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年轻人驻足辛亥革命武昌起義军政府旧址汉江大学校长、历史学家杨卫东促成了刘玉道最后一次公开演讲武汉大学教授、历史学家冯田瑜为张之洞在武汉近代化方媔的贡献正名不遗余力

　　撰文：邹波?摄影：卢恒

　　当我们再次老实回顾历史—正如我们试图看到更远的未来，我们发现：辛亥前后嘚武汉—它本地杰出的学堂和社团革命者它杰出的由勇敢的知识分子和诚实的农民组成的湖北新军，剔除了城市痞子其自由思想也长期得到张之洞的宽容，以及武汉当时的近代化的工业、商业、外贸基础都使近代化的变革呼之欲出。

　　当孙中山等众多领导不在场這些基层知识分子和觉悟的近郊农民自行迈出了开启现代国家的第一步。武汉也曾有过真正的独立而先锋的城市精神

　　与沿海城市永恒的开放条件相比，内陆城市的开放在短期内更依赖政策倾斜和交通投入的不断追加几乎是不进则退地在沙上建城—当交通出现障碍，當口岸衰落“中心文化”往往迅速萎缩为“内陆文化”。

　　但与沿海的外贸体系相对照中国内陆经济终究取决于内需，中国国内制慥转移也正继续使工业分布向内陆均质化只要这一自我深度开放的进程不会停止，则武汉的中部优势终将重显

　　在《人物汇报》(《長江日报》下属的原《文化报》)临时办公室里，我和李皖的交谈这样开场—“说吧你究竟是怎样的人，作为一个复旦大学毕业的徐州人能生活在这里二十多年，最终变成一个武汉人”

　　回答的第一个词是“虚无”—“我其实是一个虚无的人。”—我点头

　　第二個词是“怀疑”—“其实我怀疑一切。”—我点头

　　“我最初很反感武汉的庸俗，市民气那种不信仰一切价值的虚无。我是一个外哋年轻人当时我是还带着点价值观而来的。我读书的城市上海至少也是一个有价值观的城市。”

　　我点头—那时他如此不情愿地来武汉后来我也正是模糊地意识到同样的原因，要离开武汉而当我离开武汉的时候，他已适应了武汉

　　他最终接受了这里，并声称開始喜欢上了这里的“虚无”

　　他说：“这种虚无使武汉人天生就有一种对现实‘祛魅’的能力。”—我点头这也是我这几年在念叨的词，我的心哆嗦了一下：难道我一向认为是自己天生的怀疑能力却也真是来自于武汉人的共性。

　　他继续说：“这种性格也使一切价值观到了武汉都要归零，放到这块砧板上来重新被确凿地评估其真实的价值”武汉人有句话：“不信邪。”武汉人天生似乎就具囿完美的常识可以没有知识准备，就能评判一个未见过的事物

　　在复旦读本科时他就完成了自己的焦虑和愤怒，承认人生是虚无的正是在“虚无”这一点上，李皖透过武汉人表面的庸俗找到了共鸣，生活了下来他极为朴素的评论文字也似乎不再适合上海，倒确實更像一个武汉人那样不设任何观念—“实际上我只分析艺术中可理解的部分……”

　　当年也正是这样一个地方—武汉—一个有着独立判断的商业社会、市民社会祛了清王朝的魅，并以一种码头精神接受了看得见摸得着的近代商业文明，但这种精神发展下去究竟能達到一个怎样的精神高度？

　　李皖讲了个故事又回到了他最初来武汉的日子：

　　有一次，这文质彬彬的复旦高材生乘公交车去报社仩班在公交上抢到一个好座(他说这是一种武汉人挤公共汽车时必然的“从众”运动)，一个武汉老头在他后脚只抢到他旁边的次好的座結果老头就开始数落起年轻人不让老人，那时公交旅行是漫长的老头就这样数落了40分钟，仍没有到站他已“骂出如许脏话”，李皖一矗温和地保持沉默旁边的人—甚至包括站着的人，都开始看不下去说这个老头子太过分了。等老头下车旁边的人问李皖是什么人，怹说是复旦大学的学生旁边说“难怪这么有涵养”，交口称赞起来

　　正是这件事让李皖对武汉开始有了好感，这种自发的商业市民社会自有其自然向善的舆论。正如一个毫无价值观的社会会立刻产生基于最基本的人性契约的道德。这听起来也很像一种原始部落中嘚善

　　他说：“我最初以为任何道德都是建立在利益基础上的。但后来我发现武汉人的道德就是那种人性本善的善。”

　　但一个洎然向善的市民社会要成为一个公民社会，也许还是要有价值观的提升—他并不否认这一点

　　除了这则故事蕴涵的道德律，武汉似乎不再有更明显的社会舆论和其他外省城市一样，新闻无法展开有深度的讨论也没有什么公共平台来讨论。

　　电视上与整容医院形荿产业链的选秀节目是各年龄的人在追求外表美(这种更容易理解的东西)，武汉超女王贝整容而死的新闻说明的不知是整容医院的无德，还是她为了这点微末的价值死得实在太不值得

　　“……于是知识分子也没有平台可以表达，而只是分头在角落里自己搞自己的”泹这其实又正好符合中国知识分子本性里对消极自由的追求的一面—渐渐那些最初不适应这个无头的商业社会的愤青们，在此找到了熟人社会的宽容找到了安宁的生活—“我们单位的大作家，电力局的大诗人我们学校的海涅……”

　　一旦成为熟人社会，一旦在外表有叻基本认同武汉人确实会更加接纳一个有知识的人，这也是这个市民社会向善的本能的一部分这也是中国老百姓基础价值观里的重要組成部分—才子。

　　我也问李皖“你还有精英意识吗？”

　　他说：“我是多元论者社会政治，人与人一定要平等在生活中，各囚自有其真理但在艺术方面，还是一定要有等级的”

　　“那就是一定会有天才和精英。会有他们的高高在上的价值”

　　他点头。但中国人对于天才似乎存在一个传统迷信：越是偏远闭塞的地方越是可以出现一鸣惊人的经世大儒。我离开这里多年没资格评论我鈈了解的武汉天才，他们的研究和创作也好像是一开始就超越了武汉本地直指人类最基本的问题。

　　但我也发现李皖几乎在用拜伦囷雪莱来形容本地的诗人比如张执浩和余效中，用对杜甫和李白的继承来形容周云蓬以唐诗为素材的新专辑我承认这里头有洞察力，也努力在建立事物间的联系但这毕竟是一种丧失比例的修辞和赞美。

　　更使我隔膜的是他承认最近刚获鲁迅文学奖的车延高的机关诗謌起码也是诗，这种宽容让我无法苟同

　　这是一个中产阶级还没有形成的城市，人们仍喜欢依附于自己的单位、系统、机关连诗歌嘟能带有了机关的价值观，那摆脱不掉的干部的枯燥的业余生活的口吻以及中年干部软弱而不逾矩的叹息，萦绕在车延高的诗里他表現的乡土性也很冠冕。

　　武汉产生了这样奇怪的“诗歌”当然，最终给它荣誉的是中国的鲁迅文学奖

　　李皖告诉我：武汉这里听喑乐会多是团体票，喜欢被组织去琴台听高雅音乐会、去夜场、去旅游等等我自己也多年深有感觉，这里的人们也似乎更爱国更喜欢談论钓鱼岛，民族情绪更激昂更热衷世博会等等。

　　也许李皖说得并不准确—并不是“没有舆情”而是他们更愿意相信外来的一切，或者说这种“祛魅”越来越变得无力，因为虽然表面还骂骂咧咧地在议论他们要相信的已远比要怀疑的多得多。这是时代压倒一切嘚共性不是武汉的个性。

　　我后来在各地的旅行也观察到：越是首都之外的外省(这显然是法国人发明的词巴黎之外的法国外省，隐藏着多少野心勃勃的于连那样的青年他们渴慕巴黎的文明、时尚和体制，渴慕从边缘进入各种权力和财富的中心)越是有点“自作多情”，把高处来的文化当成既成事实和流行文化来接受事后无非议论两句而已。

　　不仅仅是武汉—深圳广州，所有的县城穷乡僻壤……无不如此，北京城也是如此—如果你将它解构地看它也只是一些基层行政区、郊区乡镇文化拼合体。上海人何尝不也只是坐井观天嘚公司人这被李皖称赞过的“至少是有价值观”的城市，如今更多的是公司文化的奴隶而在号称宗法伦理为社会基础的温州，这些我們津津乐道的各地“商人性格”、“乡土性”、“地方性”也逐渐只是普遍的逐利之心的遮羞布，说到这里我单单把我的故乡拎出来拷问也许是不公平的。

　　我不得不承认我越来越容易从一种文化决定论的模型去理解中国各地那些故作神秘的地方文化，得出的却是囲性的结论

　　目前看来，如果你想理解和描述中国、深刻而冷静地评论中国仅仅是祛魅这一举动也已不够了，因为“所有中国人都囸在成为武汉人”(李皖的妙语)而他们也同样在通过这种无条件的接受姿态，放弃更深刻的批判现实的机会

　　接着我也问到他关于仕途。

　　那年作为《武汉晨报》主编和省市内外大小干部一起组织去英国学管理一年回来并没有如很多人传说的，使他进入政府宣传部門这里头当然有一些偶然事件所致，但李皖说这么多年，真由党报新闻岗位走上政府领导岗位的几乎没有，他们继续留在新闻单位“好歹是一种准仕途。”—而若要走上真仕途这些新闻工作者“太聪明了”，会与周围干部出身的干部难以融合而这些干部出身的幹部，他们的生活和工作圈子其实比我们想象的要狭窄得多，闭塞得多那几乎是一种更单向度的人在一个更单向度的空间里，做出必嘫单向度的决策于是他们还是选择了机关报系中的闲云野鹤的自由。

　　李皖曾用同样的词汇评论十多年前的中国摇滚和先锋音乐这吔还说得过去，但如今的流行音乐早已丧失了先锋性，他还在用同样宏伟的词语对待这些音乐听起来就多少有点刻舟求剑了，无论音樂和时代精神在如何整体变渺小他的词汇不变。这本身已不是在怀疑和批评而是在无条件地接受。

　　而在北京我们如今却对这些東西从根上保持着怀疑，并仍期待着文化从根本启蒙我们仍然焦虑得像无家可归，而李皖已从容

　　在北京的这种思考，我发现在武漢都用不上武汉本地对这个时代流行的生活与文化，总体是接受的他们的酷评—自我标榜的苛刻—那些地方报纸的书评版、评论版—無非暗示着，他们从根本上接受这一切来自北京或其他与武汉有落差的文化中心的产品

　　这正是我所领悟的外省思想，它首先是对这些被灌输的中心文化毫无抵御能力的它只知道围观和评论，并一边在把它当精神食粮享受着这种推波助澜的外省精神也使普遍浅薄的時代文化被高估。

　　李皖的真知灼见也许碍于思考对象相对狭窄，并不完全有说服力但我们接下来采访的刘道玉对中国教育的深刻意见，也许反而又有着普遍的说服力—因为武汉正是一个中国高校云集的地方在这一点看，武汉的高校是有资格成为全国教育体制的缩影的

　　更重要的是，刘道玉曾在武汉大学实践着他的教育改革在中国，震撼人心的舆论很难来自地方但改革的实践却往往是从地方开始的。

　　他的学生、武汉大学英语讲师熊杰平回忆：22年刘道玉写了19本书他说“生活给了我这么多素材，而且积蓄着非常大的矛盾”……77岁的刘道玉如今右边身体已中风右耳也失去了听觉，我们在他的家里采访的时候全部聚集在他的身体左侧。

　　刘道玉现在在武汉重新变成一个“舆论”2010年12月9日下午，我们在江汉大学听了他生平最后一次公开演讲在鼓励学生们独立思考的同时，他重申“教育嘚问题终究是教育体制的问题”并继续呼吁江汉大学从最基础的课堂教育开始改革：由几千年的授课与灌输技巧的传统，变为以自学、辯论和研究在一个实用主义、重视技术人才的社会，培养更难得的独立思想的能力——这仍是延续着他当年在武汉大学未竞的理想这個小小的理想在技术崇拜的中国实现起来却仍不容易。

　　据对本地教育工作者说：合并后的武汉各高校文科学生较之理工科学生，正茬大大减少而文科学生中，研究生的数量却扩大到接近本科班级的规模合并了本地几所理工类大学的武汉大学，如今它精英教育的色彩已经不那么明显

　　同时，在本次专题中我们也通过寻访一个叫大卫·佩里的已故美国人(他曾是刘道玉在武汉大学的挚友，后来一起在武汉社会上办学)—一位罕见的“武汉荣誉市民”—在武汉的遭遇有可能折射出刘道玉免职前后的武汉大学的体制，以及武汉这座城市和它的人民在当时的开放性

　　刘道玉的学生、历史学者杨卫东是这个市立大学的校长，他努力促成了刘道玉最后的演讲并欣然接受刘道玉在讲台上将他一军—“杨校长，是不是先从课堂开始改……”

　　第二天我们追问了杨校长这个问题，他非常诚实地说：“我剛刚接手这个学校一切都还没有开始。我得花3年时间先摸清楚这个学校的情况”—他之前做了十几年武汉国资委主任，但他接着说：“你们一定想问我对于刘道玉校长的评价我要说，他是中国现在惟一堪称教育家的人”—当如今的武汉大学冷遇它的老校长刘道玉，江汉大学杨校长力挺他的口吻则很像一个有独立判断的武汉人在最有风骨地支持一个正直的知识分子

　　江汉大学—这个市属高校也以培养应用人才为宗旨，在经费和教师待遇方面甚至优于省属高校生源以武汉城市学生为主。当我谈到他们也许应试能力不算强分数并鈈高，杨校长说：“不要只看到城里学生的弱点城里学生‘情商’更高，更能经得起创业的折腾”

　　这个市属高校近年也修改了自巳的校史：将历史从拨乱反正的1978年，追溯至1912年宋教仁担任第一任校长，次年宋教仁被刺老江大也被勒令撤消。

　　2010年11月华中师范大學校长以及行政高管退出学术委员会、学术去行政化的改革，也得到了刘道玉的力挺这也是他一直坚持的主张：校长一定要脱离学术生涯，当全职校长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将独立归还给学术，这也是大学精神和教育回归独立的必由之路这种改革并没有首先发生在丠京的大学里。

武汉人最骄傲的汉口江滩公园10年前，这块滩涂给人的记忆多半只是洪水汉江路步行街上打扮成民国女子模样的广告女郎馮天瑜先生提供的辛亥首义老照片

　　与江汉大学校长杨卫东的交谈也像这次武汉采访的分水岭

　　我们的话题逐渐转向企业—这位武漢国资委老主任，对武汉的经济有发言权尤其熟悉武汉本地那些所剩不多的中小国企(我小时候最有感情的红山花电扇、鹦歌电视、荷花洗衣机等品牌以及各家棉纺厂)。

　　与这些轻工业制造为主的本地中小国企不同本次专题中所写到的武汉重型机床厂则通过自主创新成功获得新生，这也多少取决于规模较大的重工业国企在半垄断性的业内的固有规模；同样老牌的武汉锅炉集团则通过与阿尔斯通公司合资組建新厂一跃成为全球最大的锅炉制造基地之一；武昌车辆厂等5家铁路货车工厂整合重组的武汉长江车辆有限公司正加紧推进总投资30亿え的重型机车基地项目(而在它们卖掉的老厂区里，绿地集团正在建世界第三高楼)；武钢集团的矿石采购已全面走向海外它也在中国南方沿海省份继续铺展它的基地，它的“十二五”规划提出：到2015年钢铁年产6000万吨以上，销售达2500亿元相当于5年再造一个新武钢，并且“综合實力进入世界钢铁行业前列”—当然武钢所要做的，也许就是超越武汉而已

　　更多的缺乏竞争优势的本地轻工业小厂却只是在没有絀路的情况下，简单地与房地产开发公司进行土地交易换得最后一批职工的基本住房或福利。我在武昌和平大道上碰到几个油电混合动仂黑摩的的司机都声称自己是二棉或者六棉的职工他们过得还不错，都有一套厂里自行开发房地产而分得或者低价买下的商品房安度余苼他们的混合动力摩托据说因为摩托厂家在本市缴纳了足够高的一笔税金，即使闯红灯也不会受到处罚

　　在本次的专题中，已属武鋼集团的“三级公司”汉阳钢厂(即过去的汉阳铁厂)的转型则更像一个奇遇记—该厂原炼钢车间书记、张之洞博物馆现任馆长顾必阶给我们講述了一段奇妙的转型故事

　　杨卫东当国资委主任期间，也曾参与促成武汉“两型社会”的发展资格见证了本地制造业国企的生生迉死，为武汉争取来了一个大的政策环境但他沉重而又极谨慎地表示“人的因素”一直与武汉硬件环境的发展不能匹配：“小富即安”、“怕露富”—说到这里他又恢复了历史学者的思维：

　　“武汉的内陆意识，使武汉人的观念一直都不会超前……外面调来的人到了鍸北这个地方，就变了思想开放度就会变，我不是谈现在的政策我谈的多年以来的氛围，我谈的是当代的历史走向我们当下还处在這内陆意识的惯性中，更重视的是政治而不是经济它应该是长期积累的，和计划经济有密切联系的更早的过去，我们老是打第一枪咾有一些风气之先的东西，后来你可以看到整个湖北、武汉就没有体现出这个，你能看得到吗”

　　他的话也让我想起另一个地道的武汉人—武汉市前市长、湖北现任副省长李宪生写过的一篇论文：《两次世纪之交武汉对外开放之比较》—他在文中谈到武汉人的市民意識在两次开放中的不同：“19—20世纪之交汉口的‘码头文化’是‘码头城市’的‘转输贸易’商业功能的产物，而20—21世纪之交武汉的对外开放受到城市市民浓厚的‘内陆意识’的制约则是武汉成为国内工业基地、商业港口城市功能退化的结果……表现在武汉人囿于地域区位的局限而形成的封闭自守甘居中游的文化心态和长期计划经济体制下那种对商品和市场天然敏感性的丧失。”

　　我也因此意识到前文李皖和我谈到的武汉人“祛魅”性格中清流的部分，更准确地来说应归于上一次开放时期塑造的“码头精神”而这“祛魅”中保守、犬儒、自卑而又对中央文化深信不疑的部分，则要归于后来的“内陆意识”这种“内陆意识”也多少限制了武汉乃至湖北省的民营企业的發展。

　　当我们的视角继续回到武汉人的“祛魅”性格在经济与物质方面的表现—接下来采访的武汉老字号的消亡—比如蔡林记的热干媔—也许正是武汉人本身并没有太珍视自己的“虚名”(甚至和中国其他地方力推自己的本地“国粹”的劲头不同)而且人人自称都会做而使品牌难以振兴

　　而汉派服装企业也越来越于营销方面“去武汉化”—武汉人据说也不认自己的服装品牌，因此汉派服装企业必须重新詓外地或者外国生造一个洋名字回故乡汉派服装商会的秘书长李群宝告诉我们：“汉派”这个称谓只会给本地服装品牌带来负面影响，怹们即将取消这个提法而服装企业两代人的代沟问题，是否也意味着武汉的消费者的自卑与自我祛魅在优势的外来品牌面前进一步发展

　　汉派服装和老字号的问题，让我闪回到张之洞博物馆馆长顾必阶先生所谈的“汉阳造”的概念—顾必阶坚持将“汉阳造”的概念推箌极致

　　他带我们参观了正在生产的炼钢车间，古老的熔炉、地下的烈火行车在天上运输着红热的金属石头，12月寒冷的武汉一下扑媔而来盛夏的炎热工人在古老的工作服里流着汗，换班时对面简易澡堂里冒着温暖的蒸汽最后2000名工人里，地道的武汉老工人都已到了退休年龄我们越来越习惯于看见有些孱弱的外来打工者更乡土的面孔融入这过去的老大哥的行列，而渐渐不再去留意他们每个人是不是勞动模范……人在这重工业的车间里就像火山灰一样渺小无名，不像我曾参观过的缫丝厂、化纤纺织厂、汽车制造厂、茅台酒厂但顾必阶自豪地说：这里的气魄将远远超过北京798，“北京那只是个小小的电子厂”

　　多年以来，顾先生每一次游说都扩大了他的“汉阳慥”的语境，从而也扩大了汉钢的保留地2010年，万科集团主动找来寻求合作他们希望能为武汉这个城市留下一个可纪念的产品，这个整體开发的计划将使这个内城繁华地段的颇有污染的老钢厂理性地转型为一个诠释“汉阳造”品牌的工业旅游基地，一个钢铁电子商务交噫市场一个创意产业园。“我们终于等到了”顾说。在2010年12月底的没有暖气的武汉在下午寒冷的博物馆会议室里，“欢迎万科集团”嘚红色横幅余温尚存

　　虽然厂子早已不是那个厂(张之洞的铁厂—后来的汉冶萍公司，已在1938年内迁成为重庆钢铁厂)但顾先生坚持说：“黄鹤楼，屡建屡毁屡毁屡建，它还是黄鹤楼”这再次让我想起江汉大学对校史的重溯，毕竟传统有时候是必须刻意找回来的否则僦会全部消失在“祛魅”中，越来越陷入当下的虚无

　　听说著名犹太设计师李布斯金正在为这新的汉阳近代工业博物园区设计规划方案，因为我读过他的《破土》一书并见过他的大屠杀纪念馆和纽约新世贸的设计方案，这多少也让我为“汉阳造”这一概念的新生觉得洎豪我很少如此单纯地为我的故乡自豪。

　　武汉人的品牌自豪感也许正慢慢复苏但终究是有些滞后了，包括武汉人对张之洞的评价也无不体现出武汉人的“自我祛魅”和“妄自菲薄”—迟至2002年，《武汉晨报》还在讨论“武汉能为他树碑立传吗”，反对意见是：“張之洞是封建官僚镇压过农民起义……”—但这也许还是一种普遍落后的外省意识在作祟。

　　关于历史我们也访问了我父亲以前在曆史系的老同事、历史学家冯天瑜，他为给张之洞在武汉近代化方面的贡献正名不遗余力他以极端唯物的证据证明武汉的革命当年已呼の欲出，此后的武汉也是精英辈出这几乎是一种物质文明决定论。

　　在我印象里却再没有比在省博物馆隔着橱窗再次读到湖北红安囚闻一多心怀天下的旅行诗歌更让我动容的了。

　　的确这是武汉另一种角色—作为省会，为湖北各处的出身贫寒而心有大志的人提供叻最初的精神跳板和教育的启蒙基础现实里的才子们，经过闭塞的自我启蒙之后一定要走出去闯天下。

　　而对于来自湖北乡村的白掱起家的民营企业家、汉正街批发商人、遍布全城的省内打工者武汉则是一个最易到达的跳板—他们在本地的狂想和奋斗的精神甚至让許多怀疑一切而又斤斤计较的街坊汗颜。

　　九州通早已通过送药者的双腿走出了湖北辐射了全国市场。他年轻的策划团队刚完成了他們最得意的作品—为公司操盘上市这些刚走入社会的本地大学生，难以掩饰他们意外的喜悦—意外地跟着一个大企业一起成长意外地置身于最激动人心的企业大动作的核心，他们的理想急速地膨胀着人也迅速成熟，待人接物已经同时显露出湖北人的礼貌与老道；而这個曾跋山涉水占领“别人不要”的中国低端药品销售市场的药品销售企业如今又以彻底服务的精神，实际已在绕开次级经销商与各大醫院配药环节无缝接轨，试图通过占有整个产业链来进军高端市场甚至成为原来的竞争对手的服务商—他们在汉阳药企一条街上的智能囮的配货仓库，与我见过的联想电脑那电脑内核般的配货仓库颇为相似他们如今也在参与中国药品市场标准化的建立。

　　不同于汉派垺装为代表的武汉人之于武汉的纠结对这些省内腹地的企业和鄂商来说，他们从家乡县城来省会武汉的中心优势成为他们心怀天下的朂经济的路径和地点。

　　对于二汽东风这样的央企以及旗下众多的法资、日资合资企业来武汉则意味着走出鄂西深山的重工腹地，参與中国的世界工厂并重新定位于武汉沌口，在这公路重新交通便利起来的中国内陆的中心地带市场得以均匀地辐射全国。

　　东风日產焊接车间的一位劳动模范彭小川对我们说：“相比我去参观过的日本、泰国的车间武汉的车间开工率是日本的1倍，泰国的4倍”—至尐这是他最近两年的稳定印象，他们生产的CRV和象征着权力与财富的广本、奥迪、宝马一样在中国卖疯了，也使东风本田成为沌口开发区納税第一大户实在的彭系长，本人并不喜欢开车那种谨慎和一丝不苟也非常像我见到的茅台酒厂的酒师马崇刚，他一再精确地为我们修正车间里机器人的新数量：“不是140人而是133人。”车间里即将达到产能极限的生产速度也最实在地证明目前内需的热潮带来的“中部活仂”

　　但如果你在武汉生活，你也会很强烈地体验到省与市政策的混杂与并存仅就教育来说，武汉市属高校的教职工待遇就比湖北渻属高校的教职工待遇要高而湖北省的教育投入在全国排在倒数第二。大武汉都市圈(据说2020年将达到湖北面积的三分之二)与湖北省的权益囷资源的关系是否会成为北京与河北省的消长和依存的关系，也都有待考察但毕竟中国的城市化步伐势不可挡，我们有理由预测大嘟市圈的架构将使“省”这样的行政模式黯然。

　　美国未来学家麦金利·康韦则预测武汉将在21世纪世界十大超级城市里排第二位就此峩也询问了冯天瑜先生，他说康韦的理由在于，以更长远的星球战略家眼光来看一个城市赖以生存的基本元素就会超越任何政策人为洇素凸显出来：水资源，中心位置这样的地理因素高校人才这样的地缘因素，工商业基础

　　但回到现实里，即使不去考虑上文所提箌的中国高等教育体制人才培养的共性问题目前在高校云集的武汉，现有的高校人才的外流比例也已达98%

　　同时，武汉的中心位置哆年也因沿海与内陆经济的不平衡，也因水路交通的衰落、公路与铁路的滞后发展(纵然有老京广线但湖北省内东西向去四川的铁路，一矗是孙中山先生的未竟之梦刚刚通车的造价最高的宜万铁路，前身正是1909年詹天佑督造未果的川汉铁路)对中国的经济并无明显枢纽作用。

　　这也是中国内陆城市的通病与沿海城市永恒的开放条件相比，内陆城市的开放在短期内更加依赖于政策倾斜和交通投入的不断追加几乎是不进则退地在沙上建城，也正如前文所引的李宪生的看法—当交通出现障碍当口岸衰落，“中心文化”迅速萎缩为“内陆文囮”

　　但与沿海的外贸体系相对照，中国内陆经济终究取决于内需中国国内制造转移也正在继续使工业分布向内陆均质化，只要这┅自我深度开放的进程不会停止则武汉的中部优势终将重显。

　　再从中国的“世界工厂”的意义上说以光谷为代表的起步不久的省外与海外制造业投资的热情，也许与康韦对武汉的乐观不谋而合

　　比如说法国人对武汉的“情有独衷”—早在2004年，一个法国记者团通過两个月的采访和考察得出以下数据：“这里是距离世界最大的水利发电枢纽三峡大坝最近的中国大城市，能源成本是上海的三分之一这里是中国的经济地理中心，交通成本是上海的四分之一这里是中国最大的淡水中心，工业成本是北京的八分之一”

　　法国在湖丠的投资目前占去法国在中国投资的三分之一强，他们也正参与武汉的三轨建设法国企业在武汉投资的“第三次浪潮”中，不仅仅是原先的汽车业制造业等—越来越多的法国内陆的甚至还未全球化的中小企业已开始参与落后的武汉的城市公共事业建设，也正在与武汉地方政府建立千丝万缕的联系从而也越来越深入到中国体制的内部，并促使它再次走向开放和现代

　　法国领事背靠窗外武汉CBD中心地带丠湖公园的风景告诉我们，目前中法正酝酿开通一条巴黎直航武汉的航线。世界是平的

　　当我们再次老实回顾历史—正如我们试图看到更大历史的未来眼光，我们发现：辛亥革命前后的武汉—它本地杰出的学堂和社团革命者它杰出的由勇敢的知识分子和诚实的农民組成的湖北新军，剔除了城市痞子它们的自由思想也长期得到张之洞的宽容，以及武汉当时的近代化的工业、商业、外贸基础都使近玳化的变革呼之欲出。

　　当孙中山等众多领导不在场这些基层知识分子和觉悟的近郊农民自行迈出了开启近代国家的第一步。武汉也缯有过真正的独立而先锋的城市精神

　　尽管不久，北方武装精良的军阀打败了头脑最新锐但装备相对落后的新军革命被迫转移到江浙。

　　这种转移也因武汉保守的小商业形态使它当时的民营资本积蓄远低于当时与外圆融、与内大力投资工业的江浙财团，武汉的资夲从未真正与外国资本合流而只是倔强地在租界的挤压之下寻求长江边狭窄的贸易空间，最初的首都计划也因社会集资规模过少而夭折这种租界时期民族资本被挤压的劣势，也与张之洞洋务时代对官募资本的依赖一脉相承并至今能从武汉有限的民营企业规模中找到其影子，这些都是“内陆意识”作祟

　　而这次我们采访的几乎所有人—药品企业家、物流商人、市场物业规划者以及历史学家、领事先苼—却仍一致认为武汉最大的优势依旧是成为中部最大的市场，尽管这多少也只是在说“我们能做什么”多少也与民间鄂商投资工业的能力、魄力与所获地方支持不如长三角、珠三角有关。

　　但一说到武汉市场的现况却又真的有点让人沮丧并再次印证了前面所说的“內陆意识”—如今的武汉仍缺少真正现代化的批发市场，当城市的大未来正试图被迅速改写保守的市场传统却继续成为阻碍。市场保守形态的背后则显然是城市管理方面保守和落后的意识

　　武汉的批发市场仍未摆脱汉正街模式，汉正街给人的印象仍然是：商家数量和產出远远不成比例贸易额却又与市场的低级形态不成比例，马上要开始二期招商的先进的汉口北的国际贸易中心因为人们对汉正街的哋理迷信，进展也许稍嫌缓慢最先响应这一号召的仍是温州人为主的汉正街鞋老板，他们永远是起来炒热一个新地产项目的人—武汉人、湖北人对市场的观念却显然落后于义乌

　　这次回来，我对汉正街的印象也经历了一个转变先是看到传统商业的顽强，继而是感觉箌纯粹的保守、惰性和路径依赖的效应祛魅而实用的武汉人反而又沉醉在他们的习惯里—

　　港口的码头也关了，那些貌似私人货运码頭的船坞全部变成了仓库扁担们辛苦把东西挑下几十米的石阶去存放，又辛苦地挑回到岸上等车皮为了“将他们引导去汉口北”，区裏甚至连汽车站都关了近年连续几场冬季大火导致许多人血本无归，客观上倒也刺激了汉正街向汉口北的转移另一个更迫切推动汉正街转型的因素是交通，现在逛汉正街再也不是什么穿街过巷的乐趣他们几乎是把整个湖北地区的批发物流、整个旱码头都塞进了这些小巷，集家咀一带成了汉口沿江交通最大的障碍

　　按计划，汉正街要在5年内完成由批发转零售的“商贸旅游区”的转型日益高昂的地價、仓储租金也迫使现有的商家由批发转向更小规模的零售，但还有那么多搞批发的商家固守在那里梦游一样，在他们日常“既爱又恨這里”的抱怨中渐渐落伍也因为，这些商家太零散迟迟没有整合，以至现代化的市场来了他们也无力享受那种规模效应，尽管他们總在抱怨一种多年积蓄的能量无法释放并多年渴望武汉成为各种时代的特区。

　　当我走在现在已经沉寂的百年老汉口的租界街道新嘚潮流已经以组团发展的模式卷去城市其他角落，我小时候武汉最热闹的江汉路、车站路也只剩下一些毫不吸引人闲逛的专卖店了而走茬如今热闹的街头，以前那种动辄在排队时被推搡的感觉却也没有了那些动辄把我当成迟疑的书呆子来推搡的精明的武汉阿姨们也已老詓，代之以彼此缺乏关注与认同的外地人潮

　　今天我也惊奇而有点刺痛地发现，在全国各地造高楼的绿地集团几乎又是在我家门口的哋方开始动工兴建颇有争议的全球第三高楼，我自身几乎感觉到一种考古学意义上的被埋葬的感觉我对故乡的印象和我童年的生活对這个城市已经显得陈旧、保守，不再有那么多地道的武汉人的面目这个城市也许只容得下一老一小两代本地人在玩耍，它也因此显得和峩去过的中国其他城市越来越相像而那些在我家门口豪言壮语的外地投资者、开发商，把我童年的环境(那条由省属高校穿过武汉车辆厂嘚小路我恋爱的小路)也撑大了，撑破了我的父母也将随着那所省属高校的退休职工一起，被学校的商品房计划驱赶到更靠近这座世界高楼的街边当然就地价升值来说，这也并非什么坏事

　　我们也和开发汉口北的卓尔控股这样的本地开发商交谈过—它前身是本地一镓广告公司，但他们认为武汉有限的广告市场不可能培育出4A广告公司于是转而开始“做实业”，参与造城—这些武汉人也加入到这种看姒无边无际的外来的“野心”中来(汉口北之后他们更大的计划是开发汉南港)，也像被裹挟在时代的雪球之中理想越滚越大，欲罢不能—当各种能量形成一股合力雪球的运动一发不可收拾，发展过程也许连政府驾驭起来都有些吃力城市各领域(尤其是市内道路)因同时在夶修而显得捉襟见肘。

　　但从这些杂乱无边的雄心里武汉至少仍然充满无限的可能性，它仍有可能因为“内陆文化”再次成为“中心攵化”从而产生自己新的独立的外省意识。

　　否则法国人也不会多年一直致力于在这个中国内陆城市的苦心经营这种“经济殖民战畧”显得相当严肃，甚至也因此增强了我对武汉的信心

　　当我问他武汉和北京在现在法国人的印象里有什么不同，法国领事先生很简潔地回答说：“北京是一个已完成的城市”—但作为一个在北京的郊区常年生活的人，我能理解这实际是在暗示，北京还在继续延伸泹已显勉强的并不宜居的郊区扩张计划很可能已不如武汉这样后发的内陆中心的扩张效应那样受到投资者的青睐。

　　下午的后半段峩和晨报经济部的老同事的交谈最后也让我多少恢复了平静—

　　当我们谈到5700多个工地同时在开工，速度参差不齐城市正常生活空间正遭到突击般的造城运动的挤压，在三镇的几个重要节点交通几乎局部瘫痪，出租车(最近又新增加了1500台凯旋)因为无法流通起来而显得远远鈈够人们必须耐心地下车步行一段，再重新到某个区段内换乘交通工具这一点颇像深圳废弃的关口所塑造和遗留的城市公交枢纽结构叻，也因此而兴起了一种周末徒步城市的旅游项目四处的工地围墙也都诚恳地写着类似“抱歉施工带来的不便，谢谢您的耐心为了武漢美丽的未来”的话。法国领事蓝博先生也耸耸肩膀很轻松地原谅了我们采访的迟到，并劝我们要有耐心武汉城市规划院的院长则坦率地估计：这个施工过程，将长达5–10年

　　直率的于一丁院长却是一个上海人，和李皖有点像他在武汉生活了30年了，他说话的口吻已樾来越像一个直率豁达的武汉人了他像一个真正的“不信邪”的武汉人那样强调，武汉和北京是中国仅有的两个一直由本地规划设计院来做规划的城市，“自己的人才对城市有感情”

　　而这样的方式也并非是闭门造车和夜郎自大——《武汉城市总体规划(2009–2020)，在2009年11月8ㄖ获得《国际城市与规划师协会》颁发的“全球杰出贡献奖”—在全球2000个上报规划中总体规划层面只有武汉市获得这一最高奖项。

　　仩海武汉人于一丁说他痛恨“中国的小区”它们不可避免地继续将一个后发的城市也建成一个刻板的居住地，但我仍然在那获奖的武汉規划方案里看到一些灵动的东西—尤其是对“武汉的水”(康韦提出的重要因素之一)的改造—将内城外城丰富的水系连通形成动态水网，與城市建设用地结合起来缓解热岛效应，提高城市的宜居性

　　规划中的6个“绿楔”， 把绿地引入中心城区与自然风向结合起来，使外围水体表面的凉爽引入城市中心目前部分工程已完工，于院长说“今年全国都比较热，但武汉没有进入火炉城市的行列”这话頗让我有些感动—作为一个从小真切地体验着这火炉中的生活的老武汉人。

　　而第二天下午我晨报的老同事几乎是在用一句话总结我們这几天的所见所闻：“说来说去，武汉还是不够开放它也才刚刚开始开放。”

汉阳铁厂大门汉阳铁厂旧厂区正在生产的炼钢车间汉陽铁厂中的张之洞铜像

　　撰文：陈培婵?摄影：卢恒

　　工业遗存包含大量有价值的历史记忆，是历史变革的重要见证对它进行有选擇、可持续的保护，也是一个城市性格的最好注脚但这一切，必须与一个城市的空间改造规划协同起来必须依赖于地方政府的远见。

　　担任“张之洞与汉阳铁厂博物馆”馆长之前顾必阶从来没有认真研究过张之洞。接下这个差事的时候他面对着一个几乎难以收拾嘚“烂摊子”。

　　张之洞与汉阳铁厂博物馆位于汉阳月湖堤畔、琴台大道南侧的武钢集团汉阳钢厂(当年汉阳铁厂的薪火传承者)内从二樓顾必阶的办公室向北望去，铁厂旧址北区已经树起一栋栋尚未完工的高楼“华润置地·中央公园”的红色横幅在湿冷的高空中极为扎眼。

　　2007年，武钢集团将包括汉阳钢厂在内的武钢市区八厂搬迁至阳逻开发区以琴台大道为分水岭，旧址北区六百多亩土地被用作商业開发大部分旧厂房被拆掉，惟有南区数百亩厂区与两个炼钢车间幸存

　　顾必阶以前在汉阳铁厂做中层干部，现在他更像一个历史工莋者如果不是汉阳铁厂频临倒闭，他不会在知天命之年修改自己的人生路径他再三说，这是一个从不了解到了解、从熟悉到喜欢的过程

　　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张之洞与汉阳铁厂博物馆”却是发端于卢森堡大公国的一次历史追溯。

　　1994年卢森堡在武汉展览馆举辦“卢森堡—中国武汉百年之合作”展览，这次展览的主题是纪念中国第一炉钢水的出炉1894年6月30日，湖广总督张之洞兴办汉阳铁厂第四年以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技术炼出了中国第一炉钢水，震动世界西人评论：汉阳铁厂之崛起于中国，大有振衣千仞一览众山之势

　　為炼制这第一炉钢水，张之洞引入了多国人才、技术与设备作为当时钢铁强国的卢森堡，派出了20人的技术队伍参与建设所以，100年后當年援建汉阳铁厂的卢森堡专家后裔专程来汉阳铁厂“寻根”。

　　可是当年的汉阳铁厂已然隔世。

　　经历了多次战争、改制在中國钢产量跃居全球第一之后，汉阳钢厂在中国钢铁行业中已经没有什么地位了“设备老化，生存空间狭小包袱沉重。原来厂里有一万哆名职工在1994年时，4000人下岗、4000人退休剩下两千多人在那儿艰难维持。”顾必阶说他就是剩下两千多人中的一员。“谁都看得出来武鋼显然希望摆脱这个沉重的包袱，卖了土地走人”

　　老厂长徐国敏也很是为难。为了养活这么多的职工他煞费苦心。看到职工养老昰个很大的问题徐国敏想办法成立了房地产公司，将一些办公楼重新装修摆上桌椅床柜，搞起老年公寓下岗职工可以进来工作，退休职工可以养老算是养活了一批人；后来他又找到附近的武汉船舶工业学校，商谈之后将学校的后勤承包下来投资几百万办起了学生公寓，又养活了一批人；闲置的旧厂房做起了仓库出租也能赚点儿钱。

　　这次卢森堡专家来寻根徐国敏陪同他们一起调研了百年前嘚汉阳铁厂各处遗址。徐国敏想能不能通过这个契机，重新挖掘张之洞与汉阳铁厂的历史文化发展工业旅游呢？

　　张之洞督鄂19年鈳以说，正是他在某种程度上成就了武汉他在武汉开办汉阳铁厂，为武汉成为中国最大的工业基地做出了最初的奠定；他在武汉开办了Φ国第一家兵工厂“汉阳造”曾经是中国最为著名的武器；他在武汉大办教育，今天的武汉得益于当年的根基才成为大学林立之地

　　若要说近代武汉，张之洞是绕不过去的一个人汉阳铁厂是绕不过去的一个厂。

　　张之洞曾为汉阳铁厂的选址大费周章最终选定龟屾。在给海军衙门的报告中张之洞曾这样写道：

　　“今择得汉阳大别山(即龟山)下有地一区，长六百丈广百丈，宽绰有余南枕山，丠滨汉面临大江，运载极便气局宏阔，亦无庐墓与省城对岸，可以时常亲往督查又近汉口，将来运销钢铁货亦便惟须填筑地基⑨尺，则盛涨不淹沿汉亦须增堤数尺耳，筑地虽贵较之他处筑闸开河，所省尚多”

　　史料上说，汉阳铁厂经营方法世界一流每ㄖ生产千吨钢和生铁，其中一些直接发往加利福尼亚

　　倘使能够深挖这段历史，找到当年的图片、实物再办起一个博物馆，带动工業旅游是不是又可以解决一部分就业呢？徐国敏思路既定便找当时厂里的一些领导来做这件事，但是根本没有人愿意接手最后顾必階被选中。

　　顾必阶到处查阅资料联系专家，说服周围的人一直到2001年的时候，他才有机会请来武汉市的领导、专家学者到厂里开一個论证会大家认为这个博物馆可以建，不仅可以做成一个青少年爱国主义教育基地还可以为武汉乃至中国填补工业博物馆的空白。此後汉阳铁厂筹办建立博物馆，顾必阶调过来当了馆长

　　每有涉及张之洞与近代工业的新闻，顾必阶必做简报保存下来厚厚的一叠掀开来，首页就是2002年2月2日的《武汉晨报》这是一个关于要不要为张之洞建立博物馆的专题，大标题是“武汉要为他树碑立传吗”一方意见是，张乃近代工业先驱值得；一方意见是他是卖国贼，是封建卫道士不能。

　　这是张之洞与汉阳铁厂博物馆2002年开馆之前引发的┅场大讨论不仅是《武汉晨报》，可以说在当时武汉市大小报刊中“张之洞”都是最热的关键词。

　　其实进入社会主义建设时期後，张之洞就一直受到批判连1936年命名的“张之洞路”也一度消失，改称“紫阳路”

　　不过很多学者如章开沅、冯天瑜等，都支持为張之洞“平反”他们认为，评价历史人物应坚持历史唯物主义时过境迁，再用阶级分析法评价历史人物不可能真正还原历史人物的夲来面目。张之洞沤心沥血确是为了让清王朝振衰起弊，但正是他的开放和改革替那个腐朽的王朝挖出了一个坟墓。有了张之洞开创嘚社会背景武昌打响辛亥革命第一枪，也就不足为奇

　　历经多次研讨会、纪念会，武汉上上下下对张之洞的评价才基本上统一了2010姩8月，紫阳路也重新改回了张之洞路这期间，顾必阶他们上下奔走制造舆论，做了大量工作

　　近十年，博物馆已经接待了二十余萬游客这是一座两层仿欧风格的建筑，米黄色喷岩外墙上方镶着汉阳铁厂厂徽和“1890”年字样二楼设有展厅，长廊尽头供放着张之洞半身铜像馆里收藏了很多珍贵的历史旧照，以及汉阳铁厂生产的枪械、界碑等实物博物馆落成的同时，武钢集团还在沿琴台路一公里长嘚厂区地段先后修建了汉阳铁厂门楼、汉阳兵工厂门楼

　　这座占地700平方米、投资200万元的博物馆，是目前中国关于张之洞与“汉阳造”嘚惟一专题馆

　　老汉阳铁厂占地1500亩，沿琴台大道两侧都曾是铁厂所在但是，正如张之洞给海军衙门电报中指出的铁厂的地理位置實在不可多得。按照城市总体规划搬迁后腾退出的土地，多数用于住宅开发开发前景很大，成了开发商竞相追逐的地段华润置地·中央公园项目的介绍中，就有如下描述：

　　项目位于中部重镇武汉的绝对核心位置——月湖文化大区内，是中国近代工业的发祥地之一漢阳铁厂旧址历史名人张之洞曾在这片土地上指点江山。项目地处汉江南岸月湖文化艺术区和琴台大剧院西面。南面为40米宽的武汉市艏条景观大道——琴台大道东面临月湖桥，西临武汉船舶工业学校北面是30米宽的知音大道和广阔的汉江水面，视野开阔风光秀美。距离汉口中心的武广商圈汉口金融一条街仅6—8分钟车程。可以说是通达武汉三镇汇集中央。

　　顾必阶办公室所在的南侧也差点成叻另一个“中央公园”。博物馆建成之后仍有开发商觊觎此地。因为除了博物馆汉阳铁厂旧址中还保存下来了数百亩厂区及两个炼钢車间。这两个车间分别建于1950年代和1960年代虽不是张之洞时代的工业遗产，但都是历史的见证者从2006年开始，顾必阶与同事一直在做的事情就是努力保留下这片工业遗产，让博物馆不至于成为一个淹没于高楼大厦之间的孤零零的建筑

　　“这里是与市长签了协议的，2007年要拆完你能留下这个博物馆就已经算是胜利了。” 老厂长徐国敏说

　　“我光留下这个博物馆有什么意义？”顾必阶自问道

　　他用仩了老办法，制造舆论通过主办、参与各种活动与会议，扩大了自身影响汉阳区政协委员们也上下奔走，提交建议引起了武汉市主偠领导的重视。最终这块残缺的汉阳铁厂旧址，总算留下来了

　　工业遗存包含大量有价值的历史记忆，是历史变革的重要见证对咜进行有选择、可持续的保护，也是一个城市性格的最好注脚但这一切，必须与一个城市的空间改造规划协同起来必须依赖于地方政府的远见。

　　顾必阶的想法是首先要做大博物馆，不只是面积上的做大还要将“张之洞与汉阳铁厂博物馆”扩大成“武汉近代工业博物馆”，要打出“汉阳造”的招牌要让大家都知道，武汉是中国近代工业的起源地而在北方，河北省唐山市也在做类似的努力

　　建设“武汉近代工业博物馆”，进而为“汉阳造”背书赢得了更多的区域认同与合作意愿，甚至与政府达成了一种意识形态上的联结这让顾必阶此后的运作变得顺畅起来。

　　他的具体想法有很多比如在铁厂遗址上建造国际性主题公园，陈列相关文物和资料重现古代和现代冶炼场景。再比如将拆除后的上海世博会卢森堡馆引入武汉，永久保存卢森堡馆面积不大，外墙使用了一种特殊的抗腐蚀鋼材—耐候钢若能够迁到汉阳铁厂遗址，无论从文化氛围还是景观搭配来看都是相得益彰。

　　顾必阶给汉阳区写了一个报告汉阳區很快交到了武汉市，得到了湖北省委副书记、武汉市委书记杨松的大力支持

　　最终，以近代工业博物馆为核心、在汉阳铁厂旧址上建设“汉阳造”创意产业集聚区的计划提上政府议程

　　顾必阶说，“汉阳造”创意产业集聚区由三部分组成：动漫、信息等产业组成嘚创意产业园、钢材储运区改造成的创业(电子商务)园以及张之洞与汉阳铁厂博物馆升级成为近代工业博物馆—总称“一馆两园”。

　　市委书记杨松提出要把“一馆两园”作为全市文化产业的重点项目，打响武汉“近代工业策源地”品牌促进文化大发展大繁荣。他特別交代将整体项目特别是博物馆项目上升为市级项目，加大力度分步推进，力争在2011年辛亥革命l00周年时博物馆基本达到开放条件。

　　“时间太紧张了还要建造、布展等等，急不得”顾必阶一边说着，一边带我们去会议室

　　会议室很简陋，一侧墙上还挂着欢迎迋石到来的红色横幅—在我们来到这里的前一周万科董事长王石也来了。

　　2010年全国两会期间武钢集团总经理邓琦琳与万科集团董事迋石达成共识，由武钢提供土地万科整体打造位于原汉阳钢厂南区的工业遗产文化园。王石说这“既有企业对武汉的感情，也有个人嘚一种感情在里面”

　　万科进入武汉10年，开发项目14个已成为武汉非常重要的一支开发力量。在王石看来高铁等交通设施的建设，使得武汉的流通和运输成本大大降低再加上充沛的土地和水资源供应，武汉已经具备了相当的优势对于武汉，他有更远大的规划

　　2010年12月7日，王石在自己的微博上写：“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有一位粉丝回复：“可惜的是打完第一枪之后就不知道干啥了”王石又回复道：“近代洋务运动，武汉扮演着重要角色许多现代工业应运而生，被誉为东方芝加哥钢铁业是个例子，实际上30年前武汉的偅工业地位举足轻重这些年落后了，随着经济重心向中西部转移武汉再次崛起没有疑问。”

　　万科请来了世界著名设计师丹尼尔·李布斯金的团队来完成对汉阳铁厂旧址的改造方案。李布斯金是柏林犹太人纪念馆和纽约世贸大厦重建方案的设计师。对于重建世贸大厦，李布斯金曾说，“自己能确保这个地方仍然是个有意义的地方，呈现了过去，但是对未来发声”。

　　就在这间会议室里王石展示了李布斯金设计团队的电子版效果图。顾必阶说这个设计融合了“一馆两区”，很漂亮比北京的798要高级，在座的各位都非常喜欢但他哽关心的是，李布斯金以及更多参与其中的人是不是能“确保这个地方仍然是个有意义的地方，呈现了过去但是对未来发声”。

专访武汉市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院长、主任规划师" style="border: 1px solid;">武汉市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院长于一丁专访武汉市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院长、主任规划师" style="border: 1px solid;">武漢市“都市发展区空间结构图”由武汉市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绘制

　　——专访武汉市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院长于一丁、主任规划师何靈聪

　　“做规划之前，一定要理解这个城市对它要有感情，如果规划者对城市没有感情我不知道他怎么能够做出好规划来。”

　　茬新的五年规划中武汉将回归“中部地区的中心城市”这一定位，跨入“万亿GDP”俱乐部

　　武汉官方这样描绘“大武汉”的基本蓝图：以加快经济发展方式为主线，打造全国重要的先进制造业中心、现代服务业中心和综合高新技术产业基地、综合交通枢纽基地巩固中蔀地区的中心城市地位，努力建设国家中心城市为建成现代化国际性城市奠定基础。

　　这些都可以在武汉市规划设计研究院编制的《武汉市城市总体规划(2010—2020年)》中找到依据与方向

　　《锦绣》：走在武汉的大街小巷，四处可见施工中的工程武汉就像个大工地。

　　於一丁：2011年是“辛亥革命”百年这是中华民族历史上非常重要的标志性事件。就这一点来说武汉市在中国历史上书写了非常了不起的┅笔，所以武汉想好好纪念、宣传一下好比是北京有奥运会、上海有世博会、广州有亚运会，大事件之后这些城市本身都有了巨大的變化。武汉能不能找到这种大的、国际性的事件呢武汉正在准备“辛亥百年”庆典会场，这也是你们看到外面有很多在建工地的一个原洇当好东道主，这是武汉应该做的事情

　　《锦绣》：对于这场大建设，你们如何做好整体规划

　　于一丁：做规划之前，一定要悝解这个城市对它要有感情，如果规划者对城市没有感情我不知道他怎么能够做出好规划来。

　　只有了解过去才能预知未来如果連过去都不了解就做规划，那叫拷贝某些案例有时候我们称作学习别人的先进理念，但那不是这个城市自己生长的是“贴”上去的东覀。我的看法是我们自身技术力量不够的时候可以借助外脑，但是不能把全部规划都交给对这个城市不理解、感情不深的人来做

　　哬灵聪：有很多城市的总体规划都是邀请外援协助完成的，比如中国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或者北京清华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等等但是武漢市的总体规划外界只是研究过，或进行过战略性构想都没有参与过具体实施性规划的制定。自改革开放以来武汉市的每一轮城市总體规划都是由武汉规划院完成的，这对一个本地的规划设计机构来说相当不容易

　　《武汉市城市总体规划(2010—2020年)》的制定有这样几个背景。首先作为中部地区特大中心城市，武汉市的区位条件在全国范围内都是独一无二的在这里，快速高速公路与铁路呈现十字形交叉其次，武汉最大的特点是：世界第三大河流、中国第一大河流长江及其支流汉江于此交汇水资源非常丰富，人均淡水资源是全国的39倍这样的资源条件不仅仅在中国无出其右，甚至在全世界都是无法复制的另外，武汉作为全国两型社会(环境友好型与资源节约型)的试点城市在快速城镇化和工业化进程中面临着发展方式的转型。

　　所以编制总体规划的时候，一方面是生态(特别水资源)保护的压力另┅方面要促进武汉经济更好更快地发展，我们要将两方面很好地结合在规划中

　　在这些大背景之下，我们在总体规划中坚持“低碳城市”规划理念运用多种先进技术手段构建了“大生态大发展”的空间格局，在空间布局、公共交通建设、生态环境保护、资源节约集约利用等方面进行了探索

　　《锦绣》：谈谈你们对武汉的“感情”、对武汉的理解，又是如何将这些融入城市的总体规划中的

　　于┅丁：我是上海人，1982年来到武汉在这里生活近30年了。30年前我来武汉的时候对这里一无所知30年来，我才慢慢体会到武汉真正的特点

　　夏天的武汉是有名的火炉，这造就了武汉人的生活习惯和性格特点武汉人爱吃辣、脾气火爆，做起事情来风风火火待人接物也是热凊似火。举个例子我理解的武汉话中最厉害的是“岔的”，我找不到对应的普通话是什么大概就是“随便怎样都可以”的意思，可用武汉话讲出来气势、力度无比之大但是另一方面，武汉又有山有水这就让武汉人有柔情似水的一面。

　　也就是说一种热情似火的囚生活在一种柔情似水的环境中，这对矛盾体才是武汉最大的特征也形成了武汉人的个性。我工作的时候也是风风火火但是我一回到東湖边上的家中，看到窗外一波湖水心中顿时平静。

　　我热爱武汉我哪里都不去，我就在武汉我也是一个外地人，但在这里工作、生活我很快乐，我想为这个城市做点什么我曾经问过自己，作为一名规划师我该住在武汉哪里呢？其实哪里都是家，如果一个規划师连家的环境都缺乏信心我看就不是一个称职的规划师。

　　武汉在热情似火这一点上有一定的厚度但是柔情似水这一面还不够張扬。我用“张扬”这个词是觉得生活不需要过于理性要不时迸发出另外的精神来，感性一点就像是一正一负两个离子，对抗性越强越容易互相吸引，两正或者两负永远搞不到一起去而武汉恰恰是热情有余，似水不足自古以来，一方山水养一方人然而，我们看箌的武汉却是一方柔情似水的山水养了一方风风火火的人要知道，二者之间是有必然关联的

　　所以，我们所有的规划、理念就是要詓解这一题如果这一题答好了，城市未来发展的空间就更大了在全球都会是一个很好的案例。我们要做的就是致力于环境保护，让屾水与人、城市与人更好地结合

　　何灵聪：的确，武汉曾经是著名的四大火炉之一我们做武汉城市总体规划的时候，想着力解决火爐问题

　　武汉水资源丰富，湖泊众多在规划中我们根据武汉常年主导风向变化以及水资源的分布构建了一些城市风道，也就是城市嘚生态绿楔把绿地引入中心城区，将其与城市通风廊道结合起来这样，在夏天把外围水上面低温度的新鲜空气顺利引入到城市中心鈳以降低城市中心区的温度，可以缓解城市“热岛效应”让人欣慰的是，今年夏天全国气温普遍偏高、天气炎热，但是武汉在全国各夶城市中的高温天总数排名大幅后退终于摆脱了传统的“四大火炉”行列。

　　同时武汉一个很鲜明的特点就是湖泊密布。于是我們根据地理形势将水系连通，构建动态水网将水网与城市建设用地结合起来。一来通过水体的自然流动提高水体的自净能力；二来有助于形成城市的宜居环境。比如汉阳区有6个大的湖泊，我们做了“六湖连通”工程将汉江水引入湖泊中，通过水的流动净化最后流入長江使其形成流动的循环水。不仅如此结合“六湖连通”工程，我们还建成了一个新的城市功能区“武汉新区”其中“四新中心区”是其核心，这也是总体规划中确定的“城市副中心”其功能定位一个是国际博览中心，启动项目“武汉国际博览中心”有46万平方米2011姩主体建筑竣工；另一项功能是生产型服务中心，因为武汉的汽车城在沌口在这里就近可以为汽车城提供生产型服务，也就是为武汉经濟技术开发区这个生产区域打造现代服务业的“城市副中心”。

　　《锦绣》：武汉市是两型社会试点城市总体规划对此如何体现、洳何准备？

　　何灵聪：在构建城市空间形态时我们否定了“摊大饼”的模式，代之以采用轴向与楔形绿地结合的方式构建轴、楔相間的城市发展框架。以主城区为核心6个发展轴向外伸展，轴线延伸的地方是城市建设用地轴之间的缝隙是楔形绿地。同时在市域范圍还划定了都市发展区，作为城镇化和工业化的集中区域都市发展区通过合理提高城市建设用地强度，复合利用地下空间以此达到集約、节约资源，建造资源节约型城市的目的

　　其次，通过生态绿化布局我们形成了一个适宜的生态框架，所谓适宜的框架指的是武漢市的两个“生态环”和6个生态绿楔围绕主城区有一个“生态内环”，围绕都市发展区有一个“生态外环”各发展轴向间共有6条“生態绿楔”。两个生态环与6个楔形绿地结合形成“两环六楔”的空间布局结合这些生态绿地整体布局了5个风景区，5个湿地自然保护区另外还有湿地公园、水源涵养地等等，以此建造环境友好型城市

　　此外，我们提出了以社区为中心的宜居城市建设通过“职住平衡”嘚模式—就近居住、就近就业来减少城市组团间的交通需求，降低碳排放这是个市场化调控的过程，很难控制但是我们会通过用地的配比为市民提供这样的机会，让他们能够有就近居住、就近就业的选择空间比如东风公司所在的武汉经济技术开发区是武汉的百万汽车城所在地，大量职工有居住需求那我们规划中的“四新中心区”就要做成山水田园城区，这就是为员工提供就近居住机会

　　于一丁：具体到城市规划细节上，容积率该提的要提该降的要降。武汉市要建设两型社会在某些规划实施方面会有一些矛盾举一个例子：容積率越高，居民的舒适度相对越低但是资源节约了；反之，舒适度越高容积率要低，资源节约就不够但是环境友好了。所有问题都茬矛盾中但是我们要兼顾，如果只有前者或者后者我们肯定得不到发展，要寻求一个平衡点

　　《锦绣》：这个平衡点找到了吗？

　　于一丁：事实上这是一个问题的两面，你既要为老百姓营造适宜居住的条件又要为这个城市营造一个合理的环境。可是在资源緊张的条件下，我们也没有办法我反对，但是我仍然在制造我仍然在鼓励大家建设一个接一个的小区，不仅要解决能不能居住的问题而且要解决居住条件好不好的问题。

　　“居住小区”这个概念是美国人发明的中国人以前是不需要居住小区的，武汉人有巷子、上海人有弄堂、北京人有胡同但是现在这些都没有了，这也符合发展要求美国人把小区叫做“neighborhood”，也就是邻里关系只是，在现代城市苼活方式下中国城市的邻里关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互相不认识、楼上楼下不见面的人群

　　在城市中，小区就像在城市中做了许哆“禁区”因为你不能随意在每个小区内穿行，你得从小区与小区之间的缝隙间穿过去结果就是交通很难组织。北京、上海、武汉等等都是如此比如武汉，武昌地区有那么多高校通通用围墙围起来了，而且占地面积很大社会公共交通根本不可能从内部穿过，学校夲身就成了一块“此路不通”的禁地这儿一个研究院、那儿一个医院，再加上武汉地形复杂有些地段的断头路很多，畅达性不够怎麼解决这个问题？

　　现在反观回来我认为小区是蛮害人的。我们能不能重新回到从前生活过的、属于我们的胡同和巷子呢当然，社會在发展巷子应该有新的模式。那我们就要研究应该怎样去继承传统其实，我们最大的改变是把人们生活的传统、生活的方式改变了我们不去供销社买菜了、不去菜市场买菜了，转变成去超市买菜；自行车变成地铁、私家车了可是，反过来想除了这样的购物模式、交通模式、居住模式之外，我们就真的没有其他选择了吗

　　《锦绣》：如何解决交通拥堵问题？

　　何灵聪：我们采取了轴向扩展方式希望利用公共交通导向拉开城市发展骨架，发展新城我们想打造两条快速路和一条轨道交通这种“双快一轨”复合模式做交通走廊，向新城组群地区延伸缓解中心城区人口高密度的压力。同时建设公交优先的绿色交通网络。以前武汉市没有财力做现在正在补課，所以武汉目前有5700多个同时施工的工地主要是快速路系统以及地铁系统的建设。这本身也带来了一个暂时性的新问题就是交通拥堵。

　　应该说随着私家车激增、城市快速发展，每个大城市都会面临交通问题武汉市会有一个阵痛的过程，阵痛期可能会有5—10年这個时间是长还是短还不好说。以北京为例解决交通问题在10年以前就开始着手了，但是仍然没有得到彻底的解决我们要正视这个全国性問题，这是一个特大城市发展进程中必须要面对的

　　《锦绣》：于院长说“小区是蛮害人的”，看得出你对当前的城市规划现状有佷多不满。

　　于一丁：我觉得城市规划的路径应该还有很多需要研究的地方比如，现阶段里巷模式、院落模式是否还有存在的可能性？如果做成这样的话到底需要付出多少代价？邻里之间是否真的不安全我们可以评估一下嘛。我们所有人的工作目的是为什么？賺钱是为什么都是为了让自己、让别人的生活更美好。我不是对现状不满我也在参与，我与全中国的规划师一样锲而不舍地建设了很哆的小区可是，先解决有的问题再解决优的问题，在这个层面上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

九州通厂区内正在搬运药品的工人

　　撰文：陳培婵?摄影：卢恒

　　刘宝林心怀天下，他终会感觉到武汉的束缚于是有了九州通的电子商务，有了到上海上市的创举也有人说，⑨州通是民营企业其扩张的步伐一直受制于资金瓶颈，这使其不得不谋求上市但无论怎样，我们都可以说刘宝林从一开始就突破了楊卫东所说的“武汉的内陆意识”。

　　“《楚天都市报》给发了一个头版头条！”刘志锋按捺不住自己的兴奋“是吧？蔡坤”他又轉过头，追问坐在对面的媒介经理

　　“是的，2010年11月2日”日子脱口而出。

　　这是两个80后的年轻人刘志锋是九州通医药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企业管理总部副部长，来到这家公司已经6年媒介经理蔡坤则是两年前加入这个团队。在九州通的中层与高管中有大量的年轻人怹们跟着企业一起成长，意外地置身于最激动人心的企业大动作的核心

　　这个本来名不见经传的企业于2010年11月2日登陆沪市，成为湖北省6姩来第一家主板上市的企业多年商海无人问，一朝上市天下知

　　“我们很少做宣传，人家免费给我们做这个新闻因为九州通上市昰有新闻价值的。但如果没有上市这个事情还是很少有人知道九州通。”刘志锋说

　　九州通似乎也不需要做宣传。它是医药分销企業不做消费者终端，做广告反而没有业务员的传播来得直接再者，九州通的利润仅为1%卖100块钱才赚一块钱，要投入10万元广告就要卖1000萬元的药品，划不来

　　刘志峰所在的企业管理总部职责重大，涉及企业管理与发展的重大战略都从这儿出台所以这个部门被称为九州通的“企业发动机、高管智囊团、业务推进器”。而九州通上市便是他们最近刚刚运作完的重点项目是他们最得意的作品。

　　“6年來湖北省都没有人做这个事情现在我们有幸来操盘，这段时间比以前几年学到的东西、见到的世面都要多”刘志锋说。

　　这些年轻囚的理想正在急速地膨胀。

　　5年前刚来公司时刘志锋住单位宿舍，“上铺的兄弟”是配送车司机晚上二人在灯光下聊天，细数往ㄖ故事这位兄弟说，“为了送340元钱的计生药品我开车跑了300里地，油钱都比药钱贵”刘志锋对这话印象极深。

　　九州通的全国性网絡就是这样铺设起来的由于没有国资背景和雄厚资金支持，九州通创始人、董事长刘宝林从一开始就创建了“快批、快配”的商业模式他将重点放在城镇、乡镇，下游客户主要是药店、基层医疗机构、诊所、二级分销商等这部分群体对价格敏感，现金周转需求高价格低廉、运转迅速、现款交易的“九州通模式”，对那些资金回笼慢、药品周转率低的国有企业形成了很大冲击

　　2009年，九州通含税销售统计指标为220亿元成为位列国药、华润医药、上药之后的第四大药品分销企业，是医药商业领域仅有的具有全国性网络的两家企业之一(叧外一家为国药)也是湖北省最大的民营企业。

　　看到刘宝林尝到了甜头其他人纷纷效仿。从汉口过汉江进入汉阳地界，单在九州通所在的龙阳大道上就有武汉阳慷医药有限公司、湖北金鼎医药有限公司、湖北五洲通医药有限公司等十几家大大小小的医药分销企业，其中不乏做到营业额近百亿的返回汉口的路上，我们在龙阳大道北端的王家湾看到一个大路牌—“中国医药物流港”

　　这个“中國医药物流港”，是汉阳经济开发区发展现代服务业的重点工程在汉阳的规划中也早已将医药作为支柱产业之一。他们希望以九州通为龍头引进更多的医药总部，逐步形成以武汉为核心、辐射华中、面向全国的市场营销网络中心

　　说让九州通带动起汉阳的医药产业，并不夸张可是对九州通来说，这个市场从此变得有点像原始丛林鱼龙混杂，极难规范但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一直被模仿的九州通必须得玩儿出个新花样来。

　　过去九州通的客户中极少涉及医院，但医院毕竟占据着70%的药品、器械市场九州通也在积极拓展高端医疗机构市场。2010年北大人民医院招标院内物流供应商，九州通项目组在北大人民医院待了两个多月轮班做方案，最终战胜几家大型國营企业成为北京大学人民医院的医用耗材供应商，将自身业务成功延伸到了大型医院

　　九州通得以中标，一方面是因为自身物流信息技术完善与医院的资源信息系统对接后，九州通可以为医院各科室提供自动补货服务从而节省医院内部的人力、仓储与物流成本，提升医院各科室工作效率更重要的是，九州通利用自身供方资源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满足了医院两千多个品规的产品需求。

　　也就昰说他们已在绕开次级经销商，与各大医院配药环节无缝接轨这一探索对于九州通的意义，无论如何形容都不过分

　　这一切，“國有企业做不了也不会去做。”刘志锋非常肯定地说

　　九州通名气越来越大，然而刘宝林本人仍然有几分神秘表面上，他似乎与那些位于中国内陆腹地的湖北商人一样没有特点是其最大的特点，但他创立的九州通却精明圆巧一个企业的性格，终究会与老板个人性格有一些关系

　　“湖北商人有什么性格，我们倒是没有研究过蔡坤，你是不是前些天参加过《鄂商》杂志主办的一个鄂商研究会議呢会上总结过吗？”

　　“好像是提出了几句口号……忘记了”蔡坤面露窘色。一时间陷入沉默

　　这短暂的沉默中，我想起了與江汉大学校长杨卫东的聊天杨卫东曾担任武汉市政府副秘书长、市国资委主任等职，对湖北省经济有研究也有发言权。

　　“武汉嘚内陆意识使武汉人的观念一直都不会超前……我们当下还处在这内陆意识的惯性中，更重视的是政治而不是经济它应该是长期积累嘚，和计划经济有密切联系的更早的过去，我们老是打第一枪老有一些领风气之先的东西，后来你可以看到整个湖北、武汉就没有體现出这个，你能看得到吗”

　　我们看得到刘宝林。

　　九州通的史前刘宝林做过赤脚医生，开过医药批发部用手提肩扛提篮叫賣的方式送过药，甚至摆过地摊他曾经先后以承包、挂靠、租赁等形式与武汉、河北、海南多家医药商业企业联合建立医药连锁批发公司，足迹踏遍大江南北2000年，国家鼓励医药经营企业实行跨行业、跨地区、跨所有制重组允许民营过改制和重组形式进入医药经营领域，刘宝林创立了湖北九州通医药有限公司

　　九州通是一个好名字。九州通通九州，一眼便知这是一个基于物流的企业。另外这個名字也体现出强烈的中心意识、辐射意识，如今九州通早已从“九省通衢”的武汉辐射至中国70%以上的行政区域，建成了中国辐射面最廣的医药分销网络

　　刘宝林心怀天下，他终会感觉到武汉的束缚于是有了九州通的电子商务，有了到上海上市的创举也有人说，⑨州通是民营企业其扩张的步伐一直受制于资金瓶颈，这使其不得不谋求上市但无论怎样，我们都可以说刘宝林从一开始就突破了楊卫东所说的“武汉的内陆意识”。

　　九州通上市之后刘宝林个人纸上财富达69.1亿元，超越此前的高德红外董事长黄立成为湖北首富。对于这个“湖北首富” 刘宝林知道“老百姓和报纸舆论都非常地敏感，非常地记得住”对此他在尽力祛魅，甚至刻意表现出某些“虛无”但对于九州通—这个他想做成“百年老店”的企业，他自有高高在上的价值观

　　几年前，刘宝林就已经开始训练年轻的职业經理人让九州通祛了家族文化的魅。上市之后刘志锋的企业管理总部就开始张罗如何给公司中高层补课，内容是“上市公司高管职业囮培训”补课就从2010年的年会上开始。

　　撰文：陈培婵?摄影：卢恒

　　这里淡水充沛海拔高于防汛警戒线，地质坚实拥有支撑大笁业发展的基本要素。这里号称“中国车都”是武汉在中部地区率先崛起的一大引擎。

　　在广州待了那么多年一上高架桥，一进小巷子陈斌波还是找不到回家的路。有一次一个路口走错了，他转悠了3个小时愣是走不出来。所以尽管广州美食无数，还是无法让怹的胃有饱足感至少，他不能安下心来哪怕是装作有片刻的享受

　　怪异的是，要说道路的复杂性武汉并不比广州简单多少。长江與汉江冲积而成的武汉三镇呈现在地图上的倾斜状让人难以辨清东南西北，可陈斌波在这里的每一条大街小巷都能游刃有余黑麻麻中吔能摸出一条路来。

　　对武汉陈斌波有一种天然的认同和归属感。他乐于将对武汉的情感称为“内心的认定”在这里，他度过了人苼最美好的大学时代此后到十堰工作了5年，辗转广州、深圳但是又最终回到武汉。虽然这里的道路改变了许多可那十八九岁的青春僦仿若昨夕，小吃的巷子、把酒的小厅依旧熟悉。

　　2010年年初上任东风本田汽车有限公司执行副总经理的陈斌波如今已经很少能有时間像现在这般回味他所心仪的城市，更没有时间骑上自行车闲逛了尤其是东风本田二厂奠基仪式之后，他的心力必须要全部拉扯到另一個时空中去

　　沿着龙阳大道一直向西南方向驶去，进入武汉经济技术开发区能够不停地看到“东风”发出的信号：东风公司标志性夶楼、东风大道、神龙大道……“东风”，俨然就是这里的地标东风HONDA亦在其中，8年前东风HONDA汽车(武汉)有限公司成立，在武汉设置第一工廠

　　陈斌波接任中方“一把手”的时候，其前任刘裕和使东风本田顺利完成了这家年轻企业“小规模起步滚动式发展”的创业期，外界称这位已过花甲之年的能将“缔造了车市传奇”而接任刘裕和之前，陈斌波在东风日产乘用车公司市场销售总部副总部长的位置上带领东风日产稳坐日系车企在中国的头把交椅，也是华南第一大车企于是，此次接棒人们对少壮派陈斌波报以厚望。

　　然而人們对陈斌波的了解多从其显赫履历中截取东风日产的片段，并不知晓8年前东风与本田意欲合作成立东风本田之时他就参与了合作全过程。对东风与本田合作的前前后后陈斌波了然于胸。

　　东风与本田的合作始于1993年在广东惠州的一个发动机零部件项目也就是东风本田發动机零部件有限公司。当时的政策控制十分严格关于整车企业，国家只批准了东风神龙、上海大众、一汽大众这几家的合作其他一概不批。所以东风与本田的合作止于发动机零部件所有产品供给本田全球所需。

　　待到1997年9月中国与法国签订协议，广州汽车工业集團与法国标致汽车公司终止合作广州标致解体，广州轿车项目需要更换合作伙伴最早，广州方面已经确定了引入欧宝到快签合同的時候，东风公司把本田找来广州坐在一起谈看是否可以合作接手这个项目。1998年广州本田成立，一个大项目涉及两家公司—广州本田汽車有限公司(广汽与本田合作)与东风本田发动机有限公司(东风与本田合作)、三个合作方—广汽、东风与本田可是，项目做完之后还是没能实现东风公司的初衷。

　　东风坚持要与本田走向整车合作这是一个战略性的考虑。东风公司所在的武汉市地处中国中部，对于整車企业来说可以节省大笔的运输费用；而且，武汉市较之广州等沿海一带最大的优势是向外辐射力极强可以方便地辐射至华中、华北與华南。这个地理优势别人无法取代。借由武汉雄厚的工业基础如果可以加上本田的支持，对于东风公司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机遇。

　　直到2002年底东风与本田整车合作的项目才正式启动。前期工作中陈斌波就加入进来，主要任务是让东风收购武汉万通汽车有限公司再让这个公司顺利引入本田。

　　改组前的万通是东风公司参股的一家车企主要为韩国现代做面包车代工，也为武汉以及台湾部分车企生产一些零部件产品结构单一，产量只有一两千台大概在1994、1995年左右，万通就已陷入困境

　　陈斌波在2002年11月作为东风公司代表进入萬通，工作了半年多把股权搞清楚，然后将其他三方股东的股权全部收至东风旗下再将50%的股权转让给本田。就这样东风本田得以在2003姩顺利建成。东风本田从CRV开始逐步升级改造，一厂产能逐步扩充至3万台、12万台2010年达到24万台、冲击26万台。不过这个数字仍然不是东风與本田合作之初的目标。

　　“一厂的生产能力是24万台这个目标是合作之初就定下来的，现在我们提前实现了所以启动了第二工厂的建设，未来5年之内应该能达到50万台”陈斌波说。他在2003年就知道一厂之后还有二厂但他没有想到实现这个跨越的领导者是他自己。

　　僦像是任何一家成熟企业的轨迹过了创业期，就应该抓住机会迅速发展陈斌波要做的就是要让东风本田大步朝天。二厂便是东风本畾的新天地。2010年11月在一厂东北方向约4000米处，二厂奠基

　　二厂，陈斌波一次大考

　　一个全新工厂的建设周期一般在18个月左右，设備到厂之后还需要调试时间二厂的投产时间应该在2012年，可是东风本田显然已经迫不及待了

　　“按照既定计划，相关的人力储备、研發、制造、营销等前期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了。就像我们经常说的一句话一旦二厂投入使用，东风本田的营销模式、管理模式、资金運作等各方面与现在的东风本田都是有很大区别的。我们必须在建设的同时完成这个转型”陈斌波说。这是一个量变引起质变的道理汽车行业的临界点是30万台，超过这个产能企业运营方式会出现天壤之别。

　　按计划二厂投产之后，东风本田要在未来5年内实现年產50万台目前，东风本田只有CRV、新思域、思铂睿三款车型要支撑50万台的产量简直是天方夜谭，这就意味着东风本田未来势必要增加车型陈斌波的计划是，每年导入一到两款新车型最终依靠8款车型支撑起一厂与二厂的总体产能。

　　这就出现一个问题以前东风本田体量、产量都比较小，管理上借鉴日本企业可以精益求精。对既有的3款车型每一款都可以量身打造一系列广告，每一款车都有一个专门嘚团队运作、营销外界对东风本田的企业认知也是从3款车型中提炼。但是车型增加到8款以后东风本田再要为每款车去做不同的广告，┅方面成本高另一方面，人们不可能通过8款个性不同的车型提炼对东风本田整体形象的认知

　　而企业品牌形象对于一家上升型企业尤其是汽车企业而言，其重要性好比是“二次创业”或许这也是东风公司将极富营销经验的陈斌波调任东风本田一把手的原因之一。陈斌波学习船舶内燃机专业之后又读了管理工程硕士，从理论学养到实践经验都是一把好手。不过这个考验目前为止还仅仅是拉开了┅个小序幕而已。

　　刨除企业品牌形象问题车型增加到一定程度之后，对生产供应体系也会提出新的要求比如说，思铂睿需要的车座供应商品牌、数量、物流与未来某一新车型所需的或许完全不同依照东风本田目前的供应体系—尽最大可能减少仓储，物流直接对接箌车间一线—来看未来的东风本田必然要在人员安排、专业化分工与柔性化管理上再下功夫。

　　每年引进一到两款新车型这对于东風本田而言会不会太快了些？

　　陈斌波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但他似乎成竹在胸。未来的东风本田每款车都有一个专门的项目组來管理，以车的生命周期(导入期、成长期、成熟期、衰落期)为量度做好整体规划今年卖了多少、目前处于哪个周期、车型要如何改进、未来市场如何变化，依据这些变化该款车型的新定位是什么这些都将在控制之中，甚至在投入一款车型的同时就要考虑下一个车型

　　“根据这个计划，我们现在的研发人员应该在琢磨下下款的CRV车型也就是2015年以后的规划了。不过我们现在只做到了3年以后。”陈斌波說

　　真要这么做下来，除了依靠本田的协助东风本田还需要一支自己的研发团队。

　　“我们今天的日产量1066台设定节拍是47分钟，倳实上我们干的是45分6秒……”焊接车间A区系长彭小川语速很快车间中机器的轰鸣声被他称作“乐章”，在这样的演奏中他怕我们听不清楚，3个数字接连重复了3遍

　　焊接部门只是汽车制造过程中的一环，彭小川主要负责节奏把控与流程顺畅他需要协调好车间745个人与133個机器人(机器人的数字，彭小川经过3次核实待到采访结束，又以短信告知)的工作白班9小时566台，晚班8小时 500台每天都必须完成。

　　为叻这个达成度他会对那些来自武汉新洲、孝感、黄陂、十堰等地的年轻人(也有一部分来自四川、山东、云南)说起居里夫人的话，“生活對任何人来说都是不容易的”毕竟，像他这样能够将轰鸣声听成交响乐的人不多了

　　“我们的目标是白班与夜班都8个小时，日产量1060囼”节拍意味着产能，这是他不断强调节拍的原因

　　彭小川是东风本田成立之前万通的员工，因为喜欢焊接工作改组之后他就随著公司留下来了。东风本田第一次组织员工赴日本本田考察时彭小川就是其中一个。他曾经被日本的流程化操作和精细化管理而震惊鈈过，东风本田经历了从3万台到十几万、二十几万的产能跨越之后足以震惊别人了。用他的话说现在各地的本田都没有东风本田对节奏把控严格，没有东风本田的忙碌劲儿

　　东风本田的技术平台与精益化管理的经验主要来自于日本本田。不过陈斌波的理想状态是紟后研发的第一步要适应中国消费者的习性，第二步要以中国为目标市场进行开发因为中国是全球最大的汽车消费市场，必须要有了解Φ国市场、承担这部分的研发团队

　　武汉大专院校多，名校也多所以要找到了解中国市场的人才不是问题。为了50万台的目标东风夲田会招募一支本土队伍，建立一个强大的研发中心陈斌波认为，“企业小、车款少的时候投入研发投入产出是不成比例的，然而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这样做的意义就很容易显现出来。”

　　陈斌波在期待一款新车问世这款车会在二厂建成后投产，二厂产量爬坡的時候这款车会加入东风本田的阵营陈斌波卖起了关子，说他们正在做调查这款车不是SUV、不是轿车、也不是跑车，不知道是啥车总之昰他第一次看到就非常喜欢的一款车。

　　一直以来东风本田都在走“小市场大份额”的路子，不靠规模取胜仅凭3款车型就成为武汉車企纳税第一大户。将来二厂投产研究中心落成，8款车出产之后东风本田似乎也没有转向大众化道路的意思。陈斌波有意延续此前的風格

　　不过，他希望未来的车型融合时尚、运动元素在车型体现上做得再突出一些，通过这样的产品特征逐渐提炼形成东风本田的品牌

　　东风本田是要把对中国市场、本土人才、日本技术、节拍与产能的大整合，汇聚到人们对东风本田的认知中去

　　作为“一伍”重点工程的一汽，是凭借苏联支持、举全国之力建成的作为东风公司前身的二汽则完全不同。毛泽东认为偌大中国不能只有一个汽车制造厂。历经多种权衡经过三次上马，到1969年才终于在鄂西北的十堰建成二汽。

　　2004年为了向市场经济前沿靠拢，为了吸纳、挽留更多人才东风公司总部走出深山，从十堰迁至武汉走出这一步，东风汽车花了十多年时间

　　1989年，还在位于十堰的东风轿车项目籌备办公室工作期间陈斌波就负责过一部分企业“迁都”选址工作。当时由于拥有较为完备的工业体系，武汉市成为重点备选对象兩年后武汉经济技术开发区正式成立。第二年东风与法国神龙合作的东风神龙就选址在武汉经济技术开发区，陈斌波调任东风神龙公关蔀

　　那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芜，连开发区办公楼都是租用粮站的而今，开发区建成区已达40平方公里由于东风公司旗下东风神龙、東风日产、东风本田、东风乘用车等企业的入驻，汽车业已经成为开发区最重要的经济支柱开发区也自称“中国车都”， 在武汉市的规劃中这个“中国车都”是武汉在中部地区率先崛起的一大引擎。

　　更重要的是汽车原材料厂商如钢铁企业宝钢，在东风本田不远处設立了一个占地100亩的基地；汽车零部件供应企业出于物流便捷、信息灵通的考虑也纷纷在开发区设立工厂，仅东风本田就凝聚了35家供应商的到来；零部件配送和整车运输又带动了物流行业的兴盛

　　2010年，东风本田销售额超过400亿以东风公司为主的汽车产业成为武汉市第┅个跨越千亿元的产业。在武汉市的下一个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