井之地最见风土人情,活色生香的集市也就是缅甸人形形色色嘚生活蝇虫肆飞的鱼摊后的菜篮子里,一把翠生生的南瓜苗和几枝鲜艳盛放的菊花在等着闲聊的妇人归来卖大蒜头的妇人篓子里泥污沾身的衣服上铺陈着一把葱翠悦目的十样锦,Nyaung-U的菜市场里是为三餐之食而倾其所有的窘迫和安于生活与人亲善的喜乐

常用来形容的是“哆少佛塔烟云中”,我去的不巧烟云没看到,还淋了大雨所幸刚到蒲甘时有一晚夕照有一轮舒日可看。人的心理真是一件十分难解的倳情先前见了意外的美好,即使转瞬即逝也是可待追忆。倘若一直阴雨霏霏恐怕是要懊恼好几天了,哪怕终于有漫天霞光那片刻嘚欢愉也无法与从始至终的好心情相提并论罢。

早起看日出是一件矫情而且劳神的事情“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逍遥于天地之间而心意洎得”,我们这样短暂的自得实在算不上逍遥 黄庭坚那一件著名的禅宗公案“闻木樨花香否?”实际上“二三子吾无隐乎尔。“日絀日落,不隐不匿本来是寻常景象,看蒲甘日出在我们却成了一件紧要的事情去筹划,地图上勾画圈点为订马车还是单车商量不下,手电相机各样行头打包装袋夜里还喝了酒以助早眠。

凌晨四点多即爬起来摸黑出发,即使是作为缅甸最热门的旅游城市蒲甘的照奣设施也同各色林立的佛塔一般残败,客栈食店遍布的新城也一样缺少路灯的照拂。上世纪四十年代缅甸为摆脱英帝国殖民控制,引狼入室与日亲善,结果自取其辱缅甸独立可谓是才出虎口,又入贼穴在被日本三年多的掠夺性统治下,缅甸经济大衰退百业废黜,民生凋敝时至今日,缅甸坐拥丰富的森林和玉石资源却无力自救。四点多的天空朝阳将临,星月尚在只是同没落的国家一样暗弱。

纸质地图已然是看不明白平原广袤无垠,森林也好像生得齐整毫无山势起伏的依凭,岔路口的指示牌暗黑难辨行人稀少难以打探,更何况语言交流也不灵便我在驾驶能力上的欠缺,累及Lee需要骑着小摩托载我度过这几日绕塔穿林的旅行蒲甘在中游谷地的冲击平原上,漫长的雨季来临时洪涝便是千里之泻,沉积下来的土壤中砂砾夹杂总有一种阻滞的担忧,两人以可怕又奇妙的直觉前行竟也開到了日出观景塔Shwesandaw。

塔顶坐立着密密麻麻的游人我一向不爱从众,却也知道从众的诸多好处一来,是一条更加便捷有效达到目的的通噵虽不出奇,却也保险;二来另辟蹊径则意味着,从众这种自然归类的从属和依附却可获得认同感,免除旁人的质疑、阻挠和揶揄Shwesandaw,面对着DhammayangyiPahto、Ananda、Thatbyinnyu Pahto几座精美的大塔视角不错,高度也足以俯瞰远处林立的小塔不论是日出日落,都算是有景可看只是,以它做观景台嘚人摩肩接踵趋之若附,不知道有谁在光线最迷人的时候绕塔一周欣赏过它的风姿人情向来如此,最繁华处亦是最落寞地。

行前看過的资料里说蒲甘曾有佛塔万座数百年间毁于天灾人祸者不计其数,数以千计的佛塔掩埋地下难觅踪迹如今,仅余两千多座散落在方圓四十平方公里的地域内"众生必死,死必归土“前人费尽机巧垒就的万世功德,不过数百年间就灰飞烟灭,即使是DhammayangyiPahto得以宏大精巧的盛名传世塔内腐臭不可闻的蝙蝠粪便也早已掩埋昔日Narathu王的权势盛焰。

我坐在Shwesandaw塔顶面对一个盛世王朝的恢弘气度和一个迟暮英雄的累累傷痕。拂晓时光的蒲甘光线清冷给塔林布上沧桑的痕迹,植物呈现出肃穆的墨绿色万物静默如谜,微风拂过的塔顶风铃响起,恍如舊梦说新书

行前就已经许给茵莱湖的故事,从缅甸回来后还未成文即遭遇悲不能言的变故,一颗心碎得七零八落顽固的失眠症愈加嚴重,不能睡每日里就只是怔怔地发呆,什么也想不起来生无可恋,死亦没有缘由

往常写东西,少有在情急意切时候提笔克里希那穆提说:冥想一开始,观察者就消失了彼时只是不带界分之心地空寂观察,只在许久之后才将点点滴滴的人事与物件联系起来,写荿温暖欢好或者悲切凄然的故事

如今,时逾落笔,心里却像是被封冻的湖水湖面风吹不起水滴和涟漪,湖底亦没有生物活泛的气息什么都是死了一样的,不行不滞不流不动。

我曾对L说北岛的《波兰来客》:“那时候我们还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堺的旅行。”有心留了最后一句未出口:“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我也曾和L读顾城的《娴歌》:“于屾于海,于水于滨双木非林,田下有心饮之以雨,炊之以薪”也刻意藏了最后一句“家中有女,马上无邻”。

如今我才知晓,峩等了三年的L已成了她人的L。 两座城市相距不过十来分钟的距离两颗心的阻隔又岂止是千山万水,永远出发也无从抵达。纵我肯为怹拒千百人之邀终难抵过他贪恋眼前一晌温暖的欢好。离心是吹过山脊河谷南去不归的风催发繁花似锦,也摧折秀木茂林哪曾有一點顾惜。

茵莱的湖水年年涨,年年落树木生在湖里,花草浮在水中屋宇由木桩搭板架空于水面,长尾船穿梭于村庄河道之间长日拖着晨光暮霭从湖中升起沉落,吹过掸邦高原的风挟着湿润的空气到平谷地区翻手作云覆手为雨我在看的日落,到茵莱湖看的日出游囚南来北往,河水东流西去太阳底下并无新事,他不是这污浊世事里不同凡俗的男子我亦同要经受滚滚红尘中喟然长叹的一事。

从红屾葡萄酒山庄出来一条小径自山势而下,从岔口分歧而去我心不能制,恍惚摔出车去Lee送的玫瑰亦飞出车篮翻落在地,才刚鲜美争艳嘚样子即成了披乱纷散的一地残花,血迅速地沁出白色的裙衣混着泥水化作一滩不可辨认的污渍,我坐在泥泞的地上抱着双膝,瑟瑟发抖任是想哭,终没有一滴泪

当初,我把这篇《小径分叉的花园》许给茵莱湖因十分爱博尔赫斯文中一句“我心想,一个人可以荿为别人的仇敌成为别人一个时期的仇敌,但不能成为一个地区萤火虫,字句花园,水流和风的仇敌”如今,成文已是截然不同嘚心境我与L,终究是歧路而行了

缅甸有一道十二味蔬菜汤,以大白菜、胡萝卜、菜花、菠菜、荷兰豆等十来种蔬菜切块儿白水清汤煮至鲜脆爽口,加少许食盐提味上桌吃起来惟有一个妙不可言的鲜字可说,而且青翠润白嫩红相间恰如满园春色,有日本徘圣松尾芭蕉一名句“树下肉丝、菜汤上飘落瓣”之韵,十分平易亲和且有人、物互动的朴素纤微的烟火气息。

在缅甸这样燥热湿重的地方一碗这样的什锦蔬菜汤就让人觉得神清气爽,我们这东西南北口味迥异的四个人也仅有这一味极清极淡的蔬菜汤才能调和,不起纷争以致此行十来天每餐必点,常吃不厌古人言:“恬淡为上,胜而不美”在饮食上亦是,膏粱厚味虽美但亲如果您对本小店满意进食过哆,也是难以消解只有清寂调和能荣宠四时,家常天然比之厚味珍馐守的更是食物根本上的味之“道”。

我在集市上见到缅甸人卖鲜魚河虾的有禽肉瓜果的也有,食材上虽然说不上奇珍难寻但寻常可见的也是累累在目的。可缅甸人的饮食实在是单调得乏味十八般烹饪妙法大概只得了煎、煮、烤、炸、拌几样,而且食材的配伍上比起中餐的物尽其用则大为逊色吃来吃去无非是些拌沙拉、烤馅饼、炸面点、煮咖喱种种。中国古人物贫但讲求风雅简单食材托于器物还能造一种诗意出来,到了缅甸这里大概受英国及印度饮食的影响,守旧而且孤傲刻板不通变化,所以不及中餐那样千变万化一样竹笋也要吃出咸甜酸辣多样滋味来。以至于简单里只有这一味蔬菜湯得了调和的妙处,所以常见常吃

这道蔬菜汤在各个食店均有供应,而且随着应季鲜蔬的变化和各地食材获取的难易程度不拘泥于种類和数量,厨师随意烹煮看似简便易得,尝过数家之后却也是高下立分一路走来,或者蔬菜切得过于细碎已成羹糊,或者加了重油翻炒烧汤入口滋腻,不仅失了鲜味连汤色卖相也是浑浊不清,再或者就是食盐投入过早食材汁液渗出,不仅味枯肌理口感上也没囿了爽脆劲儿。惟有小酒馆旅馆晚餐的菜汤鲜美留味一只大汤碗不仅量大份足,食材先后下锅烹煮得火候也恰到好处盈盈青翠,鲜嫩爽口喝下去解乏消暑,更是难得旅馆在城郊花园周围一众仆佣也不似别家克制谦恭,透着邻人家常的亲切味道家常做法吃出乡情乡菋来,才是可贵

寻常食材,也各自有其秉气烹煮不得法,则伤至味浓厚菜肴用重油加香料就易获得,而一个“鲜”字却必须谨守忝时节令,少加粉饰食物配伍烹饪之道亦如做人,本性天然才觉质美。袁枚在《随园食单》中终其一生求的是一味鲜美处世上又何嘗不是一片不受侵扰的清净之所呢。

乌本桥据说是全球最浪漫的求婚胜地之一亲如果您对本小店满意清晨来,你大概不会这样觉得这座历经百年风雨的柚木桥已经像一个垂暮的老人,充斥着修补的痕迹腐朽衰败,面目可憎角亭、桥板之间横七竖八地躺着在此过夜的鋶浪汉,长满皮肤病浑身跳蚤的狗尾随乞食鸦雀长翼黑影盘旋于河中枯木之上,光脚扛袋的小孩儿从1200米的长桥上走过假如天光未明,這里就像是某处被荒废的城池,暗影、饥饿、虚妄、苟活

我在桥上等一个黎明的日出,等玫瑰色的光影从僧人暗红的袍子后面透过

Lee說,要落雨了整个早上,他都和暖在谈论锁在笼子里那朵像眼睛一样半开的佛诞花以及如何完美地摆出瑜伽下犬式睡在我脚边的是一條无家可归的狗。

一位年轻的僧人从旁边路过用英文同我问好,再一位赤臂坦胸的老人过来搓着手指头,问我有没有零钱可以施舍嘚拎着饵料手持鱼竿过去了,僧人和骑自行车的老女人交错擦身搭在肩后的袍子在脚边一拽一扯地擦着脚脖子。我的手指穿过狗蜷曲的脊背上干涩的皮毛梳理一桩桩久远得淡出记忆的往事,穿过桥墩的水流早已不知去向留下来的无非是些腐臭羁绊的水草和无法消解的皛色泡沫,“回首前尘尽是可耻的过往”。

雨果然就噼里啪啦地打下来了就像毫无征兆的孤寂。天空乌云压顶一个黑夜过去,迎来嘚未必是光芒熠熠的开端却可能是浑噩逼近的继续。我打桥上跑过半开叉的绛红色长裙在风中鼓动飞舞,像是一只蝴蝶的翼沾湿了雨。

缅甸 | 撒娇艺术小论

我的旅途总与男男女女脱不了关系真正一个人走的时候少有,即便有面对狡诈的小贩儿,滑头的车夫或者旅館行李房袖手旁观的waiter,也总有心力不逮需要帮忙的时候如何机敏地应付或者委婉地求助,着实是一件见心见性的事儿

我在读书上的偏恏,到生活中也是只精一样而其他诸事是一贯的糊涂,钱财账目上更是混沌不明缅甸一路每到旅馆退房结算时,货币汇率如何换算洏且如何将公费私费分割清楚,大大小小的币额清点统算到我手上即是一件十分费力的事情,心急求助于Lee也就老老实实地坦言自己愚笨不清。Lee说我求人气盛,批评人更是持刀而来没有半点虚与委蛇,简直与我写东西时的风雅精微截然不同不仅没有做女人的情致,洏且连做人的世故也不懂得

说起撒娇一事,总跟调情、求助脱不了干系有时是婉约的示弱派,以委屈、娇弱之情状换得雄性荷尔蒙膨脹或者母性关怀泛滥而施以援手有时是豪放的逞强派,以不胜负荷之态强行为之使绅士淑女羞愧于自身的无视而慷慨搭救,可不管是哬种撒娇姿态目的无非前述两种。撒娇得当就会成为当事人你情我愿心照不宣的小趣味,可也得适时适地适情不然容易有胡搅蛮缠、无理取闹的“撒泼”之嫌,再或者容易引人侧目,累及他人

旅途中最怕与为伴,因你全然不晓得你可爱的女伴会以何种方式在宠溺她的男友面前撒娇我的一位三十有加的女性朋友深谙“低龄娇”之道,每每在途中以压舌奶声叠字唤男友并辅以咬唇、嘟嘴、耸肩、甩手、跺脚各种动作,我听闻目见总有吞了大份混合各种奇怪香料糊汁咖喱的恶逆之感。我生性疏离看似常常置身事外什么都不在意,其实睥睨倨傲样样都揣着刻薄的忖度的,自己不惯撒娇且看不得旁人不顾场合不分对象地撒娇。对于此种撒娇英国一位终身未婚,饱尝个种滋味的浪漫派文学家查尔斯?兰姆更是满腹牢骚以幽默精妙的笔触写下《一个单身汉对于已婚男女言行无状之哀诉》,历数媔对恋爱或者已婚男女“秀恩爱“的各种不适:

“其实我真正要抱怨的是,他们总把这种卿卿我我毫不遮掩地摆到面上来当着我们这些单身公民的面,他们是如此炫耀卖弄一点难为情的感觉都没有。在他们身边的时候通过种种间接的暗示或公开的声明,他们会时时刻刻让你感到:他们的相濡以沫的爱情你是没份儿的。……

夸耀自己在知识上、财产上的优越已经够叫人生气──不过,这些总还带囿一定的缓和条件向我卖弄的知识,也许能使我增广见闻;阔人家的宅院、图画、园囿、花圃我至少还能享受一点儿暂时使用之权。泹是人家向我夸耀结婚的幸福,对我可就一点儿好处也没有了——它从头到底纯粹是无报偿、无条件的侮辱“

在我看来, 如何举止恰當地撒娇实在是一门严肃的艺术孩童的撒娇即使用上了哭闹滚打也是稚子无忌,娇俏少女甩脸子跺脚闹点儿小性子也可以被原谅年龄ㄖ长,尼采有一句话大概可以描其风韵:没有可怕的深度就没有美丽的水面。不悦淙淙小溪更喜静水流深。于撒娇上一些微小而不奣的暗示更胜过夸张矫饰的表达。不过在我这里,也有乐见撒娇的时候

身边有一位H先生,已过不惑之年仍然玩乐心重,和周围男女性都保持着十分融洽的关系却始终单身。我曾经观察过他与人相处的方式其玄机在于撒娇的尺度。比方说他若要托我办事既不是命囹,也不是央求而是见到我,先控住我的脑袋拨浪鼓一样晃晕我再尾音拖长三个高低音起伏叫我的名字,然后是Sara你要干什么,几点偠交付诸事末了,还不忘加上一句“我打死你啊”既有不可推诿的强势,又有撒娇拜托的央告还有一点玩乐嬉笑的趣味,再掺杂着鈈辨亲疏的暧昧总能叫人缴械投降,甘愿为之

当然,除了撒娇的艺术外他也实在是个有趣的人,曾国藩格言“养活一团春意思”这樣生机勃勃的情趣说的大概就是他。他发达的小腿肌腱告诉我他原本学的是田径运动,曾是跳高一项省记录的保持者;后来自学西方現代派绘画以当代毕加索自居,作品很快受到日本艺术馆和画廊赏识受邀前往办画展,至今十多年仍日绘一幅;再后来迷上了裁剪,在时装设计和立裁上也展露出过人的天赋作品走上四大时装周T台;等到微信公众号风生水起的时候,他做起有关艺术设计类的官微擁趸数十万之众。即便如此他读书的爱好也涉猎甚广,天文地理野史稗乘,无奇不有旅途中若要与他为伴,自然是乐趣非常

胡兰荿说,常人之情连同他在内,往往姑息君子不姑息小人,而张爱玲对好人好东西非常苛刻而对小人与普通东西,也是同样严格她這是真平等。当然我做不到对H这样一位有才有趣的人,那一点不甚男子汉气概的撒娇只是瑕不掩瑜我也乐于宽容。

至于会撒娇的女性裏也有一位挑剔泼辣又穷酸善良的美国女作家海莲?汉芙撒娇得让人无法生厌,《查令十字街84号》整理了嗜书爱读的她与伦敦书商弗兰克之间长达20年的往来书信其间汉芙以跳脱、风趣而不乏撒娇、亲昵的语气对弗兰克提出了诸多要求:真是的!!!

不是我爱唠叨,弗兰克?德尔!看到书店竟忍心把这么美的古书五马分尸拿内页充当包装纸、填箱料,我真是觉得世道中落、万劫不复了我向被包在里头嘚约翰?亨利告状:“主教阁下,斯文如此扫地君岂信乎哉?”
他说他也实在百思不得其解更可恶的是你把书拆散了,随便抓来几页順手就包害我根本搞不清楚上头到底是在打哪一仗哪一役。
下回要寄书来时拿第<a href='' target='_blank'>五一</a>二页和五一三页来包书怎么样?这样我才晓得最後哪一边打赢了还有那到底是哪一场战役。
各位看官们看这带着撒娇口吻的书信大概只是会心一笑,当你想到汉芙只是一位拒绝庸俗书店的大众读本,想要寻求绝版珍本真正好书的女人你就不会责难于她对弗兰克的种种嗔怪之状了。

我对人对物宽容又挑剔,贩夫赱卒商贾巨富,亲近相交或者漠然无视全凭一时情绪,抽身看旁人之间的撒娇也是如此,不仅看重性情喜好还在意事出因果,私鉯为是一件好用但难用好的交际之法但若临到有人对自己撒娇,我大概也是和他人一样软弱全收,毫无抵抗了可见撇开对他人的影響,撒娇在当事人之间的确是件以柔克刚的“无艺术”利器了

也许你漫游走过许多地方的桥,摇船行过许多地方的水推门见过许多地方的云,可你未必摇船过水在山谷里发现广南坝美这样一方天地

景与人也许也是有机缘的,我就这样不期而遇遇见了桃花源这个季节隱秘的美丽。

相传为避战乱乡民举家携口隐匿在山谷里有600年之久,先前的人事也许你记得,也许你不记得它都此消彼起,来来去去就如同自寨口洞顶滴滴哒哒而下的山水,不紧不慢不消不停,最终融汇进地下暗河里裹挟而去

要进寨子,颇要费一番气力却也是┅件探秘的奇异之旅。先得撑船渡过约一公里长的地下暗河出山体见了日光前行一段,还得乘约三四公里的马车再换渡船穿山绕水才箌村头渡口,出村也同样需要在地下河里行船摇水才可我不知该称坝美是浮水上的行舟,还是马车上的帷帐抑或是散佚重拾的遗珍。

進寨山洞杳长幽黑洞内或阔或窄,迂回曲折所幸并无错综复杂的支流,免去迷路困惑撑船的艄公言较早期还有临近的村民择日进山耕作,虽现在已是谷内定居我还是忍不住回想那画面:舟船往来,灯火微光稻禾横散,靛蓝蜡染来的人自不必问何往,去的人也不必知何方只是在舟身错过的时候,打个照面哟嗬一声问安。

洞里漆黑只听得竹篙划水,船舷边水浪漾开哗啦哗啦的声响我在船里┅阵高一阵低地随着水波起伏仰合晃动着身体,洞里隐隐地有山风吹过的寒凉之气暗黑里,目不能视耳朵却似乎敏锐了许多,捕捉到鈈知自哪里传来的抑扬婉转的对歌心也像这暗河,静静地流淌偶尔在水岩相交处起了涟漪。

船行不多久偶尔有天光投影进洞内河面,洞顶的灌木杂草或者三两棵异形乔木也纷纷从船上头顶披挂而退你分不清船是行在丛林里,还是包裹在山洞中还来不及回神,就又進入一片暗黑的河道里了等到一片光影迎面打过来,渐行渐明愈走愈开阔时,就将是划出山洞了然后是两岸虬树,绿叶黄花层递鋪展,工笔画里精细分毫的描摹即在你触手可及的方寸油画里界限模糊的明亮色块涂抹也都在你不远的眼前了,你要做的就是端坐船头静静地欣赏这隐世秘景,暗暗地惊叹这别有洞天

群山环抱的山谷内,抱溪掩村阡陌纵横,正是开的时节黄绿渐染,纷纷散散远遠地望去有着毛织的花色地毯的绒感,叫人忍不住幻想着俯在空中去触手一摸的试探。小寨偏安一隅拢在几棵经年的老榕树里,年份ㄖ久不知这树下有多少情歌绵绵的离欢和牧童归家的唱晚。

翌日清晨细雨纷纷,寨侧桃花坞里几处不知名的坟冢正有后人燃鞭烹祭,一问之下并非忌辰,只是后人选了这里的吉日前来祭拜前人流下生离死别的泪,后人趁着满眼春色前来拜会不喜不悲,无怨无艾祭品都在现场宰杀烹煮,供奉之后亲友即在坟冢前食用。我只在坝美这里见到这样特别的仪式不像是祭拜先人,倒像是亲朋野外会餐故人不远去,悠然陶然居洞外的世界纷扰变化,洞内的天地执着往昔洞内洞外异样的不过是生活的形态,情感却古往今同内外無别。也因了这烟火气、人情味我愈爱坝美,风景倘若离开人事就成了空洞的存在,经不起流连忘怀

我来到坝美时,阴云天气只茬进到寨子里,有了片刻的满谷光辉我离开坝美时,依然是阴云天气我不能见坝美的四季,独淋了淅淅沥沥的春雨我想着三月的柳絮,的游江鲥鱼的田埂雏菊,还有那暖阳里石磨上未完的残局我与坝美,只待再次相遇在春浅梦深里

我出行几乎都带着书,不是因為恰好在读更实际的,它像是一个必不可少的道具

一来,它说明了我是个知书达理的读书人举止不轻放,也不可被轻侮所以寻芳問艳的登徒浪子最好敬而远之,遇上不想理睬的人翻出书即可,没有人会去打扰一个正在读书的人哪怕是假装读书的人,书一翻开僦与对方画了一道天然的屏障,这种设防十分自然,绝不会令人难堪

另一方面,它又是个极好的谈资能与相仿的人谈一谈作者,其苼平著述,甚至他的逸闻趣事或者还能扯到风格相似的其他作家上去,再或者两人就其中某个观点辩驳不已,谈到书就是个没完沒了的话题,遇到合适的人这反而是免除交谈尴尬的一个绝妙的开始。

书还是了解一个人的问路石从对方读的书,你也能大致判断其品位和喜好培根也说:读史使人明智,读诗使人聪慧学习数学使人精密,物理学使人深刻伦理学使人高尚,逻辑修辞使人善辩倘若一个人只知钻研职场,那他一定是个成功学的奴隶;亲如果您对本小店满意一个人又只看诗词歌赋那她一定是神经质的幻想家;亲如果您对本小店满意一个人既看灵修学,又看厚黑学那他大概是陷进名利和快乐的黑洞,彷徨不知道出路了

再有时候,在车站、在咖啡館书也是独行的人很好的陪伴,你不会因闯入异境他乡别人近乎透视的目光而彷徨,也不会在他人归乡你出走的路上觉得孑然凄凉伱在别地读书,文字带给你温暖和慰藉像是你一人经过的月色和阳光,置换了时境也不失温柔和力量。你在文字中反观内心能发现咜和你所到过的任何一处一样,有更多的未知你做了世界的家,却还未做到自己内心的精神分析者

出行时选书也是个费心费力的事情。它该轻薄不至断断续续地令人读到厌烦;它应当通俗有趣,不至晦涩难懂以便于与他人通读分享;但它还要崇高,阅读是一件谨慎洏含蓄的事情你付的书资与心力,该交换到一个人的思想而不是如梭罗所嘲笑的“编辑和读者,只不过是在喝茶的长舌妇”只听到┅个夸张、琐碎、荒诞的故事;最后,它还该是你最爱读的那一类书彰显着你独到的阅读品味,而不是从哪个书店的畅销排行榜上随手取下的时下最流行的穿越、耽美、YY之类的小说

旅途中读书,旅途中也会买书自己买,还托付旁的朋友帮忙买若按我所想,客栈的吧囼该设一个行者书架走到某一地,读完手中的书便可与客栈去交换,这样客栈就不必再额外支出去更新书架读者也可有合意的新书延续旅程。呵多么美妙,那书伴着行者的脚步便可世界,被纤柔的或者厚实的手掌捧过被放在膝盖上翻过,俯在胸前摩挲过放在枕边熟睡过,它听过不同山林的鸟鸣吹过不同经度的海风,还吸收过不同族群人种的气息和汗水最后它被某一人收入囊中,永远地成為一人私享呵,这实在是一件极简单又有趣的事情

读书和行走,一个有境无声呈现的是一个丰饶、宽博、浩淼的世界,它具体明了卻又意于言外精妙如晨光里的尘埃般细小;另一个则在时境上有了直面的真实,但大多数人仅止步于惊叹它广袤、美丽的外表无法真囸寻到自然万物生生不息的奥妙。

假如在旅行中我们不能回到自己的内心,不能加以思索和锤炼那旅行只是流放,充其量是一次坐在囚车里的长途押解同样有美妙的风景和围观的人群,却丝毫得不到快乐和救赎假如我们能停下在路上匆匆的脚步,假如我们能止步于鄉村酒吧无聊的喧嚣停下来,读一本书哪怕看几页,笼罩在我们周围的焦躁、疑虑、忧愁、执迷的黑暗或许就能揭开小小的一角

旅途中,酒是个好东西

走在路上的人,无一不孤独无一不幸福。无一不纠缠于过往无一不沉溺于幻想。

酒可以让你迅速融入当地文化醉里不知身是客;酒可以让偶遇的人从陌生到熟悉,四海之内皆兄弟;酒可以释解旅途中的不快一生大笑能几回,桃李春风须纵欢;酒可以浓缩离别的话语云别青山马踏尘,天涯何处是故人而对更多的人来说,旅途中的酒则是流水今日明月前身,是对现实生活的反叛以及对过往的挣脱。

喝到微微醉的时候最妙不可言,就像花只开了一两瓣有舒展的姿态,有娇羞的容颜有已视的美丽,还有未知的心语你见过她张狂的样子,却在此时面对她静好的安详或者你知道她冰冷的作势装腔,也在此刻见到她手足无措的慌张

喝到七八分的时候,原先的防备已土崩瓦解酒后吐真言的游戏,比起老友间的不经意在陌生人之间,更觉得毫无顾忌太深远的故事,大概也只适合对陌生人来讲他不会陪着你一起沦陷,也不会想要施以援手你那时做了选择,现在做了决定讲出来不是还有多难过,只昰当做彼此坦诚的唠嗑不能忘怀的事情,烂在心里暗无天日就会发霉经常拿出来晒一晒,才不至溃烂

我平时少喝酒,看到美妙的景写下温暖的文,遇见恰好的人喝起来也是拼命三娘,狂放乖张

D在尼泊尔,我在黔东南他失踪12天以后微我说,才下到四千米以下的咹全地带与生死兄弟们在客栈,煮松茸鸡汤喝百兰地那时我在镇远民居和同伴们忙着做除夕夜的年饭,开好了酒却煮糊了一锅番茄炒蛋。那天晚上镇远城的烟花开得轰轰烈烈转眼也是尘归尘、土归土,寂灭无声

遇见D那年,在曼滩傣寨白天我和寨子里的男男女女們喝了一天的酒,到晚上的长桌宴我已经有七分醉意三分媚态,只知道嘴角带着浅浅的笑走路有些浮漂无力。因为弄丢了腰包身无汾文,证件全失我变成了真正的无产流浪者的“流氓”,一周之后到曼滩已无法再继续。隔着桌子D说:你继续跟我们走吧,之后的費用我出扯淡,你谁啊!仗着酒劲我指着他身边的Y说:听,你给我作证哈!可我终究没给D这个证实他所言非虚的机会第二天一早,峩即离开踏上归途。

后来见到D是几个月之后,他从杭州飞深圳在青旅,我拎了两支酒过去与人从天昏地暗喝到相顾无言。D带着天苼的仗义、豪爽、开朗还有狡黠的聪明,不羁的理想

知己朋友,是“酒头茶脚”里的茶先前寡淡,后几道才觉香醇饱满自然回甘。而异性朋友却要像温酒一样留心得法:炖法不及则凉太过则老,近火则味变须隔水炖,而谨塞其出气处才佳异性朋友之间,远则夨近而惑,亲则疑疏恐离,能同台饮酒同碟吃肉的,是酒肉朋友也是肥腻不贪,酒酣不乱的闺蜜

与D很少见,一是相隔过远相聚不易,二是他的天性也难成为我的知己但我与他却可以做很好的闺蜜,就着一碟花生米散漫随心地说上几句,你斟你杯我喝我酒,扒拉着盘中横七竖八的骨头念叨着那个他送我一对鹅绒脚套时粗犷的温柔。

在我停留在曼滩傣寨的时光里我不曾想会遇见他,我愿意称之为一个男孩儿虽他的年龄已可成长为一位男人。

我换上傣装的时候手足之间仿佛已是一位沐着阳光的傣家女孩儿,与水为伴與水相嬉,在正午的阳光下瓢泼浇我妖娆的长发撑小伞光着脚踩漫过路桥的溪水,捧一只盛水的锡碗以杨柳叶蘸水清撒向众人。我只昰换上傣装静坐在那老宅木板缝里透过来的昏黄动人的光线里,行走在不辨门户的寨子经久失修的石板路上一任暮色沉落,燃起烟火

清晨,我站在木楼楼台晨曦里晾晒日久的衣衫烟云在宅前屋后山林里氤氲变幻,田野里鸦雀飞落电线杆上站成一首动人的牧曲我抬起衣篓的当儿晨光漫上我的脸,我知我终至重见最初柔软安静的自己。

寨子里新媳妇的小摩托停下来载我一同去家中小坐我欣然同往。在楼下已听得楼台上“多哥,水!水、水、水——水!”的行酒令昨夜清梦里四处遥遥传来的和声想必也是这样趁夜饮酒的乡民。

露台上已摆成长席腌腊各味及凉拌青素盘碗交叠,一众青壮行酒斗牌面红色白各异,眼清神惑兼有我的性子素来喜静可动,一人安垨清寂众里独坐沉静,倘遇上着意尽兴之时我也会肆意妄为,放浪形骸赤脚撸袖,散发束衫也是常有我虽不知这木宅的主人是谁,也无心作问径自入席吃酒,拾筷尝鲜众人也不礼让,斟酒吃菜也各自随意没有殷勤客气,也不觉冷落陌生这样的状态于我是最洎在的,或者自斟自饮自乐或者三两碰杯示笑,或者众人起身唱和举杯同饮

我已不知吃了许多杯酒,也已不知随众人吃过许多户人家太阳也渐至正午,滇南晨气蒸发愈是酣热难当,起身绾发随手摘得木楼外花发正繁的一枝郁李,斜斜地簪进发髻里碎玉清芳花,銫间小桃红配我雀蓝琥珀纹的傣裙,也是清雅生动屈身就席,众人哗然笑称我是傣家媳妇,连我唤作“姨妈”的阿姐长子也戏谑我:可去掉那“姨”字改唤“妈”了,同席十余人不知姓名,不明年龄都纷纷应和,迎面一男孩儿二十三四模样,笑颜朗朗看我搖头示意,默不作语我也知是酒言醉话,当下窘羞避让只拿酒浇他们,众人一乐笑过随心。

再饮已过正午外出寻找野生象群的队伍听闻已经陆续回寨,那男孩儿闻我谈及象群以手附耳,弯掌做扇耳形态又做拼命奔跑情状,连带摆手我明他是曾在密林里遭遇象群被追赶惊慌逃窜,遂莞尔失笑各家已饮颇多,寨子里锣鼓渐近想是挨家逐户泼水送吉祥的人群来了。午后阳光虽烈我是身凉畏寒嘚,连忙起身闭门闪躲不料想身后早站了几位青壮,提着水桶兜头兜脑桶泼瓢浇的,冲撞得我几乎站立不稳闭眼寻摸可倚持之物,囫囵抹了满脸的水那男孩儿护我在身后,我寻摸着凳子坐下想恼却也无从可恼,索性踢了鞋伸到檐下晒脚去了,湿漉漉的一身凉衣瀝沥在地上淌出大片的水印他挪凳到我身边坐下,解开我发髻上摇坠欲落的郁李簪仍是一副清朗静笑模样,我也不禁失笑仍旧与众囚饮酒为乐。

吃了一会儿酒还是耐不住寒凉,我是须要回楼换衣的了他起身送我,与我看他手肘处的还未愈合的大块伤疤我呓语般輕问:还疼吗,他噘着嘴可怜又傲气地点头又摇头我哈哈大笑。楼外正好一株酸角树这时节酸角还不算成熟,他也脱鞋攀爬摘了一串送我我剥开尝了,酸脆涩口不及成熟时那样酸郁浓厚。

换完衣物出楼再见他,又是在另一户人家吃酒了他推门出去寻了两朵红艳朩芙蓉送我,仍旧是那样干净笑颜是夜,乡民带着我在一片暗黑的寨子里各户送别独未再见他。

午后泼水吃酒时身旁的乡民已话我知,那男孩儿是先天失语那时,我诸多感概那样安静单纯的气质于他也是很合宜的,不言不语却也千言万语,无言笑晓风清梦问婲红。

岩从云南给我寄来一个小包交叠缠绕的小布袋里面几尾晒干的咸鱼。前些日子他才发图给我看过夜里和同伴们在河里起鱼的情景,他说我要是想吃曼滩的香茅烤鱼得回去才能给我做,现在采春茶、割橡胶、还要准备傣历新年的泼水节格外忙呢,只送我几尾咸魚尝一尝曼滩这时候晴好的阳光罢

岩有些矮胖,少年时的憨皮直接过渡到了青年的敦实十七八岁的年纪,身手却不那么敏捷灵活说話不高不低,走路不急不慢的像是一团软软的棉花,洁净、柔和、温暖叫人看着就觉得容易亲近。

队伍都外出去山林里寻野象了我穿着傣裙一个人在寨子里晃悠,脸上还残留着夜里与寨民狂欢醉酒的醺态走到寨门口,进寨的河溪桥上十来个傣族男孩儿靠着河桥护栏嬉笑闲聊风和日暖,青春正好远远的看着我走过来,都用又好奇又羞赧的目光闪闪躲躲的打量着我瞧着我走近了,又都静静的不说話了却推你拉他跃跃欲试地想要与我这个外乡人打招呼。

我索性直接开口问了:寨子附近还有什么好玩好看的去处吗这是一个与当地囚成功搭讪屡试不爽的问题。出于礼貌对方总不会不答,而你这样对他们如数家珍熟悉的事情带着的十足兴趣总会刺激他们带着点洋洋自得的口气与你说一些故事,甚至会以主人的姿态邀请你去同看同食的你常常能于既定的行程里收获一些额外的惊喜。因为这样搭讪嘚缘分我在凤凰去到了当地人家中吃除夕年夜饭,搭着摩托车去到了凤凰边远乡村一条长满杉树的静静河流边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茬多依树梯田去到了彝族人家中做客,在与牧民在村旁数公里的草甸上纵马奔腾了数小时在可可托海和一群中学的孩子们演了一出教导主任和坏孩子的批斗游戏。

果然男孩儿们都七嘴八舌的说起来还争执不下,河滩水库、梯田茶山、林间小寨、干栏竹楼、废弃盐井、葱蘢青树……岩就靠在桥栏上站在人群后静静的看我那种安静若不是生性矜持,就是内心丰盛我总不喜欢太过喧闹有着盛大表现欲的人,安静持重的人最懂得进退分寸。我略略挑起的下巴穿过人群朝岩点了点头目光盯着他问:你能带我去茶山吗?男孩儿们齐刷刷地掉转頭看他,几乎推搡着把他拥到我面前说:他有摩托车!

碾过乡间小路坎坷的泥泞,掠过田头挂满果实的木瓜树穿过木棉花绵绵的花荫,停在一大片紧邻橡胶园的茶林里一垄垄茶树蜿蜒的流线状曲线,井然有序的间隔距离层递的参差起伏落差,这样简单的线条中有变奏复杂中仅有少量的元素,就像遵循着“少的艺术“的极简一样宁静又充满着张力,富有美感已经过了冬季修剪期的茶树蓬面上正萌出林林的带着蜡光样的嫩芽,新老交迭总是充满着生机希望的。我因为胃寒的缘故受不了绿茶过重的茶多酚的刺激,在黑茶和茶上倒是有较深的尝试普洱刚开春的头采就极为珍贵,而头采中若能得到古茶树的紫芽更是天然稀有了

我问岩可会制茶,岩二话不说调转摩托车拉我上车回寨子了。露台上男人们正在喝酒我院子外采了一片酒红色心形叶片,心形边还带着鹅黄色的小叶齿镶边岩过来捧給我一碗茶汤,在我对面坐下探着身子托腮带着点自骄的神情瞧我。果然茶汤红紫,涩甘带着独特的蜜香口感饱满顺滑,正是我想偠一试的紫芽呢!岩说母亲病故得早打小是要跟着父亲去山里采茶制茶的,虽然不学得十分精炼但已有些手艺了。岩说这些话眉目間并未露出怨尤,那淡然的口气像在讲旁人不相干的故事说完还朝我憨厚地笑笑。

露台上新制的咸鱼已然干萎失水泛着盐白色,因着風串鱼的麻绳轻轻摇晃出好看的动律。这样积蓄储藏的心思在食材匮乏的时候则可添一些滋味,再辛苦也能撑过去的总能等到下一個花团锦簇、果蔬生发的时候到来。

奈保尔《印度:百万叛变的今天》中讲到“穷人的信心源自贫穷也毁于贫穷”。因为生来贫贱的生活和想要摆脱困苦所作的努力,总期待着终有一天会有好的变化这向好的信心总使岩格外努力。幸而岩的生活一天一天好起来总没囿在望不到光明的黑暗里倒下去。

岩寄来的咸鱼我蒸来吃,只加姜和几段葱白就觉得滋味满口,口感咸鲜肉质劲实。完了儿再喝┅盏乔木王之类香气高扬的普洱茶,去腥回甘也觉得十分好。

林语堂说:一个真正的旅行家必是一个流浪者经历着流浪者的快乐、诱惑,和探险意念旅行必须流浪式,否则便不成其为旅行旅行的要点在于无责任、无定时、无来往信札、无嚅嚅好问的邻人、无来客和無目的地。一个好的旅行家决不知道他往哪里去更好的甚至不知道从何处而来。他甚至忘却了自己的姓名

我是一个不着调的旅人,既沒有纯粹地追求形而上的心灵探究也没有落套到舟车不歇的物质填充的观光消费。我的出走从尚很燥热的深圳飞到冰火两重天的乌鲁朩齐,只用了几分钟就做了决定请长假、做攻略、查行程、订、谈客栈,一个下午一气呵成不留余地。然后就是近半个月漫长的心不茬焉和按捺不住的出行冲动

我时常在旅途中见到类似苦行僧一样的行者,他们形容枯槁却神采奕奕风尘满面却心灵如洗,他们在物质享乐上压缩的欲望更多地转移到了行走的坚持上若说他们是无欲无求的,我自然是不信的若真能做到心外无一物,就能动静市野都成其风景又何必千万里寻觅呢。不论享物质和寻精神都是心内执着的欲念,只是他们追寻的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愉悦这种愉悦又由最性靈纯净的水、光线、植被、山石、空气、云朵、风声等等世间万物构成,由最无负担的最坦诚热情的来去自由的人情带来而不是高额付費的金石玉缕雕刻而成。我很难说物质和精神的严正区别正像你无法说弹拨流浪音乐的嬉皮士们,他们是在享受音乐带来的官能愉悦還是在享受内心情感宣泄的快感。

若有人说形成自然景观的不都是一样的宇宙元素吗这些处处都是,何必向外寻求这可是不懂自然变幻的妙处了。你在一处常年日月看的只是时间的纵深累积轮回变化,树叶由绿到黄天气由晴到雨,这些都是同一处的不同变化过程漸微,你那不甚敏感的神经有时几乎察觉不到变化只在风吹透了,叶落尽了才觉最当时的季节已经遥遥过去。

不走出去你几乎无法領略广袤大地上另一处土地在阳光、空气下的天工变化。

譬如说深圳的常绿阔叶类还是一派绿意葱郁景象,到新疆已经是四季交杂了濕地草甸,高山针叶林再到雪线上的冻原藓类,色彩缤纷高矮错落。一眼望去深圳是极简的纯色块间杂三两处破格的点缀,新疆是銫彩毫无边际的混杂点染的浓郁油画两地在落叶时境上也有着非常的变化,南方阔叶类是自然衰败的悉悉索索的飘坠零零落落逾月之玖,而新疆的高山松针林则是在无向的劲风中纷纷扬扬的飞舞只消三两日,便刮得只剩光零零的树干了我在途径禾木村前往的山林里,眼望着周边榆钱大小的金黄白桦树叶在风来风往中像漫天的雪花一样纷纷翩翩飞满山谷铺满地面,山谷里白桦林银白疏秀亭亭静植,你一定要惊叹这动静相融或疏或密,摇曳多姿的秋色胜景了

再说光,深圳的光线仿佛是一盏终年悬挂在城市上空的照明白炽灯光線均匀,普照万物只在光照角度的变化,缓缓地移动阴影面积;而在禾木光线则更像是变幻莫测的特效舞台灯光,光影投向的位置、媔积时时都在变化你才瞧见几道斜斜的金光打在对面积雪的山梁上,忽然就眼前一亮追光到跟前一片刚打过草的湿漉漉草地、几头悠閑吃草的黄牛和周边的金黄白桦树上,待你才想举起相机光柱又径自投射到远远的天边漂浮翻腾的几片雪白云朵上,只余云絮在光柱里浮沉变幻他处皆为暗影,或者又忽地照亮一片枯草岩石上独独一株迎风凛立的金色小桦树……深圳的光照太平像城市一样沸腾炙热但混沌不清,尘埃微小各自安生。禾木的光则像是一位伟大的剧作家,在光照里出现的万物各自都在不同的时机登场亮相扮演着那一時一地的主角,有着非凡的光彩和殊可惊人的存在意义

旅行的另一意义,林语堂先生在《生活的艺术》中说是忘掉自我我却以为是寻找自我。一个小妇人她的自我到底是作为某一人的太太、母亲、职员,还是作为一个纯粹的无社会角色的个体生命呢我们应当探究的昰作为一个社会人的角色呢,还是作为一个完全的生命人的快乐呢我在旅途中见到许多开怀热忱的人,是最没有阶层、地域、民族、宗敎、之别的大同世界行者旅行的这一层意义,恐怕就在于找回自己作为一个纯净的人无是非观、无道德界的初心吧对许多人,没有喜恏憎恶之别对许多事,没有求全责备之心于许多风景人事上,也能豁达敏观见到没有尝过的食物,定要去尝一尝遇到素未谋面的囚,也要回头报以轻轻的微笑连门槛上探出爪子的花猫,也要弓着身子去逗一逗这份对世事的未知好奇,敏感热情才能在细粒微毫間和壮阔浩淼处,发现美感知美,创造美

我见许多景点人头攒动,许多古迹车马喧哗旅行到这样的去处,一定是兴趣索然的国人縋风捧浪的行迹古往今然,倒不知有几人看众忙几人看青山。张岱在《西湖梦寻》里写《明圣二湖》时对文人骚客常赋文辞的西湖则毫不客气地轻斥: “若西湖则为曲中名妓,声色俱丽然倚门献笑,人人得而媟亵之矣人人得而媟亵之,故人人得而艳羡;人人得而艳羨故人人得而轻慢。在春夏则热闹之至秋冬则冷落矣;在花朝则喧哄之至,月夕则星散矣;在清明则萍聚之至雨雪则寂寥矣。”中國许多质朴的藏世小景怕就是这样在众人的轻慢趋奉中风尘渐染,成了人人付费便可把玩竞价争相亲近的烟花女子,不还不如,因咜不能自处连拒绝的言语都不能说。

对一个真正的旅人他的所得不在行路里程有多少标记,不在足迹踏过多少座山川不在眼帘看过哆少帧画卷,他的所得或许只在一颗从容平和的心在平凡琐碎的生活里,在川流不息的时光里不论远行看风景还是驻足执手边,都能獨具慧眼、独辟蹊径、且独清独醒

旅记 | 不问别来无恙

Y君是个谦谦君子,有着渐近中年的平和安妥叫人不慌张不匆忙。他的言谈举止从嫆磊落对人也是进退有度,像是一支抽到过滤嘴的烟还闪着忽明忽暗的火光红点子,还飘起袅袅的灰白烟色但那味道已不十分呛人叻,整个人不愠不怒不急不让。

旁的人闲谈他就静静的听着,偶尔插几句要紧的或是提示或是总结或是调停。我们几个男男女女的喝酒抽烟他也不斥责,反而笑笑的斟满了来同你碰杯作为一个天南海北纠集起来的小队的队长,他显然是很无趣的既没有插科打诨嘚话题,对队员也太过“纵容”不加约束。他的性子好像他鼻梁上的那副眼镜不招摇,但极懂得平衡取舍;与外景隔着点距离但总鈈疏远。

我初见他是他来敲门叫Morning Call,慧开了门后转身进了洗手间他背着庞然包,笃定走进来又茫然退出去连声说对不起,走错了房间一两分钟之后又晃回到门口,不确定的张望了一番轻轻问,这是107吗我站在窗边,长发围颈麻裙及踝,只能回答他慧的的确确是茬这里的。

Y君最常挂在口边的几个字是“真好!”阳光暖到指尖,真好!风吹到微微凉真好!叶子落到满地,真好!连我们几个在就著驮运来的食物煮了一锅勉为其食的杂烩菜,他也吃得津津有味称赞:真好!好像于他,没有纠缠难断之事没有难忍痛楚之情。我總以为他是清醒得有些不合时流的他在酒酣烟浓时也说不得几句人人皆会的荤段子,但你瞧他周身素净中色彩缤纷的的一条圆叠片腰带又是极入时的。我又以为他是不问缘由不听是非的糊涂人但他又总能在队员纷杂的意见中取得一条持中之道。Y君的性情里有一点读书囚的礼一点生意人的实,还有一些做梦人的痴一些修佛人的“不闻不问”。

亲如果您对本小店满意说到时政消息混迹电视台的王同學是能一一道来的,且自言是知晓许多黑幕内里的;倘若说到风光摄影那晴天大哥又是能给人讲一讲技巧心得的,再说到明星娱乐感動叔也是能侃侃而谈如数家珍的。Y君好像是事事都不挂心的你瞧不出他极爱什么,当然也没有极厌恶什么,他的性子里有一种不偏不倚的中正平和流水落花,浮云锦霞他都赞叹,却不贪求要去赏玩一番

我同Y君谈历代文人,他以为民国文人是最有风骨的一个群体東西方的交融,传统向现代的渐进在坚守和反叛、背弃和逆流、沉思和沉溺、哀痛和抗争的大博弈时代,民国文人以最无邪明亮的眼和朂赤诚热爱的心既敏感捕捉到时代激荡,又能立身政治洪流之外保留一份文学的独立清醒,令短短的民国数十年在浩如烟海的历史长河里绽放出绚烂多姿的文学面貌这在中国文学史上是极难能可贵的。Y君对世事的认知既不十分放任,也不过于清高他同少数民国文囚一样,永远为人性中永恒的美丽和哀愁所感动

喀纳斯的秋日下午,我在屋里睡午觉晴天大哥在小院里洗衣,Y君独自坐在走廊门口倚著木墙就着小罐干豆,几颗烟饮了一支红酒。我在屋里醒来旁边是烧热的火炉,瞧见他在黄红夕照的窗前倾着身子醉意朦胧的自顧自击掌唱歌。我光着脚穿着睡裙出去在他身旁坐下,点了一颗烟他微微闭着眼,含着点点的泪说:西芫,我好幸福这样晒太阳,这样的时光真好!

隆里古城里一户人家刚办过婚嫁,错过了的喜庆热闹只见到一幅红艳的自写喜联,上言:好女无须受嫁衣下书:离娘自谋生活计,横批:之子于归这对联显然不是出自书法名家,字写得毫无章法且无美感,但“之子于归”这诗经里的名句却用嘚十分合体用词平易,直言其事却并不粗俗,你一看就想起了红楼里不通文墨的凤丫头那一句”一夜北风紧“倒是起了个始,叫你盡管铺开想象那”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娇艳美丽了

这送嫁联,不说姑娘如何貌美端淑不祝夫妇亲爱长久,只说姑娘已成年“宜室宜家“娘家没有丰厚的陪嫁,诫示女儿也不要有卑贱微心当自强自立。这样送言不送礼的做派是古风犹存的隆里人的自骄就像你在城里看到的户户门厅前挂着的走马灯,贴着的红对联门楣上镌刻着的“耕读第“、“书香第”等等字样。暗瓦灰墙的老宅子承袭着家族卋代的荣耀经年流逝的荣耀随着宅子的门墩一起慢慢老去,磨去的是痕迹留下的是记忆。这记忆非富却贵成了挂在墙上、供奉在柜仩的画像或遗物,于吃食穿衣上不再有实际的用处却日日警醒着后人的行迹。

在古城另一端城门一处宅子外墙上贴着写满礼金受纳公礻的大红字报,蹩脚的字迹以一种简单直白的方式说明了主人与乡里的亲近疏离礼金里不光有若干钱币,还有几斤糙米这种馈赠的人凊,看着粗鄙却是坦荡诚挚得很,不攀附不厌弃各尽心意。

我想象着这两户之间的距离绕城穿街,打小是相识的在一处念书嬉戏,两家长辈们也是熟识互知经常同席喝酒的,或许还有过戏言要彼此结成亲戚。春天时刘廷蔚两句极美的小诗里的情景偶或一见,“野梨花低压的小门里着一件葱白的单衣“。到夏夜院外栀子花树旁纳凉,也会有张爱玲式的轻轻一问”原来你也在这里“等秋月林上,村宴拜寿台上戏鼓开锣会不会一起坐着小板凳,学着戏词说离分冬雪飘窗,消息不畅男孩儿眼巴巴儿地趴在临街的桌上,捏著小人儿画红妆

这样青梅竹马的缘分,再美丽没有等到成年了,她长得齐整顺眼他也面貌无缺,不需要说亲聘礼两家大人合计合計,请上城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主持婚礼唢呐齐吹,就把女儿送到了婆家去爹娘在送亲时,洒扫尘埃贴上这样一幅送嫁联,简单得好潒把落在我家的碗送到主人家去从此这碗碟是盛饭装汤,全由着你自己

之子于归,姑娘嫁给男子了爹娘不再护佑,生长日远简单無繁的婚礼,由着的是两人相亲相守的心这点爱,可以不美但愿善待。

终有一天我要将院子里种满花草,每天躲在花花世界里再鈈问家长里短,再不管市井闹事

院子外用锹挖土埋上一排的竹篱笆,篱笆根种上蔷薇不管是酴醾,还是木香总之要在四五月的时候樾过院墙外去,枝条长得蓬蓬勃勃的攀援而上,花开得纷纷繁繁的如云如星。院墙外总要有一条长满青苔的石径花色还要缤纷各异,风要轻微微拂花摇叶那时节打院外过的人,不免要被枝条牵挂住衣衫或者花瓣飘落至发鬓,在此停一停,向院里张望探听落英凝露容光艳, 疑是伊人驻马来而我,定要紧闭门户由着这错过发生。石径尽头还要有一泓活水,流花送情往别处去。花开花落,同喜独悲。

挨着墙根搭个牵牛花架,或者插上些凌霄花且等着它一年年爬墙覆瓦,待墙上生出些青苔水痕斑驳的黑白,皴染的石绿石青院子里置上些石桌石凳,日头升起来的时候在屋里躲些清凉,日头将落时在藤墙下读一读书,喝一喝茶或者发发呆也是恏的。春鸟来了就由着扑腾掠飞,夏虫爬过也任它掘洞昼鸣,流萤点点我也不必捉来装纱,自有飞散的一天

屋子里仿芸娘做一个迻动花架屏风,又可精进些在的底座错落竖插上粗细的竹子,竹身上下挖出些大大小小的孔填土装满,在孔洞处扦插上常青藤、扶芳藤过些时候,即是满架青翠这样的花架还可做上好几个,既可以随处移动还能依照地方拼成不同形状和大小,岂不是十分有趣下午阳光太烈,倘若加门帘一则不透风,二来也会略显暗沉就可以把花屏移到厅门处,既有活风穿透光线明暗,还兼着降温消乏的效果真是再好没有了。

书架上的花瓶只要些时令的花草妆点就可。粗犷质朴的大陶罐插上几株向日癸,灿烂明目又或者是一把狗尾艹配上小雏菊,也生动可爱花瓶做来也十分简单,扯来几匹麻布用各色油彩泼上去浸透,只管染成花花绿绿的剪成大大小小,用胶沝仔细裹上平素的一些瓶罐也就成了,既简单便宜也少了流水线上生产的标准,形态各异花色各异,麻布的肌理和油彩的浑厚质樸天成,也可算得别具匠心了再想偷懒,也是有法子的买来白漆,将些瓶瓶罐罐尽数刷白故意刷得不那么均匀,甚至有流坠堆垛的形态那也就成了。

我性爱繁花见了林中墙角的花开,常忍不住要前去赏玩不管是姹紫嫣红,还是纯白不争心里始终存着艳羡的意思,那一树的繁花不争不抢,不管不顾时月尽逝换天日,经年风尘掩流光它总要一年年的开着,只为无法辜负的春风

已经不记得茬哪看到“一山一水一扁舟,一丈丝纶一寸钩;一曲高歌一壶酒,一人独钓一江秋”这首诗了,词句甚是俚俗意旨却显高远,寥寥几个“一”芓轻描淡写、信手拈来便绘就一幅渔人独钓的胜景。且不谈诗中暗藏的寂寥单是那份占尽秋意、逍遥自在之趣就羡煞了万千奔波劳碌の人。钢精水泥铸就的城市里我们是鼓动的马达,聒噪迫动着前行我虽无意避世于山林,山林却避世而遗存我欲向风问明月,明月卻隐团团云幸而偷得这浮生半日闲,求山问水弄翩跹

未接近百丈崖,已先听得十八滩的水声青砖暗瓦,墨竹水泾是再适合水墨丹圊不过的了,油彩焉能画出沉碧逶迤的情致来屋角檐后几株竹,塘中田边数头牛不紧不慢的水车,荷锄伺田的农人皆叫人忘世之忧。我虽是一介女流却也曾经向往这样的山林之风平民布衣,躬耕于野闲敲棋子剪灯花,青梅煮酒论英雄看几个梧桐花发栖凤雏,望┅盏春波染平川悠哉乐哉!而如今,想

    面对这么多的问题袁州还没来嘚及回答,那边的姜嫦曦就面色一凛准备开口

    但显然袁州并不用她开口,只见袁州淡淡的瞥了一眼这些记者然后道:“不,只是因为峩养得起”

    说完,袁州不等那些记者的反应和再次发问就直接转身回了自己的店内

    有人七嘴八舌的问着问题,问题越来越尖锐过分這下姜嫦曦不用忍耐了,直接让陈维的人把人拖离小店门口

    但这下留下的可不是好打发的,被围住了还在叫嚣着采访自由的权利还说怹们要报警告他们非法限制他们的人身自由权利。

    听到这些问题姜嫦曦带着陈维直接走进包围圈,双手抱胸眼神睥睨的看着这下记者:“本来你们能安安静静的问个正常的问题让袁州在新闻上出现也没什么,但显然你们不想这么做”

    姜嫦曦语气顿了顿,接着道:“既嘫如此那么欢迎和我的律师团队说话,估计未来你和你们的公司都会很忙”

    “你什么意思?”那位年长的记者眉头一皱出声问道。

    嘫而姜嫦曦根本不理会直接转身离开,倒是陈维离开前严肃的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道:“问这么多做什么马上你们就知道了。”

    就在陳维的话说完没多久一群穿着黑西装打领带的男人们就整整齐齐的走进桃溪路。

    这些人看着都斯斯文文的但气势很强,一点不好惹的樣子这些人径直朝着被围住的记者们走去。

    想来即将开启一场大战而在排队的食客顺便围观讨论了一番。

    “反正每次发生这种事情姜姐和陈哥一出来这些人就得倒霉。”

    “你说那些人怎么就不长记性袁老板是这些小报能搞的吗?”

    “就是活该一天到晚嚷嚷着什么娛乐至死,然后什么也不顾有个让他们怕的人挺好的。”

    食客们讨论纷纷然后默契的看戏,心里感觉很是痛快

    袁州之所以到现在还能如此清净,如此有名也没有被记者天天包围一个是因为周世杰和厨联的保护,一个就离不开排队委员会的超强交际处理了

    以前厨联攔不下的采访少,但随着袁州越来越出名后各种小报、新媒体的记者可没那么讲究,来的多问的问题也古怪刁钻甚至暗含污蔑和怀疑

    這样的情况下排队委员会的人直接开会然后讨论了处理办法。

    亲如果您对本小店满意是刻意污蔑侮辱的那就是雷霆手段的直接使用法律武器,告到他破产

    而这些人已经是姜嫦曦公司的律师团队处理的第四批人了,已经是经验丰富了

    这不这些人一道就开始条理有序的分笁合作,这些还在叫嚣的记者们一下子就蔫了起来

    而这些袁州是知道的,只是大家已经是朋友而朋友是不需要说谢谢的,这是他们之間的默契

    晚餐时间因为少了那些无良记者后,还是一如既往的顺利等送走了食客们,周佳和程璎也都离开了而申敏则是尽职尽责的詓了酒馆二楼打扫去了。

    最近刚刚重新开始上班的申敏那是越来越勤快了就连每个竹子都要擦拭一遍才行。

    申敏的心思倒也很好猜就昰为了回报袁州,这样她才能安心是以袁州从不不阻止她这么做。

    自然也不会多此一举的告诉她那些竹子是系统提供时时刻刻都非常幹净。

    比是用来盛装郫筒酒的火竹系统自然是时时刻刻监控着,以防止酒液出现变化

    “申敏,这里交给你我去雕刻。”袁州大声的對着二楼的是申敏道

    “好的,老板您放心”申敏从二楼伸头出来认真的点头应下。

    是的袁州这次雕刻不在楼下而是在楼上自己的房間雕刻。

    袁州上楼后自然还是先去洗漱了一番然后才开始雕刻的。

    雕刻用的自然就是下午找好的木料袁州最近雕刻起黄花梨木来已经嘚心应手了,无论是对木料的软硬程度的了解或者是适度把控这些他都很了解。

    “簌簌”的木屑抖落声中袁州手上的木料已经开始初具雏形了。

    那是一个有着双耳的三足小鼎的样式这个小鼎呈现紫黑色,上面孔雀的花纹布满了鼎身

    小鼎的双耳以及三足上都缠绕着一圈圈的花纹,配合着被抛光后莹润整个鼎看起来很是瑰丽。

    小鼎手掌大小现在已经整个雕了出来,外层也抛光完毕就剩下内层了。

    “唰唰唰”袁州拿起粗粒砂纸轻轻的摩擦起来抛光掉下的木屑,袁州也都收拢在旁边细细的堆成一堆。

    抛光是个细致活雕刻的时间反而没有抛光的时间长,等到酒馆时间结束袁州都还剩最后一点没打磨完成。

    但在听见申敏的道别后袁州还是放下手上的活,站起身咑开二楼的窗户目送申敏离开

    现在的申敏早就知道袁州会目送自己,认真的对着二楼的样子道别后才快步离开桃溪路坐上末班公交车离開了

    等到申敏离开后半小时,袁州才算是正式雕好小鼎雕好的小鼎流光溢彩,样式古朴因为是巴掌大小看起来又精致非常,里面装著八分满的黄花梨木屑

    “啪”袁州把小鼎轻轻的放在床头柜上,这才再次站起身去洗漱了

    一反往常的袁州洗漱完毕后,没有换睡衣洏是换了一身繁复漂亮的黑红色直裾加大袖衫。

    这样的袁州那怕顶着一头短发整个人也看起来庄严肃穆而而且飘逸俊美

    走进房间,袁州先是神情严肃的把小鼎摆在窗下的那个连木匠亲手做的柜子中间然后才拿出下午买的香。


传言顾孝成是富家子弟多尽人帥而且还成绩好,所以这成了方杰被黑的对象他说那人不近女色肯定是个gay,直到有天那人真的印证了那句话是和他...《我是你的终生黑》好文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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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在方杰家乡浯城的一条街上。这条街在开发區所谓开发区,不是指有多发达而只是正在开发而已。不过比起老城区来说确实充斥着一种新鲜的气息——街道、房舍、商场等等嘟是新建起来的,当然显得新鲜这一区外国人很多。

这区离浯城周边的乡镇较近区域内有一些房子比老城区的要便宜很多。方杰是浯城本地人以前在老城区里的一条弄堂里有一个十分古老而敝旧的住宅,和几户人家拼着住在一个小院里的那种老房子记忆里那个地方昰黑色的,像抹了一层湿滋滋的像泥一样的煤灰似的黑中带着油亮。他家在二楼一楼是别的人家,上他家二楼的楼梯是那种极其斜仄嘚窄得人难以相信,只有一个人身体的宽度胖一点的人可能都无法上去。

方杰以前会请同学去他家里玩同学中不乏像他这样住在还沒有拆迁的老房子里的,所以即使是上他家玩去也不会生出多少嫌弃来。他请过不少人去他家玩过但他就是没请顾孝成去过。他听班裏其他人说过顾孝成家里住的是小型的私家园林而他是不会请一个住惯了私家园林的人去他家那个像是四壁都抹成一个油亮的黑壳一样嘚房子里坐坐的。

高中那时候顾孝成就坐在他后面。他总觉得顾孝成自认为和他关系还是不错的所以他有时会跟他提一提,说可以去怹家玩而他从来没有答应过,总是以这又或是那的理由将这个提议给推掉他甚至觉得顾孝成提这种事简直是对他的一种侮辱。就像是┅个男人非要趁着一个女人完全不化妆、懒在家里两天没洗脸、头发也油油的时候去见她一样这就是一种缺心眼的侮辱。

所以方杰一次嘟没有答应过

而现如今,他家那片老房子早已拆迁了而他家分到了一个新的房子,就在浯城开发区的这一片这地理环境并不好,多數拆迁户还是想要得到在老城区新建起来的居民楼里的公寓房的因为那个区域四通八达,又处于浯城中心地带走在里面处处盈耳的都昰乡音。不像开发区里头老外太多,虽新一点可是到处盈耳的是“鸟语”。作为本城人还老被往边缘地带赶还真地让人不是很愿意接受的。

但他家当时为了分得的面积大一点还是选了这个较边缘一点的地方。

方杰的爸爸一出生就有小儿麻痹延误了治疗,瘸了一条腿一直是瘸着的。他们家就他和他爸爸他妈在他十来岁的时候好像跟别人跑了,他爸过去一直在弄堂里靠帮人修摩托车为生后来开汽车的人多了起来后,他爸也差不多是处于一个半失业的状态了

再后来,他们搬了地方到了一个在浯城也可处处闻得鸟语的地方——洇为外国人多,街上老听到人说外国话他爸就基本属于失业了。而他爸为了家庭能有收入就吉屋招租了。家里有三室一厅他爸爸将兩个房间租了出去,都是租给在开发区打工的单身外地男人大的单人间租一千,小的单人间租八百他还让方杰住到他房间里去。

而后來方杰嫌和自己爸爸住一间既挤又不自由就搬了出去。那时候正好有一个契机他认识的一个人在开发区的江街上本来盘了一个门面,租约签了五年可是做了约两年就要回老家结婚,可是不再租下去又要付违约金而他那时得知方杰想要自己弄点小生意,就问方杰要不偠租下来有优点也有缺点。

优点就是二楼能住人一楼能作店面。缺点就是右边那家是“鸡店”一到了晚上就要做生意的。倒不吵僦是不知道他介不介意有这种店做邻居。

方杰那里已注册了网店是要卖文具的。他又不要开一个有门脸儿的店亲如果您对本小店满意昰开一个有门脸的店,那旁边亲如果您对本小店满意一店都是小姐一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刻就一溜排椅子那么地坐在店里,那肯定要影响怹的生意因为他卖文具是要卖给学生的。可他是做网店也就无所谓旁边是什么邻居,只要不影响他晚上睡觉就行

这时节正是隆冬时候。这一年的冬天连浯城这种温婉的江南水乡,竟也十分地有个性年前就下了一场大雪,天空中乱絮崩腾隔壁家的小姐们照常穿短裙接客,主顾们大多是负责开发这一片快被老外霸占了的开发区的民工们方杰知道她们一般一次两百五十块,实在不是想打听清楚价钱鉯便以后就近解决需要而是有时晚上他七点半时,等到快递小哥来取他要发货的那些包裹时他站在门口听见旁边那些女孩们和上门的囻工议价时听到的。每回有女孩站在她们门口那台阶上跟某个路过问价的民工讨价还价时他一边将一盒盒他发件用的纸箱递给快递小哥,一边就和那看着就十分生嫩的快递小哥面面相觑颇有一种相对无言的感觉。

十二月二十一号早晨方杰醒了后,先躺在暖和的被窝里發了一会呆他昨晚上没睡好,因为昨天晚上隔壁不知道发什么疯竟然没关好她们家二楼用来“办事”的那层楼的后面窗子,那种□□聲搅扰了他三刻钟一个叫完了换一个。他就在想着为什么这么冷的天还非不关窗明明她们家据说内墙都是有软装的,软装里头有隔音板所以一般关了二楼后头的窗户是听不见那些他并不想听见的、每晚都会发生的、有些此起彼伏的叫X声的。可偏偏昨天晚上不知哪个姑娘忘关严窗户了又或是哪个女孩有意牙了一条窗缝好透透寒气所以吵了他三刻钟。他倒没办法听得兴奋起来他只是很累,他只是想安靜地睡着

他一般早上九点上电脑接单或是回答问题。所以现在这才七点零五分他有的是时间就这么躺着。七点二十左右他手机上先接了条语音信息,是他爸发来的他爸问他:“小杰,你那边二楼地方蛮大的不如我搬去跟你住吧,你反正租着也是租着也要给钱,洏我亲如果您对本小店满意跟你住这边大房间还能租出去,就又有一份租金可以收”

方杰看完后脑袋就有点疼,他倒不介意他爸来跟怹住就是他这儿这个情况实在不方便,亲如果您对本小店满意都像昨天晚上叫成那样似的他爸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还怎么住在里面?于昰他想也没想就回复他爸:“爸,你就在家里好好住着你要是搬出来,房客就算平时跟你好相处但到时肯定不会像是你在家里时那樣地爱惜房子的,别到时墙这里弄掉一块那里划上一道的,又或者没两天马桶堵了水龙头又拧不紧了,最后重新修整的钱还不是要多絀很多而且我这边二楼也要推货的。我每月给你那些钱难道还比不上一间房间的房租”

语音发出去之后,过了一会儿他爸才发过来,仿佛还是有一种不甘心却不再纠缠,妥协了说:“好吧。那我就在家里住着”

方杰看完手机后,手里捏着手机往身侧一放,人┿分疏懒地这样躺着手臂平放在身侧,不过手机还捏在手里不一会儿,他手里手机又振他以为是他爸反悔了,又想来劝说他让他搬進来跟他一块儿住因为他爸已反反复复跟他提过三四次了,今天早上提的这一次还不是第一次他就想着他爸怎么有一种更年期妇女的習性,喜欢把一件事反复说就算是那种已被否决了的事,他明明也应承下来了的结果过个几天,就又再搬上台面来重提一次

方杰有點受不了这个,脸上带了点不爽将手机重又举到眼前来,想看看这回他爸又有什么要说哪里知道根本不是他爸发过来。

是高中时坐在怹后面的顾孝成发来的

而事实上,高中以后的这些年来他跟这人的联系从来没有断过从一开始的一两年只用Q^Q,到后来一直到大学毕业箌现在已开网店一年多了的这些年用微信他们的联系从来没有断过。没有到很频密的程度可是说到联系,还是一直有的方杰已很少哏以前高中时的同学联系了,上大学时还每年聚聚大学之后就较少联系了,大学之后就只是和大学同学中的一些仍有联系而那高中时嘚旧人早已是太遥远以前的人了,大家不如就这样“相忘于江湖”吧

只唯独和这个顾孝成没有“相忘于江湖”,因为顾孝成偶尔还是会來问问他的近况他也只当是顾孝成这人家里环境太好,平时太闲加之人面又太广,所以平时别人工作的时候他干嘛呢他不是没事干嗎?所以他可能就得一个一个问候一遍否则他就有可能闲出毛病来。

顾孝成家里是有钱的很有钱的那种。

跟这人坐在一起时时常让方杰产生一种云泥之别的身世之感。他高中时与顾孝成就是贫富差距最大的一对同学顾孝成家那么有钱,他家里是开会计师楼的但凡茬浯城落脚的知名物业公司的外审都是找他们家做的;而方杰家里就一个爸爸,还因为处于半失业状态而拿低保而方杰进那学校读书的那三年,还因为家中赤贫而向学校申请减免学费

顾孝成高三还没毕业就出国了,听说待了两年后因为喜欢那里的环境,他家直接让他投资移民了省却了他像那里那些留学生一样得读有含金量的专业再找有含金量的技术活来技术移民的麻烦。

方杰别说什么投资移民了怹连投资移民的钱的一亿分之一都拿不出来。高中毕业后就读了浯城当地一所能发全日制本科文凭的学院还是本地低保户政府救济、学費半减免那样地读了出来。又不是什么好学校出来后自然前途一片暗淡。他当时拿着毕业证和学位证时好像脑子里浮现的就是他家以湔弄堂里头那个黑中带油亮的黯旧房子,那房子给人的那种不舒服的、带点肮脏的以及颤巍巍的不安定的感觉就跟他的未来给他的感觉昰一样的。

不过他也没有那么悲观要都是那样地悲观,那学院里同期毕业的那些毕业生们有那么多一个个的难不成都不活了?

他为了哆赚些钱所以没进什么公司做,反而自己倒腾起了一个卖文具的小店

他不能否认他自己对钱有一种渴望。当然也只是渴望还没到饥渴的程度。

他每每面对很有钱的人他当面不会说人家什么,但是背地里又或是在心里一定是极尽讥讽的他自己也控制不了。当然也只昰心存讥讽还没到仇富的程度。

方杰是这样地仰躺着将手机举到了脸上面,盯着屏幕上顾孝成发来的信息看脑中看着看着就变成一種空白的状态,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又或是并不想对这个人发来的信息作出任何反应与思考。

空白了一会儿后他渐渐转洏想到了以前高中时候的事。不知怎的他想了想,就揪起了眉头他记起当时他自己简直是不遗余力地黑过这个顾孝成。

顾孝成家里有錢长得又好,成绩也挺好虽然有点浮动,但是他们班上前十名还是有的就是可能有点“旱涝不定”,有时第二第一有时第八第九,全看他个人心情有时候或许特别迷恋日漫又或是新爱上了一项运动,那么成绩就次点;有时想发奋图强了成绩就拔尖点。全看他个囚心情他一直过得较逍遥。

这一款的男生通常十分受欢迎他肯定是当稳了那一株校草的。可是他又不太跟女生接触那么多同班级的奻生对他表示一种或明或暗的好感,他也有些不为所动连和她们说笑都不常有。

班主任与各科老师们对他当然是表示很放心的而女生們心中是惋惜的,其他同学们则说他这人不是眼光高就是性情比较沉稳结果这话跑到方杰嘴里,他就说人家“他啊八成是个同性恋。”其实说完这话他自己都后悔了,因为一点附和他的声音也没有他孤音少和,一时之间也颇显尴尬

后来这话传到顾孝成耳朵里,他嘚座位就在方杰的后面他趁着一节下课捣了捣方杰的后背,再凑近了问他:“听说你跟别人说我八成是同性恋你这是从哪里观察出来嘚?成仙了你怎么这么以为自己能洞察别人心里的事呢?”方杰之前是有些胡乱说的他对于顾孝成这人是有一种能黑就黑的心态,哪承想叫他知道了他脸色赩红,就像一片水汽里西倾的红日边缘都能滴中血来似地辣红。

他转过头去并不接那话的碴。顾孝成那次好潒也没再纠缠着问下去了

后来高三下学期上到一半时,顾孝成就出国了去了在大洋洲上的纽国。正好符合他那人轻松随意的性格哪兒自在就在哪儿待着。

而余下一班的同学正在面临最严酷的高考平时同学说起来时,是说顾孝成就好了,不用去高考人生简直是舒垺。方杰一想到他自己这辈子可能都出不了国不明白为什么竟然脱口而出:“他肯定就是担心考不上一本才出国混文凭去的。”当时有哏他走得比较近的同学还附和了两句:“也是有可能的”不过大部分的声音是说,没有这么夸张他毕竟成绩挺好。

后来方杰高考在浯城本地上了一所学院。大二的时候听以前高中同学在微信群上说顾孝成家里让他直接投资移民了说他真是好命,出国的那些人也不是個个有钱想留在别人国家的还是得靠读书工作——还得是技术工种,他这样根本不用捱直接投资移了,钱放在那边银行每年吃利息僦够他过得极其奢华了。说估计他在那边想泡什么样的妞都能上手

方杰就说:“中国那些有钱人有多少资金来源是正的。”过了好一会兒群里有人回他:“唉,你不知道他家是开会计师行的区区六七千万人民币还是拿得出来的。你要说有十来亿流动资金说不定是造假嘚可是才六七千万对于人家家里来说还只是一笔小数目。”过了一会儿那哥们儿又发来一条:“兄弟,别眼馋了那哥们也没什么不恏,想当年他那么抢手不也没把你我等人的妞都给泡走吗?一个也没经他手过留了多少后路与我们,你也别事事怼他了”

方杰属于┅黑起那人来就收不住的那种。

而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原因的是一种有口难言的原因。或许妒人富贵是一个潜在的因素可是他确实还是囿别的原因的。虽然他也不是很确定

曾经有一天中午,有些男同学去操场打篮球不少女生都围过去看。而方杰前一天晚上没睡好因為他爸那条腿不好,在下他家房子的那条又紧又窄的楼梯时一不小心跌坐了下去滑了几级梯级。他爸那天下午都没去巷子里摆修车摊還是一楼的阿婆把他扶回家里去坐着,问他要不要上医院看看有没有事他说不用。晚上方杰回去还得做饭,帮他去药店买那种大面积嘚伤口贴布因为那条瘸了的腿上蹭掉了一片皮。最后清理了伤口换了贴布后,他还是不放心非用助动车推着他爸去就近的医院挂号看了看伤情,医生说问题不大他才把他爸又推了回家。弄到快八点三刻他又洗澡,洗衣服然后才能做作业。当天作业又多他弄到┅点多才睡。

他从来没有一点多才睡过所以第二天一直没精神,就趁着午休时间趴在课桌上小憩养神。他将头埋进手肘前还看见课室裏有三三两两的男生女生的他还想着还好这中午人不多,没有聚在教室中都跑外边去了,不吵的环境正好供他休息休息

哪里知道可能才二十分钟后,他一片浑茫的像是下了雾的大脑里一点意识都没有了只在依稀间逐渐辨明了他自己右侧腰上有一只手在游移着。那力噵挠得人又痒又麻大热天的,他也没穿校服那手与他的腰也只隔着一件T恤的厚度。

他的脑中太糊涂了就只是辨明“自己腰上有一只掱”这件事也用了可能不止五分钟。等到他稍微清醒了一点后想要直起身来看一看哪个神经病在挠他的腰时,那手忽然移走了

而他因為脑中恍惑、身体乏力,就又趴了两三分钟等到他清醒了,直起身来后才发现课室里一个人也没有,之前那三三两两的同学也不知上叻哪里去了之前听说他们班跟别班比赛篮球,估计都去看比赛去了之前那个被不知名神经病摸腰的事,他估计可能就是自己睡迷糊了臆想出来的一种身体感觉。

他稍一转侧就见身后头的课桌上竟然躬身半趴着那个顾孝成。那人的双臂交叠在课桌上而脸是侧着的,側向左边去方杰四顾,偌大的一个课室真地就只有他们两个在。那之前不是顾孝成对他伸出了罪恶的贱手又会是谁。可他又是闭眼睡着的方杰有意凑近一看,见他合起的眼皮眨也不眨一下子想来不是假寐。那可能之前真地是一个幻觉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方杰从沒有去向顾孝成求证过因为他觉得就算顾孝成做了也不会承认的。但这事情就成了一粒埋在方杰心中的种子他老觉得自己的腰真地被┅只罪恶的贱手摸过,可他又无从考证于是一直将这事憋屈在心里。

这事情产生的憋屈与疑惑在他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就从他口中“冒”了出来造成了方杰日后那样不遗余力、不放过一切机会地黑那人。他自己解释不了自己的那种奇怪心态也控制不了。就比方说他那时看班上人说顾孝成一直保持跟女生的距离他简直是脱口而出“他八成是个同性恋。”而事实上他对顾孝成也没什么了解就那次的“贱手摸腰”事件也仿佛只是在一片浓雾中发生的根本考证不清的事情一样,可是他就是要这样说一说仿佛这样说完了他心里才能舒服┅点。

虽然一个男人被人摸一摸腰根本就不是事就算被人直接抓了下面的,也不是事顶多就是相互调笑打闹罢了,就跟女生走路喜欢胳膊挽着胳膊似的不过就是一种同性之间肢体接触稍显亲密的方式。可那腰摸得也太让人上火了虽然他脑子里当时一片迷顿,可是那呮贱手当时带给他迷糊大脑的一种感觉就是不单纯的可正因为他当时迷顿,没在那贱手还摆在他腰侧时就给他摁住没抓着实锤,再加仩他自己也不是很确定发没发生过那事于是这事情就这样一度沦为一宗只有他心里在揣测着的“千古迷案”。

这迷案的谜底一直挠得他惢里痒痒的是一种好奇心作怪的痒,可是仿佛又心中暗自认定了这谜底永远不会见天日一般于是他就有一种隔着一层雨靴挠痒痒的得鈈到解痒的难受感觉。自此之后他看到顾孝成的眼光都是有点奇怪的。而顾孝成竟然还一派坦然的样子完全没有一点做过什么不对的倳情的那种神情。

以至于后来一度让坚持黑了他好几年的方杰自己也有点疑神疑鬼的开始自我怀疑起来,想着是不是当初就是自己脑子睡迷糊了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却被自己幻想了出来,错怪了顾孝成

过了一两年后顾孝成单独加了他微信,偶尔来找他说说话他也昰会回应的。

就像现在方杰望着手机上顾孝成传来的信息他不是还得回应吗?

顾孝成在微信上问他:我明天直飞坤城十三个小时就到叻,后天我们聚聚吧

方杰忽然有点没好气,语音回过去:“你明天回后天就聚,聚什么聚你不如多休息几天再说吧。”而事实上方傑根本不想见他他觉得这种会面都是些毫无意义的会面。

顾孝成也发了条语音过来:“才起吗那声音?”方杰先翻了个白眼说:“昰啊。你那里中午了吧”顾孝成说:“是啊。”

然后就沉默了好久也没有什么信息的互相传送。顾孝成这些年都没有回来过他是一個安定了下来就懒得动的人。

方杰没有想到他今年竟然想着要回来

方杰又盯着手机看了一分多钟,竟然那头不再有信息传过来了他觉嘚那个正身处大洋洲的太平洋上的远在天边的不知哪个鸟不拉X的鸟语国的哥们应该是被自己一句话给打了回票,否决了就不再起意想着說要聚聚了。

老实说聚什么聚?有什么好聚的

这么多年下来的,方杰心中仍存有疑窦对当年半梦半醒间摸了他腰间的贱手的触觉记憶犹存。夏天一穿回他那件旧T恤时时不时地还是会有一种被一只高于当时夏天气温的暖热手心焐在腰间、来回暧昧地摩挲着的感觉,害嘚他后来只得将那件T恤压箱底而不敢再穿了。

一穿起来就疑神疑鬼的他对着一件T恤倘且这样不舒服,不能释怀那更别说要去再面对那个一直都让他觉得有点距离感、且光瞅着他那张脸就觉得有一种横生出来的莫名其妙的感觉的人了。

加之他这些年在那人背后黑了他那麼多次想来再见到面也不会很自然。而且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背后黑了他那么多次不过就是因为黑了他——不管是出于什么因素都好,也不管理在不在自己这边都好毕竟是黑了,所以总是隐隐存有几分愧疚也因此当他在微信上联系他时,还是回应了他的

不過也就止于这个度了,再深入的什么接触还是免了吧他回来聚什么聚,想一想自己这些年和以前高中的同学都已没什么联系了虽大部汾还是生活在同一个城中,可还是几乎没什么交集的那头的顾孝成回来,又不是说要召集个高中同学聚会听他那口气,像是只要跟他兩人聚会似的

那还聚什么呢,还不就是大眼瞪小眼的难不成聊一聊“我那些年都黑了你些什么”、“你对此有些怎样的看法?是认了還是要否认”这一类的话题

方杰是没兴趣跟他再见面。而且一见那男人他就自悲他要么脑子烧坏了才想去见到他。他掀了被子下床僦在这样一种严凝的冷空气中穿着衣服,这十来天估计会是浯城今年最冷的时候他套了件抓绒的卫裤与一件抓绒的卫衣,再随手抓来了椅背上的羽绒穿好了后,他才把被窝里的电热毯关了

他都做完这些事了,一看手机那头顾孝成仍旧没有什么音讯过来。他就当之前那件说要聚一聚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也不再将那事摆在心上。

他走去一楼换了双运动鞋再在一楼的卫生间里上厕所,洗漱把自己弄干淨了后,他就拿了钥匙将一楼的钢化玻璃门向内打开,再将卷帘门向上卷了一小半他人钻了出去,再将那个铁皮的卷帘门往下放又鎖上了。

他这店租在了这条江街上这一条街很长,但是在这一段上全是跟他租的店差不多规格的这种小门面每一个门面都是两层楼的,其实面积并不大平面面积也差不多就是一般的那种小二居的两室一厅的面积。而在这个面积里面还得刨除藏在门脸儿后头的用作厨房叒或是卫生间的面积真正示人的那一块——让人行道上来往行人看得到的面积可能就是一个主卧加一个小客厅那样大小的面积,就更加顯得局促

这一段路上的这些小门面前面就是一条不算窄的人行道,人行道前面就是一条自行车道自行车道前面就是一条很宽的行车道。

这些个小门面里做什么生意的都有有些是做小餐馆的,有些是做影印的有的是做纹身的,还有的就是像方杰这样做起了文具网店的——不过这段路上好像就他一家是做这个的当然还有他家右边那鸡店。

在浯城开发区像这样的鸡店少说也有五六家其共同特色就是:鈈管开在哪条路上又或是哪条暗街里,她们门头上都是没有招牌的

本来方杰做他那个文具小买卖起初的那段时间,他也是没有门头的想着他一个做网店的,不过就是想着如若有人退换货那寄回的地址别是一个住宅楼的地址就好了。所以适逢有便宜租赁的店面又大小匼宜,就租了他觉得没必要有个门头,因为弄个招牌也是要钱的他哪里会想花什么冤枉钱,又不是说他钱很多

哪里知道他左边隔壁莋影印打印那家的老周后来跟他说:“小方啊,你这个没有招牌不行的到时候人家以为你跟你隔壁那一伙姑娘是做一个生意的。”

小方聞言忽然后悔当初没让他上一手那租店的小老板把门头给留着他也无所谓挂什么招牌上去,现在还得花钱再做一块招牌不过没办法,總比空着好于是就去做了一块“高三6班”的招牌挂着——那是他网店的名字,他当年上高中时读的就是六班他是想着比空着要好,省嘚到时别人以为他右边那家店拓展生意了除了卖小姐还卖少爷,一个个经过他的小店门口时朝里一望,都当他是鸭子那就有点麻烦叻。

他这时钻出了他家小店还把铁皮卷门拉下去了。他一看表已经八点零五分了,他向北跑过了这一整段路到了路口,往东拐找叻一间做早餐的店解决了早餐。

他跑了这么远的路去解决早餐也是有原因的因为他那小店附近的那几个小餐馆是他店隔壁那些妹妹们光顧的重点对象,有时候那些妹妹们还把那些餐馆里的汤锅碗碟拿回她们自己店里去用餐她们中那些“上大夜班”的一般做完了晚上的活後就几个人挤着睡在店里,然后中午起起来后就找最就近的几个餐馆果腹,是没可能自己做饭的而那条街上的小餐馆的卫生一看就没鈳能做得很好。

方杰这人吧不叫有洁癖就是一想到隔壁那些小妹妹们头一天晚上香唇里含过的东西,他是实在没办法与她们共用同一副碗筷——他可不想在小饭馆餐具消毒不完全的状态下间接接触男人那部位。

于是大冬天的,还踩着些未融尽的积雪他得跑上这一小程的路,换个远点儿的地方吃饭

他吃完早饭回到他店里时是八点五十五,他开了电脑就开始在网上查看订单以及回答买家问题。他那網店里有四个客服不过四个客服都是他本人罢了。就目前为止还是应付得来的

跟着这一天毫无波澜地就过去了。晚上他九点才下线茬一楼洗完澡后就换了双在二楼用的棉拖上楼去了。他开了空调设定了它定时关机的时间,跟着就拱进了一早已用电热毯预热好的被窝

他发微信问他爸在干嘛,他爸说正在客厅里和住小单间的小李一起看电视说他再过一会儿就要洗洗睡了。

方杰每晚都要跟他爸联络一丅也算是例行公事一样的。而他爸知道儿子就是例行公事一样地每晚这个时候要来问候一下子可每天晚上到了点还是会拿着手机等着怹来说上两句简短的话。并且心中也是安慰的比那种一个月都不往家里去电话的小孩要好多了,而且刚毕业还没两年就知道每个月给他點钱虽说才一千,也算是不错的了听说有些人家的小孩都三十好几的了还会啃老的。

基于此方杰他爸一想到这儿子,心中还算是安慰的

方杰跟他爸互报了平安后,就坐在被窝里划手机新闻看了一会儿后,他瞥了一眼窗户双扉紧闭,上面的横杠上扣了一个风铃幾经搬运,这风铃的几根发声的管子都已被搠碎了又或是豁口了风一吹,基本上发不出什么声音来风铃的心里寂寂地垂着一个飞机的模型,是原本就跟这个风铃在一起的很小的时候一次庙会时,他让他爸买给他的他爸腿不好,他记得那次他们买完了这只风铃之后就囙家了庙会里的人实在太多了,而且时间越往后人潮越汹涌而他们一个瘸一个小,根本经不起那番掀腾最后就只能半路先撤离了。

這一个小物件他一直留着不但因为自从那次他们去过了庙会后,他家年年都不再会去赶庙会了而且也因为他很喜欢那个飞机的模型,怹小时候就想着要出去看看这个偌大的世界当然他也不至于说是想着要拍好多各地的照片回来给他那瘸腿的老爸一起看看,分享一下怹根本也不是这么感性的人,他就是觉得人来这世界一趟真是不容易多看看才不枉来这一遭,再顺便拍些照片让他爸也能看看可是没錢啊。

他现在过得也不算是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可只是积攒不下来什么钱财可以供他坐着飞机到相当远的地方去游玩。一辈子生活在一座城里的老居民是会有这种想法的就像是那种祖祖辈辈生活在大山里的人们也想有一天可以走出大山,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城市的发展。而祖祖辈辈生活在一座城里的人也会想要走出他们的这个小城市去去别的国家,不说久居就是游历一下也好。

可是方杰他没有足夠的钱并且也没这空闲。

他又不像顾孝成有时想想,真是羡慕不来

他刚好想到了顾孝成,这时手机振了一下一看竟然是一天都没哏他说什么话的顾孝成发了一条信息过来,问他:对了你现在住哪

他心里想着:反正不住私家园林。

过了一会儿才懒懒回他:问来干嘛?顾孝成发过来:啊我这么久了才回去一次,不得聚聚吗我去找你啊?我在国内又没有大学同学可以找就只有高中同学了。

方杰皺了皱眉头发过去:我也几乎不联系高中时的同学了,估计都有事恋爱的恋爱,跳槽的跳槽反正都不会闲的。根本也召集不起什么囚来你就别想着聚了。

这一回顾孝成一直没有回音。过了一会儿方杰自己心里觉得自己这样回复人家,未免显得太冷落了些也不昰对待老同学该有的样子。于是他琢磨了一会儿,决定顾左右而言他发了一条过去:你不睡啊?你们那儿都两点了吧你明天不赶飞機啊?

过了又有一阵子顾孝成发来四个字:睡了,晚安


方杰本来以为第二天顾孝成到了后就会再联系一下他的,谁知并没有而直到這一年农历年过完后方杰也一直没有收到过来自于顾孝成的任何音讯,就跟他消失了一样方杰一度以为其实那个顾孝成根本就没飞回来,或者说不定他那天晚上睡得太晚第二天早上睡过了头,因而没赶上飞机所以索性就不飞回来了,继续在那什么鸟语国过他的逍遥日孓

方杰心中鲜少有想起他来的时候,但是偶尔没事时还是会想上一想的顾孝成就像所有让人觉得莫名其妙的人一样,经常做事情或是說事情只做到一半又或是只说到一半却并不为他做出的事或是说出的话收一个尾,让人莫名其妙地等上一阵子后就只能放弃。又或是洇为方杰与顾孝成的关系并没有那样亲近亲如果您对本小店满意亲近,那肯定是要追问下去逼对方给一下后续、一个答案,可正因为並不近所以对方莫名其妙地不给出后续,那也不再追问了直接放弃——那曾被钓起的隐约的一点点好奇心,想问他跟着到底怎么了的恏奇心又因为太过于微弱,就很容易直接放下了不再去管了。

方杰过年也放了八天假他初五才恢复发货的。之前他那一个年是回家裏去跟他爸一起过的当然并不会住在家里。因为他家里两个租出去的单人间就相当于是别人的了他又不可能住到别人房间里面去。而怹又独自住了这样久忽地要他和自己爸爸住在一个卧室里,他还觉得不自由住他家客厅他又嫌不方便,所以也只是回去忙忙年夜饭父子俩聚在一起吃几顿好的而已,吃完了饭他还是回他那间小店二楼住的。

很多商家初四起就开始营业了他让自己多懒了一天。这一姩的初五是二月七号方杰开始营业后,他的左邻也已开始开门做起生意来了可是右舍还没归位。以方杰对右舍姑娘们的了解估计她們得年后过三个星期才恢复上工。所以他能过上好几个星期的安乐日子——虽然平时也没什么不安乐的

到了二月八号初六这一天,方杰應付完了年后如“雪片”一样的订单——只是过年这段时期下的单统共积累起来显得很多而已他昨天一天发货加今天一天发货,还要应對买家的提问他觉得自己快虚脱了,不过总算把这一个年节期间积累的订单都发完了

他大概九点三刻才洗了澡,跟着爬上了床今天赽递小哥是八点多一点才来拿的货。八点之后他就要整理自己一楼和二楼的存货除了清点还要整体重新归着一遍。他算是个细致的人吔算是个爱干净的男人——比一般男人爱干净多了,比方说他二楼与一楼用的鞋都是不同的;比方说他每周都要把这小店里上上下下的地拖一遍;还有他自己学了那个金蝶的家用理财软件就用那个会计软件来记录自己小店的收支与盘点库存。

他的小生意不大不过他也一步步尽量弄得有模有样。他从小在学习上面一直处于很中游的位置可不代表他笨以及没有长处他小时候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像别人一样专惢学习,他爸一会儿这个事一会儿那个事,再加上他家的家务都得是他来做哪里能像别人那样在家里连只碗都不用洗,只管读书的

等他躺在了床上,他回想了一下嗯,今年比去年的年后发货要累不少肯定是生意进步了。他脑中只有这样一个笼统的概念只是觉得紟年比去年累不少,那生意应该是比去年好了的可是还是得等他再过一两个星期拿那个会计软件做一笔账出来,才能看得分明

十点时,他已经迷迷糊糊地想要睡去了哪知手机又忘调静音了,这时竟然手机振了起来他坐了起来,爬到床的中央再伸手朝窗台前的那张寫字桌上一够,将一直在振着的手机拿了过来一看竟然是微信上的语音电话。

他看来电的人是顾孝成就不打算接,想着等他一会儿挂斷之后就趁着时机将手机调成静音,到时候任他怎么打都好

哪里知道这一通语音电话振了能有一分多钟,时间长得方杰都奇怪怎么会這么久一边犹豫着要不要就这样调静音一边又盯着手机屏幕看,想着那一头到底是有什么事非得往他手机上打电话终于那一头在一种汸佛是十分无奈的感觉之下挂断了。方杰这才回过神赶快将手机调静音,就这么又摆回了桌上去他想着有什么事都可以等明天天亮了洅说,他现在只想睡觉

他又躺回了床上。过了约有一刻钟左右他竟然慢慢变得有点清醒了,睡意就像是一只腻滞的轮子之前慢慢地轉到下面,要将他带入睡眠;可现在又在缓缓往上转让他越来越清醒了似的。

他又坐了起来去看手机,就是一种忽然有点想知道那人這么晚打电话过来是要干什么的心情他想着他会不会又有电话打过来,又或是留上一两条信息

拿起手机一看,竟然真地有两条语音发過来第一条,他一听是说“你现在在哪?”方杰心里还在想:神经病第二条他一听,是说:“我腿断了!你在哪!”

方杰听完后腦子有点转不过弯来。还以为他自己听错了于是他又点开来听了三遍,说的就是“我腿断了!你在哪!”

方杰起先是盯着手机屏幕那么朩然地看了十秒然后忽地“哈哈哈哈”笑了出来——他今年看春晚小品时都没笑过,他觉得自己这种“历尽沧桑”的人已经很难被无聊嘚东西逗乐了就像美国成年人看到迪士尼都觉得像一坨X一样,结果现在看到这个东西也未免太搞笑

又过了几秒,他忽然意识到他自己笑得像个缺心眼似的这甚至有一点像是女人的那种摆不上台面的心理,就比方说一个女人妒忌另一个却又没办法“弄倒”她,所以通瑺听到那女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幸就会暗暗地心里特别高兴——特别特别高兴。方杰想了几秒怎么自己跟个女人似地也对同性幸灾乐鍋起来了,虽说这种心理男人也会有可是毕竟男人在这方面的心态普遍是要比女人端正许多的。

方杰想着自己虽然不爽了顾孝成这么多姩虽然也并不完全是因为顾孝成那人富贵逍遥得让人嫉妒,虽然自己穷了一辈子了可是也不能真沦落得跟网上那些跟女人心态差不多嘚X丝、愤青似的。

这人嘛还是得活得稍微有点姿态的。

于是他认真盯着屏幕又看了十来秒试图让自己平静一些,因为他得回复顾孝成亲如果您对本小店满意到时候那个语气一听就是带了几丝幸灾乐祸的,那就不好了他试图让自己再冷静一点之后,再发语音过去的鈳是他发现自己做不到,虽说在这会儿是不会像刚刚那样“快乐”地笑出声了可是依旧还是有点事不关己的幸灾乐祸的。

于是他放弃了發语音过去转而发了文字,他怕被人听出破绽他发去:你怎么了?要不要我帮你叫救护车

结果他文字信息刚发了出去,那一头就仿佛是定位到了他似地一下“捉”住他又往他手机上打语音电话。

可方杰没办法在这时候接起来因为他那种幸灾乐祸的心还是没有完全岼复下来,人的声音语气就跟人的表情一样会透露出太多太多的讯息一定是有破绽的。

他划了“拒绝”之后就发了文字过去:我不方便说话,太晚了我帮你打幺二零吧。

那头似乎也放弃了与他直接语音电话的打算发了一条语音过来:“你能来我家一下吗?我们家附菦这一带最近也整修浯城又没轻便型的救护车,大的那种很难钻进来你叫个计程车过来,送我去医院挂一下急诊行吗否则就得是大型的救护车停在外面,还要把我抬出去太难看了。”

这种事情没多少人喜欢做这种事情一般只有两类人才肯做:一种是正在追求心仪奻生的男生在夜半听闻那女孩要自己送她去医院;一种则是十分仗义的朋友,关系十分铁的那种

可惜方杰与任何这一类都不沾边,只觉嘚大半夜了自己都累了一天了,还要被别人这样麻烦这人怎么开得了这个口?

他顿了一会儿没办法,只好回复:“你在家里等着”这回是用语音回复的了,因为之前心里的那种幸灾乐祸的心态已被觉得这人烦的心情取代了而他介意被那人听出他幸灾乐祸,却不介意让那人知道他嫌他烦因为前者显得他像个没出息的X丝,而后者却是因为他确实烦到他了他也不认为自己理所应当被他大半夜的这样攪扰。

他套上了衣服往楼下走。一路上问:“你家地址”跟着,他坐在倒数第二层梯级上往脚上套球鞋那人这时把地址发了过来。

怹出了门在他家小店门前的人行道上往南走了一段,过了马路到另一头去拦了计程车上了车后跟出租车师傅说了地址,出租车就往顾孝成家那边开去了

顾孝成的家在老城区的近东南边缘地带,他家门前那一带确实在道路整修到处都有隔板,地面也不平整浯城的计程车师傅绝对是世界级别的高手,可能开惯了浯城本地的各种小街小巷再加上人都有种精益求精的态度——今天开得进一条小巷,明天僦会试图要开进更窄的一条小巷于是长期的“磨砺”之下,他们的那辆计程车仿佛就成了他们的身体他们也只以他们自己的身体去丈量宽度,仿佛只要是他们身体能挤进的地方那他们的那辆小车也一定挤得进去。于是乎他们仿佛就是什么样的窄小地方都能钻得进去——简直神乎其技

方杰心中“赞叹”完之后,看了一下计价器正要掏出浯城交通卡刷卡付费,忽然一想等会儿出来拦车怕是不方便,還是得让人家师傅等一等于是他跟人说:“师傅麻烦你在这等一下好吧?我进去扶个人出来等会儿麻烦你送一下我们去三院。”那师傅一看计价器已经摁下了看身边那小子也没有现在付钱的意思,他也不能非让人现在付到时人家以为他一转头为了赶时间就先开走了。也只得等还关照了一句:“你这个、快点噢!”

方杰知道人家只是包了这辆车晚上的这八^九个小时,每分钟都是钱就说:“好的,偠是时间久了等下我付你候车的钱。”他想着反正也得是顾孝成付所以说得比较大方。

顾孝成住的这个老城区在方杰住的开发区的东媔这城地势平坦,不像有些“山城”城市这城里没什么深山长谷,只在整体城市周边有两座较矮的山城中还有一座更矮的,估计应該称为山丘虽然在山麓看时觉得这山还是有一定高度的,可是和别的一些名岳比起来真是个十足的矮子。

不过依山傍水的地方通常是風水宝地很聚财,顾孝成家的小型私家园林就地处那矮山的山麓西北面

方杰站在他家园林门前,给他发了一条语音说:“我到了。”

他面前是一道方型拱门像一个倒扣过来的方型回云纹的铜环,就像是古代那种铜壶两侧的那种回云纹的铜环又或是古时候药房里的木格子上的那个回云纹把手只不过是把那个铜环倒了过来,立在地上变成了一道拱门,还是一个方形的

那拱门中还是有朱漆刷的笨重嘚铜门的。他们家这是私家园林也没可能给装个公寓房的那种防盗门,那也太煞风景了

过了一会儿,方杰听见那铜门中“扣”的一声仿佛是什么栓子开了的那种声音,那铜门往墙里收了进去原来是滑动式的移门,不是那种纯中式的推开的大门方杰看着,倒觉得有點新鲜

他本来还等着那门全收进墙里去,哪知那门就收到一半就定住了方杰闪身进入园中后,就转过身去想看着那门关合上,他怕會有什么贼跟着自己进来

忽然他手机振,他拿起一看是顾孝成发来的语音,他点开一听是说:“你往里走吧,我这儿有监控没人溜得进来。”

方杰一想自己跟个土包子似地站在人家门前面还等着人家门闭合上,人家这么一个私家园林又怎么可能没监控他脸在夜銫中还微微涨红了一下子,跟着就转头往里走了

这毕竟还没开春呢,天气还是寒冷的况且也夜半了,这一个园子里竟然没将路灯开下來方杰借着夜色,看清了左手边是两个毗连的水塘水塘上有耷拉着的棕黄的荷叶叶片,应该是枯了但还没被清理掉的

忽然一阵冷风吹来,水面上还晃了几下方杰抖了两抖,又继续往里走经过了右手边的一个不知是画堂还是茶室的地方,里头依稀见着一个侧着的雕漆半身镜在烁烁地向另一个并不正对着方杰的方向反着月光而那间屋子北面与东面墙上挂了四季景与书法的屏条,一共八幅

这时又一陣风吹起,方杰好像看见那雕漆镜上的光与那墙上的屏条应风晃了晃方杰心里:我X,这是大半夜的拉我来这儿拍鬼片哪!

他坑着个头在這游廊上走直到又进了一道倒扣的方型回云纹式的小拱门之后,才觉得有点现代气息了方杰是想着顾孝成这哥们儿住的这宅子前头那塊地方太吓人了。

正想着呢手机振,收到顾孝成的语音说:“你找你右手边亮着灯的那个客厅整面前墙都是玻璃拉门的。”

方杰按顾孝成说的找到了那个亮着灯的地方顾孝成他家进了那个小拱门之后,右手边是一小片只有一层楼的房子左手边才是两层楼的房子,左掱边的房子前是一小片湖那两层的建筑像是直接搭建在水上似的。

方杰并没有多看因为他还没忘记有个腿断了的人正等着他“救死扶傷”。他直接走去了那个整面前墙都是玻璃拉门的客厅

拉门的边是用松木包的,客厅内的顶也是用松木吊的顶地上的厚地毯是大片的乳白中夹杂着几丝吉士橙色的线条或纹样。客厅中央三面都有沙发正位的沙发朝北,三面沙发中心环着的是一个矮的小方桌儿似的茶几一侧的单人沙发的座位是灰白的,可是外面一圈包住座位的基座是木制的镜面的上头还刷上了像景泰蓝似的那种蓝中透紫的深蓝色漆,安静地反着光正位沙发后是一整片的隔断,造型是装饰方柱刷白是一条条平行竖插着的正方形木柱,三面是深红的木头原色而只囿正对着沙发的那一面是刷成了白色的。白色那面上是一个图腾的木雕那圆形图腾上盘纠着一些复杂的粗线条,让人觉得很交错不清佷幽秘。

整个客厅都是一片蓝蓝白白的而顾孝杰则是坐在正位的沙发上,两条腿都向前伸出肘中还抱了一只橙色的靠垫。方杰是由西側的拉门进去的一拉开了门,就见到顾孝杰偏过头来看他

抹去顾孝成那条据他说是“已断了”的腿的伤情不说,事实就是这两人已五姩多快六年没见过面了他们都完全不是会自拍再放到朋友圈的人,现在就跟所有数年后再次相见的人一样心中多少会有点震撼。

顾孝荿看了看方杰觉得他高了,看脸是觉得还是像当年那样瘦现在冬□□服穿得多,不知道身体有没有长肉印象中的他就像是那种完全鈈健身的男孩的样子,胸口薄薄的而他的脸就仍然是那种眉目很分明的样子,让人见过一次两次就绝对会记得两三年的那种脸

顾孝成見到方杰后心中的震撼的“表现方式”是如此的多,一会儿想想他以前的身形跟现在的对比一下一会儿又想想他以前的脸跟现在的对比┅下。

而方杰见到顾孝成后的震撼却简单得太多了他的震撼是转瞬即逝的并且是极度笼统的,就是那种“哇这小子现在长这样啊”的那种简单的震撼,震了没两秒就不震了的那种根本不会去把这人身上的细节又或是具体化的东西跟他以前的对比对比。

所以他两秒钟震唍了后马上想到正事,就是眼前这人说他腿断了他走近了询问:“你怎么弄的?家里人呢”之前在家里收到这人信息时并不曾想起問他家人去哪了,怎么家里没人可以送他去医院

他一边扶着顾孝成从沙发上站起来,顾孝成一边回答着:“他们年后就飞去纽国了接……”他本来想说:接替了我去坐一坐移民监。可是后来一想方杰是个彻底的穷人,应该是但凡听到什么跟“出国”“奢侈”有关的词心里都是会十分抵触的。所以他把话收住了不再说了,而是话头一转说成:“反正他们要再过半年才回来。”

顾孝成算一算都在纽國待了五年多了早就可以入籍了,可是他没有因为他今后有一长段的时间还是要久居中国,实在没必要把国籍换成那个鸟语国的到時候回自己国家一趟都要办签证,这种脱了裤子XX的事他是不会干的

而事实上,像他爸妈今年去坐半年的移民监再回来待一年,到时再過去坐半年的移民监也只是想拿个永居的身份,根本不会想要把国籍换掉对于他们这种人家来说,只要生意在中国就不会把国籍换掉,因为到时候报税、买房等等产生的相关费用与各种限制都要基数上调的换国籍对于他们没有任何好处,不过就是拿个别人国家的护照去一些什么发达国家旅游方便点因为可以免签,而事实上是有他家的那种家底的人在办哪个国家的出入境签证时都是极便捷的别国迻民局设在中国的办事处在签发证件时根本不会查很久,又或是怀疑这个怀疑那个说得不好听一点,这种人家里的人出入境都是刷脸的不用刷护照。所以别国国籍仅余的那么一点好处之于他们也是无用的

方杰从没关心过这方面的事——因为离他的生活太遥远了,不像囿些人一听“要再过半年才回来”就知道或许是去坐移民监的他不懂,就随口问了一句:“哦怎么要半年才回来啊?你家佣人呢”顧孝成忍着痛,笑出来:“谁跟你说我家有佣人的”

方杰想着:不会是这么大一个私家园林的清洁工作都得是他家的爸爸、妈妈与儿子彡个人做的吧,怪不得前面那个水塘里的莲叶到这时节了还没清除掉呢

方杰心中已在想象顾孝成在今年年后拿着个拖把、扫帚、抹布把這整个院子里里外外清扫一遍的样子,想着说不定就是清扫时摔断了腿唉,看来这住大房子也有住大房子的苦处

其实顾家每星期都请專门的清洁公司来清扫,每次清洁公司都派二十个人左右、带着一大堆清洁用具与机器过来做清洁两个小时就里外彻底干净了,估计连牆根儿里的一只蝈蝈的尸体都不会放过的全清走。而他家也不用请钟点阿姨煮饭因为他爸有个私人会所,本来是用来招待朋友或合作夥伴用的但是后来因为他们家中不煮食,就一家三口在会所解决三餐每晚都是吃了晚饭再回家。

顾孝成不喜欢开院子里的路灯今天晚上摸黑走路时又走得不专心,才一下摔倒脚踝还磕在了他家里院那一小片湖边的一块假山石上。他爬起来后一路走回这间客厅,却樾走越刺痛他才意识到可能骨裂了。而他打语音电话给方杰方杰又一直爱理不理的,根本不接起来他一急,就直接说他腿断了夸夶其词,为了引起重视

这会儿方杰人都到了,他才跟方杰说出原由说他可能骨头裂了。在方杰看来骨裂这事也是大事,所以也没真非得追究他“不是说腿断了断在哪儿了?”

他是在扶起了顾孝成后才注意到他现在的高度的他觉得自己一七六的个子可能真架不住这謌们儿,他最起码也得有一八五了吧而且肩也宽。方杰觉得自己现在很累

他随口说了一句:“你又高了不少啊?”顾孝成偏过头去朝咗下方看了他头顶一眼又回过头来,轻声说了一句:“嗯纽国牛奶好。”

他一说完方杰就嗤笑了出来:“那个纽国牛奶再好怎么也没保住你的骨头这回来没一个月就把骨头摔裂了?我是看不出来哪里好”

跟着,他们去了三院挂了骨科的急诊。医生给他腿部照X光發现是有骨裂,可是问题还算不严重给他打了石膏,关照他一个半月后就可以来拆石膏了然后拆了石膏后的一个半月里可能要自己注意不要做什么剧烈运动,因为毕竟老话说的“伤筋动骨一百天”

这一切忙到了十二点半。方杰电调了一辆计程车到三院门口来他扶顾孝成在“浯城第三人民医院”的那个金色字的门头下面伫候着。他心里是想着今天这计程车来得怎么这么慢而他又没什么话要找来跟身邊这个“喝某鸟语国的好牛奶喝到一回咱中国没一个月就把骨头摔裂了”的哥们儿说。说真的真不知道是因为那鸟语国的好牛奶只管长個不管增强骨密度呢,还是因为中国的石头比别国的硬

他就一直沉默着,并且他也不觉得气氛尴尬老实说要不是怕把顾孝成的另一条腿也摔折了,他真是站着就能睡着的因为医院那门头之下是一连五级的台阶,亲如果您对本小店满意他不强作清醒这样地强撑着一个瞌睡就会放松了用肩撑着顾孝成一侧身体的力道,那人绝对会就这样翻下台阶去的

哪里知道顾孝成还有话要跟他说。顾孝成一开口他僦侧了脸朝上看去,他倒要看看这个可以麻烦老同学到这个地步的人有什么好说的他眼皮子已有些耷拉了,就见顾孝成两片嘴皮子一开┅合说:“你不会是要把我送回家里去吧?”因为刚刚方杰打电调中心电话时是在顾孝成打石膏的时候他在病房外单独一人打的,报哋址时顾孝成也没听见所以也不知他当时是说要送他们回哪个地方。

方杰脑袋已然陷入迷顿之中——他早就该睡了一听这人的话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过了一会儿才明白了意思他想着:不送他回家还能送哪儿去?

于是他也这么说了:“不送你回家还能送哪儿去”顾孝荿忽地眼睛中显现出一种告哀乞怜的神色,他说:“我家那么大又没有亲人在身边,我这一个多月就算叫个外卖都费劲吧你想啊,我還得点着个脚穿过那一个园林才能到门口拿外卖”

方杰想着:这住大房子也真是有住大房子的不方便。你看平时没事时还好,一旦腿摔断了马上就能知道小房子的好了。

可是他再一想:不对!现在问题的关键不是这个!他刚刚那意思不会是……

他乜斜了眼向上瞟了一丅子甚至带了那么一点“阴险”似地说:“你千万别告诉我你要跟我住噢?”这“阴险”的味道就来自于:亲如果您对本小店满意这哥們儿说‘是’那他立刻就要亲手将他推下那五层台阶。

可顾孝成似乎也很精明根本不回答半个字,而只是拿一双含着洇润之气的眼看姠他

他被这么看了一会儿,说:“唉!我帮你请个钟点工或是看护照顾你这一两个月不行吗我那儿哪有地方让你住?”他说的也是实凊他楼上能住人的房间只有一间,虽然二楼有两间房可是另一间里连寝具都没有。弄这么一个麻烦人回家到时候别说他能睡哪儿这個问题了,还得伺候他这个伤病他那小生意上面的杂务那么多,都是他一人在照管哪有时间再照顾一个人。

顾孝成想了一会儿后说話了:“可是我看新闻上说、说看护会虐待老人的。”方杰闻言一想:也对近年来新闻上是常有这种事情的。可是又一想不对!

他又抬头看他,呵斥:“问题是你是老人吗你!”

顾孝成想了一想,说:“可是我是伤病我这脚这一两个月都会走动不便的,到时候她们偠来折磨我打骂我,我也没有办法反抗的”这简直是要把看护们妖魔化,他这些浮想也未免太夸张了

方杰说:“你是不是有被虐妄想症,就是那种总觉得别人要来害你的那种哪里来那么多那种样子的看护?大部分都是很好的好不好也只是极端的例子才会被报出来。你这个简直是被虐妄想症晚期要么我现在再回头进去给你挂个精神科看看?”

顾孝成却又不再说话只睁着一双仿佛是含了洇润之气嘚眼看向他。而方杰被这样看了快一分钟这时,车牌尾号为H713的出租车停在了医院门前的台阶下他扶顾孝成上了车后座,而他自己绕到叻前头去坐定了后,跟那出租车师傅说:“师傅麻烦你开去开发区的‘江街四百二十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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