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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41章 四十一条鱼
  班上涌起一阵激烈的欢呼声。
  郑意眠不明所以,直到班长笑嘻嘻地递上来一个气球。
  她问班长:“一人夹一个吗?怎么夹?”
  “谁说一人夹一个啊, ”赵远一边磕开心果一边道, “你们俩一起夹破一个啊。”
  她抱着那个粉红色的气球, 有片刻失语:“一起夹?一起怎么夹?”
  赵远的笑逐渐变态, 正要说话, 班长喊他:“来, 赵远,你跟我来示范一下。”
  梁寓拉着郑意眠退到一边, 郑意眠就站在讲台边上,眼睁睁看着这两个人张开手面对面来了个猛烈的拥抱, 被夹在他们胸中间的气球“砰”地一下爆炸开来。
  迅速、彻底、还很响。
  底下的人边吃薯片边看热闹:“试一下试一下!实践出真知嘛不是。”
  “要不你们俩背对背拥抱也可以啊,或者……”
  郑意眠拿着那个气球,看着赵远和班长还维持着手挽手的姿势, 又想到刚刚两个人在气球破裂刹那, 几乎紧紧挨在一起的身体……
  李敏在底下小声笑,指指自己的脸颊, 跟郑意眠做口语:“你脸红什么啊?”
  郑意眠看她, 又抱着气球瞥过脸, 反驳说:“我才没有脸红……”
  梁寓就一直站在她身旁, 手搭在她肩膀上, 不说话, 只是看着她笑。
  班长闲到扣手指:“快点儿啊,不夹气球今晚可就得做清洁了……”
  郑意眠听这话像是听到了赦令,立刻拉着梁寓往位置上走, 低着头道:“那我选今晚做清洁。”
  班长愣在那儿。
  赵远指指他的脑袋:“你是不是这里有问题?你为啥就要画蛇添足加一句话呢?怎么,皮这一下你真的很快乐吗?”
  班长:“我他妈以为没人会想做清洁……”
  赵远:“……”
  不过一会儿,赵远又嘿嘿嘿地笑:“不过我们可以趁他们做清洁偷偷拉电闸嘛,上有计策,下有对策。”
  ///
  郑意眠到底下去找位置,发现已经没有多的双人位置了,倒是李敏旁边还有个空位。
  她坐到李敏旁边去,梁寓顺势就坐在她身后的空位上。
  她刚坐下,李敏就开始笑她:“你看,还没夹呢就脸红成这样,真夹了气球,你的脸还不得能煎鸡蛋啊。”
  郑意眠用手背碰了碰自己脸颊:“真的是太热了,里面又热又闷,空气不流通。”
  “OK,fine,”李敏看了看打开的窗户,敷衍道,“我信了,我信了哈。来吧,吃夏威夷果吧。”
  老三把夏威夷果递过来:“绝了,我问了附近大学,没有一所学校要开这什么团会的。只有我们学校,风雨无阻,隔一周开一发。”
  李敏:“说是团会,还不就是让一个班坐在这里吃东西,吃满四十五分钟、拍一张‘认真看板报’的照片才能走,唉,形式主义害人匪浅呐。”
  郑意眠接过三只松鼠的包装袋,笑道:“我们的零食什么时候升级的?以前不是都吃些小饼干吗?”
  “什么升级,还不是我们交的班费,”李敏扔了个开坚果器来,“快吃吧。”
  郑意眠边开边慢慢吃,还不忘跟李敏她们聊天。
  李敏看着手里的夏威夷果,感叹:“这玩意是真好吃,但也是真难开。”
  郑意眠点头:“要是能有单独剥好的卖就好了。”
  聊了几句,撬开果壳,剥出了一个卖相不错的夏威夷果。
  她转过头,想给梁寓吃,他也在忙着剥东西,腾不出一只手来。
  她很自然地递到他嘴边。
  梁寓笑着抬眸看她一眼,张嘴。
  郑意眠这才感觉到了什么,匆匆忙忙地收回手,继续埋头剥果壳。
  不知道埋头埋了多久,她后背右侧忽然被人轻轻一点。
  她往右转头,发现梁寓正好从位置上离开。
  有一个什么东西磕在桌上的细微响声。
  她又把身子转回来,还没来得及看他到底在自己桌上放了什么,就听见他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音节短促,但很清晰,里头掺杂着他对她一贯的调笑声调。
  她听清楚了,他刚刚是在低声问她:“害羞了?”
  脑袋里一根弦像是忽然崩掉了,郑意眠耳廓处泛出一点点燥热。
  这人还真是……
  李敏没发现郑意眠的异样,一转头,看着她桌上的东西就开始叹:“我靠,还有这种操作的吗?”
  郑意眠这才转头去看,发现刚刚梁寓搁在自己桌上的,是满满一盒剥好的夏威夷果。
  她这才想起来,刚刚他手上捧着的那堆东西,其实是剥下来多余的果壳。
  李敏把那盒东西移到郑意眠面前:“我就说他在后面怎么一言不发,原来是在憋大招啊……”
  老三:“嫉妒使我质壁分离,我一开始就不应该作为一个单身狗被分进这个班。”
  李敏用手肘怼老三:“三,快,你也去找一个男票。”
  老三翻白眼:“我要是说找就能找到,还在这里跟你废话??”
  李敏耸肩:“OK,你现在找不到男票就迁怒于小敏,小敏真是大家的受气包了。”
  聊着聊着,很快团会就结束了。
  团会刚结束,赵远就趁郑意眠不注意,偷偷跑到梁寓耳边去问:“寓哥,等下做清洁,需不需要我帮你们拉个电闸什么的……?”
  梁寓目露鄙睨地睇了他一眼,淡淡道:“不用。”
  赵远正想翻个白眼说“我还不知道你么还在这儿跟我装正人君子干啥玩意儿”,还没来得及开口,梁寓已经接着自己的话继续讲了下去。
  “我自己会关。”
  赵远先是迷茫道:“啊?”
  而后又顿悟道:“啊——”
  赵远了然地撞撞梁寓肩膀,笑道:“行,懂了懂了,那你自己把握机会啊——”
  而后,赵远站上讲台指挥:“大家尽快走啊,方便等会儿做清洁!”
  郑意眠看了热情高涨的赵远一眼,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也没有多想,又继续低头整理东西了。
  等大家三三两两地走了,郑意眠才站起身来,同站在门口的梁寓道:“行了,大家都走了,我们开始做吧。”
  梁寓顿了顿。
  又看她一眼:“你坐着就好,我来。”
  虽然他是让她坐着就好,但她考虑到是自己决定做清洁的,所以也没有干坐着,而是把粘在窗帘上的气球一个个取下来。
  每次团会都要布置教室,除了板报,室内装饰也必不可少。
  窗帘上的气球取完了,郑意眠又继续去找讲台边的。
  最后一道关门声沉下来,郑意眠也顺利地把视线范围内的装饰品全部取了下来。
  把装饰品都装进袋子里之后,郑意眠一转身,头顶的灯忽然灭了。
  郑意眠蓦然站起身,扶住身边的东西,试探地叫了声:“梁寓?”
  很快得到回应:“嗯,我在。”
  在就好,她放下心来,摸索着抽屉把袋子塞进去,问他:“现在……怎么了?灯怎么忽然……”
  梁寓脸不红心不跳,回她:“跳闸了。”
  “跳闸了?”
  可她刚刚好像听到摁下开关的声音了……
  梁寓再次确认:“嗯,就是跳闸了。”
  “好吧,”郑意眠站起身,背靠着讲台,“我们也弄得差不多了吧,我去位置上拿手机开手电筒,然后我们……”
  她边说边往前走,忽然撞进一方温热胸膛。
  梁寓身上的气息愈加明显,在黑夜中如丝如缕地将她包围。
  她以为梁寓会让她走,或者是牵她回位置上,但她等了很久,他都没有任何动作。
  她眨了眨眼,低声问:“怎么……不让我走……”
  他略微低头,说话时,气流就洒在她耳畔,却问了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你平时,经常做清洁吗?”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种问题,但还是答道:“没有呀,怎么?”
  他又继续问:“所以这个不是你的日常,对不对?”
  她浑然不觉自己正被某人往坑里带,还傻不愣登地回:“嗯,但是为什么忽然说到日常?”
  梁寓低声笑:“日常就是每天要做的事,这是你教我的。”
  “是……”
  黑暗把触觉无限扩大,郑意眠才说出口一个字,就感觉到梁寓偏了偏头,他的吐息从耳边,换到了她面前。
  他低声,语调里隐有不满,像是在控诉:“可你今天还没有完成日常,就敢想着跑?”
  他刻意咬着字音,声音更稠更嘶哑,似笑似……诱哄。
  郑意眠将头抬高了一点儿,问:“我的日常是什……”
  话没说完,感觉到面前的人低了低头,而后准确地啄了一下她的嘴唇。
  她如过电般颤了一下身子。
  话题是怎么被扯到日常这件事上来的?梁寓又为什么把亲她这件事说成日常?
  她正在想,忽然,某个片段跃入脑海。
  冰雪王国那次,回去的路上,她跟林盏闲聊的时候,顺便问了林盏某个问题。那时候梁寓侧过来问她在干什么,她蒙昧地说,是在跟林盏讨论自己的日常。
  难道,那条消息,他居然其实是看到了吗?!
  ……………………
  郑意眠在黑暗里徒劳地抬起手,想干点儿什么,可不合时宜地,她的那个问句又再次放大在脑中。
  她轰一下烧着,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那大脑当机一刻提出来的蠢问题,身体传递出的唯一一个指令就是——逃。
  但他拦住她的腰,没给她逃的机会。
  他继续在她耳边道:“不是想知道,一般完了之后都会再干点儿什么?”
  郑意眠欲哭无泪,感觉整个人快要羽化升仙了。
  他抱着她的腰,把她抱上讲台,而自己的双手,就撑在她身体两侧。
  他轻笑,声音更沉,迂回而沉暗,带着一股要把猎物吃干抹净的狡黠。
  “我们一般都……再来一次。”
  他手指不知何时挪上她面颊,手捧着她的脸,落下了,第二个吻。
  再不是原来的一贴即分,他吮住她上唇,轻柔地辗转厮磨。
  手指滑入她发间,原本的发绳在两个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滑落到讲台上。
  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挪到他腰间,她像沉入深海的夜行者,而他是水草。他拖着她往更深处沉去,他们无法控制地相拥,而他贪婪地掠夺走她身体内的全部氧气。
  他舌尖是热的,鼻尖是冷的。
  冰冷的鼻尖似有若无地扫到她左脸颊,又离开,随着转头的动作落上她右脸颊,像是画了一个饱满的弧。
  最后一丝氧气被夺走,他终于肯放开她。
  郑意眠矜着呼吸,因为在黑暗里待久了,再睁开眼,已经能适应黑暗。
  她看见他的胸口上下起伏,略略偏过头时,能看到他滚动的喉结。
  她摸到身下冰凉的讲台。
  等等,他,刚刚,是把她抱到了讲台上???
  老天,明天她还要来这个教室上课,这让她怎么面对这张讲台啊。
  她还没来得及想完,梁寓手指从讲台边移过来,连手指的脉搏都绷着一股内敛的悸动。
  他握住她手指,月光铺满眼底。
  “以后这种事,不要麻烦别人,来麻烦我就好。”
  “我很乐意教你。”
  作者有话要说:  你,梁寓,全世界最不要脸的人[抱拳]
  本章红包五十个030
  感谢小可爱们~
☆、第42章 四十二条鱼
  梁寓伸手,把郑意眠抱下讲台, 末了, 又皱着眉反问了句:“没好好吃饭?怎么这么轻?”
  “轻吗, ”她皱皱鼻子, “跟你在一起之后, 应该长胖了才对, 天天吃甜食。”
  他了然一笑,沉吟道:“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你怎么样我都抱得动。”
  收拾了东西,两个人走出教室, 走到门口开关处的时候,郑意眠突然顿住脚步,问:“跳闸的话不用重新拉起来吗, 我们明天不是还有课么?”
  语毕, 她就想拿出手机找总开关。
  梁寓拉着她手腕,语调平平淡淡的:“没跳闸, 灯是我关的。”
  郑意眠被他拉着往前走:“你无缘无故关灯干什么……”
  梁寓好笑地看她一眼, 尾音稍长:“你说是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黑灯瞎火, 方便干事。
  一路走回寝室, 离关门时间还有好一会儿。
  郑意眠在门口发现那只橘猫, 她正端坐在一盏路灯下舔毛。
  天气已经逐渐冷了, 郑意眠一边伸手搔小橘猫的下巴,一边回头跟梁寓说:“马上就要冷起来了,我觉得我们可以找个时间给她买个小窝, 不然到冬天,就有特别多流浪猫冻死。”
  梁寓点头,走到她身边,垂眸看她:“明天就可以去买一个,就放在那边背风角落里吧。”
  郑意眠:“她有点瘦,不知道脂肪够不够过冬。”
  梁寓挑眉:“瘦?”
  这猫机灵得不行,逢人就蹭,遇到下楼的女孩子还顺带卖个萌要点吃的。虽然没主人喂养,但生活过得可谓是有滋有味。
  更何况,这可是只橘猫。
  郑意眠笑:“你听过一句话没?十只橘猫九个胖,还有一个压塌炕。这样比起来,她在橘猫里算很瘦的了。”
  仿佛心灵感召般,猫在她腿边蹭了蹭。
  夜色斑驳地零碎一地,路灯灯色微茫,洒在她脸颊上。
  她低头噙笑。
  ///
  第二天准时去上课,八点铃声一响,郑意眠从包里取出画纸。
  老师在台上例行点完名之后,让他们完成课堂作业。
  粗略底稿打完,到了画细节的时候,人就得更慎重一些。
  郑意眠伸手把头发拨到耳后,垂头描线的时候,却又有头发从耳后滑出来挡住视线。
  如此反复几次,郑意眠渐渐不想再浪费时间,索性直接用不画画的左手将头发揽着固定住。
  李敏扫了她一眼:“这么累干嘛?你直接拿橡皮筋把头发扎起来就好了呀。”
  郑意眠朝她伸出手,展示了一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腕:“我没带橡皮筋。昨天回去的路上就发现没了,我以为在寝室,但是在寝室也没找到,可能是弄丢了,也没来得及买。”
  李敏帮她伸手在自己的化妆包里翻找了一下,也道:“我也没带多的了。”
  “算了,没戴也没……”
  郑意眠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讲台上的老师举起一个酒红色的东西问:“这是谁的发绳掉讲台上了?”
  李敏推郑意眠:“……是你的吧?”
  郑意眠也不知道自己的东西怎么就掉到那边去了,但还是点头道:“嗯,我的。”
  她上讲台去拿东西,就在站上讲台的那一瞬,忽然想到昨晚,梁寓穿过她发间的手指。
  ……肯定是那个时候弄掉的。
  她略微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把发绳飞速藏进袖子里的手腕上。
  一转身,恰好和梁寓目光对撞。
  他食指和中指间挂着一支木铅笔,此刻,手指转动,木铅笔的尾端就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纸面。
  敲击纸面的节奏轻快,跟某人的心情有着极高的重合度。
  他笑意盈盈,瞳仁里还折着一圈儿光。
  身为始作俑者,他当然很清楚这东西为什么会落在讲台上。
  她毫无威慑力地瞪了他一眼,他却不收敛,笑漫得更开。
  赵远本来在画画,察觉到某种不一样的气氛之后,抬起头看着梁寓,正想问怎么了,又看了一眼郑意眠,忽然就顿悟了。
  赵远摇了摇头,闷声笑。
  室友看他:“你有神经病吗?无缘无故笑什么啊?”
  赵远意味深长:“啧,讲台。”
  话音刚落,老徐从外面进来,敲了敲桌面:“我说一下啊,马上有一个全国漫画比赛,我们学校也参加了,我们班现在有一个名额,谁愿意去比?拿到奖有奖状和奖金的。”
  郑意眠还没说话,李敏和老三先激动起来了。
  李敏摇她手臂:“漫画啊,你的强项!”
  这话给老徐听到了,他笑眯眯问:“来来来,谁擅长这个,赶快主动请缨给我长面子啊。”
  “她,”李敏主动举手,“徐哥,我们眠眠可是坐拥不少粉丝的签约大触!”
  老三附和:“就是就是,她总在寝室画漫画,分镜和细节都画得特别好。”
  郑意眠:?
  老徐拿着一张纸,走到郑意眠身前:“这个我不能自己决定哈,还得问问你,你想参加吗?”
  郑意眠抿抿唇:“主要比什么呢?”
  老徐把那张纸递给她:“也没什么,就是命题漫画,主要还是想在平时给大家创造一点其他的活动项目,重在参与嘛。”
  郑意眠接过纸,看了一眼,这次的主题很简单,只有两个字:音乐。
  看了一会儿,班上其他人也没有要接名额的意思,郑意眠便缓缓点头道:“那我试试吧。”
  老徐拍拍她肩膀:“没事,放轻松,随便比比赛而已,又不是什么重大比赛。能拿到奖最好,拿不到也算历练了。”
  说完之后,老徐便把课堂继续交给老师,自己先走了。
  老徐走了之后,郑意眠才叹着跟李敏说:“你真是给我揽了个挑战啊。”
  李敏:“怎么呢?”
  郑意眠指着上面黑体加粗的“音乐”俩字对她说:“我从来没画过命题漫画,而且也没画过跟音乐有关的东西。”
  “没事没事,我相信你嘛,”李敏拱拱她的肩膀,“你就算瞎画也能进决赛的,我相信。”
  李敏虽然这么说,但郑意眠不可能真的瞎画。既然是她笔下的人物,署上她的真名也好作者名也罢,都是她的心血,都要好好对待。
  上完专业课正好是中午,郑意眠跟梁寓一起去吃饭的时候,她还在思索着这件事儿。
  铁板饭在人为搅拌下滋滋作响,郑意眠把鸡蛋翻了个面,问梁寓:“你小时候学过唱歌吗?”
  “没,只学过乐器,”梁寓抬眸,“怎么了?”
  “没什么,”她摇摇头,“老徐不是给了我一个比赛名额吗,比赛要画命题漫画,主题就是音乐。我家里从小也没给我培养过什么音乐方面的兴趣爱好……”
  梁寓还没来得及说话,郑意眠忽然灵光一闪,摁亮手机屏幕,惊喜道:“差点忘了,顾予临是歌手,我可以多看看他的唱歌比赛视频找找灵感啊。”
  梁寓:???
  郑意眠正准备就着WIFI看一段顾予临的个人solo时,手机锁屏键忽然被人按下,屏幕归于一片漆黑。
  梁寓义正言辞:“吃饭别玩手机。”
  郑意眠点头:“嗯,那我回去再看。”
  梁寓:“……”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梁寓采用一个新策略,问郑意眠:“那个顾什么,都会什么乐器?”
  “挺多的,”郑意眠几乎倒背如流,“吉他钢琴小提琴手风琴,跳舞也跳得很好,唱功也很不错。”
  真是了解。
  梁寓手里的叉子轻轻敲着盘沿,在记忆里搜刮一阵,这才开口道:“我学过架子鼓。”
  郑意眠:“嗯?”
  他继续道:“他会的都太大众了,你们画漫画不都讲求新意?所以,别看他,看我。”
  郑意眠侧头,笑着问他:“你现在都还记得吗?如果记得,我的确可以看看能不能从你身上取材。”
  梁寓点点头。
  记不记得?
  不管记不记得,都得记得。
  这件事已经跟音乐漫画都无关了,关乎的,是他的尊严。
  确定了下周梁寓会在社团借来架子鼓之后,郑意眠就开始回寝慢慢构思漫画的大框架了。
  W市的天气真是变幻莫测,几周前还烈日高悬,一说变天,立刻降温十几度,让人一点防备都没有。
  她坐在桌子前想大纲,独自外出的李敏开了门,气若游丝地走进来,头发是乱的,脸颊是白的。
  老三诧道:“干嘛呢敏敏?不知道的以为你怎么了?”
  “他大爷的,”李敏把拉链拉下一个口,控诉道,“这风也太他妈大了,吹得我发际线都快后移了!”
  郑意眠把自己还热着的水杯递给她:“明知道变天,你还出去干嘛呢?”
  李敏把手上的袋子扔到桌上:“还不是为了买这个破姜和可乐!我想着不是变天了吗,煮点姜丝可乐防感冒什么的。不出去还好,一出去,我他妈一个没感冒的人差点被吹走了半条命。”
  “辛苦了辛苦了,”老三指了指那一大瓶可乐,“你还买了牛饮装的?一个人拎回来的吗?”
  “没有,楼下买的,没拎多久。我们人多,小可乐不够喝啊。”
  煮姜丝可乐的任务落在郑意眠身上,李敏在位置上跟她说:“你全煮了吧,我当时本来就想着送点给梁寓他们的。一堆男生窝在寝室,哪知道什么预防感冒。”
  最后煮完,给大家分好了各自的量,郑意眠就把剩下的可乐装进了保温杯里,准备送去梁寓寝室。
  梁寓寝室只跟他们寝室隔一栋楼,很近。
  在楼底下的宿管那里登记了名字,郑意眠就上楼了。
  找到门牌号,敲门。
  门里的赵远刚洗完澡,堪堪套了条裤子,听到敲门声,问道:“哪位高人?有何贵干?”
  外面传来郑意眠的回答:“我,郑意眠,给你们送点姜丝可乐。”
  赵远正准备走去开门,一辨识出外面的人是谁,立刻识趣地顿住脚步,看向洗手间:“寓哥,我们嫂子来送爱心可乐了,你要不要开门啊?”
  下一秒,已经脱掉上衣正准备洗澡的梁寓从卫生间里疾步走出。
  走到门口前,他对门外的郑意眠说:“先等一下。”
  而后,他回头看向没穿上衣的赵远和老三,厉声道:“衣服穿上。”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赵远嘟囔着套上衣服,刚穿好,一睁眼,就看到梁寓打开了门。
  赵远皱着眉问室友:“为什么他让我们穿衣服,自己却不穿?”
  作者有话要说:  当一个人开始不要脸了之后,他就只会越来越不要脸。——糖吉诃德·灵
☆、第43章 四十三条鱼
  门打开的那一刻,一大块细腻又白皙的男性胸膛映入眼帘。
  郑意眠托住手上保温瓶, 目光越过梁寓线条漂亮的肩胛骨, 眼神虚晃着往他们阳台看。
  她伸出手里的保温瓶:“多煮了点姜丝可乐, 预防感冒的, 带给你们一份, 三个人应该够喝了。”
  “好。”他低声应了应。
  “还有, ”她舔舔唇,“降温了, 你……多穿点啊。”
  梁寓伸手抓住被她紧紧扯着的水壶,淡淡笑了声:“抓这么紧?”
  她松手, 做了个手势赶他进去:“好了,你先进去吧,穿太少了容易着凉。”
  梁寓:“我把水壶放着, 穿衣服送你下去。”
  “没事, 不用,挺近的, ”她挥挥手, “那我走了啊, 拜拜。”
  说完, 也没给他强行送自己的机会, 她关好门, 快速下了楼梯。
  下楼的时候,想起刚刚的梁寓。
  他只穿了条长裤,长裤到腰际, 显得腿更长,延伸进腰带里的马甲线,似乎比之前更明显了些。
  郑意眠顺着楼道回了寝室,开始洗漱。
  李敏看着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你那个音乐漫画,有点眉目了吗?”
  郑意眠鞠了捧水洗脸,水珠从脸颊滚落:“还没有灵感。”
  “灵感要多找啊,”李敏,“那什么,不是挺多歌手有音乐梦的吗?你不是喜欢顾予临吗,可以看他的视频啊。”
  郑意眠用洗脸巾擦干净脸,道:“梁寓说顾予临会的不够特别,让我看他就行。”
  “梁寓?梁寓会什么?”
  郑意眠顿了顿,而后道:“架子鼓。不过他应该很久没练习过了,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想起来。”
  “我靠,”老三扶着桌子感叹,“他居然还学过架子鼓?我记得我原来学钢琴的时候,有个特别帅的小哥哥喜欢在门口打架子鼓,我觉得太酷了,总是偷偷看他。”
  李敏也扶着桌子点头:“架子鼓确实挺符合梁寓的气质,有点酷,又很帅,沉缓时候有点温柔,张扬起来特有爆发力。”
  ///
  那个周末梁寓说不找别人接鼓,就把家里的拿过来。
  他回了趟家,郑意眠自然也回去了一趟。
  刚到家,郑母就笑着迎上来:“刚给你煲了鸡汤,快来尝一下。”
  郑意眠去厨房里盛了饭,抽了双筷子开始吃。
  “变天了,衣服带够了没有?”
  郑意眠点头:“带够了。”
  “专业课什么的都还好吧?在学校一般吃什么?”
  “都挺好的,”郑意眠说,“学校吃的种类很多,我还参加了一个漫画比赛。”
  郑母笑笑:“什么比赛?”
  “就是画命题漫画的,”她答说,“现在还没开始初赛。”
  “那挺好呀,”郑母笑,“适当参加一下,锻炼自己。”
  吃完饭,郑意眠就进房间画《万妖生》的漫画了。
  虽然跟音乐有关的稿子还没画完,但灵感这事也不能强求,更何况离初赛截止还有一段时间
  她平时在学校里会抽出闲暇时间画稿子,在家里也不闲着,手绘板都是背来背去,不放过任何一个画画的机会。
  她还记得自己上半年的稿费,全都拿来购置那个价格不菲的手绘板了。
  父母自然是很高兴,作为给她的奖励,给她在家也买了台笔记本,专门让她拿来画画。
  郑意眠电脑正打开,郑母就进来了:“不休息会儿吗?”
  郑意眠回头,轻声道:“不用,画完我就直接睡觉了。”
  “也不要太累了,虽然希望你有点目标奋斗一下,但是不希望你太累着自己了。”
  “知道啦,”她说,“我画完一篇漫画一般都休息几天的。”
  郑母关上门出去,郑意眠开始完善线稿里的场景细节。
  画完是十点半,跟梁寓聊了会儿洗个澡,她就睡下了。
  休息了一个周末,周日下午,郑意眠坐家里的车,动身回学校。
  刚到了学校门口,她下车,准备去采购一点吃的。
  刚进良品铺子,碰上赵远他们。
  郑意眠看他们买了一大袋子,忍不住笑问:“你们平时周末不是不出门吗,今天怎么有这个兴致?”
  赵远耸肩:“还不是陪寓哥出来的。”
  郑意眠往旁边看了看:“陪他?那他人呢?”
  “你还不知道吗,”赵远神秘兮兮凑过来,“他刚走,在音乐教室练架子鼓呢。”
  “东西他带来了吗?”郑意眠抿唇,“这么快啊。”
  “虽然带来了,但他说他太久没练了,死活不肯给我们看。说自己先去练,到时候再给你看。”
  “不过……”赵远继续道,“你可以去教室外面看一眼嘛,偷偷的。”
  “什么偷偷的,”室友嫌弃道,“光明正大地偷看一眼不行吗?”
  买好东西出去之后,郑意眠临时在微信上收到老徐的消息,让她去一趟艺术楼,拿一下比赛的赛卡。
  艺术楼里也有一个简单的音乐教室,在三楼。
  去四楼拿完准考证之后,郑意眠本都忘了梁寓练架子鼓的事儿,下楼的时候,忽而听到一阵乐声。
  像是想起了什么,郑意眠下楼的脚步顿住,鬼使神差地站在了音乐教室的门口。
  音乐教室做了隔音墙,隔着门上一道小小的可视窗,郑意眠看到了坐在教室正中的梁寓。
  他做起什么事来都像是漫不经心的,和别人不一样,他的漫不经心,偏偏让人生出一种游刃有余的感觉来。
  他的头发随着大幅摆动的动作摇晃出一个弧度,蓬起的发顶被碎光揉散,握着鼓槌的手指修长而坚定,骨节分明。
  鼓面被或轻或重、或短或长地敲下,迸发出各种抑扬顿挫的铿锵声调。
  密集而颇富张力的鼓点下,他微微扬头,侧面轮廓被光描出一个流畅的剪影,喉结处落下一个并不刺眼的小光点。
  他动作行云流水似的,手肘每一次停顿,手臂肌肉都绷起一道起伏漂亮的线条。
  他身后的各种物体的影子相互错落,恍然间,郑意眠竟然有种自己在看演奏会的错觉。
  吉他手、鼓手、钢琴手、主唱……
  假如这是一个舞台,那么这些人,要走上多久,才能走上这个舞台?要面对多少的争论、非议、阻止?
  想到这里,她似乎有了个故事的大致轮廓,灵感忽来的那一瞬,她失手推开教室的门。
  乐声戛然而止。
  梁寓抬头看她,郑意眠站在原地,朝他眨眨眼,半晌,才笑了笑:“我……听他们说你在这里练鼓,刚好来这里拿了比赛卡,就顺便来看看。”
  梁寓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她面前,却只是噙笑看着她,一言不发。
  郑意眠抓住门把把手,声音落低:“要是打扰了你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她正要关门走,手忽然被人覆住,身后传来梁寓松散的嗓音:“人赃并获了,还想跑?”
  郑意眠回头,摊开自己的手,声音变柔:“我又没拍照,哪有赃物?”
  梁寓不知从哪里提来了一个袋子,挂到她手上,音色里勾着浅薄的笑:“这下有了。”
  她手里一沉,不禁看着手里的袋子,略诧:“你又买了什么?”
  “商场看到一条裙子,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了,”梁寓缓缓道,“配那条项链,刚刚好。”
  “说到那条项链,”郑意眠声音一顿,“其实那并不是通关密室的礼物吧?”
  后来,她也有别的寝室的朋友去过密室逃脱。聊天时候说起来,她们都表示,即使费尽心思通关了一次,奖品也是四五百左右的小东西。
  梁寓挑了挑眉:“嗯,是我买的,那时候想找个理由送给你,就说是通关礼物了。”
  在两个人还是朋友的时候,假如他直接送,按她的性格,大约是不会收的。
  郑意眠点点头,继而,又问他:“还练吗?”
  “还练什么,”他失笑,“你不是都看过了?”
  见郑意眠衣领上的蝴蝶结散开,梁寓伸手给她系好,问一遍:“有灵感了么?”
  “有一点了。”
  梁寓伸手,用大拇指指腹擦了擦她的右脸颊,指尖隐约滑过她耳垂。
  “行了,那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她随口问梁寓:“你小时候为什么学架子鼓啊?”
  “那时候不爱上课,他们就想着给我培养点别的兴趣爱好,学了一阵子架子鼓,就又没学了。”
  “……为什么没学了?”
  “把别人打哭了,从此他看到我就不敢来上课,没办法,我就不去了。”
  郑意眠笑了:“你小时候,还真挺混的。”
  梁寓颔首道:“是挺混的。”
  他这个人,生来就不温柔。
  碰上不喜欢的人或事惯用武力解决,喜欢什么就去拿,拿不到就抢。
  没想到能为一个人瞻前顾后,柔肠百结;也没想到会有个人让他视若珍宝,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好像……是真的把所有的温柔,全部给她了。
  ///
  回了寝室,郑意眠花了四十分钟,在纸上写好了比赛漫画的大纲。
  拿出手绘板,第一幅场景,就是男主打架子鼓的画面。
  画面线稿画完,郑意眠伸手揉了揉眉心,在抽屉里找了块抹茶巧克力吃掉。
  李敏从她后面经过,看了眼,不由得问了句:“你画梁寓干嘛?”
  “没有啊。”郑意眠转回头,再审视了一遍画面。
  她登时缄默无言,复又确认一遍。
  鼻子、眼睛、嘴巴。
  屏幕上男主,居然真的是梁寓的样子。
  她一失手,把梁寓……画成了漫画原型?
  作者有话要说:  日有所思,夜有所画。
☆、第44章 四十四条鱼
  李敏看着她:“怎么回事你?你要写画跟梁寓的日常恋爱记录了?”
  “没有,”郑意眠撑着脑袋, “我只是从梁寓身上找到了一点儿灵感, 画的时候, 就不自觉画成他的脸了, 我改一下。”
  点进橡皮擦, 细节处翻来覆去地改了好几遍, 郑意眠这下被自我催眠,想着应该不像梁寓了吧?
  下一秒, 老三端着杯子从洗手台走过来,看着郑意眠的屏幕惊叹了声:“妈呀, 梁寓!”
  郑意眠:“……”
  老三:“你这形抓得也太准了吧,联考妥妥九十五分啊。看来还是最熟悉的人最容易画。”
  再改多了任何一笔都觉得奇怪,没有办法, 郑意眠最后还是只能接受自己把男主画成了梁寓这个现实。
  只要不让他知道, 应该就行了吧?
  怀着这样的心情,郑意眠开始动笔。
  画了一半的时候, 她们下楼去买饭, 李敏顺便问:“眠, 你吃啥, 给你带一份。”
  “可乐鸡块好了, ”郑意眠挪不开目光, 还在继续画线稿,“感恩。”
  “得嘞,各位, 走吧。”
  门砰一声关好,她们就下楼去买饭了。
  郑意眠画了几个场景,李敏她们就回来了。
  刚回来,李敏就颇为气愤地对郑意眠道:“眠眠,我们刚刚出去买饭,顺便去拿了个快递,你知道我们碰到谁了吗?”
  郑意眠看她:“碰到谁了?”
  “碰到隔壁L大的学生了,她们可能也是艺术系的吧,在我们后面等快递的时候也在讨论这个漫画比赛的事。本来讨论的都比较正常,后面忽然有个人就说,‘这些事不用我们操心,反正我们学校这种比赛一直赢。’”
  L大就在W大隔壁,两个学校相隔不远,名气也相当。只是综合来说,W大名气稍大些。
  即使在别的专业上,两所学校的侧重点各有不同,但两所学校的美术系,都是盛名在外的。
  这么一来,两所大学会有些比较,也是难免的事。
  这两年不知道怎么回事,W大艺术系虽然一直发展得不错,但碰上和L学子共同的比赛,就很难拔得头筹。
  比赛次数一多,L大的学生就产生了“我们一定赢”的优越感。
  李敏坐到位置上:“虽然我偶尔也会嫌弃我们学校,但别人要是看不起我们学校,我就很生气了啊。起码也是全国前几的大学,有什么好看轻的。又不是中国打乒乓球,他们又没赢多少次,还有底气把话说得那么满?”
  “别生气别生气,”郑意眠拍着她的背安抚她,“我们会赢的,你要相信大家。”
  “比起大家,我还是更相信你,”李敏把可乐鸡块递给她,语重心长道,“眠眠,你一定要好好画,狠狠挫一下他们的傲气。”
  郑意眠笑笑:“知道啦,我会努力的。”
  李敏忽然问她:“你画的是个啥样的故事?我好想看。”
  “音乐呗,追梦热血向,”郑意眠把图片版发给她,“现在才画了一点。”
  其实这并不是一个太复杂的故事。
  漫画女主程音的学生时代本该平庸,但因为异性好友程越帮她出头时违反校规,被退学后无故消失,只留下一个毕业想办一场演奏会的梦想。程音出于愧疚,答应他,自己会努力给他租一个音乐厅办演奏会。
  后来,为了完成自己的允诺,程音选择兼职攒钱。在一次兼职中,她将沈觅误会成程越,追进小巷,却不料小巷断电,而自己有夜盲症。幸好,好心的沈觅让她拉着自己衣角,将她带出小巷。
  她就这样和沈觅结识,日渐相熟后,钢琴天才沈觅告诉她,其实他并不喜欢钢琴,他喜欢的是小提琴,梦想是能够有一场自己的独奏会。是因为家庭缘故,才不得不和自己不爱的事物朝夕相伴。
  于是程音邀请沈觅加入自己的毕业演奏会,沈觅欣然应允。
  “然后呢?!”李敏举着手机来回晃,“你可是我室友啊,你居然忍心给我看连载!不看还好,一看我更想往后看了。”
  纠结半晌,李敏斟酌道:“剧透吗眠衣大大?”
  “不,”郑意眠粲然一笑,“我先出去看电影啦,回来再画,画完给你看。”
  李敏还在后面哀嚎“苍天啊大地啊郑意眠你没有良心”,郑意眠这边已经换好了衣服,问她:“炸肉吃吗?回来给你带。”
  李敏骤然收声,点头如捣蒜:“吃吃吃。对了,你出去看什么电影?”
  郑意眠耸肩:“不知道,梁寓没告诉我,只说带我去看电影。”
  她披了件浅灰的针织外套,就出门了。
  梁寓已经在楼下等她。
  他今天的外套也是浅灰色的长款,双手插兜,脚尖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打着拍。
  见她出来了,他指指自己,又指她,轻声笑:“心有灵犀。”
  去电影院的路上,郑意眠到底挨不过好奇心,问他:“我们去看什么?”
  他却弯着眼不肯说:“秘密。”
  进了影院,被梁寓带着一直去到五楼,他推开厅门,里头空荡荡的。
  郑意眠侧头问他:“走错了吗?这里面没人啊。”
  “没走错,”他牵着她进去,“私人影厅,挑了部电影放给你看的。”
  影厅正中,两个沙发相靠的扶手上放了一只娃娃,想必是他们的位置了。
  郑意眠走过去,拿着娃娃抱进怀里,而后坐进沙发里。
  沙发很软,她整个人像是陷进去了似的,舒服又放松。
  两个人落座之后,厅内的灯关上,影片开始。
  起先,郑意眠并不知道梁寓带她来看这电影的用意是什么,但看了一会儿,逐渐就明白了——这部电影的主线是围绕着音乐和乐器的。
  扬琴、大堂鼓、古筝、钢琴、琵琶、小提琴、大提琴……这些,电影里通通都有涉猎。
  原来他还在记挂着她漫画的事儿,所以特意带她来看这个电影,想要刺激她的灵感。
  电影也是热血向,讲述一个乐队力图破除大家的成见,展现自己能力的故事。
  虽然电影也有些小瑕疵,但整体来说,看得出制作团队的情怀和用心。
  一整部电影看完,郑意眠有点小感动。
  可能是因为这部电影,也可能是因为身边这个人。
  她抱着怀里的小熊,伸手捏了捏它的肚子,谁知道这居然还是只暗藏玄机的熊,她一捏,熊的肚子里居然还传出一句话:“不要捏我肚子哦,我今天有吃很饱。”
  她吓了一跳,但又觉得挺可爱,笑着捧起这个熊,仔细端详了一下。
  梁寓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俯身过来,道:“我还有个东西给你。”
  郑意眠看他:“什么?”
  他从一边拿出一个小盒子,放到她腿上:“看到这旁边的一个小椭圆了吗?你随便按一下,它会根据你不同的力道,放不一样的歌。”
  郑意眠接过小盒子,捧在手上看了眼。
  小盒子做的是个留声机唱片的形状,配色很漂亮,有复古的韵味,细节处做的也很精致。
  郑意眠似信非信,伸手在唱片旁的小椭圆上,用中等的力道摁了摁。
  果然,里头的小唱片开始缓缓转动,音箱里随之播放出了一段轻音乐,好像是《卡农》。
  郑意眠觉得好玩儿,站起身,边走边试着,用不一样的力道,让它传出不一样的音乐。
  梁寓跟着她起身,拎着她的包走在她身后。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梁寓拉着郑意眠悬着的手,轻轻在椭圆上面碰了碰。
  另一段音乐幽幽传出。
  这次,郑意眠真没听出来是什么歌。
  她抿抿唇,问道:“这个歌名是什么?我没听出来……”
  梁寓更为明显地,给她轻声哼了一段。前奏连带着高.潮时候,都一起给她哼了一遍。
  照理来说,这时候她应该听懂了。
  郑意眠还是摇头:“还是听不出……这歌我是不是没听过?”
  梁寓笑,撑着头慢悠悠重复歌词:“‘没关系你也不用对我惭愧,也许我根本喜欢被你浪费。’”
  ——是《浪费》。
  这次,她在偏暗的空间里很快抬头,轻声接上:“不会的。”
  换梁寓侧头,他微拢眉头,像是没听懂她的话:“嗯?”
  她伸手,蹭过他腰侧,双手在他身后相相碰,就这么抱住他。
  她的耳朵就贴在他的胸膛上,能听到他鲜活的心跳,以及明显柔缓下来的呼吸声。
  梁寓不明所以,却还是曲着腰,搂着她的身子回抱住她。
  他头就靠在她脸颊一侧,手搭在她头发上,揉了揉她发顶。
  郑意眠闭了闭眼,就那么贴着,轻轻声声地说。
  像在说话,也像在许诺。
  “我不会浪费的。”
  你的对我的喜欢,我不想,也不会浪费。
  哪怕一丁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贴心的大棉袄呢
  本章就随机洒点红包吧~
  感谢——
☆、第45章 四十五条鱼
  了解了各种乐器和各种音乐后,郑意眠再画起漫画来, 就会觉得有底气很多。
  月底初赛截止投稿, 次月月初, 初赛的结果就迅速地出来了。
  不出所料地, 郑意眠通过了初赛。
  复赛也是自由的命题漫画创作, 不限时, 只要在截稿日前传上平台就可以。
  复赛会从一百人里选出最后十六位参加决赛,决赛是抽签决定命题, 最后选出一二三等奖。
  李敏读完比赛规则,又继续往下看, 看完之后跟郑意眠说:“眠眠,这个比赛的决赛你们要去Y市比。十五号是复赛嘛,所以是是各省来比, 地点不规定;但是决赛是抽签, 时间地点都有限制,所以过了复赛的要在Y市宿舍集合, 二十五号决赛, 比完就回学校。”
  郑意眠百无聊赖地转着手里的手绘笔:“这个我知道, 老徐之前给我的单子上面写了。”
  这会儿, 她庆幸的就是, 幸好《万妖生》连载推后, 不然她真的有的忙了。这段时间为了这个漫画比赛,她真是又累又困。
  果然,梁寓也听说了她要去Y市比赛的事, 下午的课上,还在跟她说这事儿。
  他未雨绸缪,这时候就已经在计划决赛的事了。
  “你去Y市决赛的时候,我们学校刚好学术周,我把我账号给赵远,让他给我签到,我可以顺便去Y市陪你。”
  “八字还没一撇呢,”郑意眠笑,“等进了决赛再说好啦。”
  “你肯定能进,”他倒说得轻巧,“现在先准备着,免得到时候校车忽然来了就要走,你东西都还没准备好。”
  郑意眠点头:“那你觉得要准备什么?”
  “日常生活用品,还有零食吧,”他淡淡补充,“怕你在那边饿。”
  下了课之后,两个人就顺便去零食小超市逛了一圈。
  梁寓一进去,就推了个车到她面前,压在扶手上道:“喜欢什么随便选。”
  她走出去两步,又回头道:“你表情也不用那么凛然,我不会吃很多的。”
  梁寓笑:“吃多倒没关系,就是……”
  “什么?”
  “没什么,”他目光从某一处收回,道,“走,先去进口区那边看看。”
  在进口区买了零食,郑意眠有理有据地提议:“我们应该支持国货。”
  梁寓不说话,跟着她走回国产区。
  郑意眠早有计划,直奔某处而去,拿起包装盒的那个刹那,梁寓准确地捕捉到包装盒上那个刺眼的签名——顾予临。
  他懒懒散散地靠在货架上,淡淡道:“他代言的不准买。”
  郑意眠咳一声:“不是因为是他代言我才买的,是因为我想吃这种。”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梁寓转身,从货架上取出一个不同牌子的类似饼干,扔进车里。
  他仿佛早有预料似的,略抬下巴:“那就吃这个吧,这个还有抹茶味的,你那个没有。”
  “好呗,”郑意眠耸着肩妥协,“你最大,你说买这个就买这个。”
  反正来的时候也是想着随手支持一下,真正想买的欲.望也不是特别强烈,既然他不喜欢,那就不买好了。
  说完,郑意眠双手插兜,跟着头顶盘旋的旋律轻声哼着歌,就往前去看了。
  梁寓皱着眉,怔了怔,半晌回过神来,推着车跟上了。
  ///
  买完东西,郑意眠回寝,正好碰上李敏她们在玩她桌上的那个小留声机。
  见她回来了,李敏指着小留声机问她:“这个咋玩啊?我也转不动里面那个唱片啊。”
  郑意眠钳着她的手,摁在一旁的椭圆上:“你要用不同的力道按这里,然后它会根据你的力道放不一样的歌。”
  “这么高级?”李敏低头仔细看,“一共多少首歌啊?”
  “不知道诶,还没试完,目前试出来八首歌了,”郑意眠把买来的零食一人分了点,就坐回位置上,“你先玩着吧,我休息一下。”
  李敏托起小留声机,促狭地笑,问:“这谁送的啊?”
  “梁寓啊,”郑意眠揉揉头发,“之前不是画那个音乐漫画吗,他就在各种给我找灵感。”
  李敏忽然叫一声:“说到漫画,我后面还没看呢!你为什么没给我看啊?”
  “我画完的时候你都不在寝室,我就给忘了,”郑意眠颇愧疚,从手机上找到存下来的图片格式,拖出来发给李敏,“发给你啦。”
  李敏立刻放下手里的小留声机,嘿嘿一笑:“我以前就有个梦想,要么和作者认识,要么和画手认识,提前看别人看不到的、还没发出来的存稿。以后你长篇连载了,不要忘记完成我这个梦想啊。”
  说完,李敏就没动静,开始准备看漫画了。
  过了会,她道:“我上次看到哪儿了来?是女主邀请男主加入演奏会那里,是吧?”
  郑意眠点头,轻声应:“嗯。”
  漫画里,女主程音邀请沈觅加入演奏会之后,他们就开始为此不断练习奔波找场地。
  练习被发现,被老师阻挠、被家长劝阻、内部偶尔产生分歧……重重困难下,他们终于坚持下来,五个人组成了一个小乐队。
  而后,消失很久的程越忽然出现,表示想要加入,而程越想要的位置,恰好应该属于沈觅。程音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六个人便稀里糊涂地凑在了一块儿。相处中,沈觅以为程音喜欢的人是程越,才会想要办这一场演奏会,浑然不知程音喜欢的人其实是自己。
  程音感觉到沈觅的疏离,再三斟酌后选择退出,顺便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程越。
  高中毕业,演奏会如期开办,原班人马没有集齐,本该属于程音的位置,属于了程越。程音就躲在幕布后,悄悄给沈觅发了一段话。
  故事于此并没有真正结束,后来沈觅终于成功圆梦,办了一场独奏会,他以为程音没有到场,却不知道程音躲在后排。他在演奏会的最后坦白,自己曾喜欢过一个姑娘,为了她屡次剪断小巷电路,也是为了她才支撑下毕业演奏会。
  程音顿悟陈年旧日的误会,在演奏会结束后,奔赴了后台,奔赴自己多年青春的尾声,也完满往日梦想的残缺。
  最后,乐队原班人马再聚,于市中心搭台演出。
  画风很漂亮,线条细腻,细节到位,剧情也不流于平淡,该有的高.潮迭起全部都有。
  李敏看完,发自内心夸郑意眠:“眠眠,我真的觉得你画得挺好的,比我看过的好多漫画都好看。”
  “哪有啊,”郑意眠笑她,“你这是室友滤镜,其实我也有挺多毛病的,有时候颜色太淡了,透视有时候也会出点小问题。”
  李敏把眼镜取下来:“取下滤镜,我也觉得你顶呱呱。”
  语毕,她又问郑意眠:“你画风真好看啊,是学过吗?”
  “在网上报过几节课的教程,漫画看的也比较多,”郑意眠道,“熟能生巧,慢慢就会了。”
  李敏点点头,正准备看剧,打开视频前顺便跟郑意眠提了提:“对了,你复赛漫画的主题是不是‘树’?你准备怎么画啊?”
  “树就好画多了,”郑意眠耸肩,“可以画画树妖练手,顺便给我的长篇打打基础;也可以通过学校的树延伸一个校园生活回忆杀;或者通过年轮推迁讲一个很长的故事……比音乐好画多了。”
  一旦熟悉了评委们的套路,郑意眠就摸出了其中的门道。
  不过多久,比赛的官网上就展出了初赛的优秀作品。
  其中包括一百幅入围复赛的作品,还有三十多份虽然没有杀进复赛,但依然可圈可点的作品。
  在郑意眠那副作品下,被再一次截取出来的“精彩片段”,是女主程音躲在幕布后看大家毕业演奏会的那一次,那次演奏会虽不如意,也不算完成了漫画人物的梦想,但依然值得纪念。
  有人在底下留言,留的是郑意眠写在场景里的那句话:【不是每一个梦想都有被完成的可能,它会被现实磨损,被欲望腐蚀,被忙碌打败,被安稳侵蚀。无论能不能真正完成,只要你曾为此付出笃志的努力,你就是无冕之王。】
  ///
  没过多久,郑意眠画好复赛的漫画交上去。
  也没什么曲折,她顺利通过了复赛。
  动身去Y市宿舍参加决赛的时候,大家都说要送她,顺便趁周末去Y市玩一圈。
  想着去Y市也是自己去,郑意眠就同意了。
  当天天有点冷,大家租了一辆车,动身去Y市。
  虽然天气变了,但还没到需要开暖气的地步,郑意眠窝在座位里,抱臂靠窗。
  梁寓看她,低声问:“冷?”
  她点点头。
  下一秒,他把她抱进怀里,扶着她的头枕在他身上:“这样就不会冷了。”
  后面的室友咬牙:“以前看她冷,关空调搭衣服,现在直接搂着,我ctm,我们单身狗没有尊严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是呀:)
☆、第46章 四十六条鱼
  车在两个小时之后抵达Y市。
  郑意眠给司机的地址是赛方提供的宿舍处,司机准确找到地点, 把车停在宿舍楼下。
  结算过车费之后, 几个人下了车。
  李敏抬头看:“说是宿舍, 其实环境还挺好啊, 算个青年公寓的配置吧。从外面看, 还挺干净的。”
  箱子被梁寓推着, 郑意眠两手空空,也环视了一圈儿, 而后道:“毕竟是大型比赛,条件好点也是应该的。”
  赵远看了眼梁寓:“那寓哥住哪儿?”
  梁寓还没说话, 郑意眠看了眼手机地图:“我昨晚顺便看了一下,附近有酒店,不想住酒店的话, 公寓里面应该也能租到房间。”
  “先上去再说, ”梁寓牵着她往前去,对身后的赵远他们说, “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下, 我陪她整理完东西就下来。”
  在前台出示证件拿到了钥匙, 郑意眠打开公寓门。
  里面没人, 她是第一个到的。
  郑意眠大致看了一下, 是四个人一个寝室, 十六个参赛者,刚好住四个不同的房间。
  里面设施还算完备,独卫和空调都有, 还有朝光的阳台和一台大电视。
  选了个房间,郑意眠推门进去,发现床单什么的也是人整理好了的。
  但是为了干净起见,她还是换上了自己的床单和枕套被套。
  把箱子和包放在床头柜上,郑意眠捏捏梁寓的肩膀,笑问:“累吗?”
  “不累,”他手覆在她手背上,“弄完了?那下去?”
  下去之后,梁寓也弄好了住宿方面的事,就住在郑意眠楼底下。
  没折腾多久,两个人从楼里出来,李敏握着手机:“这么快就出来了?”
  “是啊,”郑意眠往前面看,“想吃什么?走吧,我请客。”
  他们嚷着说要吃火锅,郑意眠就陪着一起去了。
  吃完火锅,旁边刚好有个家居馆,他们就顺带进去逛了逛。
  刚进去,郑意眠摸摸脖子道:“要不我买个U型枕吧,到时候回学校还要坐几个小时的车,买个枕头好睡觉。”
  去了抱枕区,郑意眠还在找U型枕的位置,冷不丁一抬头,梁寓取了个U型枕,匡在她脖子后面。
  他维持着那个姿势,就靠在抱枕区围成的小角落里,声音低低沉沉的:“舒服么?”
  郑意眠往后仰了仰脖子,试了试,一切都刚好。
  她点头:“还挺舒服的。”
  梁寓指了指枕头旁边:“还有个眼罩,可以遮光。”
  “那就买这个了?”他俯身问。
  郑意眠抿唇,点头:“嗯,你要不要?”
  “我不用。”
  他眼皮稍抬,顺带把她颈后的枕头取下来,因为要取枕头,就难免要凑近。
  从镜子里看起来的时候,像两只交颈的鸳鸯。
  对面货架有人走过,探寻地往这边瞄了一眼,郑意眠浑身不自在,拉着梁寓就径直往前走。
  他拿着枕头,在后面哭笑不得:“你要往哪儿跑?”
  她这才顿住脚步,咳嗽一声,看着面前的新货架:“我想看点儿别的……”
  定睛一看,才发现前面摆的是同学录,跟她现在没半点儿关系的东西。
  梁寓抱臂,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面前那一排整整齐齐的东西:“你想买同学录?正好,我家有一个,只用了一张。”
  郑意眠原本都打算走了,一听梁寓聊起了这个话题,自己也伸手摸了摸同学录的边角:“我们高三那年好像流行了一阵子,写了一段时间,后面就没怎么写了。你呢,你的同学录怎么只用了一张?”
  她转头看他,问:“是因为来不及吗?”
  梁寓笑着摇摇头,像笑像叹:“你果然不记得了。”
  “我?”郑意眠指指自己,“跟我有关?”
  “对啊,”他笑着伸手,把她被风吹散的刘海儿理顺,“你不记得有天上午你去学校,桌上的一瓶牛奶下就压着一张同学录?”
  这么一提,郑意眠确实忽然记起来了。
  那时候,她还以为是班上哪个同学顺手放她桌上的,但问了一圈儿也不知道是谁,她理所当然地觉得,这同学录要么是某个关系一般的同学给的,要么就是别班的人给的。
  无论是后面哪一种可能,反正这人跟她大概不熟。
  她好像就在上面写了点祝福,然后放了学放回桌上等人取,第二天,东西果然被人取走了。
  只是相隔太久,她不记得自己写了什么了。
  她努力回忆了半天,还是没回忆清楚,问梁寓:“我想起来了,那张纸也是你塞给我的么?我在上面写了什么?”
  他道:“福满一生。”
  “当时觉得这个人给的寄语,也太俗气了一点。”
  郑意眠笑了:“啊对,我记起来了。原来初中的时候快毕业了,我们拿衣服去给历史老师签名……他当时给我签了一句这个,我看到的时候就觉得,还挺惊喜的。”
  “乍一看不觉得什么,后来仔细想想,才觉得这四个字多好啊……运气福气满满地过一生,很幸运,很美满了。”
  原来写东西,想找最不落于俗套的,甚至曲高和寡也没关系。
  后来逐渐觉得,很多东西都太飘了,太虚无缥缈了,人活一世,还是最切实际的祝福,最真挚。
  梁寓笑着摇摇头:“可你那时候写给我,我也并不觉得。”
  “没有和你在一起,就谈不上圆满,也谈不上好运。”
  郑意眠耸肩:“那我算你很重要的一部分咯?”
  梁寓:“不止。”
  你是我的重中之重,一直都是。
  ///
  逛了一天,晚上,郑意眠回到赛方安排的宿舍。
  这个宿舍的人已经到齐,这会正一起在地毯上坐着看电视,看郑意眠来了,有人挥挥手:“……郑意眠吗?”
  “是,”郑意眠换上拖鞋,朝大家笑笑,“我来的时候看你们都不在,就出去逛了逛。”
  “没事,现在来一样的,”有人给她挪了挪位置,“你要来看电视吗?我们准备看完这个电影就去睡。”
  郑意眠坐过去,才刚坐下,就听见有人开始算:“那我们人就都来齐了,后天早上可以去抽题目了。”
  决赛的难度较初复赛更高,初复赛是直接给出命题,决赛则是让参赛者自行抽取命题。
  也就是说,十六个参赛者,每个人画的主题都不一样。
  这考验的不仅是参赛者的水平,还有随机应变能力——假如抽中不擅长的题材,要怎样处理才能出彩?
  郑意眠还在想,她们已经开始合掌默默祈祷:“希望能抽中一个好画的命题……不知道这次简单和难的分化大不大,万一题目都挺难的呢?”
  郑意眠想了想,说:“我觉得不管难易程度相差大不大,都会尽量维持一个相对公平的规则。如果给了很难的题目,评判的标准应该也会稍微降低一点儿。”
  “希望吧,”有人继续祈祷,“我拿不到奖回去可就很丢人了啊。”
  “不会的,”郑意眠笑着安慰,“平常心。”
  “稳住,我们能赢。”
  互相加油打气一番,大家终于准备去睡觉了。
  郑意眠十一点多睡,虽然不算早,但在一行熬夜党里,算得上养生作息了。
  决赛的抽签定在下午三点,当天郑意眠醒的很早,洗漱完毕后,下楼买了两份早点,去了梁寓的房间。
  钥匙他给了她一把,她开门进去的时候,他还在睡觉。
  卧室门还开着,她能看到他随便摆着的那两条长腿,被被子勾画出清晰的走向。
  郑意眠蹑手蹑脚,把早餐放在他桌子上,然后把他昨晚扔在沙发上的外套叠好,顺便收拾了一下他的桌子。
  把他的充电宝放进柜子抽屉里之后,郑意眠转身,就听到卧室里传来响动。
  她回头,背着半明半暗的曦光朝他笑:“你醒了啊?”
  被单在他身下堆出一层层褶皱,他曲起手腕揉了揉眼,刚醒,声音都带着懒散的沙哑:“你刚进来我就醒了。”
  “刚进来就醒了?”郑意眠走到他卧室门口,“那为什么一直装睡?”
  她刚刚看了他几遍,都是熟睡中的模样,完全看不出一开始就醒了。
  梁寓眼眸微眯,挑出一点笑:“想知道你趁我睡着的时候会干什么。”
  郑意眠撇撇嘴:“我还能干什么?肯定让你继续睡呀。”
  而后,她又看他:“那怎么刚刚忽然决定醒了?”
  他垂眸,淡淡道:“怕你走。”
  郑意眠笑笑,走过去,给他把头发理了一下。
  “我不走,我刚刚准备去阳台上晒晒太阳。”
  “既然都醒了,”她又转身拉开窗帘催他,“那快去洗吧,趁热把早餐吃了。”
  早晨的光线太温柔,郑意眠等他起床之后,给他整理了一下被子,就坐在他床沿。
  刷完牙,梁寓端着杯豆浆问她:“今天下午是不是要去抽题目了?”
  她点头:“是呀。”
  他把豆浆放到一边,走到她面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盒子。
  郑意眠一看包装:“你怎么又买……”
  “以前别人送的,”他道,“一直没机会给出去。”
  他一边把东西从盒子里拿出来,一边轻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特别像埋怨老公乱花钱的妻子?”
  她不说话,看那条折着碎光的项链。
  明朗晨光下,项链质感更甚,设计感呼之欲出。
  她记得,这条项链的名字,叫恶魔之眼。寓意是把不好的东西挡在外面,给人带来好运。
  他说:“站起来,我给你戴上。”
  郑意眠站起身。
  他噙笑靠近,手搭在她肩膀上,温热吐息愈发凑近。
  她迷迷瞪瞪地想,这到底是戴项链呢,还是……呢?
  直到呼吸更凑近,他鼻尖触到她鼻尖,郑意眠福至心灵地闭上了眼睛。
  梁寓沉声笑,珠玉落盘似的:“以为我要亲你?”
  …………
  ……………………???
  再次被他嘲笑,郑意眠下一秒就想抬腿踩他脚,然而,她的理智没能成功支配自己的身体。
  因为须臾间,他带着清晨牙膏味道的吻落下来。
  嘴唇触碰前,他说——
  “猜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梁寓,一个连接吻都让人跌宕起伏的蓝孩。
  这不由得让我想起了一句名言:【man no bad,women no love】
  祝大家……明天……四级……顺利……
☆、第47章 四十七条鱼
  带着梁寓给的好运,郑意眠在下午的时候, 跟着大家一起去抽签。
  十六个参赛者在大厅内集齐, 郑意眠本只是淡淡往后扫了一眼, 发现一张熟悉脸孔。
  她正在思索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下一秒, 有人打招呼, 印证了她的猜测。
  “嗨,瑶瑶。”
  柯瑶感受到郑意眠的目光, 发现她的当下,也是一愣。
  这时候, 有人认出郑意眠了。
  穿绿色外套的人站到郑意眠身前,不可思议地问:“天,我好像在直播里见过你……不好意思, 问一下, 你是画手眠衣吗?”
  顿了一下,郑意眠点了点头。
  “真的啊, ”那女生双眼放光, “你也在读大学吗?你是哪边的?”
  “W大的。”
  绿外套女生搓了搓手臂, 讪笑:“大家都这么厉害, 搞得我好像条咸鱼。”
  聊了几句, 大家进入后场, 开始抽签。
  第一抽,抽的是编号顺序。
  编号里有一到十六号,待会儿他们就要就凭借这个的前后顺序, 去抽取决赛命题。
  郑意眠抽到十六号。
  她的生日就在十六号,这下算是抽到了幸运数字了。
  抽好之后,大家顺着一到十六的顺序,站成一列。
  柯瑶抽中了十五号,郑意眠十六号。
  郑意眠就站在柯瑶身后。
  一开始要抽命题,气氛有点紧张,大家都没有说话,偌大的厅堂里,只剩工作人员和他们的呼吸声。
  第一个人伸手,从箱子里带出自己的选择,打开看了一眼,退到一边。
  第二个、第三个……第十个,大家陆陆续续地取完自己的命题条,站在一边低声议论。
  “你拿到的是什么?”
  “蝉。你呢?”
  “我拿到月亮。”
  “我拿到收音机……我的妈,这次命题都这么简单又难画吗?”
  紧接着,十三十四号也取完了东西,退到一边。
  大家越讨论越热络。
  “我靠,她抽中了年画,这个很好画出感觉啊!”
  “我抽中钢笔。”
  “钢笔也很好画啊,我抽的是备忘录,幸好不太难……”
  大家逐渐被讨论吸引去了目光,郑意眠就在后面,看到柯瑶手伸进木箱,扯出来一张白色纸条。
  她展开看了一眼,然后快速把纸条握进手心里,又把手放进了木箱里。
  趁着大家没把目光投向柯瑶的空当,柯瑶飞快在心里权衡利弊——她抽中的是“伞”,她是否有把握自己能画好这个主题?如果觉得不行,那立刻松开手里的换下一张,会不会比“伞”更容易掌握?
  里面只剩两张纸条,无论怎么选都让她手心发烫。
  当讨论声逐渐归于平寂,大家把目光投向柯瑶。
  “嗯?柯瑶你还没选吗?”
  “选了选了,”柯瑶松开手心里的纸条,决心无论如何也不能浪费这第二次抉择的机会,在箱子里摸到自己之前未曾碰到的那张,“我选这张。”
  等柯瑶拿着纸条摊开看,才舒了一口气。
  有人问:“你选到的是什么?”
  柯瑶:“碗。”
  无论如何,碗比伞还是要简单。
  “好啦,眠眠你快拿你的命题吧。”
  郑意眠点点头,毫无悬念地抽出那张命题纸,展开看了一眼。
  一起同住的宿友靠过来:“你的是什么?”
  郑意眠抿抿唇:“伞。”
  “有点难诶……”宿友说,“感觉你的比我的稍微迂回那么一点点。”
  郑意眠笑笑:“不管简单还是难,选中了就要画,没事。”
  “嗯嗯,”宿友说,“我反正相信你肯定能画好。”
  郑意眠没说话,低头看手里的命题纸。
  被柯瑶反复揉过太多遍,纸张边沿微皱,整张纸,被汗打得湿透。
  一路上,柯瑶不知为何,显出一种恍惚的紧张,好像是怕郑意眠什么时候忽然揭穿她,说她取了两次命题的事。
  但郑意眠一路都没说话。
  到了寝室,郑意眠把纸条扔在桌上,自己去冰箱里取东西。
  打开冰箱门的那一刻,她想起梁寓说的变了天不能再喝冰的,又从柜子里取了一罐常温的草莓汁。
  她用钥匙撬开拉环,放了根吸管,就听到宿友问:“那个是你男朋友吗?感觉好好啊,一直来给我们送东西。”
  梁寓怕她在这边生活得不好,买了点什么都会送上楼来,来了两次,大家就认识了。
  郑意眠点点头,又聊了点什么,转眼瞥见那张命题纸条,想起柯瑶惶惶的神色。
  当时柯瑶取了两次命题,既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更没有监控,说出去也没人相信,无非就是这么一闹大家又要重新抽签。但是大家抽中什么都已经透明化,还有人讨论了自己要画的思路,重新抽取就显得不够公正;可要是再次换一轮新的命题,又要评委再想一组,费时又费力。
  更何况……郑意眠并不觉得“伞”这个命题很难。
  宿友看郑意眠在出神,禁不住问她:“对啦,你想好要画什么了吗?”
  郑意眠把易拉罐搁在桌上,罐底压上桌面,砰一声轻响。
  她捏了几分的把握,笑道:“想好了。”
  ///
  拿到各自的题目之后,大家的重心慢慢就挪到画漫画上了。
  因为时间很宽裕,大家的安排就都很自由,经常画一天,第二天就去Y市玩一圈,玩到下午回来,画一会儿就洗澡睡觉。
  郑意眠自然也是一样,一般画一天,就放松一段时间,跟着梁寓出去逛一逛。每次走之前,她都会把自己的画稿锁好,免得弄丢了或者发生其他意外。
  宿舍里的人都出去玩了,郑意眠最后一个出门,把门反锁上,一转身,就看到身后正在转钥匙的梁寓。
  见她锁好了,梁寓停下手里的动作,略抬眉,问:“走吧?”
  她点点头,走到他身边,任他拉着自己往前走。
  踏下两格楼梯,郑意眠问他:“我们去哪儿呢?”
  梁寓把她手指往手心又包了包,道:“景林公园吧,听他们说里面还挺有意思的。”
  顿了顿,他又问郑意眠:“她们一般都去哪里?”
  郑意眠耸耸肩:“她们去逛街啦,女孩子嘛,就逛逛街买两件衣服,然后吃吃喝喝什么的,就很满足了。”
  他点了点头,很自然地顺着问下去:“那你呢,你怎么样会觉得满足?”
  郑意眠沉吟稍许,轻声道:“现在,你在我旁边,我就很满足了。”
  ///
  景林公园修建得早,在这一块儿乃至更远一些的范围都小有名气,近几年国家拨款,将它修葺一新。
  郑意眠之前没来过,但这次光是在外面看着,就感觉它连门口处的只砖片瓦都透着一股简单又别致的工匠精神。
  沿路都有小孩打闹,顺着楼梯一路嘻嘻哈哈。
  虽然时值初秋,但Y城今天天气格外好,郑意眠出门前本想穿一条光腿神器来御寒,看了看窗外太阳,又觉得不必,就索性直接穿了条格子裙。
  现在被暖阳一照,加上又一直走动着,她一点都感觉不到冷。
  此刻,更觉得自己出门前的决定很正确。
  她正顺着台阶往上走,忽然感觉到腿窝连着膝盖边一凉,正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还没来得及转身,梁寓就已经快速地截住了一只握着水枪的小手。
  郑意眠回过头,看到身后大约七八岁的熊孩子,手里握着一管小孩子经常玩的玩具水枪。
  看来是为了好玩,故意往她身上喷的。
  熊孩子朝她做了个鬼脸,不仅没意识到自己有错,反而还一脸得意。
  郑意眠本来还没什么情绪,见这小孩儿变本加厉地还准备继续按动喷水按钮,皱了皱眉。
  梁寓一把夺过他水枪,见人挣脱挟制转身就要往后跑,眼明手快地扯着他衣领,把他一把抓住。
  梁寓提着他领子,轻轻松松把他给转了个身,松手,双手搭在他肩膀上略微施力。
  梁寓嗓音淡淡的,但不悦的情绪非常明显,他对着熊孩子,指了指不远处的树:“乖,立刻给姐姐道歉,不然哥哥就把你挂到最高那棵树的树枝上。”
  熊孩子这会儿才吓得不轻,哆哆嗦嗦地:“姐姐,对不起……”
  “不够真诚,重新来。”
  “对不起对不起,姐姐对不起。”
  “以后还敢吗?”梁寓咬着音,逐字逐句问。
  “不会了……”
  梁寓这才松开手,看人一溜烟儿地跑远。
  郑意眠叹气,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梁寓背着她的包,从她包里拿了张纸巾出来,低头道:“转个身,我给你擦一下。”
  她听话地转了个身,恰好面对着栏杆,她顺手扶住。
  清风徐来,吹动她裙摆,郑意眠毫无防备,腿窝处忽然被他微微冰凉的指尖触碰一下,顷刻一软,她蓦地颤抖一下。
  纸巾的质感是软的,但擦起东西来就显出一些粗糙的触感,郑意眠腿窝有点热,有点辣。
  过了会儿,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黏着一点并不明显的笑。
  “你夹这么紧干什么?”
  “张开一点,旁边还有一点,我擦不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今天甜甜的一章能抚慰一些朋友被四六级凉透的心脏
  这章发五十个红包吧~
☆、第48章 四十八条鱼
  郑意眠磨磨蹭蹭,右腿往外挪出去一寸, 咬着下嘴唇问:“……够了……吗?”
  “差不多了, ”梁寓迅速以指腹在她腿侧擦了一把, 站起身来, “好了, 走吧。”
  她轻咳一声, 在他看不到的角度里轻轻曲了曲腿窝,感觉身体里, 有一部分像是不属于自己了。
  曲了曲腿,她又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裙摆。
  抬头的时候, 看到梁寓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指腹,又并指摩挲了一番,像是在回味什么。
  立刻有道温度顺着脖子一路往上攀升, 缠过郑意眠耳尖, 又像一个气球似的砸上她脸颊,砰然一下炸开, 温度贴着脸颊轰地蔓延开。
  她低头走路, 感觉脑袋里好像有个年久失修的缝纫机, 走一步, 缝纫机老旧的踏板就动一下, 吱呀, 吱呀。
  就那么云里雾里地走了一会儿,她好像听到梁寓低声笑了,沉沉的, 和缓又好听,像是雨天啪啦落在伞面上的水珠。
  ///
  回寝时候是下午五点,大家也差不多都回来了,各自抱着自己的画稿在坐在一张桌子旁边,边看电视剧边画。
  宿友看了一眼郑意眠的画稿:“啊,你已经画这么多了啊?完了完了我要赶快画,不然到时候交不上就完蛋了。”
  “还有三天,”有人下笔动作没停,“够了,能画完的。”
  “不过眠眠你的真的挺难的,你还能画得这么快,我真心佩服。”
  “我还好啦,”郑意眠数了数自己的,“我估计还要画两天半,也跟你们差不多了。”
  聊到后面,大家才慢慢开始讲了讲自己的情况。
  整个比赛里,大四的学生居多,大一大二也有一些,在读研究生也有几个。
  大家基本上都是抱着来玩儿的心态,平时喜欢画,碰上了比赛,就刚好得了一个展示的机会。
  决赛截止日如期而至,前一晚大家都收拾好了行李,等工作人员来敲门,交上自己的画稿,就自己搭车回学校。
  梁寓运气好,陪郑意眠的这一个星期赶上学校的学术周,整个周都没课,只是到处去听讲座,他只需要让赵远参加活动的时候帮自己也签个名字,就可以在这里悠哉悠哉地待上一周了。
  要动身启程,郑意眠给他发了消息,他就上来帮她拎东西。
  今天天气好,他只穿了一件深蓝色的衬衫,懒懒地靠在橱柜上:“就一个箱子一个包?还有别的么?”
  郑意眠摇头:“没有,就这些了。”
  他伸手,一边一个,转身下楼:“我先下楼,把这些装到后备箱里,你弄好了就下来。”
  郑意眠站在门口,看到衬衫下,他因为用力而线条感愈发清晰的手臂肌肉,又看到他的肩膀和整齐的发,感觉到心安。
  同住了几天的“露水宿友”靠过来,啧啧感叹:“真好诶,男朋友一直陪着你,还帮你搬东西。你们谈几年了?”
  “几年?”郑意眠停了停,“……几个月吧。”
  “才几个月啊?”她面带惊讶,“看着感情这么好,像谈了很久一样。”
  郑意眠看她:“你们呢,现在不走吗?”
  “我们?我们老老实实等司机来接,顺便给我们搬个东西呗。”
  告别之后,郑意眠就下楼了。
  梁寓靠在车边等她,见她来了,这才抓了抓发顶,道:“这次先坐车回去,以后你再有比赛,我就开车来送你。”
  本来一开始他也准备开车来,但因为郑意眠和他那边两个寝室的人都要一起来,一辆车坐不下,他才放弃了这个想法。
  郑意眠坐进车里,笑道:“没事,我都无所谓的。”
  车顺利载着他们回了学校,梁寓问她:“结果什么时候出?”
  郑意眠抿抿唇:“好像是圣诞节前后,出了结果我应该能拿到通知的。”
  本就是随口一说,郑意眠也没料到出名次的时间那么准,正正好好就是圣诞节。
  那天她跟梁寓本来约好了要去游乐场,中午正准备到一半,一个电话,就被老徐喊去了办公室。
  老徐说名次出来了,让郑意眠去拿奖杯和奖品。
  但在电话里,她不知道自己具体拿的是第几名。
  郑意眠在电话这边匆匆应下,而后赶往办公室。
  她在路上的时候,办公室那边,老徐跟几位老师已经开始就她的画讨论起来了。
  赛方很体贴,一同寄来的除了奖杯,还有她漫画的复印稿。
  张春指着她的漫画道:“能看得出来,小姑娘底子好啊。老徐,你之前是不是说她画过漫画?嗯,这的确有点画过的样子。”
  老徐伸手,翻过一张漫画页:“经常画的跟没画过的还真有区别,她对透视的处理已经很驾轻就熟了。”
  李蔓道:“你们都说她的画,但是我觉得名次这么好,不仅是画好,故事处理得也很到位。”
  老徐低头看郑意眠的画稿,旋即,点了点头。
  命题是“伞”,而她交上去的比赛稿的标题,就叫《保.护伞》。
  很切题,故事从伞入手,第一幕讲的就是,漫画女主宋宁去火车站接因为外婆出外办事,而暂时寄住在自家的外公。第一次见面,外公拎了一把很重的蓝黑色大伞,看到的那瞬,小宋宁在心里想,这把伞一点都不好看,老气横秋的。
  几天后下大雨,家里没有备用伞可用,外公让她拿自己的伞,但宋宁觉得那把伞不符合自己的审美,选择冒着小雨出门。上完课后雨势渐猛,宋宁正决定跑回家时,遇到了打着伞来接自己的外公。
  后来那把伞保护着她,给她挡过大雨,遮过烈日;外公也保护她,给她煮牛奶,陪她摘橘子,安抚她学业上的迷茫。
  但矛盾不期而至,外公在她压力最大的时候,不慎扔掉了她掉在桌底的日记本。他们爆发了一次争吵,而后没过多久,外婆办完事,外公离开她家。
  后来她要应付中考,越来越忙,有一两年的时候没去探望老人。外公每况愈下,她艰难地请了一天假回去看他,两个人仿佛未曾有过隔阂似的彻夜长谈。
  人耗不过时间,外公终是很安详地寿终正寝,没有病痛折磨,愿望也全部都完成。
  后来回去的时候,宋宁从角落里搜刮出那把伞,黑色的伞面有褪色的痕迹,手柄处上好的漆也已经七七八八地脱落,露出木质的内里。
  郑意眠在空白处恰当地点题:【他在的时候,给她撑起保.护伞,阻隔所有这世界带给她的伤害;现在他走了,她却学会了保.护伞,保护这把虽已老旧但依然珍贵的伞。】
  【就像这尘世间的很多爱,绽放光芒时我们浑然不知,只待它锈迹斑驳我们才悔不当初。】
  【趁着来得及,要好好珍惜。】
  点题、深刻蕴意、升华主题,巧妙地用“保.护伞”一语双关,支撑起本文的主线和深意。到最终,又强调了“珍惜”。
  老徐点点头,道:“故事确实也很不错。”
  他话音刚落,郑意眠就在门口处敲了敲门,进来了。
  郑意眠刚进门,张春就笑着看她:“郑意眠是吗?这次拿了特等奖,不错啊!”
  老徐说奖金会在三周内打进她的校园卡账户,让她拿了自己的奖杯就可以先走。
  郑意眠问:“……画稿呢?”
  老徐笑:“画稿我复印一百来份,办公室里交相传阅啊,君子成人之美,画稿你就别拿走了哈。”
  后来画稿郑意眠的确没拿走,老徐单独在艺术楼里的展览栏劈开了一方天地,把这个故事给贴了进去。
  圣诞节就该有圣诞节的样子,虽然中午才拿了奖杯,但并不妨碍郑意眠晚上的约会。
  圣诞节的游乐场布置得很有气氛,虽然天气冷,但并没有办法阻挡大家如潮的热情,郑意眠围了条围巾,穿着大衣跟在梁寓身后。
  梁寓指着过山车问她:“坐过山车吗?”
  “太冷了,别玩这个了吧,”郑意眠指着远处,“坐摩天轮行不行?”
  “好,”梁寓牵着她,笑,“当然行,今天本来就是你高兴最重要。”
  他们沿着游乐场的小路往前走,偶尔说一些以前的小事,以郑意眠开口为主,梁寓听她一点点慢慢讲,好像这样就能弥补那些,自己没能参与的时光。
  郑意眠手插在口袋里,笑道:“我们每天上午都画素描嘛,因为素描需要画很多块面,线条没办法构成,我们刚开始会用纸巾擦,画到后面就直接用手指抹,他们有的人抹了一手的铅,又忘记手上有东东西,就直接去摸脸摸鼻子,把整张脸都摸得特别黑,跟土拨鼠似的……”
  “又或者说我带了蛋糕给他们吃,他们就直接用手拿,吃完之后才发现自己没洗手。”
  “后来出去别的画室学画画,有个女生是外地来的,就直接住在画室里,每天我去得最早,开了门之后就去里面叫她,她普通话说得不清楚,想说自己迷迷糊糊,但每天起床的时候都揉着眼睛说‘哎呀迷迷福福的’……”
  她一边说,他一边牵着她,防止她被不看路的路人撞到。
  她笑着转头问他:“你呢?你以前班上没有很好笑的事情吗?”
  “班上没有,网吧里有,”梁寓抬眉,“每次对面打游戏打得很慢,赵远都会质问别人是不是在用家里的洗衣机打游戏。”
  “高三快联考的时候呢?也没有吗?”
  “那时候请的老师一对一,边上都没人,没你们那么有意思。”
  郑意眠点点头:“那肯定很无聊吧,又没有人和你一起,我要是你肯定很难坚持下去。”
  “没什么难的,”他语速放慢,转头看着她,“因为愿望和目标太强烈了,所以不会觉得有多累,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了。”
  “那时候知道你要考W大,我差得实在是太远了,没办法,只能日以继夜地去学。”
  说到这里,郑意眠想起之前某晚闲聊时,李敏问她:“梁寓那时候为什么喜欢你,你不好奇吗?”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老三立刻接口:“因为长得好看。”
  那时候郑意眠撇撇嘴,道:“他才不会那么肤浅。”
  想了想,郑意眠决定问问,她舔舔唇,问他:“你……为什么喜欢我啊?”
  其实喜欢她的话,她倒也不会那么好奇,只是那时候他们都没什么交集,梁寓能情动到那种地步,她是没有预料到的。
  他身子顿了顿,倒没什么思索,很快答道:“因为好看。”
  郑意眠:?
  半晌,他笑着揽过她肩膀,道:“太复杂了,我没办法讲。喜欢你的理由,如果详细说的话应该是你的优点,但是在我看来,你全身上下都是优点,怎么样都是好的,怎么样都是加分项。”
  “与其觉得我喜欢你这事很奇怪,我觉得,不喜欢你,才更奇怪吧。”
  郑意眠暗自感叹自己问这个问题约等于白问,又恍惚问自己,他讨她喜欢的能力,是不是一直都这么高?
  到了摩天轮,正巧碰上上一批的结束,摩天轮缓缓转动,迎接新旅客一个个上去。
  梁寓扶着郑意眠的腰,让她坐在位置上,自己则坐在她的对面。
  舱门关闭,摩天轮开始转动,闪烁的霓虹灯在脚底连成一片烂漫的灯海,绰约地摇曳在眼底。
  郑意眠往外看,看到远处草木掩映下,隐约透出来一家书店招牌。
  她指着那家书店,闲聊似的随口说:“我小时候在书店看漫画书,心里就偷偷想,要是我以后也能出一本漫画书就好了。”
  梁寓笑:“你很小就有梦想了啊。”
  “谁小时候没梦想啊,你应该也有吧?”
  “有。”
  郑意眠问他:“是什么?”
  梁寓顿了顿,问她:“想听?”
  郑意眠点点头。
  梁寓:“……真想听?”
  郑意眠这下才开始真的好奇了:“怎么,梦想很伟大吗,你搞得这么神秘,我更想知道了。”
  梁寓言简意赅,望着窗外道:“娶你。”
  作者有话要说:  真是一个十分伟大的中国梦了,让我们为寓哥鼓鼓掌。
☆、第49章 四十九条鱼
  郑意眠以为自己听错了,侧着头又问了一遍:“……什么?”
  梁寓神色隐约有点异样, 但还是看着窗外, 竭力克制着什么似的, 平常地开口:“娶你, 和你结婚。”
  郑意眠哽了一下, 说:“这是你的……梦想?”
  “是。”
  “除了这个, 没有别的了?”
  “有。”
  她以为他终于要说正题了,不迭问道:“……还有什么?”
  梁寓:“生个孩子。”
  郑意眠:?
  郑意眠摸摸鼻子:“诶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别跟我开玩笑啦。”
  梁寓侧头看着她,竟然微微地皱了眉:“你觉得我在和你开玩笑?”
  顿了十秒, 郑意眠缩回脖子,轻轻地“噢”了声,靠在椅背上, 手搭在膝盖上, 盯着自己的指甲盖看。
  梁寓手指敲着椅沿,挑眉笑:“被我吓到了?”
  “也没, ”郑意眠蜷起手指, “就是, 话题忽然跳到这里, 我还没准备好。”
  梁寓揉揉后颈, 抬头往上看。
  她这么一提, 他才突然发现,自己的人生轨迹中,好像从未明确地出现过一个方向。
  从前是想着和她考一所大学, 实现之后,发现自己对于未来,竟然一点规划也没有。
  以后想从事哪方面的工作、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是接手家里的企业还是自己创业,或者是做一个普通的小职员?
  他没有打算,一点也没有,只是想着顺其自然,总会有办法的。
  下摩天轮的时候,看郑意眠伸过来拉他的那双小手,他头一次想,不能这样了。
  她已经在往前跑了,他必须站得比她更前,才能为她遮挡风浪。
  ///
  圣诞节过完,终于迎来了众望所归的寒假。
  寒假刚开头,郑意眠终于能从无止境的专业课和作业里缓一口气,每天早上睡到自然醒。
  寒假再往后一个星期多一点,就迎来了郑意眠的生日。
  林盏本来说叫孙宏他们来陪她一起过生日,但孙宏早就飞到国外去度假了,只是信誓旦旦在电话里说下次一定赶到,这次就暂时以FaceTime代替。
  早上一起床,随着梁寓的消息一同袭击来的,还有林盏的视频通话。
  四人的小群里,一人开着一个摄像头。
  林盏坐在咖啡厅里,前前后后地晃着小藤椅,戴着耳机举起话筒:“生日快乐!礼物我给你寄过去了,今天下午肯定能到。”
  旁边传来一道略压低的男声:“晃这么久不头晕?”
  郑意眠笑她:“你跟沈熄在咖啡厅呢?”
  林盏托腮,慢慢悠悠道:“……是啊,快把这里住成我的第二个家了。”
  语毕,林盏把镜头移到身下椅子上,指了指:“看到没,就这位置,我的专属座位,我十二点没来,没人敢来坐。”
  “你怎么把自己说的跟女魔头似的?!”好不容易连线上来的齐力杰皱着脸,面对着镜头怼上一张自己的大脸,“生日快乐啊,我还……”
  话没说话,下一秒钟,被一道“喂喂喂”给打断了。
  孙宏:“喂?怎么不说话?没声儿了?”
  齐力杰:?
  齐力杰重整旗鼓:“咳,眠眠啊,我刚刚给你写了一段生日贺词……”
  孙宏咆哮:“说话啊!拉我进来怎么不说话?不知道跨国话费很他妈贵吗?!”
  齐力杰:“……我们别管他,我刚刚总结了一下……”
  孙宏一张脸忽然出现在屏幕上,他大叫一声:“我靠,原来我没带耳机!”
  下一秒,窗口弹出通知——
  【齐力杰已退出该群。】
  孙宏存疑:“我才进来,他怎么退群了?”
  林盏:“……他可能是因为你才退群的。”
  孙宏:“……哦。”
  孙宏毫无尊严地把齐力杰拉了回来,闹完了,一起围在一块儿聊了会儿天,电话才挂断。
  午饭是在家里吃的,郑母给她做了一大堆她爱吃的菜,还很是沾沾自喜:“晚上出去吃什么?吃什么都没有妈妈做得好吃吧?”
  “看你说的,”郑父接一嘴,“万一以后结婚了呢?总不能天天吃你做的。”
  “以后要是结婚了,我们眠眠周末也会来看我的。”
  “万一住得远呢?”
  “应该也不会太远,”郑意眠站起身,擦擦嘴,“我先走啦,晚上吃过晚饭就回。”
  “路上注意安全,有事打妈妈电话。”
  郑意眠长睫垂着点了点头,打开门出去。
  梁寓等在她家小区门口,郑意眠一推开单元门,霎时感觉到来自冬天丝毫不友善的寒意。
  想着梁寓应该会早到,这时候也不知道在这样的风里吹了多久,郑意眠立刻把围巾拉上去一点,手抓着挂在肩膀上的链条,开始往大门方向一路小跑开。
  他倒是很聪明,站在避风口等她。
  她跑到他身前,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他的反问:“怎么不带手套?手都冻红了。”
  语毕,他伸出手,碰了碰她的手指。
  郑意眠还没反应过来,梁寓就直接抓着她的两只手,往自己脖子上贴。
  郑意眠从来只见过有人把手往别人脖子里放的,还从来没见过把别人的手往自己脖子里搁的。
  反应过来的当下,她当即要抽手,梁寓的力气却很大,不让她拿走。
  “诶,”郑意眠有点着急了,脸颊上浮一层淡淡的烟粉,“你疯了呀?不冷吗?”
  梁寓笑着:“不暖和吗?”
  她终于抽出手,理了理自己的围巾,小声道:“这才几天没见,你怎么像疯了一样……”
  说完,她伸出手,把自己缠了几道的围巾打开,又往梁寓那边扯了扯。
  幸好围巾足够长,在她脖子上挂了一道,扯出去也还很长。
  梁寓今天穿的毛衣是低领的,郑意眠一眼看过去,就看到他那截修长脖颈。
  她剩下那截把围巾递过去:“喏。”
  梁寓眼神似有若无地瞟过她的脖子,半晌,又缓缓收回来,任由她把那条浅灰色的羊毛围巾缠上自己的脖子。
  他埋头轻嗅,除了洗衣液的淡香,还能闻到一点点她身上的荔枝味儿。
  鼻尖忍不住更往下,埋进那团她的香气里。
  郑意眠拉拉围巾,看他:“我围巾里有什么吗?”
  半晌,他抬头,不轻不重答:“有。”
  “什么?”
  “仙气。”
  ///
  这趟行程的最终目的地梁寓还是没有透露,坐在车上的时候,郑意眠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好像特别喜欢带着她去经历未知,给她一种类似惊喜的东西。
  目的地到达,梁寓熄火停车,下车给她开了车门。
  下车进了正厅,郑意眠才发现这是一个游戏活动,名字叫“一感爱人”。
  她转头问梁寓:“一感爱人是什么意思?”
  梁寓解释:“就是用一个感官去辨认自己的另一半,比如要你去辨认我,你就只能在三个感里保留一个感官。嗅觉、触觉、听觉,你只能保留其中的一个,其余的全部都要屏蔽。”
  郑意眠点头,说:“是我们两个都参加,还是一个人辨认另一个人?”
  “你辨认我。”
  郑意眠点点头,笑着反问:“那为什么不是你辨认我?你没信心认出我?”
  “不是,”他看着她,“不想闻除了你以外的女人、不想摸除了你的手以外的手。”
  “是我摸别的人,你就愿意了?”
  梁寓还没说话,一边就有工作人员开始说明规则了:“大家好,欢迎大家来参加‘一感爱人’的活动,现在我的身后有几个房间,我来为大家解说一下游戏规则。”
  “首先是女方分辨男方的环节,选择保留嗅觉的,就要蒙上眼睛,戴上放音乐的耳机、双手绑起来,通过对方身上的味道,分辨这是否是你的伴侣。”
  “选择保留触觉的,就要蒙上眼睛、戴上耳机、挂着没办法准确闻出味道的香包。靠触摸挡板后露出来的那双手分辨。”
  “选择保留听觉的,蒙眼、戴耳机、挂着香包,我们将为你伴侣的声音做变声处理,再播放给你听。”
  立刻有人讨论起来:“最后一个太难了,变声之后哪分得清呢……”
  “对啊,所以宝贝你还是选前两个吧。”
  “那快点,给我摸摸你的手。”
  “不如闻闻我的洗发水?”
  “可是万一有人和你用一样的怎么办……”
  就在一片嘈杂的争议论声里,郑意眠被人潮推着往前。
  她最终,站在保留嗅觉的房间门外。
  虽然不知道梁寓带她来参加这个活动的目的是什么,但她还是再三思虑,选择了应当是最不会出错的一个。
  有黑色的束带一个个发放下来,梁寓站在她旁边,伸手给她把眼睛蒙上。
  束带的布料很好,一蒙上眼睛,郑意眠确实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伸手拉了拉束带,而后,手被人绑住。
  梁寓又把耳机给她戴好,耳机降噪功能很强,戴上之后,旁边的声音也逐渐离她远了。
  本来并不紧张的氛围,却因为目不能视耳不能听,而让人本能地戒备和紧张起来。
  郑意眠被梁寓扶着,忍不住反握住他的手:“还有几个到我?”
  梁寓可能说了话,但她没听到。
  就这么被扶着慢慢往前走,到后面,郑意眠已经不知道拉着她的究竟是谁了。
  走了大约三分钟,身边的人撤离。
  郑意眠听着耳机里的音乐,慢慢地思索道,应该过一会儿活动就正式开始了吧。她会被人带着去嗅其他人么?还是会有小瓶子或小留香纸,记录他们的味道之后,再让她进行选择?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人来接应她。
  手上绑着的绳子很松,郑意眠只是抬了抬手,绳子就摇摇晃晃地从她手上掉下去了。
  她觉得奇怪,又觉得环境有点不太对,像是站在外面,还有迎面而来的阵阵冷风。
  也许这个活动没她想得那么简单。
  她伸出手,往前面摸索了一下。
  什么也没有。
  她尝试着迈动步伐,往前探寻地走了两步,双手往前摸索。
  没反应过来的下一刻,有手指顺着她指缝钻入,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与她十指相扣。
  下一秒,相扣的手掌向内,来人压过来,侧头,在她唇角落下一个吻。
  她闭着眼,在他的气息里恍惚,像是在自己的世界里感知到了,来自这个城市馈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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