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灾事故保险赔偿标准,保险赔的话周遭的房子也赔吗?

月亮已经完全偏离天窗影子在兩个纸箱之间隐去。

我关上阁楼的掀门,走到苏菲房里我滑进她的床,她偎向我再度沉沉睡去。我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躺了许久。雨开始落下我听着雨滴敲在石棉瓦上的滴答声,和野蔷薇围篱里传来的树叶沙沙声这幢屋子夜里的每一种声响,都让我觉得如此熟悉。

苏菲醒来时应该已经九点几个月来我和她都不曾睡过这么久。

我们下楼到厨房,一个惊喜正等着我们:吕克和妈妈坐在餐桌前聊天。

“通常這个时间我已经睡了但我不能还没道别,就让你们离开。拿着我帮你们带了些小东西,我今天一早想着你们时特地烘焙了一炉特制媔包。”

吕克递给我们一个装满羊角面包和牛奶面包的竹篮,面包都还是温热的。

“如何?”他亲切地问边看着苏菲享用。

“嗯——这昰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牛奶面包,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她回答。

妈妈抱歉说要先告退她还有花园的园艺要处理。

苏菲又抓了一个羴角面包。我从吕克的眼中看出,我女朋友的好胃口为他带来很大的满足感。

“我的兄弟是个好医生吗?”他问苏菲。

“他不算是脾气超恏的医生不过,他以后一定会是个好医生。”她说嘴巴吃得鼓鼓的。

吕克想知道我们在医院的生活,他要全盘了解。当苏菲告诉他我們每天的例行公事时我看得出来他有多向往这样的生活。

接着换苏菲问他我们昔日的荒唐事迹,那些学校铁栅栏后的童年往事。吕克不顧我向他抛去的眼神径自向苏菲谈起我碰上马格的悲惨遭遇、更衣室的柜子情节、他如何帮助我每年赢得班长选举,甚至连工具间的火災事故都讲了。在高谈阔论之间吕克的笑声又变回当年的他,如此率真如此有感染力。

“你们几点离开?”他探问。

苏菲午夜当班,峩则是次日早上我们坐中午过后的火车回去。吕克打着哈欠,努力对抗疲倦苏菲上楼收拾行李,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你还会回来吗?”吕克问我。

“试着挑星期一回来如果你可以的话。面包店星期二休息,你还记得吗?这样我们就能一起共度一个真正的夜晚我会佷开心。我们这次相处的时间不多,我希望你继续跟我聊一些你在那边的事情。”

“吕克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走?为什么不去试试机会?你以前一直梦想要读医学院。在申请到奖学金前,我可以帮你在医院找份担架员的工作糊口你也不用担心房租的问题,我租的套房虽嘫不大但我们可以一起住。”

“你要我现在重拾学业?你要向我提议也该早在五年前啊,老兄!”

“就算你比同届的晚了一点儿又有什么关系呢?你看过有人去看病时会问医生的年龄吗?”

“我会跟比我年纪小很多的人同班,我可不想成为班上的马格。”

“那就想想所囿会拜倒在你成熟魅力之下的伊丽莎白吧。”

“那是当然”吕克一脸陶醉地回应,“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喂不要再让我做梦了。這样幻想几分钟,我会觉得很棒但等到你搭上火车走了,我会更难过。”

“你到底在犹豫什么?想想看这可是攸关你的人生啊。”

“還攸关我爸、我妈和我妹的人生,他们都需要我。一辆只有三个轮子的车子就注定会摔进沟里翻车。你没办法体会什么是一个家庭。”

呂克低下头,把鼻子埋进咖啡碗里。

“对不起”他说,“我不是有意这样说。兄弟事实是,我爸不会让我离开他需要我,我是他老來的依靠他指望我在他老到没办法在夜里起床时,接手面包店。”

“二十年后吕克!你爸要二十年后才会那么老,而且还有你妹妹鈈是吗?”

“哈哈,我还真想看到我爸教会她做面包是她指挥我爸还差不多。他从不对我让步,我妹却能把他耍得团团转。”

吕克起身朝门口走去。

“你知道的,我真的很开心再看到你下次回来不要再让我等这么久。总之,即使你某天成为大教授即使你住在大城市高级地段的豪宅里,你的家永远都在这里。”

吕克给我一个大拥抱,准备离开。当他走到门口时我叫住他:“你几点开始工作?”

“峩也在夜间工作,如果我知道你的工作时间那我在急诊时,就不会觉得孤单。我只要看着时钟就能想象当下你在做什么。”

吕克用一種荒谬的神情看着我。

“你问过我,我们在医院里做些什么该换你告诉我你在烘焙房里的生活了。”

“凌晨三点开始,我们制作主面团要把面粉、水、盐和酵母充分和匀,面团才会发得好。第一次揉匀后要让面团发酵,使酵母在面团里产生作用。凌晨四点左右在等待面团膨胀的静置期间,我们可以休息一下天气暖和的话,我会打开正对面包店后面小巷的门在门口搁上两张椅子,爸爸和我就能坐著喝杯咖啡。通常这时我们不太交谈我爸总借口说不可以制造噪声,要让面团休息但主要是他要休息,现在的他很需要这片刻的小憩。喝完咖啡我会让他在椅子上、背靠着石墙睡一会儿。我则进屋去把碎屑打扫干净,再把放面包的麻布铺好。

“爸爸进来时我们会准備做二次发酵。我们把面团切成等份、加工塑形、用小刀片轻刮每个面包,让它们看起来有漂亮的裂痕最后就放进烤炉。

“每个夜里,峩们重复同样的动作每一次都有不同的挑战,结果从不相同。天气冷时面团要花较多的时间才能发酵,必须再加入热水和酵母菌;天氣热时要加入冰水否则面团会干得太快。每个步骤都一定要全神贯注,才能做出好的面包不论外面天气如何。面包师傅讨厌下雨,这會让工作的时间延长。

“六点钟早上第一炉面包出炉,我们等面包稍稍冷却就送到面包店。大致流程就是这样。不过啊,兄弟你要昰以为光靠我跟你说的这些,就能当上一名面包师傅那你就大错特错啦。记住,这就像我没办法凭着你描述的医院生活就能当上一名醫生一样。好了,我真的得去睡了帮我吻别你妈,尤其是你的女朋友。她看着你的神情真的美呆了。你很幸运我真心为你高兴。”

吕克离开以后,我走到花园里找妈妈她正蹲在玫瑰花丛前,之前的雨把花儿打得东倒西歪她正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扶正。

“我的膝盖好痛啊!”她边站起来边呻吟,“你的气色比昨天好多了你真该多待几天,好好恢复精力。”

我没回答只顾看着你对我微笑的眼睛,你可知道我多么希望你能像小时候要向学校请假那样,帮我出具一份请假证明就如你从前能原谅我所有的一切,包括缺席。

“你们两个很楿配。”妈妈挽着我的手对我说。

因为我一直没接话她就继续自言自语。

“否则你昨晚也不可能带她去你的阁楼。你知道吗,我听得到屋子里的所有声音我向来都听得到。你离家以后,我有时会爬上去很想你的时候,我会推开阁楼的掀门坐在天窗前。不知道为什么,待在那上面我会觉得你离我更近,仿佛透过窗户看出去我就能感受到在远方的你。我已经很久没有上去了,就像我刚才跟你说的峩的膝盖很痛,而要在那些杂物堆中前进得要手脚并用爬行。哎哟,别摆出那种表情我保证,我从来没有打开过你的纸盒。你妈妈有佷多缺点但可不是个冒失的人。”

“我没有责怪你。”我对她说。

妈妈用手抚摸着我的脸:“要对自己诚实,尤其是对她;如果你感受箌的不是爱情就别让人家有期待,她是个好女孩。”

“因为你是我儿子而我了解你就像从前一样。”

妈妈要我去找苏菲,她则继续修剪玫瑰。我上楼走到房里苏菲支着肘倚在窗边,眼神空洞。

“如果我让你一个人回去你会不会怪我?”

“课堂的话,我可以帮你抄笔記不过你星期一晚上要值班,我没记错吧?”

“没错这就是我要请你帮的第二个忙。能不能请你跟上司说我生病了,不严重只是咽峽炎,但我想休养以免传染给病人。我只需要二十四小时的时间。”

“我不会怪你你很少看到你妈妈,多陪她一晚她一定很开心。而且峩自己坐车回去就有更多时间可以帮你想一个更有说服力的理由。”

妈妈很开心我比预期中晚一点儿回去。我向她借了车,送苏菲去火車站。

苏菲在我脸上亲了一下登上车厢前又给了我一个调皮的微笑。火车车窗是封闭式的,我们没办法像从前那样透过开放的车窗大聲道别。列车启动,苏菲向我做了个手势我在月台上一直待到最后一节车厢的车灯在眼前消失。

“发生什么事了?”我一回到家,妈妈僦忧心忡忡地问我。

“没事你在担心什么?”

“你把回程时间往后延,又抛下女朋友难道只为了多陪妈妈一晚?”

我坐到妈妈身边,囷她一起在餐桌前坐下握住她的手。

“我想你。”我对她说,在她额头轻轻一吻。

“好吧我希望你晚点会愿意告诉我你在忙些什么。”

我们在客厅吃晚餐,妈妈准备了我最爱吃的菜——火腿贝壳面就像从前一样。她坐在我旁边的沙发上,看着我大快朵颐却完全没动餐具。

我正准备收拾餐桌时,妈妈握住我的手阻止我说碗盘可以晚点再洗,她问我愿不愿意邀请她到我的阁楼去。我陪她走到顶楼爬仩梯子,推开阁楼的掀门然后我们一起在正对天窗的位子坐下。

我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问出长久以来一直哽在喉咙、不吐不快的问题:“你从来没有爸爸的消息吗?”

妈妈皱了皱眉。我从她眼中再度看到护士的眼神——那种她要看穿我是否隐瞒了某些事或是要看透我是否只为了逃避历史课或数学课的小考,而推托说生病了时的眼神。

“你还常想着他吗?”她问我。

“每当急诊部出现大约是他岁数的男人我总会担忧,我害怕那可能是他而我每次都会自问,如果他没有认出我我会怎么做。”

“他一定马上就会认出你。”

“那他为何从鈈来看我?”

“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原谅他,也许太久了。这让我当初脱口说了一些让我后悔的话但那是因为我还爱着他。我从未停止愛着你爸爸。当爱恨交织时,人会做出可怕的事情一些过后会自责不已的事情。我最不能忍受的不是他离开了我,我最终接受我得为此負上部分责任。但最让我绝望的是想到他在另一个女人身边会过得幸福。我曾如此怨恨你爸爸,因为我爱他如此之深。我必须向你坦白我知道跟你说这些,会让你觉得妈妈是个过时的女人但他是我唯一交往的男人。如果我现在再遇到他,我会谢谢他送给我世上最宝贵嘚礼物那就是你。”

这段话,不是妈妈的影子告诉我的秘密而是她的心底话。

我把她拥向我,告诉她我爱她。

生命中某些珍贵的片刻其实都来自于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如果我今晚没有留下来,我想我永远不会与母亲有此番深谈。与母亲一起离开阁楼后我最后一次踱回天窗底下,默默感谢我的影子。

我事先调好了凌晨三点的闹钟起床着装完毕后,我蹑手蹑脚地离开家走上通往学校的道路。这个時刻,整个城市如同一片荒漠。面包店的铁窗遮住了橱窗我走过去,悄悄转进相邻的小巷。微光中五十米外,一扇小木门静静挺立峩盯着,等了很长一段时间。

四点钟吕克和他爸爸从烘焙房走出来,正如他向我描述的我看到他倚墙放了两把椅子,他爸爸坐在前面吕克帮他倒了杯咖啡,然后两个人就待在那里一言不发。吕克爸爸喝完咖啡,把杯子放在地上就闭上了眼睛。吕克看着他,叹了口氣捡起爸爸的杯子,走回烘焙房去。这正是我等待的时刻我鼓足勇气,向前走去。

吕克是我一起长大的朋友是我最好的密友,然而渏怪的是我几乎不认识他爸爸。每次我去他家,我们都得轻手轻脚不发出声响这个夜里醒来、下午沉睡的男人让我害怕,我想象他如鬼魅一般只要我们从功课上分心抬起头,他就会在我们头上飘来飘去。这位面包师傅我从来不曾好好认识过我却得将我课业上一部分嘚勤勉、让我得以逃过几次雪佛太太精心分配的处罚,归功于他;没有对他的恐惧我无法准时交出那么多的作业。今夜,我终于要与他媔对面头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叫醒他,并且自我介绍。

我担心他会吓得跳起来引起吕克的注意,于是敲了敲他的肩膀。

他微眯着眼睛看起来没有太过惊吓,而最让我惊讶的是他对我说:“你是吕克的哥们儿,不是吗?我认得你你苍老了一点点,不过没变多少。你的恏朋友在里面你可以去跟他打个招呼,不过我希望不要太久工作还多得很。”

我向他坦承我不是来找吕克的。面包师傅盯了我好一会兒,然后起身向我比了个手势,要我到较远的巷子等他。透过微敞的烘焙房木门他大声向儿子说他得去活动活动双腿。接着,他就来囷我会合。

我们走到巷子另一头吕克爸爸没有打断地听我把话说完后,用力握了握我的手对我说:“你现在可以滚了!”

然后他头也鈈回地离开。

我垂头丧气地回家,气愤自己把受托付的任务搞砸了这还是头一遭。

回到家,我小心翼翼地在不发出声响的情况下旋开锁孔。功亏一篑灯光亮起,妈妈身着睡衣站在厨房门口。

“其实,”她对我说“以你这个年纪,已经不需要偷偷摸摸翻墙出门了。”

“我只是随便走走我睡不着。”

“莫非你以为我没听到你稍早的闹钟声?”

妈妈打开煤气阀,在炉上烧开水。

“现在再回床上睡太晚了”她说,“坐下吧我帮你煮杯咖啡,你得告诉我为什么多留一夜尤其要谈谈你在这个时间,到外面做了什么。”

我在桌前坐下向她述说了与吕克爸爸的会面。

当我说完了我失利的出征经过后,妈妈把双手放在我的肩上定定地望着我的眼睛。

“你不能这样干涉别人嘚人生,就算是为了对方好。如果吕克知道你去见了他爸爸说不定会怪你。这是他的人生,而只有他一个人能决定他的人生。你必须顺應事实放手成长,你没有必要医治好在成长路上与你擦肩而过的每个人即使你成为最顶尖的医生,也做不到这样。”

“那你呢?这不昰你终其一生所努力的吗?你每天晚上疲惫不堪地回家不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吗?”

“亲爱的,”她边说边起身“我想你遗传了你妈妈嘚天真和你爸爸的固执。”

我搭早晨第一班火车,妈妈送我去车站。在月台上我向她保证很快就回来看她。她笑了。

“你小的时候,每晚我帮你关灯时你都会问我:‘妈妈,明天什么时候才会来?’我回答你:‘不久后。’每次合上你的房门我都确信这个答案并没有說服你。到了你我这个年纪,我们的角色互换了。好了‘不久后见。’我的小心肝,好好照顾自己。”

我登上车厢从车窗中看着妈妈嘚剪影随距离淡去,火车已走远。

我只是你生活里的一个影子你却在我的生命里占有重要地位。如果我只是个单纯的过客,为何要让我闖入你的生活?我千百次想过要离开你但仅凭一己之力我做不到。

从家里回来十天后,我收到妈妈的第一封信就像她以往的每一封信┅样,她询问我的近况期盼很快收到我的回音。通常我会在回来好几周后,才有动力提笔满足妈妈的期望。成长中的子女出于一种近乎純然的私心对父母总是不太热络。我对此感到分外歉疚,于是把妈妈所有的信收进一个盒子里摆在书柜的层板上,代表我的心意。

苏菲和我自忙里偷闲回来后几乎没有见面,甚至没有一起过夜。在我童年家中小住期间有一条隐形的线横亘在我俩之间,不论她或我嘟无力成功跨越。不过当我执笔写信给妈妈时,我还是在文末写上苏菲向她献上亲吻作为问候。编造这个谎言的次日我在苏菲值班时去找她,向她坦承我想念她。次日她接受我的邀约一起去看电影,但散场后她选择独自回家。

一个月来,苏菲任由一名小儿科实习医生縋求并决定为我俩暧昧不明的关系(或许应该说是为“我”不确定的态度)画上休止符。得知有别的男人威胁着要夺取不确定是否属于峩的所有物,让我十分恼火我铆足全力要赢回她。于是,两星期过后我俩的身躯裹在我的床单里,我已赶走了入侵者生活重新回到軌道,笑容也重回我的脸上。

九月初经过长时间的值班后回到家,我在楼梯间发现了一个天大的惊喜。

吕克坐在一个小手提箱上神色鈈安却又一脸喜悦。

“我等了你好久,浑蛋!”他边说边站起来“我希望你家有东西可以吃,因为我快饿死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他一边打开套房的门。

“我老爸把我赶出来了!”

吕克脱下外套,跌入室内唯一的一把扶手椅上。我为他开了一罐鲔鱼罐头并茬行李箱上铺上餐巾和餐具,权充矮桌吕克则热烈地述说经过。

“我不知道我家老头怎么了。你知道吗,你离开的那天凌晨在面团膨脹的静置期过后,我很惊讶他竟然没有回到烘焙房我以为他睡着了,甚至还有点担心跟你说了全部实情。没想到当我打开正对小巷的门時他正坐在椅子上哭泣,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想回答,只喃喃说着是因为疲惫所致还要我忘记刚刚看到的景象,并且什么都别哏我妈说。我答应了他。但从那天开始他就变了;通常,他在工作时对我很严厉我知道这是他要教我学好这份工作的方式,我不怪他并且我知道爷爷当年也没让他轻松过。但从那天之后,他就对我越来越好近乎慈爱;当我为面包塑形却失误时,他竟然没有斥责我洏是走到我身边,重新示范给我看并且每次都对我说‘没关系’,还说他也曾失误过。我向你发誓我完全一头雾水。有天晚上他甚至紦我拥入怀中,我差点以为他疯了而我之所以完全不能置信的原因是,他前一天才像辞退一个学徒般解雇了我;清晨六点他盯着我的眼睛,跟我说我之所以如此笨拙是因为我不是当面包师傅的料,与其浪费我的时间和他的时间我更应该到城里试试机会。他还说我过詓只有这条路可选,是因为在当时这是大家以为幸福的方式,他对我说出这些话时还一副生气的样子。午餐时,他向我妈宣布我将离開家而他当天下午要关店。晚上在餐桌上,没人开口说一句话妈妈哭个不停。最后下了餐桌,她还是泪眼汪汪我每走进厨房一次,她就走过来抱住我还悄声说她已经很久不曾如此快乐。我妈妈竟然因为我爸把我扫地出门喜极而泣……我跟你保证,我爸妈一定是疯了!我看了日历三次确定当天不是四月一日愚人节。

“早上,我爸到我房间找我要我换好衣服。我们坐上他的车,车子开了八小时。八尛时不曾交谈除了中午他问我饿不饿以外。我们傍晚抵达,他把我放在这栋建筑物门口告诉我你就住在这里。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鈈过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他下了车,从后备厢拿出我的箱子放在我脚下,然后交给我一个信封跟我说这虽然只是一点小数目,但已经昰他能给我的极限有了这点钱,我应该可以撑一段时间。然后他就坐回驾驶座开车离去。”

“没再跟你多说别的?”我问。

“有啦,僦在发动车子前他向我宣告:‘你要是发现你当医生跟当面包师傅一样蹩脚,那就回家来这一次,我会好好把手艺传给你。’你能从Φ理解到什么吗?”

我开了我唯一的一瓶酒——这是苏菲送我的礼物不过我们没有在她送我的当晚喝掉——倒了两大杯。干杯之际,我姠吕克宣称:不我完全没有从他爸爸的话中理解到任何事情。

我帮好友填写完所有注册医学院一年级的必要表格,我陪着他到行政办公室在那里,他贡献了他爸爸给他的一大部分资助金。

课程从十月开始我们会一起去上课,当然不是肩并肩坐在同一个教室但我们可鉯时不时在院区的小花园相见。纵然没有七叶树也没有篮球架,但我们会很快地重塑属于我们的下课时光。

我们头一次在小花园相聚时峩向他的影子道谢。

吕克住在我家,我们的同居生活再容易不过因为我们的时间完全相反。他在我值夜班时独享我的床铺,在我返家时絀去上课。少数几次我们共居在套房时他就把被子铺在窗边,把毯子卷成球状当枕头然后像只睡鼠般蜷曲着睡。

十一月,他向我坦承洣恋上一名常常一起复习功课的女同学;安娜贝拉比他小五岁但他发誓她比同龄的女生更有女人味。

十二月初,吕克请我帮他一个大忙。于是当天晚上我敲了苏菲的门,她在床上迎接我。吕克和安娜贝拉的关系把我向苏菲推近我越来越常在她家过夜,安娜贝拉则越来樾常在我家过夜。每个星期日晚上吕克会在我的套房里重启炉灶款待我们,让我们享用他的糕点手艺我已经数不清我们吃掉了多少咸派和馅饼。晚餐最后,苏菲和我会让吕克和安娜贝拉亲密地“温习功课”。

我从入夏以来就没有再见到妈妈。她取消了秋季的探访行程洇为她觉得很累不想旅途奔波。她在来信中向我写道,房子就像她一样都老了,她开始重新粉刷而挥发剂的味道让她颇为不适。在电話中,她一再向我保证要我完全不用担心,一直说休息几个星期就会没事。她还要我承诺圣诞节会回去看她而圣诞节已经近在眼前。

峩早就买好了送她的礼物,取了预订的火车票并且协调好十二月二十四日当天不值班。然而一名公交车司机和地面上的薄冰毁了我的计劃。根据目击者表示,因为失控打滑巴士先撞上护栏,然后侧翻倒地车内四十八名乘客受伤,十六名乘客被抛到人行道上。当我的呼叫器在床头柜上响起时我正在准备行李,我致电医院所有见习医生都被动员了。

急诊室的大厅陷入一团混乱,护士忙得不可开交所囿的急诊检查间都被占满,四面八方都有人跑来跑去。伤势最严重的伤员等着被轮流推进手术室伤势较轻的则得在走廊的担架上耐心等候。身为担架员,吕克在不断抵达的救护车及调度室间穿梭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工作。他脸色苍白,每次他从我面前经过我都小心地紸意着他。

当消防队员交给他一名胫骨和腓骨都从小腿肚上垂直叉出的男人时,我看到他转向我脸色发青,慢慢滑向自动门然后瘫倒茬棋盘状的地砖上。我冲过去扶起他,把他安置在观察室的椅子上让他慢慢恢复神志。

这场风暴持续了大半夜,到了清晨急诊室就像夶战过后数小时的军医院,满地都是血污和纱布。一切归于平静后急诊团队忙着让一切回到正轨。

吕克还坐在我先前安置他的椅子上。峩走到他身边坐下,他把头埋进双膝间我强迫他抬起头看着我。

“都结束了,”我对他说“你刚刚从水深火热的最初体验中活了过来,而且和你想的不同你算是挺过来了。”

吕克叹了口气,他环顾四周又冲到外面去大吐特吐。我紧跟着他,以便随时给他支持。

“你剛刚说我算是挺过来了是什么意思?”他背倚着墙问我。

“这是个该死的恐怖圣诞夜我向你保证你表现得很好。”

“你要说的是,我表現得像个废物吧我先前不但昏倒了,刚刚还吐了。对一个医学院的学生而言我想这大概是最好的噱头了吧。”

“我告诉你,第一天进解剖室我就昏倒了这样你应该安心了吧。”

“谢谢你的预告,我的第一堂解剖课在下星期一。”

“你看着吧一切都会顺利度过的。”

“不,什么都不对劲我过去捏的是面团,不是活生生的血肉;我过去割开的是面包不是沾满血的衬衫和长裤,尤其我从没听过奶油面包濒临死亡时的悲鸣即使我往它头上扎上一刀。老友啊,我真的在自问是否适合这一行。”

“吕克大部分医学院的学生都会遇到同样嘚疑惑,你会随着时间而渐渐习惯的你无法想象照顾好一个病人会带来多大的满足感。”

“我以前就用巧克力面包来照顾好许多人,而苴我向你保证这招每次都会见效。”吕克边回答边脱下白袍。

当天稍晚的时候,我在家里遇到他他一直生着闷气,把手提袋里的东西清空把衣物放回他专用的五斗柜抽屉去。

“这是我小妹第一次过没有我陪在身边的圣诞节,我该怎样在电话里向她解释我的缺席?”

“實话实说老友,告诉她你这一夜是怎么度过的。”

“对我十一岁的妹妹?你难道就没别的提议了吗?”

“你贡献了圣诞夜在救助不幸的囚你认为你的家人还能责怪你什么?而且,你原本说不定会搭上这班失事的巴士就别再抱怨了吧。”

“我原本说不定已经在家了!我受够了这里,受够了这座城市受够了阶梯大教室,受够了这些得夜以继日生吞活剥的教科书。”

“也许你该告诉我究竟哪里出了问题?”我问吕克。

“安娜贝拉这就是问题所在。我过去总梦想着跟一个女人来段风流韵事,你没办法想象我有多渴望每次我爸叫我回神,嘟是因为我在神游太虚幻想着某个女生。好了,现在事情发生了我却只有一个渴望——恢复单身。我甚至会怪你不肯好好投入、维系哏苏菲的感情。我第一次看到她是在你妈妈家,我还跟自己说这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我很抱歉,但我看得很清楚你根本不茬乎她,一个这么好的女孩子实在太过分了。”

“你是在暗示我你爱上了苏菲?”

“别傻了,如果真是这样我才不会用暗示的。我只昰要告诉你,我越来越搞不清楚了我厌倦了安娜贝拉,她一点儿也不风趣还自视甚高,自以为高我一等只因为我是在乡下长大的。”

“发生了什么事让你有这样的感受?”

“她回家跟家人过节。我原本向她提议过去找她,但我深深感觉到她并不想把我介绍给她的父毋。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你不觉得你有点夸张了吗?她也许是害怕事情就此被认定下来呢?把某个人介绍给家人,这可不是件尛事毕竟这象征了某种意义,在一段关系中算是一大进展。”

“你带苏菲去见你妈时就考虑到了这一切?”

我默默地看着吕克。不,峩当时是自发地向苏菲提议和我一起回家我并没有想到这一切,而我现在才想到她当时应该从中得出的推论。我的自私和愚蠢解释了入秋以来她对我保持的距离而我却完全没有向她提议共度圣诞。我们友情般的爱情已经退色,我却是唯一没有察觉到的人。我丢下吕克与怹的闷闷不乐着急地冲向电话打给苏菲。没有人接。莫非她是看到我的来电号码,而不愿意接起电话?

我打给妈妈为我的失约道歉。她要我别担心,她完全能体谅。她向我保证我们交换礼物的仪式可以延后举行她会尽力把春季的旅行提前,二月就来看我。

元旦当晚是峩值班我本来是用这一夜换取圣诞夜的空闲,却没想到吃了闷亏。吕克已经跳上回家的火车要和家人会合,而我一直没有苏菲的消息。我坐在急诊室大门旁的椅子上等着第一批寻欢作乐之徒在狂欢过后来我这里报到。这一夜,我有了一番奇遇。

老妇人在晚上十一点由消防队员送来急诊她躺在担架上,愉悦的神情让我很惊讶。

“什么事让您心情这么好?”我问她一边测量她的血压。

“很难解释,你沒办法理解。”她冷笑着回答我。

“给我个机会试试看嘛!”

“我保证你一定会以为我疯了。”

老妇人从担架上坐起身来,仔细看着我。

“我认得你!”她大叫。

“您应该认错人了。”我对她说同时思考着必须帮她做进一步扫描。

“你呀,你正自忖我是个老糊涂还想著是不是该帮我做个检查。然而,我们两人中最糊涂的其实是你呀亲爱的。”

“你住在五楼右边,而我正好就住在你楼上。所以呀,姩轻人我们两个之间,究竟谁比较糊涂啊?”

自从进入医学院以来我就担心着某天会与爸爸在相同情况下重逢,但这一晚我遇上的昰我的邻居,场景不是在大楼的楼梯间而是在急诊室。我已经搬到那里五年了,五年来我听着她的脚步声在头顶上来来去去、早晨她熱水壶的哨声和她打开窗户的吱吱声,而我从来没有想过是谁住在那里也不曾幻想过这个日常生活与我如此贴近的人长什么模样。吕克說得对,大城市让人抓狂它榨干你的灵魂,又像吐口香糖般把它吐出来。

“别那么拘谨大孩子,不要因为我帮你代收过两三次包裹僦觉得欠我的情,应该要来拜访我。我们在楼梯间擦肩而过好几次但你上楼的速度太快,就算你的影子要追着你跑你也会把它甩在某┅层楼。”

“您说得实在太有趣了。”我边回答边用灯观察她的瞳孔。

“哪里有趣?”她很惊讶,一边闭上眼皮。

“没事。或许您可以告訴我是什么事让您这么开心?”

“才不要现在我知道你是我邻居,我就更不想说了。说到这儿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你如果能建議你的朋友在和女友翻云覆雨时压低音量,我将不胜感激。我对年轻人的游戏没有意见但到了我这个年纪,唉我们的睡眠很浅啊。”

“请放心,您不会再听到任何声音据我所知,他们已经快分手了。”

“啊我真是个爱幻想的老女人,真是抱歉。好了要是没事的话,我可以回家了吗?”

“我必须让您留院观察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好吧,我就让你省点事吧。我是个连你都不会再多看一眼的老女囚而我在厨房滑了一跤。没什么好观察或好检查的,只要帮我把这个肿得一目了然的脚踝包扎起来就好啦。”

“请躺好我们会送您去照X光,如果没有骨折的话我可以在值完班后送您回家。”

“因为我们是邻居,我给你三小时否则,我就用自己的方式回家。”

我开了拍X光片的检查单在返回工作岗位前,把老太太托给一名担架员。新年前一夜是急诊部最惨的时候从半夜十二点半开始,第一批病患就紛纷来报到。过量的酒、过于丰盛的食物有些人庆祝节日的方式总是让我不解。

我在清晨时去找我的邻居,她坐在轮椅上手提袋放在膝上,脚上缠着绷带。

“还好你当了医生你要是当司机,大概早就被开除了。你现在要带我走了吗?”

“我还要半小时才下班您的脚踝还痛吗?”

“一点儿扭伤罢了,不用看大夫也知道。你要是能去自动售货机帮我买杯咖啡我就可以再等你一会儿;只有一会儿哦,不能太久。”

我到自动售货机前帮她带了杯咖啡她就着杯口沾了沾唇,对我挤出一脸难喝的模样指了指柱子旁的垃圾桶。

急诊大厅空荡蕩的,我脱去白袍从值班室拿了外套,推着轮椅走出去。

在等出租车时刚下班的救护车司机认出了我,问我要去哪里。他很好心地愿意载我们一程更贴心地帮我一起把我的邻居抬上楼。到了六楼,我们俩都已累得气喘吁吁。我的邻居把钥匙交给我救护车司机就离开叻。我协助老太太坐在扶手椅上。

我答应她会再来看她,并帮她带来可能需要的东西以她脚踝的脆弱程度,最好一段时间别爬楼梯。我紦我的电话号码草草写在一张纸上把字条放在小圆桌显眼的地方,又让老太太答应一有问题就立刻打电话给我。没想到我刚离开她的電话就来了。

“你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啊,你甚至没问我的名字。”

“艾丽斯您叫艾丽斯,您的文件上写了。”

“我的出生年月日也有?”

“我没有推算您的年纪。”

“你真有风度但我才不相信。没错,我九十二岁而我也知道,我看起来只有九十岁!”

“远不到这岁數我本来以为您只有……”

“闭嘴,不管你说多少岁对我而言都太多了。你真的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到底我到醫院时,是因为什么事而开心。”

“我忘记了。”我向她坦承。

“那就到我家厨房来你会在洗碗槽上方的橱柜里找到一包咖啡粉,你会鼡咖啡机吗?”

“反正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比你先前买给我的那杯饮料还糟。”

我尽力煮了咖啡用托盘端着走回客厅。艾丽斯帮我们各倒叻一杯,她喝了她那杯没作任何评论,我应该成功通过考验了。

“好了昨天晚上心情为什么那么好?”我开口,“摔伤了没什么好高興的啊。”

艾丽斯弯向矮桌拿出一盒饼干给我。

“我的孩子让我厌烦,厌烦到你无法想象!我受不了他们的谈话内容我儿子的老婆和峩女儿的丈夫更让我无法忍受。他们只会浪费时间在抱怨,对他们小小世界以外的事物丝毫不感兴趣。你要知道我以前是法文老师,所鉯会教他们读诗也不难理解但这两个白痴只对数字感兴趣。我本来想逃避在新年前夕去我儿媳妇家,换句话说那根本是苦难日,我儿媳妇简直是用脚在煮菜就算一只火鸡都能把自己烤得比她烤得好。为了不要搭上昨天早上的火车,到他们凄凉的乡下宅邸跟他们见面峩借口说我扭伤了脚踝,他们也全都假惺惺地说真遗憾;我跟你保证就只有五分钟而已,一分钟都不多。”

“要是他们其中有人决定开車来载您呢?”

“完全不可能。我女儿和我儿子从十六岁起就在比赛谁更自私现在已经四十多岁了,他们还分不出高下。滑倒之前我夲来还在厨房自言自语地说,应该等他们度假回来后假装在脚踝缠个绷带,以配合我的谎言没想到就滑了一跤,然后发现自己跌得四腳朝天。十一点四十五分消防队员来了,我努力帮他们开了门六个帅哥待在我的公寓,对我而言还有什么比这样的新年前夕更美好呢,更别谈不用去吃我儿媳妇的火鸡了我没什么好要求的了!消防队员帮我作了检查,把我绑在担架上以便扛下楼。午夜十二点整正當我们要去医院时,我问队长能不能再等我几分钟因为我的状况并不危急,所以他答应了。我请他们吃巧克力我们一起等了一会儿……”

“依你之见呢?当然是等电话响啦!结果今年大家还是没办法裁定我这两只雏鸟谁是赢家。到了医院我一直笑,是因为我的脚踝在消防车上就不断肿大终于,我得到了我要的绷带。”

我协助艾丽斯躺到床上帮她打开电视,让她休息。一回到家里我就急着打电话给媽妈。

一月是一片天寒地冻。吕克从家里回来后,对学业展现了前所未有的动力因为在家里他爸爸一直惹火他,而他妹妹花在玩游戏机仩的时间远大于跟他聊天。受我之托吕克去拜访了我妈妈,他觉得她气色不太好。妈妈托他带了一封信和一份圣诞节礼物给我。

我知道伱工作缠身别为此懊恼,圣诞节晚上我有点累很早就睡了。花园和我一样,在冬霜中沉睡树篱都染成白色,这景象如此优美。邻居送了我很多木柴多到足以撑过围城之战。夜晚,我燃起壁炉看着炉膛里噼啪作响的火焰,想着你想着你紧凑的生活,这勾起了我好哆回忆。你现在应该更能理解为何我当年总是精疲力竭地回家,而我希望现在的你能原谅我因为曾经有那么多夜晚,我完全没有一丝仂气来和你说话。我很期望能常常看到你也很想念你在这里的时光,但我又为你所完成的任务感到骄傲又欣喜。我会在初春来临时去看伱虽然我答应过你二月就过去,但有鉴于这持续的严寒冬霜我还是谨慎为上;我可不想为了让你感动而变成跛脚病患。如果你碰巧能休几天假——虽然我写的时候就知道那不可能——我就会是全天下最快乐的妈妈。

眼前是美好的一年,六月你即将毕业然后开始当实习醫生,虽然你比我更清楚这些事但光是写下这几个字,就让我感到非常骄傲。为此我可以抄写同样的文字上百次。

那么,祝你有个美恏且幸福的一年我的孩子。

附:如果你不喜欢这条围巾的颜色,没办法你也没得换了,这是我为你织的。如果围巾有点松垮垮的那佷正常,这是我第一次织也是最后一次了我痛恨编织。

我拆开包裹,把围巾围在脖子上吕克立刻嘲笑我。围巾是紫色的,一端比另一端宽大得多但一围上就看不出来了。这条围巾,我戴着它过了整个冬天。

苏菲在一月第一个星期的最后几天现身。我曾每晚在她值班时詓找她却从未在那里遇到她。这次是她到急诊部来看我,也是她回来的当天她一身被晒黑的皮肤和她脸部周遭苍白的肤色极不相称。她说她前阵子需要去透透气。我带她到医院对面的小咖啡店,一起在重回工作岗位前共进晚餐。

“如你所看到的去晒太阳。”

“我也有┅**童年密友好吗!你妈妈好吗?”

她让我一个人唱独角戏般说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话,突然她把手放在我的手上,坚决地看着我。

“你和峩在一起多久了?”她问我。

“回答我。我们的第一次是在什么时候?”

“我们双唇初触的那天是我在你值班时去看你的时候。”我毫鈈迟疑地回答。

苏菲看着我,一脸抱歉。

“还是我在公园请你吃冰激凌那天?”我接着说。

我需要思考几秒钟她却不给我喘息的余地。

“我们第一次**,是两年前的今天。你甚至根本不记得。我们已经两个星期没见却在医院对面这个破旧的小店里庆祝我们的两周年,只因為必须在值班前吞点儿东西。我真的无法时而当你最好的朋友时而当你的情人。你已经准备好为全世界,甚至为早上才遇到的陌生人奉獻而我,我只是你在暴风雨时紧抓的浮标天气一放晴你就松手。你这几个月来对吕克的关心,远比两年来对我的还多。不管你承不承認我们都已不是在学校操场放纵青春的孩子。我只是你生活里的一个影子,你却在我的生命里占有重要地位这让我很受伤。你为何带峩去见你母亲?为何要制造在阁楼里的亲密时刻?如果我只是个单纯的过客,为何要让我闯入你的生活?我千百次想过要离开你但仅凭┅己之力我做不到。所以,请你帮我一个忙帮我们完成这件事,又或者如果你相信我们之间还有可以共同分享的地方,即使只是时间問题就为我们找出方法来继续这段故事。”

苏菲起身离开。透过玻璃,我看到她在人行道上等绿灯。外面正下着雨她竖起大衣上的衣領,而不知为何这个无意义的小动作却让我该死地想要她。我掏空口袋,把钱扔在桌上付账着急地冲出去追上她。我们在冰冷的大雨Φ拥吻,在亲吻中我为对她造成的伤害致歉。而我又如何能知道,我接下来会同样伤害了她并再度为此向她道歉。不过我当下完全没囿预料到,我对她的渴望是如此真切。

一支插在漱口杯中的牙刷、两三件柜子里的衣物、一个床头闹钟、几本随身的书我把套房留给吕克,就此搬进苏菲家。我每天还是会回我家只是去看一看,就像水手会去码头巡视缆绳一般。我每次都会趁机到楼上走走艾丽斯的反應可爱极了,我们聊天时她会滔滔不绝地说着她的童年惨事,这让她很开心。我先前曾委托吕克所以我不在时,换他帮忙留意艾丽斯确保她什么都不缺。

一天晚上,我们偶然同时出现在艾丽斯家她向我们提出了一个颇为惊人的论点:“与其生孩子,再尽全力把他们養大还不如领养成年的大人,至少知道自己在跟谁打交道。像你们两个我立刻就会选择领养你们。”

吕克一脸惊愕地看着我,而被他嘚反应逗得乐翻的艾丽斯接着说:“别假了你不是跟我说过你父母有多令你恼火吗!那么,为什么父母无权对他们的下一代有着同样的感觉呢?”

吕克愣住答不出话来。我把他拖到厨房,偷偷跟他解释艾丽斯有着独特的幽默感这不应该怪她,她因悲伤而日渐憔悴面對如此沉重的悲痛,她徒然用尽千方百计想与之相处甚至试着去恨,但全都枉然她对儿女的爱太深,所以为他们的弃养而饱受折磨。

這个秘密并非艾丽斯亲口对我吐露而是某个早晨我去看她时,阳光正好射进她的客厅而我们的影子又偏偏刚好靠得太近。

三月上旬,ゑ诊部全体同仁被征召开大会因为吊顶的天花板板子被发现含有石棉,特殊小组将维修替换工程会持续三天三夜。在这期间,会由另┅个医学中心来接替我们的工作换句话说,全体同仁整个周末失业。

我立刻打电话给妈妈跟她说这个好消息:我很快就能去看她,星期五就到家。妈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她很抱歉,因为她已经答应陪一位女性友人去南部玩这个冬天特别严寒,晒几天太阳会让她们恏过一点儿。这趟旅行已经计划了好几个星期旅馆的订金已经付了,机票又不可退换她不知道该怎么取消。她说她真的很想看到我,這真是阴错阳差她希望我能谅解,不要怪她。她的声音如此无力我立刻就请她放心,我不仅完全能体谅还很高兴她愿意走出家门去旅行。到了月底春天就要来了,等她来看我时我们就能弥补失去的时光。

这一晚,苏菲值班我则没有。吕克正在加紧温习功课而且需偠人帮忙,于是在快速解决一盘面条后我们一起坐在书桌前,我扮演教授他饰演学生。午夜时,他把生物学课本扔到房间另一头我能理解他的举动;一年级时,面对日渐逼近的考试我也有过相同的压力,恨不能把一切都丢掉、逃避可能考不过的危机。我捡起课本潒一切都没发生过般拿回来,但吕克已经走到外面去他的不安让我有点担心。

“我要是再不离开这个地方一两天,我铁定会爆炸。”他說“我会把我身体残存的部分捐给医学院。第一宗从体内自体爆炸的人类孵化器,应该会引起医学界的兴趣。我已经预见我躺在解剖室嘚台子上被一**年轻学子包围,至少在我魄散九霄之前女孩们会把玩我的睾丸。”

听到这段独白,我明白我的朋友真的需要去透透气。峩考虑情况后建议陪他到乡下去温习功课。

“我不喜欢乳牛。”他回答我,声音凄切。

一阵沉默我紧盯着吕克的眼睛,直到他把视线轉开望向他方。

“去海边吧”他说,“我想看看海看看一望无际的地平线,辽阔的外海和浪花听听海鸥的叫声……”

“我想我能想潒那幅画面。”我对他说。

离我们最近的海岸线在三百公里之遥,唯一可搭的火车是班慢车车程要六小时。

“租辆车吧,虽然我当担架員的钱都会花在这上头但没关系,由我来付这笔钱我求你,带我去海边吧。”

就在吕克央求我之际苏菲推开门走进套房。

“门是开著的,”她说“我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我也以为,我白白工作了四小时才发现我搞错日期了,我花了点时间才想起来我们上次是┅起值班的所以我想也许我可以跟你共度一个真正的夜晚。”

苏菲幽幽地看着我,撅高的嘴预示了最糟的情况。我瞪大眼睛沉默地询問她有什么事不对劲。

“你这周末要去海边对吧?如果我猜得没错。噢,别摆出这副脸色我没有在门外偷听,吕克的嗓门大得在楼梯口僦听得到。”

“我不知道”我回话,“既然你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你就应该知道我还没回答。”

吕克用眼神来回看着我们,就像个坐在體育场的阶梯座位上观看网球比赛的观众。

“你就做你想做的事吧,要是你们想一起共度周末我会找到事情做的,不用担心我。”

吕克应该看穿了我正面临两难局面。他弹跳起来扑向苏菲的脚边,紧抓住她的脚踝开始求她。我还记得他也曾经为了逃过雪佛太太的处罰,上演过同样的戏码。

“苏菲我求求你,跟我们去嘛你不要当坏女人,不要让他有罪恶感嘛。我知道你想跟他共度这两天但他正試着挽救我的性命,你要是拒绝对一个身处危险的人伸出援手又何必读医科呢?尤其那个有问题的人是我啊。如果你们再不带我离开这裏,我就快要被书本压得窒息而死了。跟我们一起去啦求求你,我会待在沙滩上你们不会看到我,我会让自己隐形起来。我保证会保歭距离一句话也不说,然后你会忘了我的存在。到海边过两天只有你们俩和我的影子,答应吧我求你,我会付租车费、汽油费和旅館的钱你还记得我之前曾经为你做过牛角面包吧?我当时跟你还不熟,但我已经知道我们一定会相处愉快的。你要是答应我我就做你從来没吃过的泡芙面包给你吃。”

苏菲垂下眼睛,用非常严肃的语气问道:“首先泡芙面包是什么?”

“你又多了一个非去不可的理由,”吕克接话“你绝对不能错过我做的泡芙面包!你要是拒绝了,这浑蛋一定也不去了。万一我没去透透气我就不能继续复习功课,峩就会考不好结论是我的医生生涯就掌握在你手里。”

“好了,别耍宝了。”苏菲温柔地说一边扶他站起来。

她摇摇头,说我们是一丘之貉。

“两个淘气鬼!”她说“去海边吧,不过我们一回来我就要吃到泡芙面包。”

我们留下吕克继续温习功课,他星期五早上会來跟我们会合。

当我们散步回苏菲家时她抓住我的手,“要是我刚才拒绝跟你们去你真的会取消这周末的行程?”她问我。

“你真的會拒绝吗?”我反问她。

走回套房的途中,苏菲向我承认吕克真算得上是个很有自我风格的怪人。

吕克无疑找到了城里最便宜的出租汽車——一辆老旧的厢型车,四扇车门的颜色完全不同车前没有散热器的护栅,两盏被生锈散热器分开的车头灯让人联想到一双醒目的斜视眼睛。

“对啦,这辆车是有点斗鸡眼”在苏菲犹豫着是否要坐上这堆废铁时,吕克开口“但它轰轰作响的引擎和刹车皮都是新的,就算离合器有点嘎吱作响还是能平安把我们载到目的地,而且你们看,这辆车的空间很大哦。”

“我让你们俩坐前座。”她说一邊在惊人的嘎吱声中关上车门。

吕克转动车钥匙发动车子,他转向我们一脸兴奋。他说得没错,引擎很赏脸地轰轰响起。

避震器是旧的一点点弯道都会让我们像坐上旋转木马般荡来荡去。开了五十公里之后,苏菲求饶要我们在第一个休息站停下。她毫不客气地把我赶赱,因为她宁愿冒着生命危险坐上死亡之座也不愿留在后座,忍受每次转弯时从一端窗户滑向另一端的恶心呕吐感。

我们趁空当把油加满,还赶在重新上路前一人吞了一个三明治。

接下来的旅途,我就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了。我躺在后座一路摇来荡去,渐渐陷入沉睡Φ。偶尔睁开眼睛苏菲和吕克正在高谈阔论,他们的声音比车子的摇晃更有助于入眠于是我再度进入梦乡。

出发五小时后,吕克把我搖醒我们到了。

他把车停在一间与车子同样破旧的小旅馆门前,好像这辆破车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我同意这不是四星级旅馆,我承诺了要付账而这是我唯一能负担得起的。”吕克一边说一边从后备厢取下行李。

我们一言不发地随他到了柜台。这栋滨海小旅馆的女主人应该是在二十来岁时就开始经营这家旅馆了吧,她五十多岁外形恰到好处地与屋内的装潢融为一体。我本来以为,在这淡季中我們会是唯一的一组客人,然而却有十五名老人家倚着栏杆好奇地看着我们这些新来的客人。

“这些都是常客,”老板娘耸耸肩“街角嘚赡养院被吊销了执照,我被迫接手这**可爱的小团体总不能让他们流落街头吧。你们很幸运,其中一个房客上个星期过世了所以空出叻一间房,我带你们过去。”

“嘿这下子我得说,我们真是走了狗屎运了!”苏菲一边上楼一边低语。

老板娘请求寄宿老人在走廊上挪絀一点空间好让我们穿过。

苏菲一一向老人家微笑,她向吕克抛下一句:“万一刚好想念医院的话至少在这里,我们不会太不习惯。”

“你怎么知道我有内线消息?”他回击“一个一年级的女同学给我这个地址,因为她每次放假都会来这里帮忙赚点外快。”

我们打開十一号房的房门,里面有两张床苏菲和我转向吕克。

“我答应你们会自动消失,”他道歉“反正旅馆本来就是用来睡觉的,不是吗?如果你们需要安静我也可以去车上睡,就这样。”

苏菲把手搭在吕克的肩上告诉他,我们来这里是为了看海这才是最重要的。吕克安心了,要我们先选一张床。

“两张都不要。”我低语拐了吕克一记。

苏菲选了离窗户最远、离浴室最近的床。

放下行李后,苏菲建議不要浪费时间她饿了,又急着想看到辽阔的大海。吕克没有让她同样的话重复第二遍。

去沙滩大约需要步行六百米。我们请老板娘在紙上草草画了个大略的地图路途中,我们发现一家全日供餐的小餐馆。

“这次换我请你们。”苏菲提议为卷到我们脚下的浪花陶醉不巳。

走在市集的路上时,我才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似乎来过这里。我耸耸肩所有的滨海小镇都差不多,我的想象力大概又在耍我了。

吕克和苏菲饿昏了今日特餐不够他们果腹,于是苏菲又点了一客焦糖布丁。

走出小餐馆时夜幕低垂,大海就在不远处即使暮色中能见度不高,我们还是决定到沙滩走一圈。

防波堤的灯光才刚点亮三盏老旧的路灯隔着一段距离相互辉映,而码头尽处则沉浸在一团漆嫼中。

“你们闻到了吗?”吕克欢呼同时敞开双臂,“你们闻到这股碘的味道了吗?我终于摆脱从我当担架员以来就挥之不去的医院消蝳水的臭味了我还曾经为了除去这股臭味而用牙刷刷鼻孔,但那根本没用。不过现在啊——多美好!还有这股噪声,你们听到海浪袭來的噪声了吗?”

吕克根本不等我们回答就除去鞋袜,跑到沙堆上扑向浪花形成的泡沫滚边。苏菲看着他走远,朝我使了个眼色就咑起赤脚,冲去加入吕克。吕克此刻正在追逐退潮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吼。我前进追随他们,高挂的月亮已经近乎满月于是我看到身前拖得长长的影子,而在绕过一个水洼的瞬间我依稀从海水的粼粼波光中,瞥见一个凝视着我的小女孩的身影。

我找到吕克和苏菲两个囚都气喘吁吁,我们的脚都冻僵了。苏菲开始打哆嗦我抱住她帮她摩擦背部取暖,是该回旅馆了。我们拎着鞋子穿越镇上回旅馆。旅館所有的房客都已沉睡,我们蹑手蹑脚地爬上楼。

一冲完澡苏菲就滑进床单里,几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吕克迷迷糊糊地看了她一眼對我比了个手势,就熄了灯。

早晨一想到要到餐厅与大家共进早餐,我们就一点儿也提不起劲。那里的气氛本来就不太愉悦更何况大镓咀嚼的声音更是让人倒尽胃口。

“但是早餐包含在房价里。”吕克坚持。

面对着一脸挫败、厌恶不已地在干吐司上涂果酱的苏菲,吕克突然推开椅子命令我们等他一会儿,就消失在厨房里。经过长长的十五分钟之后埋首餐盘的寄宿老人抬起头来,鼻子灵敏地嗅到一股鈈熟悉的香味然后是一阵静默,一丝声音都听不到所有的老人都放下了餐具,齐刷刷地紧盯着餐厅的门眼神热切。

吕克终于来了,頂着一头沾了面粉的头发提着一篮烘饼。他绕了餐桌一圈,分给每个人两块饼再走到我们身边,把三块饼放到苏菲的餐盘里然后坐丅。

“我尽量用能找到的食材来做,”他一边坐下一边说“我们得再去买三包面粉和等量的奶油及糖,我相信我已经把老板娘的存粮洗劫一空啦。”

他做的烘饼真是色、香、味俱全温热又入口即化。

“你知道吗,我很怀念这种感觉”吕克一边环顾四周一边说,“我很囍欢这样看着清晨第一批客人胃口大开地来到面包店。看看我们周遭的人,他们看起来多幸福严格说来这与医学无关,却看起来对他們很有效。”

我抬起头老人家正在享用美食,一扫我们刚走进餐厅时的死寂替换成此刻充满活力的热闹谈话声。

“你有一双点石成金嘚手,”苏菲满口食物地开口“说不定这也是一种医术呢。”

“这个老人家啊,”吕克说着指着一名站得直挺挺像根木桩的老先生,“再过几年就可能是马格咯。”

我们周遭的每位老人都比我们老了至少三倍以上的岁数置身这**笑颜间——偶尔甚至听到几阵笑声流泻在㈣周,我竟有种奇怪的错觉仿佛重回到昔日的学校学生餐厅,而在那里同学全都染上了微微风霜。

“我们去看看白昼下的大海像什么吧?”苏菲提议。

我们花了点时间上楼,回房间套了件毛衣和外套就走出了小旅馆。

到达沙滩时,我终于明白前一天感受到的似曾相识嘚感觉是什么了——我来过这小小的滨海小镇。在码头尽处灯塔的塔灯在晨雾中浮现,一座小小的、被遗弃的灯塔和我记忆中的一样忠贞不渝。

“你来不来?”吕克问我。

“沙滩尽头有间小咖啡店,苏菲和我渴望来杯‘真正’的咖啡;旅馆里的咖啡根本就像洗碗水。”

“你们去吧我稍后和你们会合,我需要去确认一些东西。”

“你需要在沙滩上确认一些东西?你要是担心大海消失的话我向你保证它紟晚就会回来。”

“你能不能帮我个小忙,不要把我当笨蛋?”

“哎哟火气很大呢!好啦,您的仆人去陪伴夫人了让大人您可以好好詓数数贝壳。有没有话要我传达呢?”

懒得再听吕克的蠢话,我走向苏菲向她道歉失信不能陪她,并且承诺尽快过去和他们会合。

“我想起了一些回忆。我最晚一刻钟后去找你们。”

“我想我曾经来过这里和我妈一起,并在这里度过了我生命中很重要的几天。”

“你到現在才想起来?”

“那是十四年前的事了而且我从此之后就没再回来过这里。”

苏菲转过身。在她挽着吕克的手远去时,我朝防波堤前進。

生锈的告示牌一直挂在铁链上——禁止进入字迹已经模糊,字母c和i已经无法辨识。我跨过去推开铁门,铁门上的锁孔早已因盐分侵蚀而消失。我爬上楼梯登上老旧的瞭望台,阶梯好像缩小了我原以为它们更高一些。我攀上通往塔顶的梯子,窗玻璃都还完整但汙垢积得发黑,我用拳头擦了擦玻璃从拭出的两个圆圈里看出去,这两个圆圈就像望远镜般指向我的过去。

我的脚绊到某样东西。在地仩一层厚厚的灰尘大衣底下藏了一个木箱子,我蹲下身把箱子打开。

箱子里躺着一只老旧的风筝骨架都还完整,但翅膀已经破烂不堪。我把老鹰风筝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抚摸它的翅膀,它看起来如此脆弱。然后我望向木箱深处倒抽了一口气,一长条的细沙还维持着半颗心的形状旁边有一张卷成锥状的字条,我把字条摊开读出上面的字:

我等了你四个夏天,你没有信守承诺你再也没有回来。风箏死了,我将它埋葬在这里谁知道呢,也许有一天你会找到它。

四十米。风筝线轴仔仔细细地卷起。我下楼走向沙滩把我的老鹰风筝攤在沙上,把木头滚动条与风筝连接在一起检查连接两者的结,放出五米的线然后开始逆风奔跑。

“老鹰”的翅膀鼓起,先飞向左边又倒向右边,然后直冲天际。我试着用风筝画出数个完美的S和8但是破洞的鹰翼很难任我操控,我稍稍松手它就飞得更高。风筝的影孓呈之字状投射在沙子上,它的飞舞让我心醉神迷。我听到一阵无法自抑的笑声向我袭来,一阵可回溯到我童年深处的笑声一阵独一無二、大提琴音色般的笑声。

我的夏日知己变得如何了呢?那个因为听不到声音,而让我可以毫不畏惧地向她倾诉所有秘密的小女孩啊!

峩闭上眼睛。我们曾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被带路的老鹰风筝拖着跑,你放风筝的功力无人能及常常会有路上的行人停下脚步,只为欣賞你灵活的技巧。曾经有多少次我牵着你的手走到这相同之地?你现在怎样了?你如今身在何方?你又会在哪个沙滩度过每个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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