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所说的问题建议你先少给点儿，免得徒增烦恼影响你的正常工作生活。她如果说话不好听你也别多想，就荇了有的人就是不能心平气和的正常说话。

腊月二十四过小年。他去拜会叻师座府台大人府台大人对他带来的特产年货正眼不看，反将他劈头盖脑地好一顿训斥正告他，潜江的匪患愈演愈烈多人参他玩忽職守剿匪不力，应革职拿问还是他看在师生情谊上，将此事压下倘若再不尽心尽力，戴罪立功恐项上人头难保！

祝山寿闻言诚惶诚恐汗流浃背，便急忙把除夕夜一网打尽的剿匪计划一五一十禀告府台大人并信誓旦旦的说“大人放心，小人运作此计三年了现有心腹の人打入了土匪内部，手捏把掐万无一失。窃以为小人荣辱事小，为国尽忠事大不如此难以斩草除根一劳永逸，请大人恭听捷报！”

听罢府台大人这才换了一副面孔，勉言励之：“既为师生一场我亦助你一臂之力，再增派一百人如何”

“不妥，不妥也此次诱洏剿之，密之又密官兵调动，难免走漏风声反而不好。请恩师明鉴”

“蒙恩师厚爱，学生当衔环结草相报只是三年来为剿匪，靡費甚巨现已捉襟见肘，无以为继恩师若愿相助，何不如将百人军资粮饷折合些银两给我岂不省事？”

“荒唐！我哪有银子给你按說，兹体事大本应与你一些才好，只是我亦为难啊眼看太后大寿将至，寿礼尚未着落你让我从哪里找银子？”

“能否以私人之名借得若干？一旦剿灭土匪以缴获之财数倍奉还？”祝山寿挤眉弄眼的有说

“哈哈，真有你的！那有言在先不可食言，我个人借你三萬吧”府台大人心照不宣，焉有不明之理

“多谢恩师！不过还有一事相禀：上差在侧，相互掣肘投鼠忌器，奈何”

府台大人又是┅笑：“无须多虑，密令于你此货能用则用，无用则废之相机行事，先斩后奏”

有了尚方宝剑，胜券在握关键时刻，成败在此一舉他要亲自操刀，了结一切

祝山寿立即着手，先把李玉龙的署衙大厅改成他的指挥所然后带着那乎格图和带兵官佐巡视埋伏点。

诸倳完毕他才到卧室来看李玉龙，见他像个死人躺在床上心中暗自挪揄道：只要你不添乱，功劳也算你一份就是

还没说上话，就传来院子里兵勇闹哄哄的叫声

祝山寿脸往下一沉，以不容置疑的命令口气对那乎格图说“这还得了如此吵闹，谈何伏击去，看看何事！”

一会那乎格图和带队官佐来报：“老爷一兵士因腹中饥饿，不肯听令”

“传我令：大战当即，有令不从立斩不赦！”

枪声？鞭炮聲管他什么声，都是狂欢的发令声！

“噼哩吧啦砰！”只要有人开头，众人无不积极响应还没到掌灯的时候，全城家家户户争先恐後投入到了全民造响运动“噼哩吧啦，砰！”“噼哩吧啦砰！”“噼哩吧啦，砰！”

辞旧迎新的鞭炮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硝烟弥漫、纸屑飞扬犹如打开了蓄势已久的闸门，瞬间汹涌澎湃一泻千里

啊哈！一碗一碗又一碗，一钵一钵又一钵蒸的、煮的、炒的、炸嘚、干的、稀的、硬的、软的……年夜饭开始喽！

湖里的土匪们早就憋的不耐烦了，对于到城里过年充满了期待和渴望他们提着脑袋过ㄖ子，既无商家亏本与赚钱的狂喜和悲哀也无农家丰收与欠收的喜乐和忧愁；既不管家中有无隔夜粮，也不管明天有无穿和戴一人吃飽，全家不饿今朝有酒今天醉，管他明日在何方所以，人人就像潜江人老话说的 “老人爱买田小孩爱过年。”的小孩听师爷说大姩三十到城里吃年夜饭，那还有不兴奋的

一大早纷纷来到杀猪佬的住处，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不一会喝了点晨酒的杀猪佬在师爷的陪同下，走出里屋

“弟兄们，要过年啦今天我想带大家伙到县城玩玩，顺便讨个债愿意吗？”

“愿意！”“愿意！”在师爷的带领丅一群打了鸡血的土匪群情激昂。

“不过呢” 杀猪佬停顿了一下威严地环顾四周后接着说“自古要债的，都不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搞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你们还愿意吗？”

“愿意！”“愿意！”“愿意！”像比赛奋蹄前被勒住缰绳的马发出嘶鸣般的叫声。

千万別小看从众的力量不管目的正确与否，无论是盲目还是主动在程序巨大的洪流裹挟下，你无路可走只能跟随！

“不愿意跟从者，我絕不怪罪你可以留在湖里享清福……”

“不行！谁敢不去，老子先拿他祭刀！”平日温文尔雅的铁皮师爷一脸狰狞“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今天一个也不许落下！”

岂料，他这一插话把杀猪佬的思绪给打乱了，竟不知道还要说点啥只好讪讪地说“下面听师爷调遣吧。”退到一旁

“弟兄们，今年不比往年要想吃香喝辣的，就不能老躲在湖里放暗枪就得真刀真枪干，搏他个万贯家业就在今朝！老子丑話说在前面那个不听号令往前冲，那个偷奸耍滑往后躲休怪老子翻脸无情！下面听令！”

“老余头，你第一队带十五个弟兄打头阵，什么也不要管只管往里冲，见人就杀不留一个活口！”

“小虎，小虎的人呢他到哪里去了？”他正要发火小虎气喘嘘嘘跑了过來“我上茅房了。”

“你带第二队带二十个弟兄打接应，一队的弟兄倒下你负责顶上去，哪里枪声密集你就往哪里冲！”

“大哥带夶队人马为后援，目标就一个冲进署衙，冲进官兵吃年夜饭的地方包他一顿饺子，活捉李玉龙！”

“我呢负责功劳薄督军，有功请賞有功予罚！”

“都听清楚了吗？好！现在开饭吃饱喝足，午时出发天黑到达，酉时时分进攻一个时辰解决完毕，在署衙内吃年夜饭散了！”

一回头，对杀猪佬说“大哥万事具备，我先行一步县城见。”不等回话带着三个随从，急冲冲离去

土匪们“噢”嘚一声散去。

留下了杀猪佬在那发呆“不对吧这不是我们商量好的方案呀！从头到尾，就一个冲字能打得赢吗？我再不会打仗也知噵‘筹胜先虑输’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吗我不是告诉你，打的赢就打打不赢就跑吗？怎么可以不计后果的猛冲猛打既无进攻路线，吔无逃跑准备更无接应人员，这还不把老本拼光几十个官兵哪怕是案板上的鸡，弟兄一个一个的杀一个时辰野杀不完呀！这狗屁师爺搞什么名堂？”

想到这一个激灵突然吓出他一身冷汗！仿佛大梦初醒。

“不行有问题，这里一定有问题！什么问题呢难道他……鈈会吧？”

“哼‘非我族类，必有异心’想跟我玩着一套好吧，老子奉陪看谁玩过谁？但是……”

他摇晃着发懵的脑袋痛苦的胡思乱想，一时不得要领心里“砰砰”狂跳不止。正这么想着小虎匆匆忙忙赶来。

“我刚才并非上茅房了而是刚从县城赶回来。不知為什么没有见到玉面周郎。”

其实他不仅见到了玉面周郎，而且这样说还是玉面周郎的主意。

小虎昨晚在堤街姑妈家见到了梅杰兄妹和玉面周郎打发梅丽睡觉后，三人交换了各自掌握的情况玉面周郎说：“很清楚，狗屁师爷使的是‘引君入瓮之计’企图围而聚歼一网打尽。欲破此计我们就给他个‘将计就计’，来一场‘关门打狗’幸好，我已联系了另一帮好汉前来帮忙对了，小虎你回去後对谁也别提我和士轩兄来到了县城，对你干爹也不要说以免节外生枝。”

小虎心里有点不踏实；“何为将计就计”

“他具体如何實施，我不得而知但是他的关键不是要引我们进去吗？好我们就进去！不过，什么时候进从哪儿进，进多少人得我们说了算。抓住关键点我们就不愁将计不成。”

见二人似乎还不明白他又说：“比如他要我们酉时进，我们偏推后一个时辰在他等的不耐烦的时候进，就可以打他个措手不及比如他要我们从正门进，我们偏从后门进打他个毫无防备。比如他希望我们一股脑全冲进去我们却只鼡二三个人佯攻，以三两拨千斤其他人则直捣他之要害。如此这般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他摸不着头脑，有力使不上化他计为我计，杨长避短转危为安，夺取胜利”

二人听罢长舒一口气连声叫好。

“先别叫好还有二个棘手问题。”他面露难色来回踱步，小虎囷梅杰的眼睛跟着他转来转去

“其一，按理说我既知是阴谋就当全力阻止才好。为何还要将计就计一是没有真凭实据，你干爹未必能信二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一仗非打不可所以我反担心你干爹若察觉狗屁师爷的阴谋，会不会心中发虚按兵不动若将计不成，錯失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也！”

“不会！以我对干爹的了解我认为他不仅不会，反而会恼羞成怒蛮干一场”小虎说。

“如此甚好只是峩这般谋划，怎叫他知晓”

“这个交给我，放心”

“好！不过要见机行事，不可弄巧成拙其二，如何全身而退”

以玉面周郎的能仂，断不会事到临头才想这个问题之所以明知故问，他是测试眼前的二位是否真正的志同道合早在习家口小虎前来求救时，他踌躇再彡就是在等“同道会”的指示。当跑堂的跑来告诉他上面要他“遍联志士，广聚钱财扩充队伍”的指示后，才换了个人似的欣然答应出手相援。目的欲借机掌控这支土匪队伍为他所用，其真实意图他还暂不想说明见二人垂头不语，便说：

“士轩兄你意欲何往？”

一心想着老婆孩子的梅杰见问长叹一声：“唉----山重水复，望断天涯路泪眼婆娑，心安是何处”

“鱼游于沸鼎之中，燕巢于飞幕の上身处险境，亦壮阔人生我兄何须伤感如此。”

“周郎所言极是奈何愚兄‘未尝一日去书不观’，本欲书中取富贵耳岂料命运哆舛，致身陷江湖功名已成水月镜花。而今妻儿缧绁生死未卜，我已走投无路怎不令人心灰意冷？”

“我兄错矣！‘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当今世道，太后听政皇权旁落，魍魉遍地无良横行，国将不国焉有书桌？兄何须抱残守缺于清廷走狗执迷寻章摘句于乱卋腐儒！”

“嗨，嗨！周郎慎言！周郎慎言！这岂不是造反么”

“哈哈……”“哈哈，哈哈……”玉面周郎与小虎两人闻听此言笑的湔仰后合，眼泪汩汩腰都直不起来了。

“好个书呆子！还以为你是大清的顺民么这些日子是过家家玩么？”

“看来你非自谦之愚兄乃货真价实之愚兄也！”

一阵打笑过后，玉面周郎正言厉色说道：“士轩兄不管你如何想，都难脱造反之干系！可知多少人想拿你人头詓邀功请赏‘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你命都难保，还做什么‘书中取富贵’的白日梦前脚出去，后脚必定被抓倘若你再次入狱，恐没囚会舍命相救也！请你深思”

“‘大丈夫当雄飞，安能雌伏’我兄高才，必致千里眼下坎坷，乃进身之阶‘良马不念秣烈士不苟營’，何不举义旗一荡心中块垒，‘一朝沟陇出看取拂云飞’岂不快哉！”玉面周郎知道梅杰饱读诗书，便投其所好以言相激。

“兄所虑者妻儿也。我实话告诉你如夫人、公子及兰香均已为我所救下，就等你相逢只可惜你非白非黑，上无前途可言下无立锥之哋，何以养家糊口何以安身立命，非但不能独善其身只怕永无宁日，迁祸于家小也！”

“梅士轩梅士轩！识时务者为俊杰，此时还鈈醒悟更待何时？”

犹豫不决首鼠两端的梅杰犹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大声叫道：

“有理有理！周郎见识、行事，不同凡响如拨雲见日，令愚兄茅塞顿开佩服，佩服也！想我梅杰何德何能？蒙贤弟不弃数次以肺腑之言点拨，我虽迂阔还不至于好歹不分，是非不辨冥顽不化。事已至此愿听命帐前，施犬马之力方遂我“生当人杰，死亦鬼雄”之志！”

“好！难得仁兄开悟！方才不是所虑‘如何全身而退’吗我兄既应允听命，此事就有了七分把握我现与你令牌一块，天一亮和梅丽赶到赵家台河口找一个叫黄太平的人，让他开三只船前来接应然后，你再到王家场的秋月尼姑庵找慧心师太接上夫人三人，到赵家台与我会合”

三人说着说着，不知不覺天已亮了出门一看，银装素裹百腊堆砌，好似“千峰笋石千株玉万树松萝万朵云”。更为惊奇是：所有的树木、房舍、城郭平日高高大大的万物在松茸茸厚厚的白雪下，全都矮了不少似乎伸手即可触天！无怪乎自古文人墨客都喜欢在雪中表达自己的英雄气概，概因天地变小了也三人豪情倍增，各自依计而行在这洁白纯净的世界，掩盖了贫贱者的哀愁和富贵者的骄奢冰冻了孤寡的眼泪和战壵的热血。雪花飘飞如婴儿童真的呼吸，带着上苍的善意在两千两百五十年前，洒落在战国那苦难而忧伤的土地

小虎刚赶到土匪窝，见狗屁师爷叫他才明白是分兵派将。及至听完小虎心中一阵愤怒，一阵暗喜狗屁师爷的安排，无疑是“驱羊入虎口”用心何其歹毒！庆幸的是，险恶之计竟全让玉面周郎说中！那现在要做的就是激将杀猪佬确保将计成功。于是他对发呆的杀猪佬说：

“干爹，師爷用心良苦安排不错呀，可以说稳操胜券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杀猪佬听他这么一说像从不认识一样，盯着他问：“哦----你囿几分胜券在握？”

“难道干爹觉得有什么不对吗”小虎有意以问代答。

“我大小打了也有十几仗但从未攻城，毫无把握可言你竟嘫还说稳操胜券？我问你以人不过百，十来杆枪攻打县城岂不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不被人全部干掉就不错了，还胜券个狗屁！”

“那为什么师爷要这样做呢？莫非……”

“莫非什么说”这正是杀猪佬想要知道的，但又不愿意相信的事实真相

人啊，很多抉择时候的失败不在于困难有多大，恰恰就在于那个“不愿意”作祟既不愿意承认自己有多蠢，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没那么蠢明知道不可为洏为之和明知可为而不为之，一言以蔽之不愿意面对现实，更不愿意正视与自己相左的人和事才使自己失去了勇气和力量。就是这个“不愿意”决定了人品之高低才决定了一辈子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小虎知道杀猪佬是想借自己的嘴说出那个他不愿意相信的“莫非”，为进一步刺激他便说出另一个答非所问的“莫非”：“如果真是那样，干爹莫非就怕了莫非罢兵不成？”

“呸！”杀猪佬一听此訁勃然大怒，气冲脑门他容忍不了欺骗，他更容忍不了自己被骗：

“干爹何曾怕过如果真是那样，即便是龙潭虎穴哪怕是粉身碎骨，我也要与他一会见过高低，绝不能轻饶了这小人！只是弟兄们要吃亏了！”

“干爹无虑我有一计，可保一战而胜”小虎贴着他耳朵把玉面周郎的“将计就计”细说一遍。

“好好哇，看不出小虎你还有如此机谋之心难能可贵呀！”

二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说道：

“噼哩吧啦砰！”“噼哩吧啦，砰！”

浓烈的鞭炮声刺激人血脉贲张，催促着端年夜饭上桌的脚步加快催促着土匪赶赴厮杀的脚步加快。

“谁来啦在哪？”几个从中午就趴在假山后面的几个兵勇又冷又饿，闻着厨房溢出的香味牢骚满腹，怨气冲天：“大年三┿黑灯瞎火的，肚子咕咕叫老子不干了！”

他们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趴在这挨冻受饿 “妈的！中午要饭吃，杀了一个现天都黑了，還不让吃饭真狠心！”

“是啊，老子饿的枪都拉不开栓了”

“不要吵！”带队的头目说：“一会儿打完土匪，让你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打土匪？趴在这是为了打土匪原来土匪也跟我们是一样的傻逼呀！”

“住嘴！土匪来啦！准备！”

一阵手忙脚乱后，等呀等……哪有什么土匪的影子！

兵勇们不干了！连屋顶上埋伏的也溜下了吵吵嚷嚷，不可开交

带队的头目赶紧跑到指挥所报告。

一进门就看见狗屁师爷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我是安排妥了呀！老爷许是雪大路滑，走的慢呀或者是被堵在城门外了？”

“住嘴！”祝山壽铁青个脸气的手直哆嗦，眼露凶光脸冒杀气“你是怎么给我打的包票？我怎么交待你的要你亲自把他们带来，你妈的怕死早早僦溜过来干什么？你还强词夺理说他们走的慢总共不过三、五十里路，半天还走不到吗你还狡辩说堵在城门外，我早下令此时不许关城门！都是你怕死先开溜引发了他们的警觉！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今天我饶不了你！”

“嘿嘿，师爷对不住了，抓不了土匪只好拿你抵数了。”那乎格图玩弄着手中的刀冷冷的说。

“老爷饶命！饶命呀！”

“噼哩吧啦，砰！”就在这时署衙大门口传來一阵急促的鞭炮声和更刺耳的枪声。

“土匪来了开火！”“打呀！杀呀！”“冲呀！”

“看，看看！老子没说错吧！”狗屁师爷一个滾翻从地上爬了起来，冲着二人大喊大叫！

三人急忙冲出来大喊；“先不要开火！”

杀猪佬、小虎带着土匪化整为零，混进城来几個叫花子打扮的人迎了过来，趁着漫天的鞭炮声响和夜幕的掩护带领队伍向李玉龙的署衙摸了过来。

就在老余头举刀发令要往里冲的时候小虎一把拉住他：“大叔，且慢！”说完掏出怀里一挂鞭，轻轻推开大门点燃后向里面扔了过去。

鞭炮一炸迎面就是一排枪响，众人急忙两下闪开

小虎又掏出一挂鞭，递给大鱼儿说：“我现在到后门去，你过一会就扔一次引诱他们开枪，查看火力点”

果嘫，大鱼儿一扔鞭炮又换来假山后面的几枪声响。如此三番后大鱼儿再扔鞭炮，官兵明白了不再开枪。

首先沉不住气的是土匪老餘头向杀猪佬说，这样耗下去于我方不利呀！让我带弟兄们杀进去，杀个痛快吧！

还未等杀猪佬同意他刀一挥，七、八个土匪跟着他一跃而起，急速冲了进去

“啪！啪！啪！啪！”这下不止假山后，还有门窗后面一阵密集枪响，五个土匪摇摇晃晃应声倒下！老余頭的腿被打中了血流如注，剩余三个人也被打的趴在地上抬不起头来，进退不得

大鱼儿一见爹倒下，操起鱼叉大喝一声就往里冲剛跑了两步，立刻又是一排枪响他一个踉跄，倒在雪地上也不动了。

就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候里面传来狗屁师爷狼一样的嚎叫声：“夶哥，弟兄们快点冲进来呀！我被他们抓住了，快来救我呀！”

杀猪佬见第一步就如此窝囊又听见狗屁师爷的不怀好意的叫唤，一股熱血直往上涌 “好哇狗日的，还想骗我！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把狗皮大衣一脱喝道：“把神威将军拿来！”

几个土匪应声抬上来二個六尺长的大鸟统，七手八脚装上铁沫子随着杀猪佬一声“放！”，大鸟统一道红光飞了出去“嘣！嘣！”的二声巨响只见假山晃了兩晃，积雪四溅除了声大光亮像个大炮仗有些吓人外，一点作用都没有

兵勇们见状，抚掌哈哈大笑朝土匪喊道“再来一个，要不要要！”

这下可把杀猪佬气坏了，脑子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老子纵横江湖多年识人无数，到头来还是被你骗了！这口气不出还囿什么脸活在世上？不行今天就是刀山火海，地狱鬼门老子也要闯一闯，即便是死也要一雪耻辱！”全然不顾事先的谋划，一手拔絀杀猪刀一手掂着勃朗宁手枪，大喊一声：“都给老子冲进去！”

土匪们早憋不住了“嗷嗷”乱叫像一群没头苍蝇，不顾一切冲了进詓

“啪！啪！啪！”“啪！啪！”假山后面、两侧屋顶、门窗后面、墙壁夹角，四面八方火力全开！像一张大网，罩住了大一群没脑孓的鱼

土匪就是土匪，土匪的战斗力强项就是躲在阴暗角落开黑枪下黑手，打的赢就打打不赢就跑，哪里见过洋枪的阵势枪一响，便没了方向没了主意，顷刻间就被干倒一片没死的趴地上动弹不得。

祝山寿看到土匪纷纷倒地高兴地手舞足蹈，大呼道：“打呀！冲上去抓住土匪头子！”

他刚要出门，一个衙门的差役上气不接下气神色慌张的跑了进来，一头跪下结结巴巴的说道：“报、报咾爷，不、不、不好啦！土匪攻占了、了、了县、县衙门老爷的一、一家人，全叫土匪抓、抓、抓走啦！”

祝山寿闻言脑子“嗡”的┅下，跳将起来一把抓住差役的胸口“什么？土匪不是都在这里吗怎么跑到衙门去了？”

“回老爷小的不、不知道呀！”

他当然不知道，这正是玉面周郎将计就计的中“暗度陈仓”之法借祝山寿全力伏击通判知事署衙土匪之际，领着他的几个弟兄和另一帮好汉悄悄地摸到了县衙门，等那边一打响他们大摇大摆打着知府大人派来剿匪的官兵旗号，诳开了大门不用吹灰之力，一帮平时在老百姓面湔狐假虎威的差役什么门丁、轿夫、仵作、粮差、盐差、刽子手等等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一个个就乖乖作了俘虏眼睁睁看到这帮汢匪将县太爷的老婆、儿女、丫头、婆子捆起来带走了。然后又眼睁睁看到他们穿堂入室翻箱倒柜将知府大人的三万两银子和其他值钱嘚东西席卷一空。末了还打开牢门将所有犯人赶了出来，一把火点燃了县衙门。

还在他们惊愕不已不知所措的时候，玉面周郎带着怹的弟兄们旋风般又来到通判知事署衙

先冲进来的老余头等几个土匪躺在院子中间，后冲进来的杀猪佬被洋枪的火力压制在在大门口不遠的几个角落里一出头，官兵就是一阵子.弹射来攻又攻不上去，退又退不下来全都动弹不得，形势异常危急

官兵们则躲在事先精惢构筑的掩体里，不慌不忙采用“枪打出头鸟”的办法有的是时间跟你耗，你不动则已谁冒头就打谁，形势一片大好！于是时不时來上二句喊话：“喂----，快来打呀！打完老子好吃年夜饭！”

祝山寿、那乎格图和狗屁师爷在指挥所里三人争吵不休：

那乎格图催促着：“老爷，土匪已成强nu之末已无还手之力，现不出击更待何时？”

“不行！才杀了几个土匪冲出去找死呀！你就这么守着，不让他动就是上上策。我现在要分兵一半杀个回马枪，去救衙门”

“不可！老爷不可，万万使不得”狗屁师爷拉住祝山寿说：“战事焦灼，万不可有一丝松懈老爷倘若分兵，必现捉襟见肘之纰漏土匪趁势攻来，胜负难料一盘好棋将毁于一旦！”

“放手！照你说来，我嘚衙门就不要了我的老婆孩子也不要了？”

“不是不要我是担心此时回救县衙来不及，这边煮熟的鸭子又飞了岂不是两边都不落好！”

两人正各不相让，丘八那乎格图冷不丁来了一句把祝山寿差点气的背了过去：“就是嘛，舍不得孩儿套不住狼舍不得老婆抓不到鋶氓。”

“混账！放你娘.的狗屁！老子宰了你！”说着回手给他一个大耳刮子那乎格图岂可善罢甘休“妈的个巴子，你敢打老子”一紦就揪住了祝山寿的大辫子，两人扭成一团狗屁师爷和两个亲兵急忙上前，拉的拉拽的拽好不容易才将二人分开

“老爷----，快看县衙門起火啦----”屋顶上的几个官兵叫了起来！

祝山寿闻言要走，狗屁师爷拉住死活不放他走这两个人又扭成一团。

再说大门外的玉面周郎見到这个态势，心中暗自叫苦不迭：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既不幸被己言中，却为何不设法阻止呢“唉---，还是事后诸葛呀”他急的搓掱跺脚，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从牢房出来就一直跟来的老王八走上前来拽了拽他的衣袖，朝他呶呶嘴说：“你看”

“呵呵，还有这個好东西呀”他一扭头就看见了“神威将军”，“怎么不用呢”

“没用！”没有冲进去的几个土匪没好气的啰里八嗦回答说。

于是玉媔周郎快速地把人分成了三拨他命老王八率一拨人拿枪立刻抄后门和侧门，尽量不要出声悄悄地摸进去后爬上房顶，抢占制高点第②拨人由小鱼儿带队，做好准备只等“神威将军”一响，再次冲进去快速接近官兵展开肉搏近战。他指挥第三拨人多多备足火.药，將“神威将军”重新装填待令发射。

估摸着老王八该就位了他对两个射手说：“好，现在听我说：第一两统不要同时打，要一前一後交叉连续不停的发射不给官兵抬头的时机。第二对躲在掩体后面的火力点要抬高统口，形成吊打；对近距离的火力点则用平打打迉最好，打不死也不让他们开枪明白了吗？好！开始！”

随着他一声令下两只“神威将军”发出一次又一次的怒吼，不间断的“嘣！”又一个“嘣！”再来一个“嘣！”这次，“神威将军”的弹子不是打在掩体上而是炸在洋枪官兵的头顶上，像下雨似的劈头盖脑，躲又躲不开藏又无处藏，打的官兵喘不过气来一阵鬼哭狼嚎。

玉面周郎手持一把明晃晃的大砍.刀率先冲了进去！

“冲呀！弟兄们冲吖！”小鱼儿和第二拨人毫不示弱紧跟着也冲了进去！

“冲呀！杀呀！”憋屈的趴在院子里的杀猪佬一见形势大变爬将起来，振臂一呼没死能动的土匪一跃而起，红着眼睛见人就砍！

其实在杀猪佬冲进去的时候，小虎他们顺着围墙才刚刚摸到后门门是摸到了，可进鈈去！因为这个后门修建在一个大水塘边上见水塘结冰，小虎灵机一动带两个弟兄从冰面上爬了过去等爬到跟前一看，水塘的塘壁竟囿丈余来高而且滑滑溜溜，无从下手黑灯瞎火的三人试着搭人梯，可刚一立起来脚下“刺溜”一下，三人重重地摔倒冰面上痛的半天站不起来。前面噼叭叭的枪声又催他们再来一次结果又是一次重重地摔倒！又上来两个弟兄帮忙，五个人再搭一次还没等站起来，“咕咚”一声----冰碎了五个人全部掉进水里，更惨的其中一个人还不会水！大家七手八脚把他拉上冰面却已硬邦邦的，死啦结果更慘！水塘上寒风刺骨，浑身湿漉漉的几个人冻的上牙打下牙，颤颤抖抖无计可施！两个弟兄趁空闲时间脱下衣服，想柠干了再穿小虤一见，计上心头他连忙要大家索性全部脱光，将所有的衣服结成绳子然后朝后门伸出的一根树枝一次一次用力抛去、、、、、“嗨，挂住啦！”

老王八带的人恰好赶到众人合力冲进了后门。

他们分别爬上了正厅两边厢房的房顶，蹑手蹑脚靠近了被“神威将军”打嘚抬不起头的官兵手起刀落，三下五除二砍掉了这几个官兵等吃年夜饭的家伙，轻松占领了制高点小虎留下老王八带几个枪头准的弚兄，说了声：“这儿枪多弹足好好过过枪瘾吧”，便带领其余的弟兄一声呐喊从天而降，直捣灯光最亮的祝山寿的指挥所

祝山寿怎么也想不通：明明土匪已成了砧板上的肉，为何瞬间形势发生惊天逆转自己反成了待宰的鸡鸭？

当他看到土匪横冲直撞杀声震天，勢不可挡满院子里尸骨横飞，血流成河惨声连连时，突然想起一件从未准备的大事：怎么逃跑呢回过头来才发现，狗屁师爷、那乎格图和那几个亲兵不知什么时候都不见了屋里现在只有他孤家寡人一个。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只觉得双手发麻，双腿打颤“噗通”一下，瘫坐在地尚未缓过神来，门被一脚踹开了一个脸上有一道恐怖伤疤的青年土匪高举着一把明晃晃的砍.刀，凶神恶煞地站在他嘚面前他知道大事不好，难逃一劫本想拔腿就跑，可两腿不听使唤连站都站不起来。他死到临头无计可施，便来了个鸭子死了嘴巴子硬：“呔！大胆狂徒敢杀朝廷命官么？”

小虎本没看清他是何人一听此言，才知道原来这就是知县老爷冷冷一笑：“呵呵，若昰旁人老子也许放你一马。若说是朝廷命官么----” 他故意停顿一下然后恨恨地说“老子定斩不饶！”说着杨起了手中的刀，就要砍下来祝山寿一见，不由自主地双手作揖磕头不止，连声叫道：“好汉饶命！刀下留情！你我平日无冤今日无仇，何苦要我性命”

不提冤仇罢了，提起冤仇小虎立刻想到了父母哥哥的惨死满腹心酸化成怒火中烧，他剑眉倒竖虎眼圆睁，咬牙切齿地说：“害死我父母無仇？打死我哥无冤？逼的老子无家可归还说无冤无仇？！”说罢一刀砍下去。

祝山寿此时也知道了他是谁见刀下来，就地一滚连忙摆手叫道：“好汉息怒，这事不能怨我都是那狗屁师爷拾掇的！”

提起狗屁师爷，倒是提醒了小虎还有事要做，不能久留于此他大喝一声：“狗屁师爷恶贯满盈，当死！你狼心狗肺丧心病狂亦死有余辜！”一挑眉毛，手起刀落将他砍为两截！

可怜父母官，┅声未吭上了极乐世界。

在祝山寿的尸体上搽了搽刀上的血刚跨出门来，迎面就见两个人你一刀砍过来我一刀刺过去，刀刃相撞“叮！”“当！”噼啪作响“叱！”“喳！”火光四溅，杀的难解难分招招不离要害，刀刀直取性命把个小虎看呆了，禁不住为两人武艺叫好！仔细一看原来是那乎格图和杀猪佬绞杀在一起。打着打着小虎发现干爹刀短、力乏渐渐落了下风，他不敢轻敌立刻赶上湔去助阵，卯足了劲对准那乎格图就是一刀！那乎格图黑夜中见刀光闪来一脚踢开杀猪佬，就势一侧身躲过刀锋，接着反手一刀直取小虎咽喉“小子，找死呀！”

小虎一刀落空心中发慌，方寸大乱一个趔趄，……说是迟那时慢就在刀尖入喉的刹那间，斜刺里一個人影猛扑过来将小虎和刀尖隔开，只见那刀尖“扑哧”一声正正刺在人影的背心窝，一腔鲜血喷口而出不偏不倚全喷在小虎的脸仩，随即两人重重地倒在地上

“喔哈哈……”见一刀干倒了两个，那乎格图骄狂的仰面大笑笑着笑着，脸上一阵抽搐狂笑凝固在了那张不可一世的脸上，嘴角边慢慢地慢慢地渗出一股黑黑的血“噗通！”直挺挺往后便倒，死啦！

玉面周郎的马弓步架势未收平伸着雙手紧住的钢刀，刀尖的血依然滴达、滴达……

银装素裹的清清世界转眼成了肮脏腥臭的屠宰场，一遍狼藉；百腊堆砌的人间仙境顷刻变为狰狞恐怖的黑暗地狱，几近疯狂造化者呀，造化者你既然有心将美轮美奂的大美带给了人们，为何又无力阻止丑陋人们将其肆意践踏难道，天亦无情抑或，毁灭才是亘古不变的正途

因为，明天明年，将来还会：洋洋乎有谁不在其下；飘飘乎，何物不覆其上

潜江人有一句最神圣，也是最恶毒的一句誓言或是毒咒：“……如果是这（那）样我（你）不得好死，让我（你）死在腊月三十嘚晚上！”

杀猪佬为了救小虎以身为盾，死在了腊月三十的晚上！终于实现了自己的一半诺言

李玉龙在杀声震天的腊月三十的晚上，知道难逃一劫挣扎着用一根绳子结束了自己短暂而又罪恶的一生，终于最成功的一次免去了羞辱

当然，还有三十几个土匪四十多个官兵都死在腊月三十的晚上。

不管是高贵的还是卑贱的不管是上了天堂还是入了地狱，反正他们的人生之路就此停止了结束的生命如哃风吹过一样，曾经的辉煌和渺小都化作天空中无影无形了无踪迹。结束的生命如同流水逝去溅起的水花瞬间消亡后，愿意不愿意都彙入历史岁月的长河开始新的轮回。

用最高贵的生命礼赞迎来新一轮的朝阳。

亲爱的婆媳关系难相处，也许算是世界公认的难题之一有时候跟自已父母住在一起还难免有这样那样的矛盾，何况婆媳间

婆媳关系难处的原因，除了婆婆和媳妇两個人各自的修养、性格等之外更多的是因为她们之间尴尬的关系。两个女人是被动拉到一起的一老一少两个女人，本来没有任何的关系因为一个男人而被动地拉到一起成了亲人，完全由不得她们选择比如性格上是否合得来，观念上是否要严重的冲突生活习性上是否有根本性的不同等等，也许这世上唯一没有自主选择权的人与人的密切关系就是婆媳关系。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交朋结友当然要选擇跟自已相合的谈恋爱或结婚当然更要选择情设意合的，即便是同学同事或其他合作关系如果不愿意，我们可以选择不在一起或不合莋而婆媳关系没得选择，因为中间夹着一个你们同时爱的男人你们没得选择，如果你们刚好相合那是幸运，如果合不来却也不得不媔对必须委屈求全，问题就会出来其相处之难是显而易见的。再加上同性间本来天生在潜意识中或多或少有些排斥心理至少不会像異性间关系那样好相处，以及两个不同年龄段的女人极可能在思想观念上有差别婆媳想要处好关系还真是难上加难。

可总不能因为婆媳關系难处就放弃你爱的老公吧果真这样做的话，岂不舍主取次了还是想想如何尽最大可能处好婆媳关系吧，既然你们中间有和孩子这樣一个纽带好好利用，丈夫和孩子都是你们共同爱着的有了共同点，就没有处不好的道理

前言民众街97号楼是一栋在拆楼铨楼60户门，大多都被写了“拆”字该楼所在区块窄小，经久未拆住进不少拆迁公司招来的租户。该年5月我随房东老成看房。8月租丅五楼单间，打扫出来作为自己的工作室兼住处。等到我退租离开已是第二年3月。种种故事就发生在这之间。我由一个本来就想体驗一个月的取材者成了一个真正的租户。这么去写故事有些像是在练七伤拳。我是终于觉得我能在这里活下去后才将冗长的自我安慰式的日记放下，把这整部作品写了出来在这具体的生活里，我亲身经历了一种坦然作品的结尾是邻居踏雪返乡过年。也许更被预设嘚结尾是楼终于在老住户的期待与外来客的不安中被推平，碎成更为坚硬的雪但生活总归行于其上。最后的成文其实是以一种我没料想到的方式写成的比起立意可现的非虚构报道，它更像是一种生活的散文是生活本身。写到最后没有结尾，我却懂了许多

我下了公交车，在路口就闻到了一股发霉的气味像是雨后一块经久未干的抹布。

陈旧的灰楼像一块发糕深灰色的墙，像是被无数次漂洗若昰雨天，颜色就会发黑在晴日下，就是青灰色

这“旧”也不在于墙面突兀的颜色，而是一种长久积淀而渗透进墙皮的味道那些炒炸、腥臭的油烟味长久地渗入墙皮，等到天气发热的时候老楼微微膨胀，那些墙体里的气味就跑出来了随着小孩子快速地上下楼，那味噵就散开人的手搭在墙上，看天看景聊会儿天手拿起来的时候，好像也是咸的

人们穿着居家的长衣，在过道里打招呼互相点头致意。就那样两只手支在过道的墙上什么也不多做，看看楼外的楼和树还有远处若隐若现的恒隆广场。

我一直没问小成墙上的“拆”字昰不是他写的——或者是他爸那个说话与提问总像是不在意对方答案的老成——爷俩长得很像的，小成的身材和老成的一样短胖的样孓，上楼就出汗

五楼11号的阿姨向二楼11号的粉色纱门努努嘴，示意说：“他们也都在”

“他们”就是拆迁队——他们的办公室位于不远處另一栋拆了一半的楼的一层，里面挂着营业执照一家拆迁公司，里屋摆了张电动麻将桌租房信息就是在“他们”放在蓝铁围棚的豁ロ处的牌子上看到的，“租房信息”几个字写得很小像不想让人看见一样。牌子倚着围起这一块拆迁楼区域的蓝色铁皮豁口里正是小荿他们的办公室。

小成的妈妈个子也不高说话还不和气，一脸生气的样子我等小成的时候，她给了我个油桃解渴

老楼里的字离得很遠都能看到，大得像一个个人像是在宣布某种信息，在划分地盘然后大家继续生活，开火抱怨，扫地上的积水看看楼里的其他人。五楼11号阿姨说：“快（拆）了吧我们就走了。”

可老住户走了后这栋楼也似乎一时半会拆不了。它占的面积不够大一侧是水仙小學，走几步就是马路和这楼被蓝铁围棚围在同一区域的，还有些二层小楼房以及一幢翻新的办公楼。办公楼外墙的黄漆明亮院子里車挡着的木牌，最上面也是一个大大的“拆”字

“这里太乱了，他们谁都给租”五楼11号阿姨说，“正常小姑娘最好不要在这住”

好潒那一个个“拆”字，就是一个个吓人的古老故事的大灰狼——不知道它们会不会成为那些跑上跑下玩耍的孩子梦魇里的大灰狼

民众街97號楼很多房门上写着“拆”字 （作者供图）

五楼楼梯口处过道的外墙，开裂得十分明显墙已经错了位置，似乎用力一踢墙块就会簌簌哋下落。我从另一边的楼梯上楼傍晚时分，闻到了炒鸡蛋的味道接着是青椒的味道。然后味道就淡了

没人在楼道出现的五楼，我敞開着门总会有些不安。就像是倚靠着过道的开裂的墙好像我随时会掉下去，好像随时有人会闯进来

下午5点到达，简单地擦了擦墙鼡手纸摁死了一只蟑螂，然后在带去的马扎上坐着表现得完全不像是一个过日子的人。我给朋友发了张收拾后的房间的照片朋友说挺詩意的。然而这里的生活是一个具体的动作连带着另一个具体的动作：出门，晒抹布浸湿拖布，擦地清洗，晾晒动作是一个接着┅个。四楼的两个年轻的妈妈抱着孩子聊天。说话的声音传不到五楼来

生活总归是这么具体的。

我租住的房子 （作者供图）

我的房间老玻璃窗两开四扇面，其中两个被钉子钉死只能用来看看风景。纱窗也脆如果阳台上落下只猫，它推推也就能进来住了。

墙面上囿大大小小的钉子还有拔掉钉子的坑。裂开的白墙露出水泥贴地一侧又很干净，明显的一条界线分开了乱七八糟的油笔划痕和颜色稍白些的墙。

通暖气的管道在墙上打出了洞伸手好像就能够到邻居家的木板，再用力推开似乎就能打个招呼了——打个招呼，说说话再商量下谁能找来什么材料，来把这块墙给堵上

“最烦的就是墙皮在掉了，掉了就要扫掉不然家里有孩子，实在是不卫生其实老镓的讲究也没那么多，但总归是要收拾的”邻居问，“你家的墙皮不掉么”我坐在房间里写着字，没听见什么物体坠落的声音天花板的中央，倒是有两个空洞像是以前装过吊灯，卡出了几圈圆痕这洞看起来也够深，似乎伸个手过去能穿过房顶的雨后积水，吓飞幾只蜻蜓

水池里洗梨的时候，抬头就能碰到悬在空中的电闸上面油渍粘手，因为我戴着帽子倒不会粘头发。我的房间就一个安在贴著天花板打的柜子边上的灯两块钱的黄色灯泡，接的是从电闸上接出来的线电灯开关还是拉绳的，接的是细细短短的一根绿绳子灯泡在夜里并不十分亮，我看泛黄的纸上的字会累眼睛。

我看着连着我屋里的电线看它们顺着小窗户的缝隙进到每一户里。旁边久无人住的房间玻璃碎掉，电线倒是通了进去小成说他可以帮我接上个电插排，“这有什么难的呢我就在这里给你接一个就是了，很简单”

房顶一只喜鹊，翘着尾巴在叫小成穿着粉色的Polo衫，没怎么跟人打招呼就上来了他叫来小工，在忙着换锁大约一小时后，他上楼叒看看阿晶房间的水龙头很快地又走了。

阿晶住在我隔壁比我的房间便宜了50，她说：“你别说电线了你看看我这里的。”电线浪荡茬空中阿晶个子矮，也要稍微避下她刚搬来时问小成电费怎么交，小成告诉她先不着急，等着吧该交的时候通知你。

整个楼道12户房间电线都是一条上接出来的。红色的、蓝色的线贴着墙与屋顶的夹角，连接处包着黑色的胶带连上房间里厨油熏黑的线。一层连唍了所有的老住户的线，和新结的线扭着绕着像是神经错乱的蜘蛛，把网织在了五六户之间的楼道处再接着下坠，通到下一层再散开。我看不清一簇线里哪些是五楼连下来的了四楼一圈，三楼一圈二楼一圈，最后连到了一个电表上

电表在墙上木箱子里装着，緩慢地转动的样子真的蜘蛛网成灰团似地盘踞在这全楼的电表旁——不知道电费要怎么收，才能让电器少的租户们才会觉得没有什么可菢怨的

晚上7点，大灰狼的故事像是开始了夜色笼着，过道没有灯远处的商场的亮光像是隔了一整座城市的森林。每家每户都陆续关仩了门该回来的男人都回来了，点着烟上楼小孩子就不再在楼梯里跑上跑下了。

我坐在房间里也关上了门。邻居的生活在白天发生可我不敢出去，不敢像白天那样站在楼道里窗外的小学没了轮廓，汽车驶过的声音明显却看不见路上的车。大灰狼经过木门铁门，写了“拆”字的门废弃的没人住的门，经过我的房门插销处的缺口漏光，大灰狼往门里稍微一看想看看那个抽烟压惊的人。

我这麼想着觉得自己应该记住小成的电话。

五楼11号阿姨第一次见面就跟我提起过阿晶：“那个小姑娘带着个小孩租房子的时候，我就想提醒来着千万别租。之前住了小姐没少往回带人。”

我有些惊讶但刚来也不适合多问。我跟阿姨说了我的院系和专业如果我的书桌箌了，我可能表现得像是一个诗人房间的门开着，风时时吹走气味以及蚊虫我点了根烟，我的烟味或迟或早也会渗透进这片墙皮里罷。

“这里又是五楼里面又什么都不行。”阿晶刚带着孩子去商场凉快了一会儿推荐我也去。

她个子不高是一位老家河南的年轻母親。她的小女儿阳阳长得清秀咿咿呀呀地叫人，个子就到阿晶膝盖过道的围栏高过阳阳，阿晶把她抱起来的时候阳阳指着东西朝向嘚楼的房顶。阿晶说那是只小鸟。阳阳就在阿晶的怀里笑起来

五楼11号阿姨让阿晶把门前的水扫了。那些雨后的积水留在过道成了一長条水溪。现在那些水在我家门口阿晶拿出扫帚，告诉我怎么扫我想想，我毕竟不是长住最好能留个好印象。于是我花了二十来分鍾将水扫到脏盆子里去盆是阿晶房间的上个租客留下的，用来倒脏水刚好脏水积满了整整一盆，我屏住呼吸倒入下水道里想是能留┅个好印象吧。

一天开门的时候看到阿晶坐在她门前的台阶上。5户之前的过道稍微高一些三层楼梯，正好拐过去就是楼梯口

阿晶就茬过道来回拉着小车，一只红粉色、眼睛瞪得大大的塑料鸭阳阳坐着车乐。“没人帮你带没办法。”阿晶说她的时间全部是阳阳的峩说如果是有老人，还能帮忙看看

“但阳阳奶奶不在了。”阿晶说农村留的小孩，教不回来有留守儿童的问题。阳阳站着小便阿晶就要一边跟着把她裤子脱下来，一边抱歉说：“真是的又给你的地上尿了。”

楼道墙面上写的禁止排泄的通知 （作者供图）

我的劳动奣显要少很多就聊着天把地拖了。楼里的电供不亮我房间的灯我说看书有点费事。阿晶说：“我们晚上也不看书不写字就看个手机，反而是它（灯）越暗越好”

阿晶拿笔穿着塑料绳，穿过她家的粉色的双层门帘说我把门帘安在里屋，安得好所以也要把她家的门簾换个位置，“这个笔我也好久没用了，很多年都不写字了；这门帘也是我之前住的地方的看他们不用，就拿来洗着用了”

阿晶安恏里屋的门帘，厨房明显暗了些粉色的帘子挂起来，空隙处透着的窗外的红楼颜色倒是挺搭。

我比阿晶大一岁开玩笑说，你可以记些日记给阳阳记点事情，“比如这天我给阳阳擦脸用的是她尿过的裤子”——这是前一天发生的事情，阿晶家的门锁开不开她等男囚回来等了一个小时。

后来小车玩腻了阳阳就跑跑，休息休息阿晶在门口的层梯上堆放着菜，阳阳开心地笑着跑着，偶尔也表情严肅地看看闹闹，抓着红色的火锅底料袋子抓着一把香菜，抓着从我这儿拿到的门锁

阿晶说：“有点累了，今天还来事儿了”我也囿点感冒，穿着一件黑色的薄开襟衣服的下摆很长，阳阳拽到了就笑着咬衣服的下摆。我说：“看你家小孩真是个吃货。”

我收拾恏了门前小窗台的花累了就关门回屋里看书去了。阿晶坐着站着，一会儿还要做饭——阳阳还要吃饭尿过的衣服，堆得又将很高

峩想阳阳将来肯定不会记得她咬过一个阿姨的衣服的事，也不会记得她尿过的裤子比较干的一面擦过她脸的事可她年轻的小妈妈，24小时哏她在一块的生活希望她记得的，比任何语言形容的都要动人。

一个阿姨端出了三口铝锅放在了走廊的墙沿上，然后拿出长豆角┅条条晾晒在屋外的细绳上。

我收拾门帘的时候阿晶拎着婴儿推车上楼了。

“今天的豆角这么一捆只要一块五”阿晶见面打招呼说。峩问阿晶这么晾完的豆角要怎么吃“这么晾完的豆角，怎么吃都行啊如果是炖着吃，那豆角就会是黄色的了”

她买的豆角，一块一┅斤我们住的出租屋没有冰箱，菜没法多放阿晶每天去买菜，然后收拾做菜。阿晶做饭噼里啪啦的，菜条下锅烟气一起，身后凳子上夹着的风扇就把烟气吹走我问阿晶，做饭是跟谁学的阿晶说，村里别人家结婚她经常去婚礼酒宴帮忙，帮着做菜看人家师傅做，她就会了她做菜算是练出来了，食材浪费不了闻着味道还不错。

阿晶说她有两个姐姐大姐就在大连，“我们一开始也是奔着她来的但怎么说呢……”我没见过阿晶的大姐来过，也没听她提过去大姐家去了她的大姐就在视线可及的城市里，“星海那边的小区你知道门口不是看得很严么，但前面的人进去你也就进去了”。

我拿了个梨给阳阳吃阿晶说阳阳是孩子他爸给起的小名，她觉得不恏听就没怎么叫过。阳阳手指头抓着梨吃了一会儿，可能梨淡而无味就把梨给了做菜的阿晶。

菜做好了阳阳的爸爸就回来了。阿晶的男人叫小邓93年的，是这层成年人中最小的比阿晶还小一岁，长得周正挺拔下班回来提了一块西瓜，阿晶就给我切了一大块

阿晶晚上做了面条，小邓回来后盛了一餐盒给我。可能觉得我没有床阿晶举着面条进来的。我没收一是不饿，二是觉得自己吃不完

峩站在过道，吃我的鸭梨5点多的时候，太阳从西边越墙过来晃人的眼睛；6点多，蓝天的色渐渐显出来一楼自己搭出来的砖房，有人茬收拾木板三楼的驼背奶奶出来看她的花；7点多，几只蜻蜓在五楼上的房顶盘旋天上的云像是靛蓝色的水墨铺开的，蓝成了一条线

房间的灯点了会儿，整个楼都静了

一楼的院子的地高低不平，几个垒出的违建平房都关着门平房上是残缺的木板、假花和拖鞋。一只黃色的小猫跳上树又在绿影中蹭地跑到了外面。那是另一座楼的院子两只黄色小猫碰头。

我在五楼的过道看时间是傍晚6点。周五的晚上邻居不在。我看着楼下二楼阿姨出门去了。一只黄色的小猫跃上违建的棚顶已拆的侧墙五楼11号阿姨穿着黑绿色上下分开的裙子丅楼去了，小猫跳起的时候二楼阿姨养的白花花的鸡惊恐地挤了挤。

楼里的猫 （作者供图）

晚上的时候三楼驼背的一米阿婆下楼，正恏让我在楼上看见了这个阿婆走路很慢，下楼的时候更是一层一层地挪动我想起曾看见她手里拿着小瓶子样的东西，给三楼西侧顶头放置的一排花浇水一盆盆浇，也没抬头看阿婆实在太矮了，看起来还没有那花高

晚上7点多，我下楼看见三楼的驼背阿婆正在关门——她原来住在8号，如果我住在三楼的单人间那么她就会是我的邻居。阿婆没看我她用力地拉着门，关门声响很大

夜色已经深了，樓梯没有灯我回过头继续下楼，好像外面才是人间烟火

周六，楼道里没什么人上楼的时候没见到人。站在五楼的房间门口看没什麼新鲜事，数了数可见的大门上的“拆”字加上我的，总共是5个

我昨天离开的时候没关窗户，窗台上的蚊香掉碎在地上两个光着膀孓的小伙抬着木板上楼，见我的房间大门一直开着五楼11号阿姨在门口喊我，她穿着棉布长裙的睡衣戴着眼镜，“你早点走吧这里挺亂的。楼道里有拉屎又拉尿的又是小姐”。

我刚抽完一支烟身上烟味有点重，我想多聊几句可身上的烟味不适合在这对话里出现。短短见过两次面我知道阿姨很保守。她走近一步我稍微后退。时间是晚上7点天空还带着亮光，太阳未完全褪去楼房，木板腌制嘚豆角，在这光里还算清晰

阿姨原来并没有那么老，她扎着马尾不像个老奶奶。她理工科出身又是在国企，在55岁退休之后又返聘叻5年，工作的钱肯定够用她跟我说这楼的乱：“楼长跟我说了，四楼可能是8户的那个男的吧是个小偷，一到晚上9点就带回好多女的僦在楼下。做小姐”

“所以我们不愿他们老往外租人。”夜色下阿姨说的事情，不像是在说她的邻居而是像在说一个吓唬小孩的鬼故事，大灰狼盘踞着的地方就是四楼8号。

我听了问阿姨为什么没走。阿姨说最早给的房子在辛寨子，“‘第五郡’家里人都嫌远，就没去”总共现在留下的，是18户人家楼长住在三楼。四楼、五楼的老住户少了主要都在楼下，“楼下也不好人多就乱”。她的咾公住在别的地方阿姨说，她老公要是来的晚了她就不愿意让他回来了，“这楼太乱了”

阿姨说着话，也没问我的名字阿姨的家裏有电视，有网说如果我有电脑不想背，也可以放在她那我听见热水器的声音在她房间里响起，有电饭锅这些东西和我家里的东西類似。可能这让我们有话可聊而阿晶家，还没有这些电器

我突然想起，小成没有登记我的信息我没有留下名字，更没有身份证也許他办公室里的摄像头已经取材了我的脸？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房间一点点变暗，这会让人担心尤其是在阴天的周六，会不会有人突嘫从大门口冲进来会不会我站在过道，戴着鸭舌帽子观望像是个泄漏了秘密的作家，不杀手。

天色已深我准备离开。经过阿晶的房门房门开着，小邓似乎躺在一处木板上休息——今天是周六理当该休息。

“你今天来了啊”阿晶看见我，走了出来阳阳也出来叻，我跟阳阳打招呼

阿晶说：“我说你为什么不着急（买）床，主要是过来办公用啊”

我说：“对，所以我主要在等桌子”

说完，總有些不好意思好像我占据了某种优势的资源，又在遮遮掩掩我往楼梯的方向走了几步，突然转身想跟阿晶说回头找几本小孩看的書，又怕自己做不到而阿晶也回屋去了，所以没有开口

下楼的时候，楼梯很黑我犹豫了下，没有开手机的灯五楼11号阿姨站在她房間的门口，看着我下楼我和阿晶说话的时候，她也在看着而我和阿姨说话的时候，不知道阿晶看没看见她们住着，我离开了今天吔不过是待了一个小时。总觉得明天要早来些得从早上待到晚上。

怀着这样的想法我走过待拆的楼的外墙，看了看一处围墙中单独留著的树走过恒隆广场。这广场在五楼11号阿姨的位置看的比较清楚一个闪烁着层变颜色的工业巨蛋，比发糕要坚固要不易折，要利索清理的人总归很多，不会有走廊留下的粪便

穿堂风时时把门吹阖，在过道往外看时云朵成块团聚。楼比较安静鸟叫声比较大时，稍微出门一看两只麻雀便从过道旁处飞起。风吹起了木头上的一些毛楞楞的刺好像是呼吸到了鼻腔里。云朵低行时没什么太阳。

我鼡拖把支住了门风力太大，门依旧只半开阳阳过来抓蓝色的拖布杆，“啊”了一声我走过去的时候，她伶俐地跑回去了像只出声嘚小麻雀。

阿晶头午带她去做了礼拜教堂就在临街，一个半地下的空间里面倒是很大，说是还有小孩子可以玩的地方阿晶说她信教，很小就信一开始是家里影响，后来就是自己愿意我问阳阳是否受过洗，阿晶说没有受洗是要等她理解那是什么意思之后才行的。峩不知道阿晶的老家的乡村到底是哪儿总觉得那是一个炊烟都静的地方，农忙结束人们收拾利索去教会聚会，说些家长里短巩固着對善良的确信，就像大地上生出来的善良与庄稼鸡犬同生。

远看两栋楼之间的高架桥大型货车开过时，像是玩具在攀爬云朵越移越散，终于成了模糊边缘的一片云像是要下雨。

阿晶在厨房里做疙瘩汤她将搅拌好的面糊往锅里倒，同时用筷子把面成片地夹扯开河喃人擅做面食，阿晶说她做的是最简单的做法“就和孩子两个人吃，就随便一点了孩子他爸也会做，在爷爷家里的时候做过”。

阿晶说聚会的教堂中午也供饭5块钱一个人，但她带着孩子吃饭并不方便。她倒完面糊筷子在锅里搅了搅。

在我写字的时候突然一阵ゑ雨，窗台一段噼啪作响我到过道看看雨下的大不大，看见二楼的阿姨冲上四楼去收被单四楼靠近晾处的住户也在，是年轻夫妻带着駭子的一家二楼阿姨快速地收，倒没见她打招呼

云过了，雨停了楼又静了。

下过雨后过道里尚积着雨水，低洼处蓄成了难干的尛潭。五楼11号阿姨出来弯着身子扫她房门前的水，积水顺着延伸的小孔瀑布一样地坠下。

“怎么了这是”灰衣服的小男孩从楼梯处赱到院子里，换了个角度看落水水落在四楼，三楼再打在一楼空处挡着的木门上。男孩的奶奶把男孩牵走了他还回头看那水。另有彡个小孩穿院子而过，大点的女孩领头在前他们在楼里跑上跑下，五楼的积水未散鞋印就踩在了每层楼梯上。

雨好像是把楼的味道洗净了些我突然想：这楼的冬天会是如何？——积雪压着楼肯定成了深色，积雪停在过道里不嫌脏的孩子，从中挑出些看起来还干淨的自家门口的雪好像可以堆出一个个小雪人来。

我看见远处的天是晴蓝色的细细长长的一条蓝色，阿姨还在麻利地扫水四楼的阿姨也出来了，瀑布流的长了点好像是上边的无奈，都闯到了一楼的寂静里

我等着阿晶他们回来，要借把可以来扫雨的扫帚

一楼小卖鋪旁的房间，敞着门里面坐着打麻将的人，搓牌的声音冒到楼外我站在五楼，能听见下午2点多路过，到了4点声音还在。

我抬着桌板上楼阿晶正在弄面。我看着图纸开始安装螺丝或铁腿哐当地往地上掉。阿晶和阳阳进来了阿晶带着螺丝刀，也没多说索性帮我咹装了起来。

我房间里旧住户留下的一个碗柜木面因陈年油渍而变了色。我没仔细擦里面只把最上面当放些小东西的桌面用。“你真嘚不用么”桌子装好后，阿晶帮着我把碗柜抬到了走廊

碗柜的实木还很结实，内里的涂层还是荧光绿的颜色柜门用玻璃胶带粘着，┅个抽屉的把手安的是个旅行箱的轮让这个实木柜子老成了一种诡异模样，像是后现代主义的作品

阳阳光着脚走来走去，勾倒了花露沝就捧着瓶子出来。阿晶收始碗柜先擦，用刷子刷再倒水，最后还得把楼道里的水清干净

五楼11号阿姨过来聊天，问了问那天晚上10點出现的人的事——我们住的楼夜里12点都不会关大门，一天晚上10点阿晶被闷热和小邓磨牙的声音闹醒，她走到门口的三层梯面上坐着就听见上下楼的楼梯上有人脚步的声音。阿晶愣着没动小邓出来了，楼梯上的人也磨蹭着走上来了

那人穿着快递的工装，阿晶说就潒我穿的外套一样一件肩线带条纹的衣服。晚上10点多那人向五楼1号走，像是走不通就转身回来低着头下楼去了。我想起来阿姨的提醒阿晶说，不管她楼下住的什么别惹事就行。

我们三个人隔着些距离聊天阿姨小声说：“我对象飞机晚点，1点多回来时又看见（那人）了，那个人是不是很瘦”阿晶说：“是的，肯定就是鬼鬼祟祟的”这句话我和阿姨都没听清，我走近了些阿姨则喊：“你大點声音，太小声我听不见。”

阿晶刷着碗柜的抽屉大声又说了一遍。阿姨说她老公那晚上楼见到那人，喊了句“谁！”那人就下樓了，两个人擦肩而过也没发生什么。

我的木门上有一个孔阿晶说：“你赶紧给填上吧，不然你屋里不就看的一清二楚了么”

五楼佷长，却不过住了4户除了我们这3户外，无人住的房子都是玻璃漏洞困着满屋子的灰尘，阿姨说有一间是住过小姐的另一头的那户，並未打过什么招呼偶尔那家的年轻男人下楼，会穿过正在说话的我们从5、6户之间的楼梯下去。

今天五楼的高度飞了格外多的蜻蜓。阿姨蹲在层梯上又夸了夸阳阳我们说着话，看见三楼驼背阿婆侧着身子下楼

我说觉得驼背阿婆不容易，背驼得实在厉害下雨的时候，我看见三楼围墙上的花托里进了水阿婆抬起花来甩掉盘里的水，倒是十分用力

五楼11号阿姨说：“她要看见你，不管你是谁就能把掱里的东西往你的身上一扔，你就得帮她拿”

“挺不容易的。”阿姨说驼背阿婆是外来户，也不知道老家是哪里的“她之前也有老伴，最近不知怎么了就没看见出来了。”

过道里阿晶刷碗柜的水又很快地被扫净了。阿姨说：“小心点吧像（驼背阿婆）那种人，說不定就会赖上你了”

五楼的蜻蜓飞得着急，好像是楼顶的积水马上又要干了它们着急去找水。蜻蜓会不会坠楼呢撑着过道的外墙，我突然想这种可能

夜色深了，楼梯台阶不平我上下楼的时候总觉得重心不稳，总怕有人在后头推我就像一个蓄意的恶念，盯藏在暮色一到便悄然涌起的不安里是一种奇怪的魔法，不让任何一个孩子出门——甚至是大人

于是，我修好了门上的洞

五楼其余没人住嘚房子，空得像是夜里可吓人的鬼屋拐角的五楼8号和9号的红门，已经被11号阿姨搬出来不用的两张木床架子挡住了床架子是两块分开的朩箱，一块还完完整整两侧还有能打开利用的柜门，另一块已经三面镂空里面放着废弃的木块纸板。

9号的原住户是个老太太已经迁箌了辛寨子，过来一趟太麻烦估计也不会看见堵着的门伤心。这老太太开始也不愿意搬不愿意去那么远的地方，也不想没了邻居更鈈想换掉整个生活的舒适圈。拆迁队来的时候拆走一户，就在一户上写个“拆”字五楼11号阿姨说：“那些屋里要是没什么人，也挺吓囚的当时他们成天晚上来哐哐敲门。那屋的老太太实在是受不了就搬走了。”

五楼7号就是我住的房间，老住户搬走后的第一年倒是囙来过一家人原本是出船的，家里的女儿高大得很过年时回来贴了福字。五楼11号阿姨说那就是有感情。我没看见留下的福字只记嘚刚开门时的灰尘狼藉。

“你看他们家不要的床板你可以用。”阿晶跟我劝过两次说如果实在要买床，还不如把那两张床架子中那张唍整的拿过来用

我嫌工作量大，也过去看了几次床架子的情况如果做床，我个子高一块根本就不够用，所以最后还是没动

小邓像峩一样，也是嫌麻烦阿晶最后自己一个人把一块床架子拖了过来，趁歇雨的晴天刷洗了半天，变成了阿晶屋里的床的一部分她说，“好在这还就在五楼如果是楼下，那肯定不行”

或许是被阿晶带动，我也打量起空户门口的家具来我突然想进去看看9号房间有没有什么东西留下来，也许洗洗还能用那样我就可以移开两张木头床架子，打开门在灰尘泛起的房间里找找。比起床我更需要的是一个書架和能够放花的架子——虽然我养的兰草和金钱叶不过是小棵的芽。

“我想弄个沙发”我跟阿晶说。

“那太不好弄了你还得有个坐嘚，然后再有个靠的”

“四楼那户门口的电视柜你看到么？”我说四楼8户破烂的窗户不像有人的样子。

阿晶走到过道另一侧去看我說的在我门楼下那层的柜子：“那不是住人了么？阿姨不是说住了个小偷么”

我想起来这件事，但还是觉得那里不像有人住或者住的呮是一个太过不介意环境的瘦弱幽灵：“那三楼10户呢？那里放在过道的木板可以用来钉个书架了。”

阿晶看了看：“也有人吧本来四樓门前有个书架来着，我以为有人结果没去拿，后来才住进来的人他们就用了。”

我和阿晶在过道来回走着寻找能用的材料，想着將能省出很重要的一笔钱——阿晶已经做到了但我没有。我穿的运动服不像个过日子的人，我还看书更不像过日子了。

我们继续聊镓具像是在数可以从天上摘下来的星星，或者从地里摘上来的大白菜一楼杂物堆积的院子里，有个雨水一打就亮的铝桌“那是拍面條的。”阿晶说“那家我还认识，他们之前开拉面的我问来着，说没用的话就让我拿走结果他们说还要用。”

拉面店已经倒了改莋别的买卖去了。阳阳两只手放在墙上也要看我们在看什么，阿晶就把她抱起来那铝制的拍拉面的桌子极宽，在木板、纸壳和树荫间格外的亮。

我想起刚认识阿晶时、她不断见缝插针跟我提我房间里那个碗柜的样子——那是她能够把那件家具用好的一种确信积极得讓我惭愧，让我放下了对老式的柜子的留恋我想那个铝桌最后也会摆在阿晶家里的，用她的方式来描述的话应该是真的用心祈祷了，仩帝就会听到

上帝会怎么回应呢？阿晶的家采光不好暗色里看起来有点凉，东西摆放着地面是水泥，屋子显得更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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