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磅的力量能使就一层楼的农村房子设计图一层楼全部振动一下下?我瞎问的,我知道世界上没有人能做到

........廿载痛风折腾苦 千日降酸康复忙
........楼主1972年生人氏(1992年高中毕业到乡里办理户籍证明时,乡里的文书让自己填出生年月。当时以为填小一点应该是好事,于是填了个1974年,就那一填,再也改不过来了。之前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只是上班后觉得要多上两年班,倒也无所谓。上了40岁,感觉身体一年不同一年,始觉两岁还真不是个小事。特别是讲痛风治疗,两年可不能马虎,所以特地说明)。
........楼主二十出头就痛风发作,七八年前在百度注册了“年轻的老痛风”ID号,经常在痛风吧潜水。那时的痛风吧除了广告外,有价值的东西不多,遂有好几年没有光顾。四十以后,觉得不好意思再自诩年轻了,于是换了个马甲。感觉近年来进吧的风友越来越年轻,治疗却似乎没有什么突破,于是在这里扒一扒自己这些年被痛风折腾的经历以及心路历程,再记录好降酸治疗的过程,看看能坚持到什么程度?坚持到什么时间?能得到什么效果?为吧里的风友提供一个参考。也算是学习“痛风杀庸医”、“如来1993”、“疑难病研究者”、“上帝调参数”等大神为风友无私奉献的一种行动吧。
........祝愿各位风友能够找到适合自己的控制和治疗方式,走到完全康复的那一天!
........老家在农村,1994年从学校毕业上班。因为小时候家庭条件差,从小到大处于物资匮乏的环境,感觉经常都处于饥饿状态。读书时有两大愿望:
........一是有钱了一定要买一台洗衣机,因为一年四季洗衣服实在是洗够了,特别是冬天,那刺骨的水,拧衣服的感觉记忆犹新。
........二是每天都有好吃的吃个饱(吃货是天生的)。读书时看到学校食堂红烧肉那个诱人的色泽!大口吞的都是口水呀!遗憾的是真心吃不起!红烧肉要两块五一份!其他菜只要两三毛也。
........这两个愿望,上班后就太简单了!洗衣机不用说,买,洗衣服根本就不再是个问题。吃呢,我虽然在小县城上班,但是是在九十年代如日中天的行业,吃喝的机会太多了,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什么都好吃,还管敞开吃!结果,上班仅半年,体重从65KG猛增到82KG并一直稳定(唉!生活没有如果,只有结果)。
........在日复一日的上班、应酬中,两年很快过去。1996年7月,在一次培训中,晚上与同学出去宵夜,喝了半斤白酒。第二天早上起床,右脚大拇指关节红肿发烧,钻心的疼!落不了地,鞋都不敢穿。那时毕竟年轻,以为是穿的皮鞋底太硬,走路过多硌的,硬撑着每天上下课,酒照喝,啥也没治,两天就好了。当时也没太往心里去,后来……
........不曾想,那就是噩梦的开始!
........接下来的时间,从间隔半年发作一次到一个月、半个月发作一次。直到,一个月发作2次,每次疼15天,那已经是2003年了。
........个中缘由:没有文化害死人呀!
........我父亲略通医术,我的远房叔叔是我们县城闻名的专治疑难杂症的老中医。每次发作,要么是我父亲给我配草药外敷,要么是叔叔给我把脉神吹一番云里雾里的神医理论及经历,外加三到五付中药。最厉害的一次,一付中药里加三条蜈蚣,喝下去后拉肚子拉得要命。曾有一次发作,老父跑了老远弄了几味草药磨成浆敷在痛处,冰冰凉凉的很有止痛效果,可能是仙人掌放多了,到第二天脚背上烧起鸡蛋大的两个泡!没错,是两个,鸡蛋大的泡。
........一日清晨发作,无法下床,小伙伴把82KG重的我一口气从三楼背到楼下坐三轮车到县医院,门诊的医生在脚掌大拇指关节最痛的地方来了一针封闭!差点痛到昏死过去!那时经常都是左右脚大拇指或踝关节红肿、发烧、剧痛、清晨发作,这些如此典型的症状,好几次到县医院,碰到的还都是县里较有名望的医生都没瞧出来是痛风!悲催呀!!!!!
........因为是“痛风”,开始发作时,不管吃不吃药,三四天就会好,自己也没当回事。酒照喝,肉照吃,在专拣“好的”暴吃、餐后来碗汤补补、有事应酬常常醉到人事不知、无事三朋四友冷饮扎啤烧烤宵夜的潇洒过程中,情况在逐渐加重……
........到2000年,只要发作就完全动不了,在朋友的介绍下到县城另一个老中医诊所治疗,在那里知道了“白虎厉节风”这个名字,结合上网查找,隐约感到自己是——痛风。
........2002年,开始明白可能就是痛风了!有被打封闭痛到死的苦难经历和几个“有名”医生敷衍应付的感受,根本没有到县医院去看的欲望。
........2003年,差不多每月会痛一次,而且基本都是膝关节发作,原因其实简单,胡吃海喝,还没有运动。年中换了个县城上班,次月就发作两次,去当地县医院检查,挂了个专家门诊。尚未描述完情况,专家就讲可能是痛风,化验一下。下午结果出来,尿酸580,医生看了就说:痛风,无疑问。开了一瓶别嘌醇。
........从初次发作到知道痛风,整整过去了7年,这是自己不重视、不爱惜、透支身体的结果。
........没有文化害死人呀!
........既然知道患上了痛风,就开始各种渠道了解,学习,治疗——一看痛风要忌口,有两样不能吃——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
........还不如干脆减肥,第一关就向稳定的82KG的体重宣战:通过3个月运动加节食,体重下去了16KG,再努力了2个月一点变化没有了,无法减下去了,也就由着它了,到后来放松一点节食,有点反弹,到现在体重维持在70KG,体重指数还是27.34,属轻度肥胖。按世界卫生组织的标准体重是56KG,高限是64KG,减肥路漫漫呀!
........减肥算是成功了一半,治疗痛风,却是一个纠结至今的过程。
........2003年第一次检查尿酸确诊痛风后,当时按照医生的要求,吃了1个月的别嘌醇,尿酸降到300多,谷草转氨酶却蹭到130多,医生说太高了,不能再吃,领教了西药副作用的厉害!也在潜意识中断定西药不能吃!就是这个想当然的潜意识,折腾了这么些年,痛风没见一点好转,反而越来越激烈。
........因为上班应酬少不了喝酒,以及自己放松自己,把别人随口说的:“痛风喝白酒没事”当做喝酒的理由,甚至自己想喝酒等等原因,这些年酒没有断过,当然啤酒倒是自2003年起没沾了。
........既然觉得西药副作用大,那就尝试自然疗法和中药和偏方吧,这些年尝试过的种种“治疗”方案太多,列举一些吧:
........2003年,确诊了痛风,先是吃上面讲的别嘌醇,一个月后,副作用太大,停了,就自以为西药不能吃。当然,减肥、忌口倒是在坚持的。在减肥的过程中,记得是在网上看到“吃辣椒有助于减肥”,言之凿凿。我们本来就是吃辣椒的地方,每天有意识的多吃辣椒,谁知辣椒也会上瘾,以至于到现在没有辣椒就总觉得缺点什么?不知道这算是意外收获呢还是上当了。
........2004年,基本就在减肥,保持,运动,忌口当中过去了,效果应该还是可以的,因为没有发作过几次。2005年,觉得身体调理得还行,忌口有所放松,一次尝试喝了两碗“老鸭汤”,结果,第二早上就发作,左右膝关节加右踝关节交替肿痛,躺了10天才恢复。
........一次出差,无意当中看到“痛风舒”胶囊的广告,天花乱坠呀!信了,花了2250买了一个疗程加巩固疗程的药,开吃。我去年买了个表!那次是痛得最惨的一回,全身除了颈部的关节都痛了个遍。还信说明书上讲的是正常反应,再痛都坚持吃药。结果,就没有结果了。可惜那时不知道先检查身体,服药后再检查对比,折腾了两个多月,尿酸还是600多,该发作的时候一点也不落下,白扔了钱不说,前后痛了一个多月真疼惨了。
........这次经历后来的总结就是:痛风痛傻了,广告都信!
........又一次,在朋友的强烈推荐下,喝“兰葛降酸茶”,喝了3天双膝关节就发作起来,又是喝茶的正常反映,要坚持!痛着也坚持!可是坚持了1个月化验,尿酸662,再坚持1个月651,彻底放弃。白白疼痛2个月之久,上下楼都要人背,白扔了2000多大洋。后来总结:朋友的好心要领,药不可乱吃呀!
........2006年,我一个同事的兄弟,从**中医学院毕业,坐到一起讲起他的梦想,努力的方向,就是要攻克痛风难题。唉,听到这个远大理想好呀!作为一个资深痛风病人不支持兄弟的事业没有道理呀!于是自甘当了这兄弟的小白鼠,由他把脉开药,药50元/付。他还怕我认得他的药方,把药都粉碎过了交给我。每天1付,改了3次方子,吃了50付,又是2500元!过了2个月一切又是原样,没有效果,没有改善,中药也算是吃够了。
........只是这兄弟从此没见过,不知道他的进展如何了,但愿他能够实现梦想。
........无知者无畏。从确诊痛风起,什么都敢信,什么都敢试,就是不愿意花时间和精力到正规的好的医院作正规检查,甚至不愿意相信医生的要求,总是在梦想尝试到某种没有副作用的中药或者偏方,一下子就治好咱的病呢?这可能就是叫做侥幸心理吧?
........当然,也有我没有敢尝试的东西:
........在山东青岛,有位自诩给好多年前的邮电部长(吴基传)治好痛风的医师。我找到他的家里去了,一个二层的小楼,屋里挂着吴部长的题字(真假就不知道了),内容记不住了,反正就是讲他是“神医”之类的吧。和这位神医交流了一下,知道他的办法是喝药酒,每天中午4两,晚上4两,两个疗程就能断根,40斤一个疗程,药酒80元1斤。我算了一下,2个疗程就是100天80斤酒,6400元,当时这也不是个小数。关键是我一直胆大的终于胆小了一回,还是从辣椒上得到的知识:凡是刺激性的东西都会上瘾。我想,每天喝8两酒,连喝100天,甭管痛风能不能治好,酒精上瘾甚至中毒是一定的。再说我的痛风不就是喝酒喝出来的吗?于是,就当到青岛旅游了,没敢买神医的药酒。
........现在想起来,这可能是这些年关于痛风所做的唯一正确的选择了。
........初出茅庐的中医有信心没经验治不了,咱找有名有经验的老中医。
........打听到省城**中医学院退休的老教授们开的一个中医诊所(生意好得不得了,预约挂号排队。)好不容易轮上了,老专家把脉开了处方,15付药一个疗程,来了3疗程,差不多2个月时间。
........停药2个月后检查,一切照旧。当时看到化验单,死的心都有了。
........可是,男人嘛,不难就不是男人了。
........去香港旅游,香港痛风灵,追风丸,也得试试不是,长了个心眼。服用之前先检测尿酸,服用1个月后停药5天检验,结果,都是没有结果。
........去泰国旅游,导游说的:泰国法制健全,绝对不会有假药,药品效果没得说。信了,掏腰包。采用上面的办法,验证,疗效,也是扯淡的。
........有一次发作,痛狠了,风友拿了一颗“痛风1号”,三无产品,当面交易购买其药时相当于地下党接头,邮购没事。吃了3个小时就不痛了,止痛效果那么好,也不管什么靠不靠谱了,发作就吃它了。降酸没用,止痛还行,但有个副作用是吃下先头昏,待头不昏了,痛也就止住了。只是吃多次后,效果也不那么神效了,又放弃,至今也不知道其究竟是什么成分。
........正规不正规的中医、中药、三无产品都尝试了,效果在那儿摆着呢。怎么办呢?咱来尝试偏方吧,说不定就撞上了呢?
........偏方之一:通苔根炖猪蹄
........通苔是我们这里野外生长的一种大叶干空的植物,其根粗大肥嫩,挖出新鲜的根切片炖猪蹄。炖好之后,喝汤吃肉。这个方子,怎么说呢?至少是满足忌口的风友大快朵颐的心理期望吧。能吃肉喝汤呀,并且味道不错!也奇怪,这汤怎么说嘌呤、胆固醇含量肯定奇高吧?但吃的人还真没在吃的期间发作过。
........我在吃了5只猪蹄后,因为知道猪蹄胆固醇含量超级高,总觉得心里压力大,到医院检测尿酸,670左右,较之前稳定,没有升降。关键是甘油三脂超标了(这样吃能不超标吗?)看到没有降酸效果,血脂偏高,果断停了。倒是着实过了大口吃肉,大碗喝汤的嘴瘾!真是吃货伤不起呀!后来吃了2个星期的素,才把甘油三脂恢复正常。
........偏方之二:金钱草+车前草
........到中药店买来将这两种草,煎水当茶喝。为了方便,我用1个8磅的保温瓶,放入两草,加满开水,相当于整天都在熬制,随身携带,随倒随喝,每天至少喝完一瓶水,8磅,那可有3KG多!坚持了2个月,验证无效果,作罢。
........偏方之三:红枣花生泡水
........红枣花生泡水,同样用保温瓶“熬制”,每天至少喝完一瓶水。据说有天然美容、益气健脾、促进气血生化循环和抗衰老、抗过敏、护肝、护肾、抗癌等神奇功效。坚持了2个多月,上述保健功效没多大感觉,倒是验证了其提升甘油三脂的功效,于是作罢。
........还有很多“药”、偏方、办法,不一一列举……
........反思20年痛风历程,受够折磨,当然也有收获———戒烟
........2012年8月初发作,吃止痛药无效,实在痛得无奈,随手拿了一颗烟嚼着分散注意力。烟嚼完了,注意力也分散了,一阵又一阵的恶心,似乎也没有那么痛了……自那以后,抽烟就想吐,即使不想吐也觉得索然无味,于8月17日干脆将抽了22年的烟戒了,至今都没有想抽烟的欲望。
........检测尿酸的结果不同的医院相差很大很大。要做对比,必须在同一医院,同一时间同一条件下才有对比价值。比如在同一家医院,早上8点空腹验血。
........去年下半年到现在,坚持的是运动、忌口、食疗,鲜柠檬/枸杞/绿茶枌“三合一”泡水饮用,每天喝3L以上。
........发作时吃“*酸胶囊”,开始时止痛有效果,现在也不行了。但它服用时有降酸效果,估计含有西药成分。半年多尿酸从最高时的852下降,保持在503-565,发作了4次。
........关键是近一个多月一直感到后腰两肾部位酸、胀,这个肯定不是什么好现象,估计有肾结石经验的风友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折腾了20年,情况逐步恶化,现在是正视问题,走上正道的时候了——
........通过在吧里潜水、爬贴、思考,参考吧里各位大侠的见解,唯一的正道是——
........降酸——降酸——降酸——
........在“上帝调参数”的方案基础上,制定我自己的降酸计划:
........1、准备工作:购买非布、立加利仙、秋水仙碱、西乐葆、小苏打、冯中药、精度PH试纸、拐杖(为急性发作)。
........2、全面体检 :到市医院(三甲)至少检查肝功、肾功、血糖、血脂。
........3、用PH试纸测试尿酸碱度,如果大多数值PH均在5.4以下,服用小苏打调整(第一周小苏打2片/日,1片/次,2次/日<13:00-18:00>。第二周小苏打3片/日,1片/次,3次/日<10:00-16:00-22:00>),如果在6.2-6.8之间从第4开始。小苏打造成打嗝,可以先不吃或溶于水喝。 根据测试PH值调整用药量。
早餐后,冯中药半包,温水冲服。药量小,药效低,不需要服药休息期。上午半包一直不停到溶石性发作之后再停,溶石性发作能不用止痛药就不用,如果痛加服晚上半包。第二周非布40mg,1次/日(8:00);小苏打4片/日,1片/次,4次/日(8:00-14:00-22:00-4:00)。二周完成后,测定一次尿酸值作为参考。
........5、非布80mg/日,1次/日(8:00);小苏打3片/日,1片/次,3次/日(10:00-16:00-22:00)。尿酸目标保持在300-360,保持3个月,每两周测定一次尿酸值,根据测定值增减药量。3个月完成后,测定肝、肾敏感指标作为参考。尿酸不要低于300以减少痛风发作的强度,如果爆发严重,可以考虑将非布减半,但不要停药。
........6、立加利仙1粒/日,1粒/次,1次/日(9:00);非布20mg/日,1次/日(21:00);小苏打4片/日,2片/次,2次/日(9:00-15:00)。尿酸目标保持在250-300之间,保持6个月,每个月做一次肝、肾敏感指标测定作为参考。只要不出现脏器受损不要停药。
........7、立加利仙1.5粒/日,白天1粒/次,晚上0.5粒/次,2次/日(9:00-18:00);小苏打4片/日,9:00-1片、15:00-2片/次、21:00-1片,3次/日。尿酸目标值在250-300区间,每个月做一次肝、肾敏感指标测定作为参考,至少应该保持1年。
........8、调整为间歇性服药,服药标准如第7,停药一周后测定一个尿酸值,继续停药,第二周再测定一次尿酸值,以这两次尿酸值作为对比,如果明显升高,需继续服药;如果变化值不大,继续停药,一周后再比较,如果值还是差别不大,服药两周后,调整为两周测试一次…以此类推。
........1、准备药品物品:购买非布、立加利仙、秋水仙碱、西乐葆、小苏打、冯中药、精度PH试纸、拐杖。
........2、全面体检 :到市医院检查肝功、肾功、血糖、血脂,肾脏是否结石。
........3、用PH试纸测试尿酸碱度,摸索规律,调整小苏打用量控制在6.2-6.8之间。
........3、如果关节中度以上疼痛(影响行走)服“*酸胶囊”4粒。
........非布40mg,小苏打根据测试情况调整。
........2、冯中药半包,视发作情况1次2次0次;
........5、8月10日、08月31日、9月15日、9月30日、10月15日、10月31日,到医院检测,月中只测尿酸,月底检查肝功、肾功,10月31日增加血糖、血脂、血压。



我愤怒的抓起一块石头朝湖里丢去,人倒霉起来水漂都打不起来,石头重重的掉进湖面,扑通一声。我正准备扔第二块,那石头突然飞了回来,要不是我躲得快,绝对会当场扑街。

石头丢上来没一会,一个湿漉漉的脑袋从水面探了出来,发出很大的哗啦声。我定睛一看发现是下午抢了我地瓜的那小子,他不知道从哪儿又游了回来,还把我丢下水的石头捡起来又给我扔回来了。

他游泳技术真不错,上半身居然能保持完全静止,像一具雕塑一样浮在湖面上,夕阳的余晖折射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在他身上洒下了一片橙红,简直是绝妙的摄影构图。

我下意识想去摸照相机,然而摸了一个空,我还没来得及可惜,下一秒就看到了更让我目瞪口呆的一幕,直接颠覆了我的世界观。

那小哥在水面上静止了片刻,突然一跃而起,朝岸上扑来,他出水的一瞬间,我终于看到了他隐藏在水下多时的下半身。

那不是我想象的人类的双腿,而是一条在阳光下闪烁着琉璃光彩的黑色鱼尾,尾鳍晶莹剔透,如同两把打开的折扇,我甚至能透过尾巴最薄的地方看到朦胧的夕阳,他的尾巴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半圈,扑通一声整条鱼(人?)落在我的脚边。

我被他吓得生生后退七八步,跌坐在地上,怔怔的看着他的鱼尾巴。他上半身完全是人,只是从小腹朝下逐渐生出鳞片,连接着下半身漆黑色的鱼尾巴,鱼鳞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如果这是道具,未免也太逼真了。

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

那人鱼小哥本来准准的扑到了我脚边,我这么一退他就离我远了,又朝前扑了一下,整个人……不,整条鱼扑到了我身上,两条胳膊撑在我脸边,黑漆漆的眼珠子死死的盯着我。

他离得近了我才看到,他太阳穴的部分有浅浅的鳞片覆盖,手臂上也生了鳞片,手肘部分还有薄如蝉翼的鳍。

这他妈怎么看也不像个人啊?!这他妈不是太湖吗?为什么太湖里除了螃蟹和鳄鱼还有美人鱼啊?这里的养殖户到底都养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特产啊,这心也太宽了吧?!喂!你们的湖里有一条美人鱼啊?有没有人管啊?

我不知道这人鱼是什么脾气,他盯着我我也只好盯着他,不敢轻易乱动,话说这玩意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鱼,那他到底是怎么呼吸的,是像鲸鱼一样是哺乳动物?还是青蛙那样是两栖动物?他在水面上也能呼吸?皮肤不会觉得干?

人鱼小哥盯着我看了半天,突然伸手摸了摸我的太阳穴,又伸手摸了摸自己,我的身体僵的像一条死鱼,任他这里抓抓那里挠挠。

我当然没有那么好心让他研究人鱼跟人的构造区别,我只是看到了他的手,或者说那个根本就是爪子。他的爪子整体像手,只是从第一指节开始发黑,黑漆漆的指甲又长又尖锐,看那个锋利度,绝对可以轻易切断我的喉咙。

一般的人鱼应该是生活在深海里的,姑且不管这只为什么生活在太湖,但是想也知道,能够生活在深海和各种鲨鱼剧毒水母生活在一起的种族,八成不是好惹的善茬。

我的孤岛生活只开始了三天就要结束了吗,我有点悲戚的想,倒是也不虚此行,至少我不是饿死渴死冻死,也不是被鳄鱼这种平凡的物种吃掉,而是被神话传说中的人鱼给弄死的。不知道这玩意吃不吃人,他要是像拖地瓜一样我把我拖到水里吃了,我三叔连报仇都没法给我报。

人鱼小哥用爪子抓了抓我的腰,停顿了一会,我感觉他在翻我的口袋,我的这件衣服口袋的部分是有拉锁的,他不知道怎么开,一直在用指甲抓。

我那个口袋里装了地瓜,我突然想到他会不会是因为白天我给了他地瓜,他以为我会一直给他,所以晚上饿了就又来跟我要,看我没有给他的意思,就闻着味来拿。这么看他的智商并没有高到跟人一样,倒是有点像我在海洋公园喂海豹……

人鱼小哥还在锲而不舍的抓我衣服,我看他也没有什么恶意,爪子只是很轻的扒拉,并没有要伤害我的意图。这种动物向人类讨食的行为并不少见,比如外国路上就经常有狗熊拦路,要个面包啥的,这小哥如果长期生活在人类居住的区域,沾染了这种习性并不奇怪。

我怕他把我唯一的外套抓坏了,推了他一把:“别抓!你是不是又饿了?我给你拿行了吧?”

虽然政府忠告市民,不要随便投喂野生动物,但是他都上来跟我要了,我难道不给他吗。我再怎么样一个月以后就能回到文明社会,地瓜什么的随便吃,他可能一辈子只有这一次吃地瓜的机会,毕竟水里是不会长地瓜的。

人鱼小哥很乖的坐在一边,他的尾巴居然还能折叠,坐着真的很像海豹,看着挺有意思的,我拉开拉链,把地瓜拿出来递给他。

他还是一把就从我手里夺走了,直接连皮塞进嘴里,我怀疑他根本没嚼,直接就咽下去了,他吃完以后坦然的看着我。

“……没了,最后一点了。”我掏了掏口袋,给他看我空空如也的兜,指了指小泥塘里的螃蟹:“你吃螃蟹不?”

能被我钓上来的螃蟹都是浅水的笨螃蟹,最大的也只有二两三两,现在正好是吃螃蟹的好季节,真正肥美的大概都在湖中心之类的地方,我的这些小螃蟹简直丢螃蟹的脸。

人鱼小哥看了看那些螃蟹,又看了看我指着螃蟹的手指,突然尾巴一甩整条鱼又跳回水里去了。我被泼的满头水,心道这又怎么回事,不吃就不吃,干嘛又这么突然,丫虽然长的像人,原来根本就不会说人话,亏我还跟他废了那么半天的话,敢情是个闷油瓶。

那闷油瓶再次出现的时候,我正拔草拔的兴起,总算把刚刚被风吹走的草的进度给赶了回来,他倒是好,一扑上来我的草全给他扑身上去了,黏了他一身。我还没来得及说不要,他就朝水里潜了一下,把草全给洗掉了。

闷油瓶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扑腾到我脚边,居然还能用鱼尾巴站起来,献宝似得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我。我很想为我的草报仇,又怕他把我拽到水里去,只好去看他拿了什么鬼东西上来,最好能比我的草重要。

他把我问他吃不吃螃蟹,理解成了我要螃蟹,所以他潜到下面去抓螃蟹了,这里是太湖,人工养殖的螃蟹遍地爬,他分分钟就给我搞了十几只,每一只都至少有七两,张牙舞爪的挥舞着大钳子。

闷油瓶就这么直接捧着那些螃蟹,一点也不怕它们会夹着自己,见我不拿,就又伸了伸手,示意我接。

我没想到他会抓螃蟹给我,一下就愣了,没想到他还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鱼,这么看给他吃颗地瓜还是很划算的。我看着那些大螃蟹,一下就想起了大闸蟹膏肥黄厚的美味。

我的条件有限,没办法蒸螃蟹,前几天的时候我造了一个泥巴锅,已经晒的很干燥了,就放了水下去煮螃蟹。水煮开以后,我看着在水里逐渐变色的螃蟹,心里暗道可惜,要是有紫苏和醋就好了,这么好的螃蟹,市面上一只就要好几百,虽然现在它们的价值只是为了让我填饱肚子。

闷油瓶坐在一边看我弄,他可能觉得我太笨了,根本不会吃螃蟹,不然为什么螃蟹养起来都不吃,还要再放到水里去看着。于是他自己拿了一只,不愧是生活在水里的战斗种族,他无视了螃蟹坚硬的壳和锋利的爪,啊呜一口就嚼掉了还欢蹦乱跳的整只螃蟹,吃完连嘴也不擦,依旧淡然如水的看着我。

他张嘴的时候我总算看到了他那一嘴的尖牙,像动物一样,我猜刚刚那是一个示范,他大概把我当成了两条腿的同类,还是比较笨的那种。我跟他的种族差距硬要说的话,大概是……海狗和陆狗的区别?啊,讲真,海狗在狗的眼里是不是也算是美人鱼一样的存在?

讲道理我还是觉得很奇怪,这种生物可以算是劲爆大发现,这附近这么多居民,每天撒网钓鱼的,就从来没有人见过这个玩意?他每天在人类的居住地附近徘徊,就从来没有见过人类?

我突然想到,如果我把这只人鱼留下来,等到三十天以后我三叔来了,我就可以伙同他一起把这鱼抓起来,然后把他买给国家研究院做研究,我还可以把美人鱼的照片寄给报社,绝对是头条,开玩笑,活体美人鱼大发现哎。

我正幻想着从此当上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的美好画面,闷油瓶突然戳了我一下,我回过神,发现煮螃蟹的水已经快干了,手忙脚乱的把火给灭了。



螃蟹已经煮好了,外壳完全变成了诱人的金黄色,香气扑鼻。烤螃蟹虽然味道也不错,还是这种大螃蟹煮出来最香,这种尺寸可不是随便就能吃到的。
闷油瓶大抵一直在水下吃生食,抓到了就直接吃掉,没吃过几次熟的,好奇的伸手去碰螃蟹,结果被烫了一下。我心道做鱼也挺可怜的,每天吃那么多东西只为了填饱肚子,不像我们人类,吃东西也是一种追求。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发现他的皮肤摸起来滑啾啾又有点刺挠,丫肩膀上居然也有鳞片,这家伙肯定没办法搓澡,不然就会跟剃鳞一样嗖嗖掉鱼鳞。
“乖,跟哥哥学着点,先吹吹再吃。”刚煮熟的螃蟹烫的要命,我两只手来回倒,鼓起腮帮子拼命的吹,等稍凉了就使劲掰开螃蟹的盖,露出里面热气腾腾的蟹黄来。
简直不能太棒,这只还是母的,正是最肥美的时候,蟹黄一块块的凝结在一起,掀起来以后那香味让人迷醉,如果能来点醋,那味道绝了。
闷油瓶有样学样,照着我的方式吹了吹,学着我用大拇指把黄起出来吃掉,对我要去壳的行为表示了不解,他把螃蟹吹凉了以后,把整个螃蟹连着掀起来的盖一起塞进嘴里嚼了。
他这种吃螃蟹的方式无疑比我快多了,我一看这不行,我太吃亏了,干脆不挑肉出来,直接就着螃蟹比较软的内壳狂嚼,一人一鱼像比赛一样疯狂的吃螃蟹,不一会十几只螃蟹就都被我俩干掉了。
这是我三天来吃的最饱的一顿饭,我满意的拍了拍肚子,呈大字型瘫在野草上,闷油瓶大概也觉得这是他鱼生中吃过最好吃的螃蟹,他的胃口比我大多了,默默的潜下去又捞了一次螃蟹,戳我让我再给他煮来吃。
他一条鱼就吃掉了二十几只螃蟹,最后还去捞了一条有我胳膊那么长的鱼,安静的看着我,大概是希望我把这条鱼给煮成鱼汤。然而给他煮螃蟹已经用掉了我所有的草,我已经没有干草能用来烧火了,连篝火都没办法起了。
我把鱼放进小泥塘,闷油瓶默默的把它拎出来,我又把鱼放进去,他又把鱼捞出来,我跟他对视,他一脸无辜的看着我,妈的,我本来是有足够的草的,这到底是谁害的。
“今天没火了,煮不了,明白不?我需要干的草,这些草都是湿的,点不着。”我连说带比划,让他明白这种湿漉漉的草是点不着的,他不知道明白了没,不过好在没有再去捞那条已经翻白眼的鱼了。
如此折腾一番,天都黑了,比较远的地方已经能看到稀稀疏疏的灯火亮了起来。我三叔真是给我选了个好地方,说是与世隔绝吧也不算,说不是吧我也过不去,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家过着现代化高科技的生活,痒痒还挠不着。
好在今天的天气晴朗,月亮好大一个挂在天上,就算不生篝火也能看清东西,闷油瓶没有要下水的意思,坐在我旁边,像个大型雕塑。他不动的时候真的完全没有小动作,也不会用尾巴去拍拍水啦,挠挠痒痒啦,真是一条安静的鱼。
我已经不奢求这条鱼是个美女,退而求其次,这小子要是会说话,我也不用这么无聊了。我记得海豚都会叫,他既然能听见声音应该也能说话,就是不会说话也应该会叫啊,为啥他到现在一声都没吭过,不会是个哑巴鱼吧?
我尝试着跟他交流:“哎,小哥,你会说话不?说——话——”
闷油瓶默默的转过头,盯着我看了半天,还是一声不吭,我重复了好几次说话,他连个单音都没发出来,得,还真是个哑巴鱼。
我感觉人生无望,讲道理,让我一个人呆在这个岛上没问题,但是没人跟我说话就太可怕了,万一三十天以后我忘了怎么说话可怎么办,人家鲁滨孙好歹还有一个星期五,我却只有这条哑巴鱼。
我开始怀念胖子,他是一个超级无敌大话唠,如果你不打断他,他可以自己吹牛皮吹整整三天。我就没有他这个技能了,如果没有人回应我会觉得很尴尬,没办法说那么多话,让我一个人像个神经病对着这条鱼说话,我也做不来。
我叹了口气,瞄了闷油瓶一眼,安慰自己,有些时候我们也要学会知足,虽然这是一条哑巴鱼,但是没他我今天肯定不能吃的这么饱。他那么会抓鱼和螃蟹,如果我能把他留下来,我这三十天至少不用担心吃什么,而且他的爪子那么尖锐,说不定能帮我把汤玛士党全部干掉,安全问题也解决了不是?
我这么做并不能算违背了当初我和三叔的约定,他只是说要我不接受任何“人”的帮助,没有说不能接受“鱼”的帮助,这条鱼顶多算半个人,我还是一个遵纪守法好市民。
正当我对着月亮感慨人生寂寞如雪,坐在我旁边的闷油瓶突然开口,语气平平的发出了两个奇怪的音,他很不适应使用声带的感觉,用爪子挠了挠喉咙。
这条鱼,也许可以好好的利用起来,我看着毫无察觉的闷油瓶,心里暗搓搓的打起了注意。首先留下他,利用他抓鱼渡过剩下的二十六天,等三叔来了以后就有家伙了,可以把他抓起来高价买给科学研究院,如果这三十天内我可以教会他说话,那他的价格会更高,还可以打听出他是从哪里来的,不可能整个人鱼家族只有他一条鱼。
关于美人鱼的传说我听过不少,中国的外国的都有,在没看到闷油瓶以前,我一直以为美人鱼的传说是杜撰的。一半鱼一半人的生物太逆天了,Bug实在太多,几乎没有关于它怎么生存的传说,只有关于它美艳的描写。我猜这根本就是屌丝的幻想,毕竟生活在深海里上半身一丝不挂的美人,下半身是一条鱼尾巴,想想就很活色生香,他们大概没考虑过下半身没办法用的问题。
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
等等,其眼泣,则能出珠——
卧槽?我立刻瞄向还在努力发“话”这个音的闷油瓶的眼睛,他要是哭了能掉珍珠?要是真的我根本不用卖他去研究所,直接拿个洋葱给他闻让他流眼泪,倒卖珍珠直接就能发家致富啊?
闷油瓶现在在我眼里已经不是一条人鱼了,他直接就是一摞一摞的红色钞票,人家常说单反穷三代,摄影毁一生,我每次想添置新的摄影器材,都得勒紧裤腰带。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三叔啊三叔,你总算也为你大侄子做了一件好事。
闷油瓶的求知欲很强,他总觉得自己说的跟我说的哪里不一样,想让我再说一次那个词,但是我沉浸在钞票的美梦中不可自拔,他就伸出爪子,轻轻碰了碰我的嘴,努力道:“说——”
“话,说话——话。”我把口型做的大了一点,拿出当年考普通话的标准劲头,示范道。
闷油瓶听我说完,自己琢磨了一会,终于能字正腔圆的说出说话两个字。我没觉得他有很高兴,还是面无表情的一张死鱼脸,毕竟他们都是生活在深海里的动物,那里面乌漆麻黑的谁也看不见谁,大家随便长长也就算了,好在这只人鱼的长相符合人类审美,不然太丑了都卖不出去。
“小哥,你看我,试试看,笑。”我咧开嘴笑了一下,指了指嘴角:“会不会?笑~”
“不是让你说这个字,是像我这样。”我耷拉下嘴角又朝上笑了几次,指了指他的嘴巴。
闷油瓶很快成功学会了说“笑”这个音,还是坚决不笑,我也不清楚他是自己不想笑,还是天生就面瘫。后来我想教他说我是大笨蛋,又觉得这种行为有点无聊,干嘛随便教坏人家鱼,教他说了一些人类简单的打招呼方式。
根据闷油瓶学说话的速度,我猜他至少有人类小孩七岁左右的智商,我对动物了解的不多,听说海洋生物里最聪明的是海豚,智商相当于7岁到10岁的孩子。
闷油瓶不知道我在琢磨着怎么卖掉他,学了几句话以后就跑到水里去了,沿着湖游了几圈,大概是他的皮肤需要充分的水分。他游泳的速度超快,如果想拍月光下游泳的美人鱼,需要目前市面上最高速的相机才行。
游完泳以后他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霸占了我的软草床,那个床到了晚上会吸满露水,我没办法睡,他倒是很中意那个湿度,趴在上面晒月亮。


在孤岛的第四个晚上就这么过去了,晚上的温度还是很低,我缩在土包上瑟瑟发抖,基本没怎么睡。我需要调整我的作息,把睡眠时间挪到温暖的白天,晚上睡觉没有鳄鱼,但是太冷了。
天蒙蒙亮我就醒了,闷油瓶已经不在岛上了,我并不担心他跑了,因为小泥塘里又多了几只螃蟹,他大概是去狩猎了,这个小泥塘看来有必要扩建一下,不然螃蟹都要堆出来了。
他不知道从哪抓的螃蟹,个顶个的大,这种尺寸的螃蟹不夸张的说,一个养殖场一年也出不了几只,可能附近湖里大的都被他搞来了,有点替附近的养殖户心酸。
清晨的阳光很暖,我摊开四肢晒了好一会,才感觉血液重新在身体里流动起来,多了一条鱼需要烧的食物又多了,这个岛上可持续燃烧材料实在太少,我撸起袖子,拔了一大堆草摊开来晒,像一个勤劳的农民。
我起床了鳄鱼们也起床了,一只接着一只排队上岸,依旧霸占了阳光最好草最多的那一块地方。闷油瓶也很喜欢那一块地方,他每次上岸下岸都从那个地方走,昨天他们相安无事,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打起来。
我比划了一下,最肥的那条汤玛士教父比我的腿还长,如果闷油瓶跟它们打起来,我要上去帮忙吗?万一闷油瓶受伤了价格会不会折损?
事实证明我想的太多了,闷油瓶爬上来的时候嘴里叼着一条比汤玛士教父还长的鳄鱼,跟班显然被同伴惨死刺激到了,张大嘴朝闷油瓶冲了过去,闷油瓶看也不看它一眼,反手一爪子就把它KO了。
人鱼,果然是个凶残的海中战斗种族啊……
困扰了我这么多天的汤玛士党就这么迅速瓦解了,老大和跟班都被干掉,三个小黑帮逃走了两条。负伤了一条,它翻着肚皮歪在草丛里苟延残喘,看样子也活不了几天了。
这场胜负在闷油瓶的鱼生中大抵很不值得一提,他在水里涮了涮爪子,还是选了自己从水里捉的那条鳄鱼,扑腾到我旁边,把鳄鱼递给我:“你吃。”
我对他语言的教导很成功,为了能让他跟我说说话,我没有单纯教他鹦鹉学舌,而是仔细的解释了每个词的意思,看来他的记忆力很好,都能活学活用了。
这鳄鱼虽然已经死了,看起来还是挺恐怖的,而且我没有刀子,这么大条坚硬的鳄鱼我要怎么吃?我看着那条鳄鱼,又看了看闷油瓶尖锐的爪子,把那条鳄鱼翻了过来,顺着鳄鱼的肚子划了个叉叉:“来,小哥,用你的指甲从这里划一下。”
闷油瓶帮我料理了鳄鱼,他的爪子尖锐力气又大,鳄鱼很快就皮肉分离,变成了一堆一堆的肉。烤鳄鱼肉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我一直以为是我捡到了他,但是在他心里,或许是他捡到了我也不一定。
这不是没有道理的,在闷油瓶看来,我没有尾巴,不会游泳(他没见我下过水),牙口还不好,一条鱼孤零零的呆在什么都没有的孤岛上,顶多只能抓到小的可怜的螃蟹,如果没有被他捡到,多半会被残酷的生态系统淘汰。
他不会是把我当储备粮一样的养起来吧??我要不要下水游游泳让他知道我其实跟他是同类,只是没有尾巴而已,等等,有没有文献说过人鱼吃不吃同类的啊喂。
好在闷油瓶并没有把我吃了的打算,他只是很认真的盯着冒烟的灶台,抓鳄鱼很可能是他自己想吃吃看熟了的鳄鱼肉是什么味道的,这家伙还真是个杂食动物。
在缺油少盐的情况下,鳄鱼肉虽然烤的外焦里嫩味道还是不咋地,吃起来和普通的鱼肉没什么区别,还有点发酸。我昨天晚上吃的太饱,一大早吃烧烤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块,剩下的都给闷油瓶了。
闷油瓶再怎么厉害,也只能抓太湖里现有的东西,一个月只吃鱼和螃蟹,没有蔬菜水果,我会不会严重缺乏维生素C,姑且不论这个,三十天不吃盐肯定会没力气,我必须想办法补充这些维生素,太湖怎么就不是个咸水湖呢?
闷油瓶的胃口很大,吃东西也很凶猛,我没烤太多熟的,他连生的都一起吃了。昨天看到他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也没怎么看清他到底长什么样,就趁着这个机会仔细观察他。
他上半身的结构和人类基本一致,太阳穴、肩膀、手肘、手腕、小腹上有半透明的黑色软鳞覆盖。游泳是很耗费体力的运动,他的肌肉很漂亮,八块腹肌一块不缺,我看他的皮肤白的反光,应该是生活在很深的水域里才不会被太阳晒到,太湖平均深度三米还不到,他绝对不是从这里长出来的。
顺着他的腹肌朝下就是跟人类构造不同的鱼尾了,尾鳍的部分特别大,算上最长的地方,他的鱼尾大约有一米五长,整条鱼就有两米多长。啊,别说,他的尾巴真好看,黑色的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大尾巴可灵可灵的,其实烤鱼尾也挺好吃的……
我聚精会神的盯着闷油瓶的尾巴看,想着这么大的尾巴得用多大的烤架子才能烤熟,闷油瓶突然拍了拍尾巴,竖起了尾鳍,他的尾鳍看起来挺柔软,竖起来妈的锋利的像一把刀,旁边坚韧的野草一下就被他的尾鳍切断了一大片,我心头一虚,连忙收回拿他尾巴做烧鱼尾的想法。
他吃完饭我又教了他几个句子,他已经能够掌握发声的办法,学起来快了很多,只是他学了一会就很不适应的挠了挠肩膀,跳下水游了两圈。他显然不能长时间的晒太阳,鳞片会变得很干燥,而我的软床已经完全干了,他不喜欢,一甩尾巴把它浇了个透。
“……”我他妈的还是再做一张床吧,这张床就送给你了行了吧。
我拔草的时候闷油瓶在旁边看,看了一会,他跳下水游走了,我没理他,谁知道他鱼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我的当务之急是晒更多的草,即使我晚上不睡,也需要篝火取暖,不然早晚有天冻死在这里。
这个岛只有足球场大小,虽说野草生长速度很顽强,但它长出来也需要时间,我这么拔,真担心会把它们给拔秃了,最后连烧的材料都没了。
闷油瓶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我没有手表,时间是凭借我拔草的速度来算的。他回来的时候先朝岸上扔了几大袋子东西,吓了老子一跳,也不知道这鱼什么毛病,朝上扑腾的时候一定要黏自己一身草,好在我这次长了记性,把大部分草都挪到了土坡上,没被他祸害掉多少。
我以为他又去抓鱼了,走过去一看眼珠子差点瞪出来,闷油瓶这次居然带回了好几大袋用塑料袋密封的木炭,上面还打着某某饭店专供的LOGO,这附近有一些餐厅是走老式火锅的路线,后厨会准备很多这样的木炭,但是这东西一般都放在屋子里,他是怎么拿到的? 闷油瓶看到我在拔草,知道我缺少可以燃烧的材料,所以去岸边某一家倒霉催的饭店里偷了他们的木炭,还知道挑密封好的再带回来给我……
我在脑子里理了一下这个过程,感觉受到了极大的震撼,我本来以为闷油瓶是没接触过人类的,但是这么看他对人类的生活模式还挺了解的,至少他知道这种木炭的用途,那他的智商可能不止七八岁的孩子,说不定智商有个七八十也说不定。
之所以判断他是偷的,是因为这不太可能是他买的,如果他真的可以跟这附近的居民和谐共处,还没有一点美人鱼出没的消息传出来,那我真的要怀疑这附近的居民的心到底有多宽了。
闷油瓶用尾巴拍了拍木炭,用爪子捻起一根黏在自己身上的草,把草放在了木炭上面,对我道:“给你。”


自从闷油瓶霸占了我的草床后,他就没有表现出任何要离开的意思,他每天早上去抓抓鱼,下午游游泳,偶尔去附近养殖户家里顺点东西。

我用他带回来的奇怪的叶子给他搭了一个小遮阳棚,这样他的皮肤就不会因为太阳暴晒变干,比起水里,他更喜欢呆在岸上,除了下水湿润皮肤,大部分时间他都趴在床上睡觉。

闷油瓶显然是水陆两栖的动物,在陆地上也没有呼吸不畅,托他的福,这个小岛上再也没有鳄鱼敢靠近,我晚上烧起篝火以后总能睡个好觉,不过每次生起火,他都会离的远远的,避免火撩到他的鱼尾巴。

我本以为他的智商是动物等级,跟他接触多了以后才发现,他并不是智商低,他只是没有按照人类的方式生活过,所以看不懂人类的生活方式。

他本身很聪明,我只用了五天的时间就教会了他交流,除了一些特有名词他还不能理解,普通说话没问题。可能跟他自己的性格有关,即使熟练掌握了说话技巧,他也不怎么乐意说话。

我很好奇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太湖,闷油瓶就告诉我,他的家在距离这里很远的海里,有一艘船捕走了他的朋友,他跟着那个船一路游了出来,但是他一直没有找到他的朋友,所以顺着能找到的每一条河流一路朝前游,最后来到了太湖。

我问他:“你朋友和你一样是人鱼吗?”

“不是。”闷油瓶比划了一下,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圆:“他是这种形状的,而且有八只脚。”

嗯,那大概是一只章鱼或者水母,我又问:“那你还记得你朋友是什么时候被捕走的吗?”

闷油瓶道:“我经历了四个冬天。”

得,四年前被抓走的,那不是被做成了标本就是被做成了刺身,反正不可能还活着。而且闷油瓶跑到了太湖来,这里本来就盛产水产,怎么可能再进口海产,就算他朋友被养起来,也只会在海洋馆。

“额,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朋友可能已经……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闷油瓶找了四年的朋友对他来说应该很重要,我要是这么直率的说他朋友已经死了,他会不会太伤心从此一蹶不振?

没想到鱼也很重感情,他跟一条章鱼做朋友,他们之间能交流?还是说他能跟所有的水生动物交流?跨越种族的友情吗?但是他吃起其他的鱼来毫不嘴软,难道不会觉得这种行为很奇怪吗。

闷油瓶正在研究我的手跟他的爪子有什么不一样,拿着我的手翻来覆去的看,听我支支吾吾的,就道:“我知道他已经死了,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回去。”

……那你他妈直接说你迷路了回不去了不就得了!坦率的说自己迷路了很难吗?少点套路多点真诚行不行?真没想到你原来是这种鱼哈?

自从闷油瓶学会从居民那里偷东西以后,简直一发不可收拾,每天出去都会带回来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当然也不乏有用的东西,比如我让他去帮我找一点盐,他除了盐还顺便带回了酱油醋等等调味料,可惜其中一瓶开封了,他在水里一路拖着回来都漏光了。

我的当务之急是缺一口锅,泥巴做的东西不禁烧,而且会煮出奇怪的颜色。我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锅的形状,让他看看能不能帮我拿回来。闷油瓶出水的时候我差点笑喷,他腾不出手来拿锅,直接把那个锅顶在了头上,像戴了一个钢盔一样回来了。

他看我笑的前仰后合有些不明所以,扑腾上岸以后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我,我一看,他居然给我弄了一个手机回来,显然是在哪个养殖户家里偷来的,然而他一路是潜在水里回来的,手机早就不能用了。

我有点心疼的看着手机上被咬了一口的苹果,心说对不住了,不过这事不能全赖闷油瓶,谁叫你们自己家的水里有鳄鱼也不管管,有人鱼也不管管。

闷油瓶头上还套着那个锅,我实在看不下去,给他拿了下来:“小哥,你咋给我弄个手机回来啊?”

“他们都有。”闷油瓶戳了戳手机,他的爪子很尖,一下就把屏幕刻了个抓痕。

他不知道这玩意是干嘛用的,看人家都有就也给我摸了一个回来,我的心情有点复杂,闷油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草床上,如果不看他的下半身,他完全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我坐在闷油瓶旁边,摸了摸他的头发,前几天闷油瓶带了一把剪刀回来,我就帮他把头发剪短了一些,这样在他游泳的时候就能少一些阻力,刚剪完他下水游了好几圈,显然也很满意自己的新发型。

通过跟他这些天来的相处,我越来越动摇了,我开始纠结是不是真的要把他抓起来卖给研究所。闷油瓶并不是一条普通的鱼,他是一个有高智商的生物,他应该自由的生活在大海里才对,如果卖给研究所,他的下半生会如何凄惨都未可知。

根据电影上演的,这样新奇的生物一旦被发现,一定会被关起来做各种研究,说不定还会把他给解剖了,研究完了以后就算活下来,也一定会被放进水族馆供人参观赚钱。

我后悔教会他说人话,万一他被抓起来以后被人逼问本来生活的水域在哪里,岂不是会整个家族都被连根拔起,利欲熏心的现代人这种事情肯定干的出来。

撇开这些不说,他一直帮我抓鱼抓螃蟹,还帮我上陆地拿东西,我这些天能过的这么舒心全靠他,吃人家的拿人家的,最后还要卖掉人家,这种事我还真干不出来。

闷油瓶捉了我的手过去,用指甲轻轻的分开我的手指头,他对我的手一直很有兴趣,因为他的爪子之间有半透明的蹼,没办法做两只手交握的高深动作。

“那个,小哥啊,你以后不要去拿别人的东西了,万一被发现了,你会被他们抓起来的。”如果不是因为我没办法游那么远,我还真的很想看看他到底是怎么上岸的,不会是顺着下水道游进去的吧?

“他们发现不了我,我速度很快。”闷油瓶意识不到人心险恶,一点也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我很认真的揪起他的一片鳍,让他看着我的眼睛,严肃的道:“不行,你不能再靠近居民区了,不要再靠近人类了,如果你被他们发现了,你就会跟你的朋友一样被吃掉了,知道不?他们有鱼叉和鱼雷,你的爪子不论多锋利速度多快都没有用。你听我说,这个湖周围都是人,你不能老待在这个湖里,过几天就有人大规模的开始捕螃蟹了,你得搬家,游回海里去,离人类居住的地方越远越好。”

闷油瓶哦了一声,挪了挪身体,把头放在我的腿上:“你也会被他们发现的,吴邪,你跟我一起走吗?”

“你跟我一起走。”闷油瓶自顾自的下了结论,他在高兴,我看得出,他高兴的时候会用尾鳍轻轻的拍打地面。

我把他掉下来的一缕碎头发挽到他耳朵后面,捧着他的脸,强迫自己盯着他的眼睛,认真的、大声的道:“小哥,我不能跟你一起走,我们不是同类。”


我蹲在船头,偷偷把从船老大那里顺来的地瓜丢下水,地瓜入水以后激起小小的水花,很快就沉没不见了。

虽然我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还是有点心塞,我把地瓜放在一边,从兜里掏了一根烟点了,叹了好大一口气。说实话,我朝水里丢地瓜,是希望闷油瓶出现还是不希望他出现呢,他就是出现了又能怎么样,我又不能真的把他带回去养在西湖里。

做我们野外摄影的第一条原则,就是绝对不能干涉野生动物的生活,不论出于什么目的都不行,这是为了保护大自然的生态不被人类破坏。

闷油瓶是野生动物,他应该生活在野外,生活在无忧无虑的大海里。而我是人类,必须得回到文明社会,即使他误以为我跟他是同类,我也不可能跟他回去住在海里,更不可以擅自把他带到人类社会,所以我把他赶走是对的选择。

我特别后悔答应了三叔跑来这个小岛,如果我不来这个小岛就不会遇到闷油瓶,闷油瓶也不会以为我是他的同类,他本来只是在太湖歇歇脚,因为我才留了下来,还冒险去人类社会偷东西,我不敢想如果他被拍到了照片会怎么样。

他从海里出来了四年,四年来他一直在找自己的同伴,可惜他离原本居住的海域太远,根本不可能找得到,这一次好不容易“找到了”,却是我这种一开始想把他卖掉的人类。

我不能再误导闷油瓶,我并不是他的同类,他不需要照顾我,那天我跟他解释了很久,给他看我的腿,告诉他我也是一个人类,我很快就要回到人类社会去了。

闷油瓶不愿意走,我把他赶下水他就在岸边趴着,我把他带给我的所有东西都丢进了水里,他潜下水一次次的把那些东西捡回来,我拆掉了他很喜欢的床,把那些草揉成团去砸他,足足用了三天的时间才把他赶走。

让他早点明白人类是善变的动物也挺好的,我只好这么想,至少他以后不会再随便相信人类了。现代社会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无人区,如果闷油瓶还这么傻傻的在人类附近晃悠,早晚我会在报纸上看到他的照片。

胖子曾经告诉过我,即使拍风景,我们摄影师在野外也肯定会遇到一些野生动物,这些动物有凶残的有和善的,遇到凶残的动物要注意保护自己,遇到和善的动物要注意保护对方,不能让它们产生人类都是和蔼安全的印象。

不能跟野生动物产生感情,不能给野生动物起名字,不能跟野生动物生活的时间太久,不能让野生动物信任自己。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说到底像我这种性格优柔寡断的人,大概真的不适合野外生存吧。

“大侄子,蹲这干嘛呢?”三叔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真没想到你小子这么能倔,行,有你三叔我年轻时候的风采。”

我懒得理他,愁眉苦脸的蹲着,随手拿起一个地瓜啃啃,闷油瓶也很喜欢吃地瓜,我本来想说等三叔来了,就带他去吃吃看人类的美食……

三叔看我无精打采的,就道:“怎么了,是不是怕回去你爸妈还不同意啊?没事,你三叔我答应让你去,你就肯定能去,你爸妈那我来搞定。”

我勉强笑了笑:“谢谢三叔。”

“得啦,马上就到了,到旅馆洗洗澡好好睡一觉,回家别跟你爸妈说我把你扔荒岛上了,不然你爸那性子得唠叨死我。”

就这样,我历时三十天的野外生存彻底结束了,我成功回到了文明社会,不用再风餐露宿,不用再吃缺盐少油的野味,也成功得到了外出旅行的机会,可惜这一切并不完全是靠我自己的能力。

闷油瓶现在应该已经离开太湖的区域了,早知道应该让他弄张地图,教会他怎么看地图再让他走,不然他不还是找不到自己的家吗。我躺在宾馆松软的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闷油瓶的脸。

我后知后觉的想到,我没问过闷油瓶的名字,也不知道他家到底在哪个海域,说不定以后我都没有机会再见到这条人鱼了。

这是一件好事,我努力说服自己,人鱼这种生物只应该出现在故事书里,他不应该出现在现实社会,我应该忘掉这件事,忘掉闷油瓶,让他自由的生活在海里,等他找到自己的同类以后应该就能很快忘记我了,人家不是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吗。

就当这只是一段奇妙的邂逅吧,擦肩而过以后大家都应该恢复正常的生活。

按照我的计划,我从太湖回去以后应该会在一个月内准备好出发,但是要说服我爸妈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和三叔联手闹了四五个月,才终于让我爸妈点头。最后他们只给我两年的时间外出晃荡,我满口答应,心说到时候我在哪儿你们都不知道,回不回得来还不是看我。

胖子问我希望先去哪里拍照的时候,我下意识整理出来的都是各大海域,胖子就取笑我这不是想当摄影师,这是想当水手,要是把这么一大片海域都跑遍了,他这辈子都不咋乐意吃海鲜了。

我让他别逼逼,爱去不去,胖子在这方面还是很让着我的,同意了我的旅行计划,嚷嚷着要给自己的宝贝相机买件好的防水衣。

我想我还是希望能够再次见到闷油瓶的,即使只是远远的看他一眼,我希望他现在已经回到家里了,能跟真正的同族呆在一起,不论是鱼还是人,只有自己一个的生活实在不好过。

也许在某个海域我会再见到他,抱着这样的想法我跟胖子一起踏上了旅程,

胖子是一个很好的旅行搭档,胆大心细还有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他的身材没有阻挡他的脚步,他是一个十分灵活的胖子,非常非常灵活。

“小吴,你行不行啊?不行就快下来,那相机你稳着点拿行不?十好几万的东西,我当初咬着牙根子买的啊!你千万小心啊!掉海里就报废了!那是我大老婆啊!!”

“你他妈说的简单!有本事你自己上来啊!”我一手举着相机,一只手艰难的抱着树枝,这根树枝只有我胳膊粗细,我再肥哪怕一公斤都有可能压断它,偏偏这个位置是整个海域风景最美的地方,为了能拍出宏伟的海景,我也只好豁出去了。

胖子道:“这能怪胖爷吗,要怪就怪这树枝子太细,不然还用得着你啊?好好拍!手别抖!”

“我他妈手没抖!是这根树枝在抖!你他妈能不能担心一下我的人生安全!?”我每朝前爬一步树枝就发出可怖的咔咔声,这声音十分不详。我用脚夹住树枝,努力腾出两只手来,我没办法抬起头,只能凭借直觉举起照相机,把镜头对准了夕阳——

“咔嚓——”“咔嚓——”

“我能下来了吗胖子?这树枝撑不住了!”我拍了两张以后感觉差不多了,再拍下去我会连着这相机一起掉下海里。我问了好几句,胖子不知道发什么疯,没有吭声,估计是怕太大声吓到我,我会把相机给弄掉了。

我把相机小心收好,一点一点的朝后挪回到了结实的岩石上,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我擦了擦汗,把相机塞给胖子:“得得,你老婆还给你行了吧,说了用我的用我的,你非要用你自己的,没掉水里也没擦花!别逼逼了!”

胖子怔怔的接过自己的相机,也没看自己的宝贝老婆一眼,只是目瞪口呆的盯着海面,不夸张,他嘴里简直可以塞进整个镜头。我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夕阳,夕阳确实挺美的,但是也没有到看呆的程度,我们这一年多什么夕阳没见过,不至于吧他。

胖子颤抖着伸出一根肥手指:“你、你刚刚看到没?有、有……有……”

“不是,天真,你拿着我老婆先,胖爷这眼睛好像出了点问题,我刚刚看到有个东西跳出了水面……好像、好像是条鱼……”胖子一边嘟囔一边使劲揉了揉眼睛,好像刚刚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海豚吧?这一片是保育区,很多海豚跳来跳去的,卧槽,不会刚好拍到海豚跳出水面吧?”我立刻兴奋起来,夕阳无限好的海面很多摄影师都拍过,但是在夕阳下跳跃的海豚可是很难拍的,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才行。

我不理会胖子的胡言乱语,按着相机想看看刚才拍的两张照片,第二张照片拍糊了,上面一坨红呼呼的看不清拍了什么。我祈祷着第一张能拍的清楚些,我可不愿意再爬到树枝上像个猴子一样挂着。

万幸的是第一张照片拍的很清楚,我的技术没话说,一望无际的大海波光粼粼,每一个波浪都折射出夕阳的余晖,太阳和太阳的倒影分布的十分完美,构图简直满分。

因为屏幕太小,我看不清在太阳正中间的那个影子是什么,也许是海豚,也许是别的什么鱼,最好能够是海豚,大家都比较喜欢海豚。

胖子的这个相机分辨率很高,我把照片使劲的放大再放大,终于看清楚了那玩意的庐山真面目。

那是一条跃出水面的雄性美人鱼,因为用力,他浑身上下都迸发出一种力量的美感,黑色的鳞片在夕阳的映射下发出五彩的光芒——


《我的地瓜分你一半之海洋传说》

“胖子,你能不能闭嘴,鬼哭狼嚎的你再给狼嚎来!”我手上给烤地瓜剥着皮,耳朵里还要听胖子鬼哭狼嚎,实在忍无可忍,吼道。

胖子坐在宾馆的床上,哭天抹泪的擦自己的宝贝相机,那相机贴了防水膜不假,但是掉进了海水里,精密的零件被咸水一腐蚀就完全不能用了,胖子再怎么擦也只是擦个情怀罢了。

我不开口他还没顾得上骂我,我一开口他立刻来劲了,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他妈的怎么这么不要脸!我为啥嚎你不知道?!你个罪魁祸首有什么资格说话?你怎么不把你自己扔海里呢?你这是谋杀你知道吗?!你得给我的相机偿命!天真我发现你这个人乍看之下不咋地,仔细一处更不咋地!你怎么这么坏呢?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呢?你赔我老婆的命来!”

我承认把胖子的相机扔下海是我的错,而且我是故意扔下去的,说是无心之失太昧良心,可那种情况下我的脑子已经糊了,手上有什么随手就扔了,谁还管得了手上是什么。

那已经是昨天晚上的事了,我和胖子在海边拍夕阳,不小心拍到了不得的东西,虽然只是一个夕阳下的剪影,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闷油瓶。

闷油瓶是我的朋友,那一年我为了争取自己外出摄影的机会,被三叔丢在了太湖的某个小岛上,我要孤身一人在那里渡过三十天,就是在那里我遇到了闷油瓶。

闷油瓶并非人类,他是一条野生的人鱼,长着童话传说同款尾巴,他为了寻找被人类打捞走的章鱼朋友,一路迷路游到了太湖里,刚巧遇上了我,我靠两个地瓜和他交上了朋友,有他的帮助才能在岛上生活了三十天。

但是我没想到,闷油瓶会把我错当成了自己的同类,想让我跟他一起回到海里去。我深知他被人类发现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为了不再误导他,我硬起心肠把他赶走了。

在现代社会,人与人中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距离,但是人跟鱼之间的距离犹如鸿沟,他又没有微信什么的,一别怕是再见不到了。虽然理智告诉我以后不要再遇到他为好,因为我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再见到他我不保证我还能鼓足勇气再把他赶走。可出于情感我接受不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他,在设计外出拍照路线的时候,或许是出于私心,我选择了大海。

昨天晚上我看到照片里的闷油瓶头皮都麻了,大脑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我只看到胖子的相机划出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扑通一声被我扔进了海里。

闷油瓶有捡东西的习性,我每次朝海里扔点什么他都得再给我捡回来一次,直到确定我是真的不要了,才会收手。果然,相机落水没有三分钟,就看到闷油瓶在岸边露出了头,把相机举出了水面——

“哎呀,这事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你看,虽然你损失了一个照相机,可是你捡到了一条美人鱼啊,这买卖不亏啊,不是什么人这辈子都能跟美人鱼离这么近的啊。”我讪笑着把拨了皮的烤地瓜装满一碗,把它们递给坐在浴缸里嗷嗷待哺的闷油瓶,凑合给他当个零嘴。可怜这孩子在海里也吃不到什么好东西,拿到以后直接用手抓了塞进嘴里,嚼都不带嚼的。

许久不见闷油瓶还是老样子,尾巴还是那么长皮肤还是那么白,在海底也没人帮他理头发,乱蓬蓬的像海藻一样。我注意到他的手臂上有一处伤痕,足有十来厘米,皮肉翻开还没长上,海底不比太湖,什么鲨鱼啊海怪啊多得是,肯定是跟别的鱼干仗弄的。

昨天闷油瓶冒出来,我怕他又跑了,脑子一懵,忽悠胖子把闷油瓶弄回了宾馆里,在浴缸里放了水暂时让他待在里面。一路上光不被别人发现就费了我和胖子整整一宿,身上的衣服没来得及换还是湿哒哒的。

胖子看着闷油瓶泡在浴缸里的黑色大尾巴,嘴角抽了抽:“你当这鱼胖爷乐意捡啊?这他妈明明是你捡的,别赖在胖爷头上!你还好意思提这茬?为了帮你把丫搬回来胖爷差点累死在海滩上!你把我老婆丢下去当诱饵,还把胖爷我当免费劳动力,一晚上就帮你弄这鱼!我怎么那么倒霉啊?怎么被你那破嘴一说,好像是我占了你便宜,你这鱼看了能成仙还是吃了能长生不老?你还准备收胖爷参观费是咋地?滚滚滚!”

我就道:“胖子,你得懂得珍惜机会,你不是专拍野生动物的吗,这么大条的人鱼你不拍多可惜啊。”

“我拍他干嘛?我用啥拍?你一不让胖爷把丫上交国家,二不让胖爷把他照片交给报社,三不许胖爷透露消息,我拍他干嘛?当祖宗供家里啊?”胖子被我气的冒烟,眼不见为净,甩下自己报废的老婆冲出房门,去吃免费的自助早餐安慰心灵去了。

闷油瓶已经吃完了那一大碗地瓜,舔了舔手指头,胖子出门他眼皮子都没抬,只是把那碗递给我:“吴邪,没了。”

他的饭量超大,我没指望那几个地瓜能填饱他的肚子,只是回来的路上看到有卖,还挺怀念的,就给他买了几个,我拍了拍他的头:“一会给你弄好吃的哈,你胳膊上怎么弄的?疼不疼?”

闷油瓶看看胳膊,又舔了舔伤口,我连忙阻止了他,这么大的伤口处理不好,破伤风了可怎么办,一会得找个药店给他拿点药,他受伤的部分是人类的结构,人用的药应该可以吧?

作为一条迷路鱼,他总算有所长进,从淡水太湖摸回了咸水大海里,我问他有没有找到家,他告诉我昨天的那片海就是他的地盘,他家就在那下面,他可以带我去看,不用害怕鲨鱼,他前几天干掉了唯一的那一只。

他还是没搞懂我和他是不一样的,我是人类他是人鱼,虽然只差一个字,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好不容易再遇到闷油瓶,我不愿意再说这破事伤他的心,含糊带过了。

“啊,对了,你在这你家里人知道不?要不要你回去跟他们说一声?”我没考虑任何后果就把他搞回了宾馆,撇开被别人发现的风险不说,他家里人肯定会担心,说不定会以为自己儿子被绑架了。

闷油瓶听了半天才听懂我说的是其他人鱼,他用爪子抓着我的手指头,淡淡道:“海里,只有我一个。”

我一惊,没敢细问,谁知道他的家人走了还是都死了,想想也是,如果他还有其他的家里人,怎么会跑去跟章鱼做朋友,可惜那章鱼还被人类抓走了,也是心酸。

为了填饱闷油瓶的肚子,我给胖子打电话,让他吃饱了带点回来,顺便买个消毒水绷带什么的回来。他虽然破口大骂,回来的时候还是给我带了,嚷嚷着他上辈子造孽这辈子遇上我这么个坑兄弟的货。

闷油瓶很听话,我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一动不动,只顾埋头啃肉包子,我怕绷带吸水生细菌,没敢给他包,只简单的进行了清创处理。他的伤口深的可怕,大概是他干掉的那条鲨鱼弄的,我知道人鱼的战斗力惊人,没想到那么惊人,简直就是海底一霸,跟童话故事里脆弱美丽的形象完全不符。

“哎,天真,不跟你开玩笑了,说正经的,你把这鱼弄回来,到底准备怎么办?”胖子看着我喂闷油瓶吃包子,又给他包扎伤口,终于忍不住了,“这是野生动物,你别怪胖爷我多事,干咱们这一行的最忌讳跟野生动物产生感情,这要是普通动物也就算了,这是人鱼,要是被其他人发现了,这鱼分分钟进国家科研所,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得为他考虑一下不是?你现在把他弄浴缸里,你能一辈子把他养在浴缸里吗?还是你准备把他带回去,养在西湖里?”

我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这个问题我当然想过,在太湖的时候我就想过了,如果我有好办法还用得着等到现在吗,一年前我就把他弄家去了。说的也是,闷油瓶要是个陆地动物也就算了,偏偏他要生活在水里,就算运回杭州,西湖那水全是淤泥,真进去了就是做叫花鱼的第一道工序。

胖子见我装傻,又说道:“天真,这是野生动物,不是你家的宠物,你不能这么随便把他带回人类社会。”

“谁说小哥是野生动物,他不还有一半是人呢吗。”我有点心虚,尽力狡辩道。

“那还有一半是鱼呢,别跟我扯这没用的,就算是生活在野外的人也是野生动物,再说了你问过他自己愿意不愿意了没?人家在海里游的正开心,你一相机下去给人捞起来了,你家就是有个游泳池,能比大海舒服?养狗还得定时遛呢,你啥也不想可不行。”

胖子做野外摄影很多年了,他虽然是个粗人,倒也粗中有细,严格的遵守人类不能干涉野生动物生活规律的法则,偶尔喝酒的时候他也会说后悔,毕竟眼睁睁看着自己观察了好几个月的小动物被吃掉,心里也不好受,但是没办法,人类是人类,动物是动物,得分开。


我和胖子说话的速度太快,闷油瓶听不懂也没什么兴趣听,趴在浴缸边一直玩我的手指头,我心道他要是不愿意他能让我们把他抬上岸吗,他可是拥有连鲨鱼都能独自干掉的战斗力。但是胖子说的话确实有道理,我一时冲动把闷油瓶弄上了岸,就必须想清楚弄他上来到底要怎么办。
如果只是想跟他叙叙旧倒也好办,我们在这个地方准备呆一个礼拜,大不了我这个礼拜都在宾馆陪他玩,等要走的时候再把他送回大海。可如果这样做了,我只有下次再来这里才有机会再见到他,人类的寿命平均在七十岁,鱼的寿命有多长?是比我长还是比我短?更有可能我以后都不来这个地方了,这也意味着我以后都不能再见到闷油瓶了。
我眼睛一亮:“不然我们继续拍海景?那他不就能跟着咱们走了吗?”
胖子从浴缸里撩了一把水朝我满脸一泼,用看地主家傻儿子的眼神看着我:“你是不是傻,叫你天真你还真天真?你知不知道动物都有地盘意识?你没听他说这片海是他的地盘,除了他没别的动物敢去,他离开那片海再去其他海域那都是有主人的,你准备让他杀出一条血路来就只为了陪你溜达?动点脑子成不成?”
我还真没想到这一茬,我虽然在外面旅行了一年,多半是拍海景,没什么动物可以接触,就算是说跟鱼产生什么感情,也是鱼头火锅的革命友谊。说起来闷油瓶迷路那会肯定也走了不少海域,想来也是一路过关斩将才能平安到达太湖,这方面我倒是不担心,但是他这么迷糊,万一跟我溜达出去不知道怎么溜达回来了怎么办,这招也行不通啊好像。
带回家是万万不可能的,我那小破房子连浴缸都没有,我爸妈偶尔还会去串个门,我要如何解释我家里多了一条人鱼,让闷油瓶背井离乡的跑去杭州,万一他想家了更麻烦。
胖子见我面露难色,摆了摆手说道:“得咧,反正这是你朋友,你自己考虑一下吧,我早就跟你说了,咱们做野外摄影,且能遇见这样的动物,你要是都舍不得,你家早晚得成动物园。不过天真,我还真想问问你,你从哪儿认识的人鱼啊?这可是重大发现,我听说过鲛人哭出来是珍珠,是不是真的啊?你见过他哭没有?”
胖子正经不过三分钟,说教还没开始就以庸俗的金钱做了结尾,我朝他翻了个大白眼:“你念过书没有,鱼是没有泪腺的。”
“你不是说他一半是人吗,他上半身是人,说不定有呢?不然我买个洋葱给他闻闻?”胖子看着闷油瓶,眼睛都在冒金光,好像闷油瓶不是人鱼,是座金矿。
胖子拆开了一包薯片,讨好的递给闷油瓶,想用吃的迅速跟他拉近关系,闷油瓶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大抵是知道他是我的好朋友,伸出爪子嗖的夺过了薯片。胖子偷偷的比划了一下闷油瓶尾巴的长度,我一看就知道他在琢磨这鱼尾巴得用多大的烤盘才能烤熟,在这方面,我俩的脑回路还是很一致的。
我朝胖子比了个中指:“滚,你不是说不能干涉动物的生活吗?”
“咱们这不是干涉,咱们这是互动互利啊,你说他要是真能哭出珍珠来,你不就能拿那钱买个大别墅了吗?到时候你买个临海别墅,他住在海里,你住在岸上,有空你下去潜潜水,他上你游泳池里串串门,多好啊!”
好个屁,就算能哭出珍珠来,哭个别墅得多少珍珠,眼睛再给哭瞎了。在我坚决的反对下,胖子总算放弃了用洋葱熏闷油瓶的想法,又莫名打起了海底宝藏的主意:“哎,天真,你说海底沉船那么多,什么海盗的宝藏啊都沉在海底,这么多年了不见天日,多可惜啊……”
我道:“那东西就算给弄出来也没法脱手,别做梦了啊。”
“就算不脱手,晚上睡觉放在床底下也好啊!那么些宝贝都是资本主义大毒瘤剥削劳动人民的民脂民膏,咱们这也算是为民除害啊是不是?”胖子不知道打哪儿摸了只笔,在小本子上画了一个宝箱,指着它对闷油瓶道,“哎,小哥,你在海底见过这样的东西吗?知道不?有没有见过?藏宝箱?金币?瓷器?古董?沉船?”
闷油瓶盯着那画风拙劣的抽象画看了一会,若有所思的问我道:“吴邪,你想要这个吗?”
我打掉胖子的手:“别听这胖子扯,我不要这玩意。”
闷油瓶分不清我跟人鱼的区别,倒是知道人类社会需要钱,我没教过他这个,大约是他在太湖自己学的,他还能知道钱这个说法,跟他的身份莫名违和。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胖子先开口了,一个劲的诉说我们摄影师有多穷多可怜,前十分钟他还努力的劝我把闷油瓶送回海里,现在就被万恶的金钱腐蚀了灵魂,打脸打的啪啪啪。
闷油瓶听完胖子的穷三代理论,轻轻的攥着我的手,用黑漆漆的眼珠子看着我的眼睛,很认真的道:“吴邪,我有一艘船,你跟我去我家,我送给你,里面有很多钱。”
现在海底全是人类的雷达声呐什么的,闷油瓶能不被发现肯定住的特别深,如果是深到一般潜水设备无法进入的区域,就算他有一座地下宫殿送我我也下不去。我说的复杂了他听不懂,可是我又不想再骗他,只好道:“那个,小哥啊,谢谢你要送我船,但是我没法在海里呼吸,你明白不?我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嘛,我是人,跟你不一样的。”
“你上次说,你想来我家,你还跟我说了三点……注意事项?我一直在等你来。”闷油瓶不解的转了一下头,学着我的样子竖起三根手指头,他的手指之间有软璞,没办法完全竖起来,有点蠢萌。
我们俩之间的上次应该是一年多前了,我以为他记性不太好,没想到他记得这么清楚,不止能记起那么小的细节,连我当时竖起了三根手指头都还记得。
我说的三点是让他回家的时候要注意的,一是让他不许再跟人类接触,绝对不可以让其他的人类看到他;二是让他赶快回到大海里去,就算找不到家里,也要找一个人迹罕至的大海住,记得要躲开海里看起来很奇怪的金属圆球;三是如果他能回到家里,就好好地生活,以后要是有缘分,我们还能再见。
具体我是怎么说的我已经不记得了,大概意思就是这样,反正我苦口婆心的说完他就潜下去再也没露过头,但是我绝对没说过我要去他家。等等,他不会以为我是想去他家,所以让他回家等我?如果他真的是这么理解的,那他跳出水面就不是自己想溜达溜达,而是日常出水看我有没有来?
这误会真他妈的大了,就算他用了一年的时间游回家里,也得等了我两三个月了,要是我设计路线的时候没来这片海域,那他岂不是要等上一辈子,虽然这不是我的本意,总觉得欺骗了一只单纯的动物。
胖子看热闹不嫌事大,捣了我一胳膊肘:“不会吧天真,人家小哥一条鱼在海底生活已经够不容易的了,你干嘛还骗人家,你这人咋怎么不负责任,不娶何撩啊你。”
“你闭嘴,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怎么会知道……”我苦恼的挠了挠头:“胖子,现在潜水装备最深能潜多少米?能潜到海底不?”
实在不行只能舍命陪君子了,我不能在闷油瓶心里留下我是个大骗子的印象,实在不行我弄套潜水服陪他下水游游泳,能潜多深潜多深吧。
“我的祖宗,你还真想去啊?这海最深处三千多米,人类单靠设备潜水最多三四百米,你觉得沉船会沉在半空中还是咋地?别闹了,跟他解释清楚就行了,胖爷我可不想带着你的骨灰盒回去,你三叔会弄死我的。”
“我怎么说啊?胖子,要不然……”我眼珠一转,朝胖子做了个拜托的手势,让他帮我去跟闷油瓶解释一下,那是个误会,我不是真的想去他家里。胖子天天在野外跟动物厮混,想来也有自己跟动物相处的办法。
我在平时生活中也是个油嘴滑舌惯了的人,撒起谎来眼皮子都不带眨的,可一对上闷油瓶的眼睛,满嘴的谎话卡在嗓子眼一句也说不出来。闷油瓶作为一只野生动物,想法比人类简单多了,我无意间骗了他那么多次,愧疚感已经爆棚,再骗他我怕自己下拔舌地狱。
胖子就道:“我不去啊,我打交道的动物都不能说话,你这只太特殊了,胖爷搞不定,你自己招惹来的你自己去。对了,天真,我可跟你说,动物不是随便什么东西都朝家领的,你看他一条鱼住这么大一片海,指不定是独居动物,动物的领地意识特别强,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你想没想过他为啥肯带你去家里吗?这跟我们人类好客可不是一个概念,他说不定是喜欢你啊,不对,你搞清楚没,你这只是公的还是母的?还是说,他看你是公的母的?”
我的手还在闷油瓶爪子里攥着,胖子一个重磅炸弹丢出来,吓得我立刻把手从他爪爪里抽了出来,瞪大了眼睛看着胖子:“你别吓我啊,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我一波未平你又一波起,会死人的!你看看他再看看我,我俩谁像母的?别瞎扯,这就是朋友之间的社交礼仪,他毕竟是个高智商动物。”
他不说我还不觉得,他一说我再看闷油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转念一想,胖子满嘴跑火车,肯定是跟我扯淡呢,他说的话十句能信一句就不错了。


闷油瓶不明白我为什么把手抽走了,甩了一下尾巴,他尾鳍锋利如刀,平铺的时候软绵绵的,一竖起来立刻在浴缸上刻下了好几道深深的痕迹,胖子咋舌,他刚刚还想偷摸抠闷油瓶的鳞片来着,要是真摸上去手指头都能给削掉,又开始担心我们退房的时候要赔钱。
给胖子一搅合,我们刚刚的话题全部翻篇了,胖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闷油瓶这种不说话的他也能聊起来,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浴缸边跟闷油瓶大侃特侃,跟他介绍陆地上的大好风光,又突发奇想要带闷油瓶跟我们一起去水族馆。
本来我们今天的计划是去这个地方很有名的一间水族馆逛逛,其实我们做野外摄影的,对关在铁笼子里丧失了动物本性的动物毫无兴趣,胖子会想去,是因为我们刚到的时候,胖子拿到了一家水族馆的宣传单。
那上面说他们水族馆有可以帮人拍照的章鱼,还会多种才艺表演,胖子对章鱼也能拍照这事耿耿于怀,认为它简直是在嘲笑我们摄影师只会按快门,愤愤不平的要去看看,到底章鱼是怎么给人拍照的。
虽然我觉得胖子硬要去找一只章鱼PK的行为实在有点二,但是我也挺想看看会给人拍照的章鱼长什么样子,就当给自己放个假,也就答应了。
“胖子,这行不行啊,水族馆人那么多,万一被人发现小哥是人鱼可不是闹着玩的。”我担心的看着胖子拿着伸缩带把闷油瓶拦腰绑在轮椅上,实在是不放心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把闷油瓶朝闹市里头带。
胖子把加湿水袋放进闷油瓶怀里,让他抱着,兴奋的道:“你傻了吧,就是水族馆我才带他去的,就算被人发现了,谁能相信这世界上真的有人鱼?咱们就说他是特形演员,专门演美人鱼的那种。你没看微博啊,外国就有很多这样的演员,穿上装备以后就跟美人鱼一模一样。哎,天真,你把他头发剪了,能不能给他也修修指甲?这么长的指甲戴手套都不好戴。”
“你给他袖子弄长点不就行了?还剪他指甲,我把你相机收走让你拍照行不行?那是他的武器,懂不?”
最后我们把闷油瓶包的像个重症患者,他的尾巴太长了老是掉下来,胖子气的差点要拿根绳子把他尾巴卷起来捆上,实在没办法,他出门买了一条特别长的单面防水的毛毯,在里面吸满了水盖在他的鱼尾巴上,防止他的皮肤因为缺水过干,顺便挡住他的大尾巴。
闷油瓶不能下轮椅,自然也没办法坐交通工具,最后只能我和胖子轮流推着他,一路步行朝水族馆走去。途中经过很多街道,闷油瓶看都没看一眼,不知道他是司空见惯了,还是没有动物该有的好奇心。
进水族馆前我又后悔了,他们海洋生物应该是自由自在的在大海里游荡的,生活在水族馆里就像在蹲监狱,带闷油瓶来看水族馆里的鱼,这不等于带着他探监一样吗?
胖子没给我带闷油瓶回去的机会,买了票推着闷油瓶的轮椅嗖嗖的就冲了进去,直接奔着有章鱼的地方去,一路横冲直撞的,好在路人看到他推着个“残疾人”,没多跟他计较,我跟在他们身后一路道歉一路跑,差点断气。
章鱼是水族馆的大明星,有自己单独的水族箱,我本来以为只是一条小章鱼。没想到靠近了一看,那章鱼好大一只,直径就得有一两米,正挤着贴在玻璃上跟小孩子玩游戏。小孩把手放上玻璃,它就把触须贴上去,它有八只脚,可以同时跟四个小孩玩这个游戏。
胖子靠着一身蛮劲挤开拍照惊呼的人群,才刚看到那章鱼的正脸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用特别大的声音招呼我:“哎!天真你快来看!这章鱼长的真有意思,有熊猫眼哎!”
我挤过去一看,也卧槽了一声,这章鱼不只大,它长的也很有特色,身体是普通章鱼的肉粉色,眼睛的地方却有两圈椭圆形的黑色斑点,像在眼睛上戴了个大墨镜似的。可能工作人员也这么想,给它起的名字就叫黑眼镜,一本正经的写在介绍牌上,十分搞笑。
我比划了一下那章鱼的触须,感慨道:“这么大条的章鱼,要是做成章鱼烧,得多少人能吃完啊。”
“不好吃。”一直闷不吭声的闷油瓶突然开口,把自己的爪子伸出来,戳了戳水族箱的玻璃墙壁。虽然我知道这种墙壁非常结实,还是怕他会把这玩意戳出个洞来,连忙攥住他的爪子塞回了袖子里。
“小哥,你吃过这种章鱼?”难得他有兴趣,我心道他要是喜欢吃章鱼,不如回去的时候给他买一点,做成章鱼小丸子给他吃。
正跟闷油瓶说这话,人群突然发出小声的惊呼,胖子举起相机一通狂拍,对我喊道:“哎,天真,你看它过来了嘿!”
章鱼本来在跟小朋友玩游戏,突然朝我们这边游了过来,隔着玻璃朝闷油瓶挤眉弄眼,好像在打招呼。看着这只颇具特色的章鱼,我猛然想到闷油瓶曾经说过,自己被抓走的朋友是圆圆的有八只脚的那种,这只章鱼看介绍也是渔船从海里捕获,后被动物组织解救的,说不定这只黑眼镜就是闷油瓶的朋友?
闷油瓶看那章鱼过来,又伸出爪子在玻璃上抓了一下,指甲抓玻璃的声音太可怕,我干脆把他袖口给扎起来,不让他再把爪子伸出来,指着那章鱼问他道:“小哥,他是你朋友吗?”
造化弄人啊造化弄人,闷油瓶用了四年的时间去找这只章鱼,结果丫直接被放进了本地的水族馆,不过这个结局已经比它被做成了章鱼烧芝麻拌章鱼章鱼小丸子等等等好太多了,它在水族馆里也混的很是风生水起,可以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了。
闷油瓶是一条淡定的鱼,即使找到了朋友还是一张死鱼脸,情绪平平,倒是那章鱼挺兴奋的,手舞足蹈的狂挥自己的八条腿,还各种吐泡泡,把自己拗成各种形状。
胖子看章鱼一直在我们面前飘来飘去也不走,戳了戳我:“怎么,海绵宝宝,你跟这章鱼哥认识?行啊,什么时候认识的,也不给胖爷介绍介绍。”
“派大星同学,你搞错了,章鱼哥是小哥的朋友。”我朝闷油瓶努了努嘴。
胖子一拍大腿:“哎呀!糟了!天真,快,推着小哥咱们赶紧跑。“
“为啥啊,是朋友,又不是仇人。”
“就是因为他俩是朋友才得跑的,你想想,小哥战斗力惊人对吧?他又是动物性思维,那章鱼是他的好朋友,关在这玻璃窗里跟坐牢一样,他万一想把章鱼救出来,还不得大闹水族馆,打碎了玻璃事小,万一……”胖子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凑到我耳朵边道:“万一叫人家看见他是人鱼,那事不就大了?所以趁他还没发飙,快走。”
我觉得闷油瓶应该没那么冲动,不过保险起见,我可不想赔偿这么贵的玻璃钱,没想到还没等我动手,闷油瓶已经自己把轮椅转了个弯,准备要走了。
我有点吃惊,他还真准备探探监就算了?连忙问他道:“小哥,你不打算救他吗?“
闷油瓶转头看了一眼还在挥舞触须的八爪章鱼,有点嫌弃的道:”太难吃了。”
“八只脚,都很难吃。”可能是我的表情太迥异,闷油瓶还特别又补充了一句,强调这只章鱼的可食用性很差。
“……小哥啊,我觉得你可能对朋友的概念有点误会了,不是说跟你待在同一片海域的活物就是朋友。”
认真的说起来,它这种的顶多叫做难吃的储备粮,我看着那只还在拼命嘚瑟自己的八只脚的章鱼,心情有点复杂。没想到把自己进化的很难吃也是一种另类的存活手段,这年头做只章鱼也不容易,那它一开始跑过来挤眉弄眼,不会是来挑衅闷油瓶的吧,对他说你看你现在吃不到我了哈哈哈哈?你看我的八只脚都很灵活哈哈哈?
我觉得我一开始就把闷油瓶离海出走的想法给搞错了,他说不定只是看到自己难吃的储备粮被捕走了,顺便上去看看那条船是干嘛的,一出海发现呦呵世界好宽广,就给自己来了一个说走就走的旅行。
胖子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还心心念念着跟章鱼PK一下拍照技术,找了一个工作人员咨询在哪拍照。我们跟工作人员取了一个号,居然要等三个小时才轮的上,别说这年头一只章鱼拍照比我们人类拍照值钱多了,它按一按快门就要几十块,而且还要排这么久的队。
要等的时间太长,我俩干脆推着闷油瓶四处看看消磨时间,闷油瓶对海底生物十分了解,跟我逐一介绍哪种比较好吃,哪种有毒,哪种根本嚼不动,哪种的幼崽比较好吃。胖子对吃尤其感兴趣,给闷油瓶说的口水直流,嚷嚷着晚上要去海边撸串,让闷油瓶帮我们挑海鲜,要是不新鲜就把老板一勺烩了。


闷油瓶本身不爱说话,介绍了一些食物以后就不吭声了,安安静静的听我跟胖子吵吵嘴。我本来还担心他会不习惯这里的氛围,现在总算放心不少,或许因为水族馆的箱子都是玻璃做的,他可以直接看到那些动物,所以没有意识到这些海洋生物都是被囚禁起来的,我不打算告诉他真相,毕竟有时候人类远远比动物残忍。
等待拍照的时间比我们想象的时间还长,水族馆整个逛完还又等了一个多小时。章鱼拍照的地方是一间单独的小屋子,有海洋的背景板,地上标注了站的位置。背景板对面是水族箱,里面放着一个带红色按钮的防水照相机,应该是章鱼按那个按钮,就会有食物掉下来给它吃,这是训练所有动物最简单有效的方法。
工作人员指导我们站在圆圈里,告诉我们拍好照会有提示音,出门就可以拿到,等我们拍完照片走到那边水族箱的边上,还可以跟章鱼握握手。
我心道这只章鱼会的还真多,为了口吃的还愿意跟人握握手,想来在这个地方生活挺幸福的,吃的免费送上门,有专人照顾,还不用担心食物不充足的时候被闷油瓶把腿吃掉。
胖子很不屑的道:“吹的那么天花乱坠,胖爷还以为有什么难度呢,不就是按个快门,构图打光人都给弄好了,别说章鱼,就是个臭虫也会啊。”
我给闷油瓶理了理头发,随口道:“可惜这年头人太多了,你要是真能培养个会按快门的臭虫,那绝对比这章鱼值钱,要不要去培养一只?”
工作人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听见我俩拌嘴噗嗤一声笑出声,捂着嘴道:“几位先生,马上就要拍了,请对着镜头说茄子哦!”
果不其然,章鱼按了一下按钮,立刻就掉了一些看起来很高级的鱼饲料下来,它没管那些鱼饲料,贴在玻璃橱窗上用八只脚使劲的砸玻璃,又朝我拼命勾触须,好像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我指了指自己,它的触须立刻挥舞的更加用力,我推着闷油瓶走过去,为了方便游客跟章鱼握手,这里的玻璃窗上面留出了十公分左右的空隙,章鱼把触须努力伸长,探出来猛地朝闷油瓶身上打了一下,把他盖在腿上的毛毯都掀起来一角。
“卧槽,你是来报仇来了啊?”我连忙把闷油瓶的轮椅朝后一拽,朝章鱼哥竖起一个中指,怕工作人员看出异常,俯身去拽那块毛毯,手一摸才觉出不对来。毛毯里面已经完全干燥了,翻开的一角上还沾染了淡淡的红色痕迹。
我仔细一看脑仁差点炸了,闷油瓶的保护措施不知道什么时候全干了,他的皮肤受不了过分的干燥,鳞片已经全部干到翘起,渗出丝丝血迹。有些比较薄的覆盖层已经给毛毯勾掉了,直接漏出里面的肉来,十分可怖。因为缺水闷油瓶整条鱼奄奄一息,眼睛都快张不开了。
我和胖子推着轮椅一路狂奔,不管撞到了多少人也不管他们骂了什么,直接冲进了最近的海豚表演馆。海豚表演馆刚刚结束了最后一场表演,只剩下几个饲养员在打扫地面,一个饲养员蹲在水池边给辛苦表演的几只海豚喂食。
胖子冲过去夺过饲养员用来装鱼的水桶,舀起水来就朝闷油瓶身上泼,连泼了十几桶闷油瓶才勉强睁开了眼睛。
这么做的下场可想而知,最后我和胖子是被海洋馆的工作人员轰出大门的,我看着海洋馆的招牌,叹了一口气,有两个欺负残疾人的神经病大闹海豚馆的话题,大概会在这个海洋馆的工作人员中流传很长一段时间了。
“哎呀不就是几桶水嘛,你们瞅瞅你们那小气吧啦的劲儿。”胖子全身都湿透了,想拽下衣摆擦擦脸都不行,无奈的甩了甩手:“行了天真,这事怨胖爷,胖爷我没考虑周全,下次我肯定考虑周全再带小哥出来,晚上胖爷请吃饭,走,先带小哥回宾馆,咱俩换身衣服再说。”
我推着轮椅,看着闷油瓶蔫巴巴的背影,咬了咬牙:“不回宾馆了,去海边。”
闷油瓶毕竟非我族类,他再厉害离开水也只会变成死鱼一条,因为我不会缺水,所以连他会缺水都粗心的忘记了,这才刚带他出来半天就出了纰漏,我怎么可能还带着他在大街上溜达,我得送他回水里去,即使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也好过他命丧陆地。
胖子连忙拦住我:“别啊别啊,小哥才刚来,你这是干嘛,再说了,你就算真给他弄回去,也好歹给他把伤口处理一下,消消毒什么的,万一感染了呢,再检查一下他的鳍,万一他的鳍坏了还怎么掌握方向?”
我就道:“你的鳍才坏了呢,会不会说话?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这事归根结底还不是你的错?小哥在浴缸里躺的好好的,就你非带他出来,你说你怎么赔吧就,鳞片掉了也不知道长不长的回来。”
“我刚刚不道歉了嘛,小哥身体这么好,鳞片分分钟就长出来了。你摔了我老婆,我弄伤了你的鱼,算咱俩一人一次扯平了还不行?胖爷又不是海洋生物,不是一时忘了他会缺水嘛,先回宾馆再说,我出钱给小哥买消毒粉行了吧?”
在水族馆看的匆忙,回到宾馆我才发现闷油瓶的伤口其实没有我想的那么严重,他的皮肤湿润以后就恢复了常态,掉了鳞片的部分是一开始就受了伤,被毛毯稍一剐蹭就掉了,想来也是他跟鲨鱼打架弄的,只是鳞片盖住了我才没有发现。
胖子捏着闷油瓶的几片鳞,对着日光灯晃了晃,道:“天真,你还真打算送他回海里啊,我才刚觉得这小哥有点意思,想跟他做个朋友呢。”
“不是你说的吗,小哥应该生活在大海里。”
“我是这么说了,但是你也说了,小哥有一半是人,他是有高智商的动物,你不能说把他捞上来就把他捞上来,说把他丢下去又丢回去,遛傻小子呢?你要问问他,尊重他的意见,你跟他单独聊聊,胖爷出去买点东西吃,好吧?你好好跟他说说,小哥说不定也有自己的想法呢。”胖子在某些时候会散发出一种不符合他气质的睿智,他大部分时候都在跟我开玩笑,真正认真起来句句戳我心窝。
胖子走了以后我跟闷油瓶面面相觑,他没有责怪我,这让我觉得更难受,我叹了口气,找了小板凳坐在他旁边,拆了消毒粉把它们轻轻倒在闷油瓶的尾巴上,上完药,我攥了攥闷油瓶的爪子,跟他道歉:“对不起啊小哥,随便把你带出去,也没问问你愿意不愿意,你尾巴疼不疼?”
闷油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轻轻的甩了甩尾鳍,道:“吴邪,你不高兴。”
我怎么可能高兴,自从遇上闷油瓶,我就没为他做好过一件事,我这个人就是有这么个毛病,想起一出是一出,冲动的把闷油瓶从水里拖出来,也没问过闷油瓶是不是愿意跟我来陆地上,现在又想随便把他丢回海里去。
我知道我潜意识还是觉得闷油瓶是个宠物鱼,做什么都不用跟他解释,我没把他放在跟我对等的位子上,一开始就做错了。
我是真的很喜欢闷油瓶这个朋友的,所以更加不舍得跟他分别,我这个年龄还没有真正体会过人生的离别,偶尔有几个去了外地甚至外国的哥们,也能三不五时的打个电话通个视频什么的,想到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闷油瓶,情感上实在难以接受。
我内心的小人好像分成了两个,一个拼命的给留下闷油瓶找借口:闷油瓶在海底没有同类,其他的鱼在他眼里只有好吃和不好吃的区别,如果他真的不会觉得寂寞,又怎么会一直等我去他家呢,所以应该把闷油瓶留下来。
另外一个拼命的反驳:闷油瓶毕竟是鱼,他老是这么出现在人类社会,你能保证他不被发现吗,万一被发现了靠你的力量又保不住他,他被拖走解剖难道是你想看到的结局吗?难道让他一辈子待在小浴缸里?就只为了满足你的一己私欲?
闷油瓶攥住我的手,学着我的样子用一只爪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你想要什么,我送给你,你别不高兴。”
“我没不高兴,小哥,你觉得是在海里生活你高兴,还是在陆地上生活你比较高兴?”
闷油瓶几乎没有考虑,脱口而出:“跟你一起,高兴。”
我最受不了他这种近乎单纯的坦率,直接被这话击中心脏,想冲回去跟三叔借钱,买临海别墅。冷静了好几分钟才生生把这个念头压下去,梦想是美好的,然而现实是我不能在水里生活,他不能在陆地生活,连生活的地方都相差十万八千里,为啥闷油瓶不是从西湖里长出来的呢,他要是长在西湖里,我每天晚上吃完饭遛弯就能去看他。


我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干涩的喉咙,决定放慢语速慢慢跟他解释,这次不管怎么样我都一定要跟他解释清楚,不能再让他误会了。
“小哥,我是人,这你应该明白吧?”
闷油瓶点头:“我知道,你是人,你没有尾巴。”
“对,不止是没有尾巴,我也没办法在海里呼吸,你看你离开水很难受,我进到水里也一样会很难受,所以你不能在陆地上生活,我不能在海里生活。”我把袖子撸起来,把胳膊和他的放在一起,对比给他看:“我没有鳞片,手指间也没有蹼,你看。”
“小哥,把你带上岸是我冲动了,等天黑我就把你送回海里去,你得回家,我也得回家了,我家很远,我可能没办法再来看你了,你懂不懂?”
闷油瓶道:“你跟我回家吗?”
我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我不能跟你回去,我不能在水里呼吸。”
闷油瓶又道:“那你带我回家。”
”你不能在陆地上呆太久啊,我家没有水,你也不能跟我回家,明白吗?”
闷油瓶似乎听懂了,又好像没有听懂,抓住我的手执拗的重复:“可是,我想跟你在一起。”
“你是鱼……我是人……”我的嗓子眼里好像被人塞了一团棉花,半天没说出一句利索的话,只能干巴巴的重复这两句话。
闷油瓶半天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天晓得直视一条单纯的只想跟你在一起的鱼的眼睛,然后拒绝他是多残忍的一件事。我好像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一样,最后还是落荒而逃了,借口去给他买地瓜,匆忙的拿了外套准备逃出门。
“吴邪,你希望我变成人吗?”
在我踏出门口的时候,我听到闷油瓶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我心酸更甚,心道不可能的事情又何必提出来呢,随口说了一个嗯,就关门下楼去了。
在隔壁的小餐馆里我找到了吃饱喝足的胖子,跟他说晚上我要送闷油瓶回去,胖子拍了拍我的肩膀:“别伤心,这是做咱们这一行必须经历的事情,小哥是条好鱼,你舍不得也是能够理解的,实在不行,咱们走的时候再去看看他,说不定以后能发明防水的手机,到时候送他一个,天涯海角照样能视频不是。”
这么冷的笑话我实在笑不出来,揉了揉额头:“胖子,我是不是一开始就不该跟他多接触?”
“怎么说呢,咱们毕竟是感情动物,我认识好几个摄影师,都是因为舍不得野生动物转行了,一开始谁都想着不跟动物接触,不跟动物产生感情,谁能做到?现在都这样了,再说如果多没劲,别想那么多,至少咱们还有个美好回忆,喏,给你,那小姑娘给我的,差点给忘了。”
胖子从上衣兜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张照片来,把它塞在我手里,那是我们在水族馆黑眼镜给我们拍的照片,拍的还挺不错的,闷油瓶戴着帽子和围巾坐在我旁边,鱼的特征都被遮挡住了,单看照片谁也看不出他是条人鱼。
如果闷油瓶能是人就好了,我把照片收进兜里,还是忍不住想到。
我和胖子又跟闷油瓶解释了很久,闷油瓶终于同意回海里去,送他回海里是个大工程,胖子租了一台车,借着夜色的掩护,我们开车把闷油瓶送到了海边,我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如鱼得水,闷油瓶还是在海里游泳的样子最自由最帅气,他在海里自由的扑腾了几下,想起了什么,游回到岸边,拽了拽我的裤脚:“吴邪,你三天以后来,我有,礼物给你。”
事实上我两天以后就要走了,我看了看胖子,胖子道:“没事,这几天机票便宜,晚上回去胖爷改个签,小哥你放心,三天后我们肯定来。”
闷油瓶得到肯定的回答以后,转身就游走了,他游的飞快,甚至没有回头再看我一眼,很快就消失在茫茫的大海里了。
我戳了戳胖子:“谢了。”
胖子搂住我的肩膀,用力箍了一下:“咱俩谁跟谁,走,胖爷请你吃烧烤去,喝点酒,啥事都忘了。”
“胖子,你说小哥说的三天,是从昨天开始算的,还是从今天开始算的?是算三个晚上吗?还是算到第四天?是早上还是晚上?”喝了一晚上的酒,宿醉的我和胖子在宾馆睡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我才意识到三天之后这个说法太笼统,而且闷油瓶的三天计算方法和我们的计算方法一样不一样我也不知道。
胖子还在挺尸,听我碎碎念了一堆,揉着太阳穴呻吟了一声:“哎呀我的头……什么啊你说的乱七八糟的……三天后不就是三天后,你想那么多干嘛……”
我就道:“不想行吗,这说不定是我跟他最后一次见面了,万一错过了,我在小哥心中得是个多不讲信用的人啊,啊……头疼死了……”
“天真你真他妈矫情,别逼逼了,你一说话胖爷头就疼,嗡嗡的……那咱们就弄个帐篷,住在海边行了吧,哎呦卧槽还没改签,天真你快把手机给胖爷,好几千块呢,不改签就白瞎了!”
为了保险起见,我和胖子把机票的时间改后了五天,一是怕错过闷油瓶,二是我们在这的行程还没走完,照片根本没拍几张,必须抓紧最后时机多拍几张,在水族馆的照片是没办法用的。
闷油瓶说去三天还真就去了三天,我朝海里扔了一堆石头他也没露头,大海一片沉寂,偶尔跳出水面的几只海豚我也看不顺眼,我担心他跑去危险的地方找劳什子礼物。
胖子个没心没肺的倒是对他说的礼物十分期待,从沉船古董到千年珍珠猜了一个遍,让我别瞎想,说闷油瓶并非等闲之辈,鲨鱼单爪都能秒杀还能有什么危险,不如想想他会带什么惊喜回来。
“天真,你说你和小哥,像不像梁山伯和祝英台?好像不对,那罗密欧与朱丽叶?好像也差点意思……哎呀,许仙和白娘子!这回对了!都有尾巴嘛。”胖子喝了一口啤酒,突发奇想的道。
我把小石头丢进海面,翻了个白眼:”闭嘴吧你,这仨有一个有好下场的没?还白蛇传,行,我是许仙我不反对,你是什么?法海啊?”
胖子就道:“有我这么好的法海吗,我又是帮你搬鱼又是陪你在这里等,法海要是这样,白蛇传还有什么好演的?”
“行行行,你不是法海,你是小青,行了吧?”我上下打量了一下胖子丰腴的身材,咂嘴道:“就是你这身材,不像是青蛇成精,说是肥猪成精还差不多。”
“呸,你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玩意。”
我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别开玩笑了,你说小哥什么时候能来?”
“咋,等的不耐烦了?”
“没,我就是觉得有点忐忑,他来也好不来也好,我都不知道该咋办,这可能是我俩最后一次见面了,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我有点惆怅,这种离别时刻我最不拿手了,怎么样才算是好好的告别?一般人都是咋离别的?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这种环境?
但是现在在大海边离别好像也是电视剧的大趋势,夕阳西下大海波光凌凌,两个人站在金黄色沙滩上,挥一挥手,一方渐行渐远什么的,好像又有点太文艺。我记得以前看过一个电影,就是女主角养了一只海豚,电影最后一幕就是她站在大海边,朝着海豚挥手,海豚探出水面,叫了两声就和朋友们一起潜回了大海深处。
胖子说道:“吴邪,你听说过一个童话故事没有?你想啊,小哥既然长着童话同款的尾巴,那说不定他也能按照童话里的传说来。不然等他来了你试试看,亲他一口,他可能就变成人了。”
“滚犊子,那是睡美人。”
闷油瓶是第三天傍晚从海里探出头来的,他有在什么地方下水就在什么地方爬上来的习惯,为了不错过他,我和胖子扎了小帐篷在这个地方住了三个晚上。
胖子眼尖,闷油瓶刚探出头他就发现了,拽着我朝岸边跑,正赶上退潮,闷油瓶爬上岸以后潮水激退,露出了他本来还泡在水里的下半身来。
离远了看他我还没发现异常,越跑近我越觉得哪里不对劲,等真正走到他身边,我才发现他的尾巴居然不见了!
他黑色的鱼尾巴本来有一米多长,现在居然已经不见了,变成了两条覆盖着薄薄黑色鳞片的人类的腿,他还不习惯用腿走路,半趴在岸上朝我招手,脚不自觉的抖了两下,想跟以前一样用尾鳍拍打水面上岸。
所以闷油瓶说的礼物就是这个?这他妈不是礼物,这他妈是个重磅炸弹啊?!三天时间里闷油瓶到底去干了什么?妈的这腿还能变成鱼尾巴不?!虽说这世界上都能有美人鱼这个物种了,他能变成人好像也没有那么毁三观,但是这么轻易让我接受我也接受无能啊?
胖子也懵逼了,盯着闷油瓶的两条腿看了半天,亮出自己的小拇指轻轻扣了扣鼻子,怔怔道:

(原标题:取消商品房预售能解决什么问题?)

广东省今天关于“广东拟逐步取消预售全面推行现售”的通知,引发了轩然大波。住建部也刚刚辟谣:“取消预售征询意见情况并不属实”。但是语焉不详,又有红头文件在侧,自然是挡不住铺天盖地的担忧。

广东省住建厅拟订的相关材料提出,商品房预售制度存在导致工程烂尾、违法违规销售、交易不公平、房屋面积管理职能难以厘清、不平衡发展和低效率竞争等风险,建议降低预售制带来的高杠杆效应,逐步取消商品房预售制度,全面实施现售。

仔细梳理这份文件,个人有些不同的看法。

1、文件的由头是从有关审批制度改革出发的,也即是说这个不是专门针对房地产长效制度改革而做出的调整。我也查了一下,国务院今年的确出台过关于减少审批、简政放权的政策,但至于这个怎么扯到预售变现售上了,我没搞懂。

2、就算真正落实,广东省住建厅的意见是“逐步取消”,并没有说一刀切全面推现售。

3、房协这个文件准确的讲是一份“调研问卷”,住建部发给省住建厅,省住建厅回了个建议,要逐步取消预售。省房协随后发了个紧急通知,来向“副会长单位”征集意见。副会长单位,多数都是,房协这么做,暗藏之意应该是并不赞同省住建厅的取消预售(不然搞什么调研)。

对这个大调整,行内有一些观点碰撞,有的认为很可能获批,有的认为现在取消不现实。

我个人看法是:大面积一刀切推行不下去,搞点试点、逐步提高门槛有可能,但越提高越有可能会推涨房价。

细化说,假如广东全面取消预售,那属于房地产制度设计的重大改变,会倒多少开发商不清楚。但至少有几点是确定的:

1、未来一段时间,开发商会集体不拿地,土地流拍率会暴增。

2、现有的一大批在建项目,开发商会选择停工或者半停工。

3、会有一批开发商资金链会断裂。

通过制造一大批烂尾楼来解决房地产烂尾楼的问题,那是瞎胡闹。房地产预售制度属于中国房地产的重大制度设计,也是房地产数十年来发展的重要基础之一,贸然大面积取消会引发非常大的经济动荡和社会动荡。别说现在内忧外患不具备现实条件,就是风和日丽的士气,也没见取消掉――2010年起,就一再的说推行现售了。

从文件看,可以想象的路径有两个:

1、对未来的新增,要求推行现售,这个在深圳早年的一些土地出让里,已经有过了。

2、对现行的房地产预售制度再进一步从严,比如要求高层预售从原来的2/3提高到封顶。

总之,没有想象的那般恐怖,当然,有些观点认为,这样会加剧房地产供应减少,是对的,但那是长远的影响。在短期,更主要的影响是会引发巨大动荡,因此,不具备什么可行性。

下面,我们来仔细论证一下中国商品房预售这个玩意儿。

首先,这样一个制度设计执行了这么多年,显见是非常复杂的事儿。仅此一点,随随便便说它要一刀切取消,就非常离谱。

关于商品房预售制度,主要是以下几份文件:

1994年《房地产管理法》、1995年,《城市商品房预售管理办法》、1998年《城市房地产开发经营管理条例》、2001年,《商品房销售管理办法》,以及,到了2010年――也即限价开始第一年――《关于进一步加强房地产市场监管完善商品住房预售制度有关问题的通知》。

这些制度我们可以归结几点:

1、中国房地产销售施行预售许可制,预售需要备案审批。地价要付清、办了建筑规划许可证、投资达到工程总投资的25%、办到了(说白了就是五证要齐全)。

2、商品房销售制度一直都包含有现售。

中国商品房销售“包括商品房现售和预售”,商品房现售,是指房地产开发企业将竣工验收合格的商品房出售给买受人,并由买受人支付房价款的行为。商品房预售,是指房地产开发企业将正在建设中的商品房预先出售给买受人,并由买受人支付定金或者房价款的行为。(2001,《商品房销售管理办法》)

从这里能看到,如果预售改现售,那么对开发商的影响可能是:客户交钱(开发商回款)的时间普遍要延后2年以上

3、预售门槛一直在提高。

客观讲,中国房地产发展的过程中,出了很多问题,预售条件也一直在严苛之中。

一是,工程进度要求越来越高。海南泡沫的时候,挖个坑都能卖楼。原来现在大部分的一二线城市,(小)高层住宅悉数要求主体工程进度要到2/3才能预售,多层要封顶。

二是,预售资金监管要求越来越高。原来资金不受监管,2010年起要求:预售资金要全部纳入监管账户,由监管机构负责监管,确保预售资金用于商品住房项目工程建设;预售资金可按建设进度进行核拨,但必须留有足够的资金保证建设工程竣工交付。

三是,政府一直在尝试推行现售。也是2010年起,住建部开始发文鼓励推行商品房现售试点――各地可结合当地实际,制定商品住房现售管理办法,鼓励和引导房地产开发企业现售商品住房。(2010,《关于进一步加强房地产市场监管完善商品住房预售制度有关问题的通知》)

这些东西归结到一点,中国的房地产今天的一切(繁荣或者弊端),都是建基于包括“商品房预售”这一个大的制度基础上的。这个制度前后推行已经有20多年,中间发生了很多波浪,预售制度一再收紧,但一直没有取消,到今天还是一项根本制度。表面上,出现了很多烂尾楼,公众把这个问题归咎于预售制度,但实质上极有可能是不正确的。

如果说预售制度导致了大量的烂尾楼,那么,很容易反证。国外房地产的主流销售方式都是我们所说的“预售”,或者准确说是“按工程进度付款”。比如一开始付10-20%,然后余款一直到房屋交楼的时候再付清。英美发达经济体是这样,我去考察过的马来西亚、印度,也都是这样。

五大行里一位负责伦敦物业代理的朋友给我发来的那里的介绍。

他的介绍里,英国对楼盘建设也有要求,但是更多是规划许可,不会像我们这般细致。当然英国有很多种付款方式,也有现售、预售,很丰富,大家都是基于合同自我选择。我们单讲上面这个案例,按照习惯理解,我现在付了20%款项,剩下的80%可以到2020年再付,那么请问:接下来的2年里,开发商拿什么去持续投资?和我们这种一开盘开发商就把全款收到手相比,伦敦的楼盘不是更可能出现烂尾吗?为什么他们不存在这种问题?

答案也许在丰富的融资手段和融资渠道上面。

我们都清楚,中国的开发商资金周转普遍依赖售楼款和银行贷款,直接融资的比例较低,融资手段也比较单一。而且开发商去申请开发贷款,要“四证”俱全(不含预售证)。能搞到点长期授信,都要写到年报里炫耀一下。

举个例子,这是之前公开的研究了。比如说美国也是这种按工期付款,帕尔迪这样曾经被万科视为标杆的开发商,毛利率一般也就10%多一点,大大低于中国开发商的水平――20-30%(这两年普遍在25-40%)。资产负债率通常60%多(就是说财务杠杆倍数是3倍),也比中国开发商为低――普遍80%以上。

但帕尔迪在正常年份,ROE基本都能做到25-30%,超过中国绝大部分上市房企。

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帕尔迪的资金周转率高――200%,2008年前后1.2,而中国大部分是0.5-0.6(什么才叫高周转?)。实现高周转的原因有很多,比如管理效率等等,但是丰富的融资手段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这样来对比,也许,我们惯例上认知的导致楼盘烂尾的原因,并不是预售制带来的,而是开发商的现金流太脆弱了,而这种脆弱是高度受制于销售回款和银行贷款导致的――这两者对应市场波动和金融政策,就像现在,市场开始低迷,房地产信贷政策从紧,开发商已经集体傻掉了(比如中弘股份已经倒了)。

这个时候你再搞什么现售,就等于是釜底抽薪火上浇油,短期看,不死一批才怪。

长期看,还有一点要注意,现售房的价格的确是比预售房贵的――因为开发商沉淀的资金量更大、时间更长,这个息差要体现在房价里。还因为,这会造成房屋供应的时间拉长,在一些房源紧缺的大城市,更容易加剧供应短缺。

现在,政府一手搞限价,一手又想搞现售,我是完全看不懂这逻辑所在。须知,内忧外患之下,一味的施压给企业,更容易造成资金链断裂,引发失控,深为不取。

本文来源:华尔街见闻 责任编辑:李兆元_B78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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